第9章 (9)
,聲音就像是被砂紙磨過了似的,她的名字被他念得像是粗糙的大粒鹽。
她沒有理他。
秦顧咳嗽了幾聲,看着自己的手,動了動手指。
“叮鈴——叮鈴——”
“不要不理我,我會想得到更多的……”
她沒有轉過身,卻輕聲道:“你跟羅川上還挺有緣的。”
都住同一家醫院、同一個病房。
秦顧皺了皺眉,冷淡道:“是他吧?我就知道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像個好人,這次出事一定是他搞得鬼,呵,牢裏都教育不好他。”
她嘆了口氣,“你以後別這樣……吓我了。”
他頓了頓,道:“我沒想的,你知道,我當時只想向你求婚。”
“我知道……”
蘇柔伸出手指,在他能看見的玻璃上偷偷畫了一個心。
他剛張開的嘴就像是啞了火,上下唇一碰,卻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回眸一笑,陽光為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凹凸分明,曲線誘人。
白色與金色的碰撞中,她緩緩朝他走來。
如果有天使,那一定是蘇柔的模樣吧。
他癡癡地妄想着。
她柔軟芳香的手指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那簡直是讓他顫栗到骨子裏的溫柔,而突如其來的疼痛更是深入到骨髓。
他剛剛想作反抗,可一擡頭看見她的神色,又默默地低下頭忍受了下來,甚至微笑了一下,“學妹你這生氣的樣子也是十足的誘人。”
蘇柔緩緩收回壓迫在他傷口上的手,看着那洇出來的嫣紅,風情萬種地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柔聲道:“可是,我卻看不上學長你呢。”
他的眼睛一瞬間沉了下來,就像在醞釀着一場暴風雨。
她笑吟吟地回望着,似乎一點都不害怕,繼續說道:“我最讨厭你這樣的男人了。”
蘇柔纖細的腿跪在他的病床上,向他迫近,捧住了他的臉,輕輕蹭了蹭,“你這樣不看重自己生命的男人果然最讨厭了。”
她親吻着他的耳朵,緩緩道:“你為什麽就不能多想想,如果失去了生命,那些愛你的人會有多麽的痛苦。”
她擡起頭與他對視着,眼中的神情跟他初次見她并一見鐘情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時,她穿着一件左右不對稱的長裙,風鼓起了她的裙擺,就像随時都能把她吹走一樣,她手中拿着一朵鮮紅如血的玫瑰,緩緩湊近自己的雙唇。她親吻着那朵玫瑰,就像親吻着自己最愛的人,微微仰起的臉是被上天所寵愛的美貌。她沐浴着陽光,突然做出了他不理解的動作。
她張開嘴就像是夢貘貪婪地啃食着夢境,咬下了一瓣玫瑰,嚼了嚼,咽了下去。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她那時候的神情,純潔與魔性在那一瞬間交織,那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絕色。
最後,她一揚手将那朵玫瑰抛在了馬路上,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他卻做了一個令他自己也鄙視的行為——
他偷偷地撿回了那朵玫瑰,就放在枕頭邊,睡覺前與醒後都能第一眼看見。
終于,他也得到了這種神情嗎?
在蘇柔的眼中,秦顧變得越發奇怪了,她只是警告他要愛護自己的生命,而他眼中卻充斥着狂熱與虔誠的光芒。
他甚至不敢去觸碰她,手指哆嗦着伸出,又放下,伸出,又放下。
她不解地歪歪頭問:“你在做什麽?”
秦顧有些喪氣地錘了一下床板。
“喂!”
卻一擡頭,吻上了她如玫瑰般的雙唇。
蘇柔一把推開了他,似笑非笑道:“你要是不答應的話……”
“我答應!”他頗為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答應,你說的我都答應。”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咦?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聽話了?”
“可是,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喲!”她點了點他的眼睛,使得他不得不閉上一只眼睛,“你帶的是沒有度數的眼鏡吧?為什麽要把這麽漂亮的眼睛遮住呢?”
他嘴角露出只有對她才會浮現起的壞笑,“因為我想偷偷看你。”
“哎?拜托別偷偷轉移話題。”
“我說過,以後你說的我都聽,我會愛惜自己的。”
蘇柔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秦顧眉梢眼角的溫柔再也忍耐不住,就像是琥珀色的蜂蜜一樣,甜蜜地流瀉出來。
“老婆,你管的太多了,不過,我還是好開心。”
她頓時瞪圓了眼睛,揪住他的耳朵又嬌蠻又妩媚地訓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誰是你老婆,真不要臉。”
秦顧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對着你還要臉幹什麽?”
“啧啧,當初怎麽沒看出來,學長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說到這裏,秦顧似乎想到了什麽,故意板着臉道:“你可別對禁欲系的男人放松了警惕,說到底,男人可都是一樣的貨色。”
“你這樣說自己真的好嗎?”蘇柔頗為好笑地望着他道,誰料他竟拉着她的手,不要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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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禁止中毒
“天啊,電梯怎麽壞掉了。”
“35樓哎!難道要爬上去嗎?不會吧!”
蘇柔剛剛恢複意識就聽到身邊一群青澀的正裝人士在不停抱怨着,她望了望手中拿的文件夾,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裏面放着簡歷及各種證明材料。
“這是……”她從腳底掃視到天花板,整個大堂明亮整潔,裝修華麗。
“孔氏娛樂。”蘇柔輕聲嘀咕着。
借着光可鑒人的電梯門,她這才看清自己的裝扮,黑色正裝,白色襯衫,窄裙下是穿着黑色長筒絲襪的雙腿,五厘米的高跟鞋越發顯得她身姿挺拔。
“這人是來做明星的吧?”
“不用想了,主考官看了她就不會選我們了。”
“哼,可真是不公平,說不定人家早就跟公司高層……畢竟是娛樂圈啊。”
“所以我說,這人與人可真不能比……”
切切索索的嘀咕聲響在她的身後。
蘇柔無奈地笑了笑,也許剛剛畢業那時候,她會為了這些流言蜚語而難受,如今卻早已不在意這些了。
她捏着文件夾輕輕敲了敲電梯門口擺放的告示牌,轉身便朝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
和那時候一模一樣,她剛剛大學畢業,給孔氏娛樂投了簡歷,公司打電話讓她來面試,結果所有面試者都被困在了樓下,如今想來,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情,定是公司第一步測試吧。
她站在消防通道的樓梯下,眼見着一些跟她目的一樣求職者已經開始爬樓梯了,她卻不慌不忙地活動了下手腳,将高跟鞋脫了下來拎在了手中,緊接着将黑色絲襪也褪了下來放在包中。
“我記得那時候好像低跟的鞋都賣光了,才買了這樣一雙鞋,可是要穿着高跟鞋爬樓梯簡直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啊。”
她赤~裸的雙腳剛剛踏在冰冷的樓梯上,就忍不住打了一顫,适應了一會兒,她才一階一階腳步輕盈地向上走去。
“既然出現在公司裏,那應該是哪位同事的記憶裏吧?”她一邊爬着樓梯,一邊不斷揣測着,想着想着搖搖頭笑出聲來。
“都離職這麽久了,跟以前的同事也沒什麽聯系了,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自己。”
她低頭一笑,樓梯間昏黃的燈光下就像是一朵昙花突然綻放。
“咔嚓”一聲,正對着她的樓梯門把手輕輕轉動着,随後門便被推開了。
蘇柔擡頭望去,就像是飄揚大雪中天空的一抹煙灰色,無論千年萬年都是一樣不曾改變的冰冷。
不用猜測了,顯而易見,他就是此次記憶的主人。
她有些難受地想要摸摸額頭,卻因為兩只手都拿着東西而不能行動,只能平靜地與她昔日的BOSS對視着。
只是,孔笙子他不是有潔癖嗎?為什麽又會沒事兒跑到樓梯間來呢?
雖然沒有提示,可是總不能這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吧,蘇柔正準備說點什麽,卻只見他冷冰冰地瞪着她,緊鎖眉頭,活像她站在這裏污染了他的空氣似的,而後他毫不客氣地直接轉身就走,“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她盯着那扇門看了好久,漸漸放下心了。
看來孔笙子依舊是她認識的那個孔笙子,不曾像秦顧一樣突然變得莫名其妙,推測而來,這次的記憶也應該是正常的。
原來他并不像她曾經以為的那樣不近人情,畢竟都過去這麽久了,之前的BOSS還會記得她這個員工。
她細細回想着跟在孔笙子身後工作的日子,當初,他總是對她疾言厲色、橫加指責,如果她有一點不合他心意的地方,他都會把她提溜進辦公室裏狠狠地批評一頓,接着也不跟她說讓她離開,更不和她說話,只當她是辦公室裏的擺設,無視她做着自己的事情。每次想起來,她都忍不住想為那時候的自己痛哭一次,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毅力,仍是把他苛刻的要求做到了,才終于贏得了他的滿意,他也再很少訓斥她了。
等到換了一家公司,在寬松的氛圍裏,她有時候還會懷念那時候剛剛進入社會卻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自己。
這樣胡思亂想着,她也終于爬上了35樓。
“呼——呼——”她深深吐息着,擡手一看,好在時間還來得及。
蘇柔将高跟鞋放在一邊,用濕巾擦幹淨腳底後,就開始緩緩的套上絲襪。
黑色的絲襪剛剛套到白皙的大腿處,她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立刻擡頭一看。
上面的臺階上,孔笙子正一臉冷漠地盯着自己。
她被吓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幸好背後是牆壁,能讓她依靠着不摔倒。
他沒事兒到處亂晃什麽啊,不是潔癖嗎?潔癖幹嘛往滿是灰塵的消防通道裏鑽?
蘇柔盯着他看,他眼中波瀾不興,棱角分明的臉上是慣有的冷漠,就像是高貴的鑽石,對他們這些玻璃沒有一絲興趣。
可是,他的目光卻依舊沒有移開。
她笑了笑,收回了手,将掀起的窄裙重新放下,故作冷靜地拂了拂,朝他點了點頭道:“您好。”
他在離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帶着白色手套的兩只手緊緊貼在褲縫處。
“你不是員工。”
孔笙子的聲音低沉醇厚,又帶些着冰天雪地裏伏特加的味道。
蘇柔輕聲道:“您好,我是今天來孔氏娛樂應聘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你可以走了。”
“什麽?”蘇柔目露詫異,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樣。
他的視線掃過她的小腿,冷冰冰道:“衣衫不整,走。”
說罷,明顯流露出不想與她再浪費時間的表情,轉身便重新上樓梯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呻~吟一聲,捂住了額頭。
所以說他既然要上去又為何要下來呀?以這些男人的慣性,這是在下什麽套吧?
而且……
“同樣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就在他開口說走的那一剎那,他身邊刷過的彈幕則是——
“請留下來。”
“果然不應該抱有幻想。”她低聲嘀咕着,重新将襪子穿好,又仔細地收拾好妝容,走出了樓梯間。
明亮的燈光灑在煙灰色的地毯上,蘇柔挺直背脊,在一旁等待的面試者中坐了下來。
在場的都是爬樓梯上來的,大家都滿臉是汗,有的人甚至連襯衫都濕透了,想要用外套掩蓋一下,可惜連外套的腋下都洇出了汗,還有很多女生在忙着收拾花掉的妝容、按摩痛苦的雙腳。
不論在幹什麽都沒有人敢發出聲音,整個等待面試的走廊裏靜悄悄的。
蘇柔拂了拂耳邊的發絲,過了不久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蘇柔,進來面試。”
她淺淺一笑,撫平裙子,腳步輕盈地走了進去。
就在進去的那一秒,她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整個人的氣質陡然改變,她面容嚴肅,朝五位面試官禮貌地介紹着自己,中間正坐着因為見到她而一臉冷凝的孔笙子
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士一見她,眼睛頓時一亮,剛要開口說什麽,卻被另外一個瘦瘦高高、打扮很時尚的男人搶先問道:“你有興趣成為藝人嗎?憑你的外貌條件應征普通工作人員太可惜了。”
“很抱歉,我并沒有成為藝人的打算。”她淡淡地回答着,美眸流轉間帶着淺淺的冷澀,那位時尚男子卻發出了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
現在的蘇柔是冰山禁欲系的,沒錯,明明是孔笙子身上的屬性,卻偏偏要安排在她的身上,真是讓她想不通為什麽?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着她的會有什麽……
中年男子正要再開口,孔笙子卻突然用帶着手套的手指敲了一下桌子,一副纡尊降貴的冷淡神情道:“為什麽不走?”
蘇柔微微仰了仰脖子,淡淡道:“因為我足夠優秀。”
“哦……”他仿佛突然來了興致,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卻突然皺緊了眉頭,“誰擦的桌子。”
只見旁邊的四個人都僵住了臉,立刻出聲推脫說不關自己的事。
“辭了。”他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一臉嫌棄地收回了手,又将視線放在了她的身上。
蘇柔甚至能夠聽到他們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閉嘴。”
聲音戛然而止。
“蘇瑾,說你是怎麽看待明星的?”
一聽這個問題,蘇柔立刻就放松了,她跟在他身邊那麽久當然知道他的觀點是什麽,只是她并不贊同,這也是之後與他分道揚镳的一部分原因。
不過,他總念錯她名字的老毛病怎麽還沒有好啊,在記憶世界裏也這樣,簡直把她磨得沒了脾氣。
“我叫蘇柔,不叫蘇瑾。”
雖然不同意他的觀點,此刻,也只能順着他了。
她在心裏輕輕嘆息一聲,擡眼緊緊盯着他鴿子尾羽般的眼眸,“是商品,明星不過是商品而已。您雖然是宣傳部門總經理,可我更願意稱您為産品經理,實際上做的工作沒有什麽不同,同樣是面向大衆推出公司的産品。”
以上都是孔笙子的明星商品理論,她已經聽得能夠倒背如流了。
果然,他神情略微放松,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可聲音依舊冷冰冰的,“你是我助理了。”
“啊,孔總果然慧眼識英才啊!”
“孔總說得對。”
周圍的人都孜孜不倦地拍着他的馬屁。
“明天上班。”他吩咐完這句,就直接起身甩下一大幫人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突然回身道:“換一間會議室面試。”
剩下的面試官沒有二話,立刻收拾着桌子上的紙筆,準備重新找間會議室。
蘇柔一頭霧水地往外走,一位較矮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和藹可親道:“我們孔總就是這樣雷厲風行,你習慣了就好,跟我去填一下表格,簽個合同,再錄入指紋,以後你就是我們孔氏娛樂的一員了。”
他說着便風風火火地帶着她去辦理了。
果然一萬年也改變不了這家公司火急火燎的辦公氛圍。
等她辦完了後續事宜,重新拐進這條走廊,卻空無一人。
簡直詭異。
她放輕了腳步,走到剛剛面試的會議室門口,門卻沒有關牢,她不經意地從門縫裏看去,下一秒就恨不得把這雙眼給蒙住。
厚實的窗簾被牢牢拉上,昏暗的會議室裏只開了兩三盞小燈,在那并不明亮燈光下,孔笙子跪在她剛剛坐的那把椅子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