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戀愛中毒 (4)
中掙紮出來，正在睡眼朦胧間，卻不知道誰拉着她直接往外走，還邊走邊絮絮叨叨着：“要去吃飯了，不去就來不及了……”
她終于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任憑關在在帶着她往食堂的方向行進，微暖的陽光将花香也蒸發開，絲絲縷縷地絆在腳腕上。
蘇柔只覺得自己是閉着眼睛将中午這頓飯吃完的，果然，工作這麽多年的自己再難以适應學校的氛圍了……好困啊……嗯，這飯依舊這麽難吃。
“嘭——”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原來是關在在一只腳踏在凳子上，氣勢洶洶地拍了一下桌子，周圍人的目光本來就半隐藏着不斷偷偷打量着蘇柔，這下子更是連隐藏都不隐藏，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蘇柔的臉上。
“怎麽了嗎？”蘇柔眨眨眼睛，純潔又無辜地看着她，口氣瞬間變得又甜又嗲，“嗯……好在在不要生氣了嘛，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關在在抱着雙肩抖了一下，一臉“你今天又沒吃藥”的表情瞪着她，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湊近蘇柔低聲道：“我一會兒有事先走，你自己小心點，別又被不認識的同學領到哪裏去告白了。”
“保護好自己知道嗎？”她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囑着，蘇柔乖乖地點頭，目送着她離開。
然而，下一秒她的對面就被一群眼疾手快的男生占住了。
“哎，你是蘇柔吧？”
“是女神耶！”
“卧槽，老子再也不要洗眼了！”
蘇柔輕輕一笑，嬌嗲嗲道：“你們是來這兒吃飯的吧？”
那三個男生一臉迷瞪瞪地猛點頭，口水都快流到飯裏去了。
“正好我也吃完了，你們坐這裏好了。”
說罷，蘇柔便迅速起身，收拾着餐盤遠去，期間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将跟在身後，像是觀看什麽稀奇動物的同學甩掉。
她倚着柱子，手指按在心口處，慢慢喘勻了氣，漫不經心地擡頭一看，“拾翠樓”三個字正映入眼簾，她的手狠狠地壓了下去，眼前一陣陣暈眩……仿佛一切都不曾變過，她依舊是多年前總是偷偷跑來看他畫畫的那個蘇柔……
拾翠樓是他們學校的藝術樓，美術、書法、舞蹈等相關課程都會在這裏進行，當然，這裏對于蘇柔這等普通學生來說像是禁地一般，出入這裏的一般都是藝術生，是要憑借着自己的特長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中橫渡過江的。
這裏也是她初次遇見他的地方。
蘇柔輕聲呼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起來，“到底是誰的記憶把我拉到這裏來啊……”雖然心底裏隐隐有了猜測，她卻還是不敢确定。
她沿着一樓的窗戶一個個數了過去，最終停在了那扇大敞的窗子旁，似乎近鄉情更怯而遲遲不敢行動。
“有什麽可怕的呢？那裏的人又不是真的，真正的他永遠活在你的記憶裏。”蘇柔微微一笑，邁着輕悄的步伐，走到大開的窗戶前，一臉好奇地朝內看去……
在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淺黃的光暈籠罩在那人身上，他仿佛坐在光輪裏，任時光輪轉，他即永恒；又仿佛坐在花心裏，即便身邊有萬千春色，也不曾為其停留，簡單的白衣、墨藍長褲穿在他的身上卻好像從水墨宣紙中走出的雅致人物，怪不得他當年在學校被人戲稱作“畫中仙”。
他一手執着畫筆，一手端着顏料盤，畫筆碰觸畫紙，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響就像是自己長了腳似的爬進了她的心裏。
蘇柔強迫自己轉移開視線，望向宋唐的身後，在那裏有此世間的主人——程澈，他正在翻看着書，眉眼溫潤，嘴角含笑，任她怎麽看也無法将前幾個腦補患者人心目中的變态形象對上跟他對上號。
程澈應該不是他們想得那樣吧？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含着一抹動人之極的微笑，緩緩擡起頭來，那張陽光俊朗的面容比太陽的光輝還要刺眼，當他湊近窗口光線的時候，整個人都像要融化在陽光下了。
即便是面對着蘇柔出其不意的打擾，程澈也不曾不耐煩，他柔和着眉眼，朝她爽朗陽光地笑起來，臉頰上的酒窩盛滿了蜜糖，他甚至舉起了自己的手，朝她用力地揮了揮。
蘇柔低着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為感謝他的熱烈歡迎，她也送給他一枚漂亮至極的笑容。
程澈一愣，眼中似有什麽在慢慢融化，整個人則越發興奮起來了，他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正要過來的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蘇柔一拍腦袋，立刻朝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臨走前，眼角的餘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宋唐卻依舊恍若無人，專注于自己的畫作中，卻不知那副認真的樣子格外迷人，伶仃的手腕微微移動着，就像是月夜下一道凝練着月色白霜的枝條……
不論這個世界裏，程澈想讓她做什麽，蘇柔都要感謝他，讓她又親眼看見了他。
“柔柔你又在想什麽？”
趁着下課的時候，關在在摸到了她的身邊，紅着臉，顧左右而言他。
蘇柔眯了眯眼睛，關在在每每露出這種神态只有一個目的。
“好柔柔，嘤嘤……我只有靠你了。”她就像只考拉似的攀在蘇柔的身上，聲淚俱下地說道。
“我……我……柔柔，會答應我吧？只是一件送情書的小事情。”關在在目光灼灼，滿含希望。
果然。
說起來，她這種一個月會遞三次情書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啊？
蘇柔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半捂着臉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他就是我的陽光！”她雙手糾纏在一起放在胸前，似乎陷入了某種幻想，連眼睛都閃亮起來。
實話說，關在在讓蘇柔遞出的大部分情書的目的都不是在對喜歡的人告白，而是她的惡趣味：那些男人看着蘇是柔來送情書，就立即滿懷期待，當發覺情書不是蘇柔給他們時侯充斥的滿滿絕望。
想想就覺得不像是正派的愛好。
“好柔柔你就答應我吧，否則我就只有長跪不起了。”關在在又是撒嬌扮癡，又是裝瘋賣傻，好不容磨得蘇柔答應了，眉梢眼角立刻蔓延上鮮明的喜色。
蘇柔總是拒絕不了她的撒嬌，而且看到她的喜色，她也忍不住開心起來。
“這是要送給誰的？”
粉色的情書被她夾在兩指之間，蘇柔笑眯眯地問道。
關在在捂着嘴，卻還是忍不住發出陣陣笑聲，似乎正在期待着什麽。她努力壓低聲音道：“這個人啊……可是咱們學校的熱門人物呢。”
熱門人物的話……難道是宋唐？
說起來，關在在也曾讓她給宋唐送過情書呢，結果……不堪回首啊……
43.愛情傳染
蘇柔拿着那封粉紅色的情書，一路上被人圍觀，每每迎面遇到一個男生，那男生便會滿臉通紅，充滿期待地望着她，等她與那些男生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甚至都能聽到心破碎掉的聲音，她就這樣踩着一路破碎的芳心來到了程澈他們班的門口。
她正準備讓一個同學去喊程澈，卻正與一人迎面撞上，風撩起他的額發，露出眉心的一點朱砂痣，而她卻恍若中了魔似的呆呆望着那凄豔一點，那一點朱砂痣走進了她的心裏，停留在她的心尖上。
她還記得當初正是關在在讓她将情書遞給宋唐，等她注意到他眉宇的一點朱砂痣的時候，恍惚覺得這個宛若畫中人的宋唐才算是真正活了過來。
“我……是來找程澈同學的。”她的聲音又輕又柔，緩緩一笑，就像是陽光下的玫瑰。
宋唐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又朝屋子裏走去，單薄的背影嵌在門框中仿佛成了牆壁上的一副畫，陽光斜斜地照入，他回眸……
程澈暖融融地微笑着，輕輕拍了拍宋唐的肩膀，“麻煩你了，你不是還趕時間嗎？再不去可真就晚了。”
宋唐伸手撩了一下額發，紅色的朱砂痣若隐若現，他清澈的音色回蕩在她的耳邊——
“你倒是輕松。”
“那是因為我不是人人期待的天才啊，你再不快點老師又快殺到這裏找我拼命了，啧啧，總說我帶壞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帶壞了誰。”程澈倚着門框打趣道。
宋唐笑道：“我想你怕是不想要那本畫冊了。”
“哦，該死，我忘記在你手裏了，咳咳，我都是開玩笑的，哈哈……哈哈……”程澈摸着後鬧啥幹巴巴地傻笑着。
“晚了喲……”他邊說着邊從蘇柔的身邊走過，卻突然停下腳步。
蘇柔捏緊拳頭，甚至不敢轉頭，若有似無的嘆息聲萦繞在她的耳邊，“我似乎沒見過同學你吧，那你為何如此害怕我呢？”
她猛地一抖，仿佛終于認清了眼前的現實，不由得單手遮住了眼睛，聲音輕快道：“啊，想必是仙人你太過耀眼了，讓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接着，手掌慢慢放下來與他四目相對，多少的悲痛離別，多少寒暑的思念仿佛就這樣被卷走了，只留下雲淡風輕的單單懷念，與撩搔在心頭的愛意。
宋唐仿佛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什麽，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待他的腳步聲遠了，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說謝謝……他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什麽嗎？
宋唐一向敏銳的驚人。
蘇柔忍不住在心裏贊嘆。
“你是來找我的？”程澈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眸，又朝他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真是讓我驚喜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嗯……校花同學。”
“拜托，不要這樣叫我啦，聽起來覺得很尴尬呢。”蘇柔用手中粉色的信封微微扇動着，眉眼含着真誠的笑意。
“哎？那對不起，只是蘇柔你真的很漂亮啊！”他的眼中滿是真誠的贊美，這一記直球打得蘇柔全身蘇爽。
程澈的眼神跟随着她不斷扇動的情書上下移動着，臉頰泛起微紅，輕聲道：“咳，那你來找我是為了……這個？”
“嗯！”蘇柔爽快地應了一聲，将粉色的信封收回手中，雙手捧着送了上去，語氣輕松道：“這是給你情書。”
程澈雙手插兜，盯着那封情書，耳尖紅紅的，“這是你給我的嗎？”
他的背後似有鮮花盛開。
“不是喲……”
“啊……”鮮花瞬間枯萎掉了，程澈沒有精神地垂着頭道：“可是，如果不是蘇柔你的情書的話，我不想接呢。”
蘇柔微微皺眉，仔細瞧着他的神色，發現他說的話全是真心實意的。
一貫以溫柔暖男形象示人的程澈如今變得直爽了呢，讓她實在有些無所适從，她可從來沒有跟他暧昧過，只把他當作好朋友、好閨蜜，誰能想到他居然也對自己抱着這樣的心思，難道真的是男人不可信嗎？
她在心裏苦笑，臉上卻分毫不顯，口中卻道：“對真愛你的心意視而不見的話會遭人讨厭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色，“我不想被蘇柔你讨厭啊，可是，如果莫名給誰希望的話，那才是真正的不負責吧？”
這話有些熟悉呢。
“況且……”他微微彎下腰，湊近蘇柔，溫柔道：“這封情書真的是因為喜歡嗎？我聽說蘇柔你很喜歡為別人遞送情書呢。”
似乎受不了他的親近，蘇柔猛地朝後邁了一步，仰起頭直視着他那雙仿佛灑滿陽光的眼眸，雙唇微動，剛要說話，只聽一聲怒吼——
“那邊的男女同學，你們在做什麽！”
一身皺皺巴巴的西裝，臉上溝壑縱橫的教導主任瞬間殺到。
蘇柔同程澈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完了”的神情。
“小小年紀不學好，要早戀是不是！”教導主任吐沫滿天飛地訓斥着兩人，饒是兩人此時早已成年也不得不低眉順眼，苦哈哈地聽着他的訓話。
“對不起，老師別生氣，我們以後不會再犯了。”陽光俊朗的少年一臉誠懇，低頭道歉。
“老師……嘤嘤……”含着淚水的嬌美少女，似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
饒是教導主任鐵石心腸此時也有些不忍，更何況周邊有老師不斷求請，主任最終拍板道：“好了，你們走吧，不過要通報批評，并打掃拾翠樓走廊一直到學期末。”
“好的，謝謝老師，我們一定完成任務。”程澈低着頭道。
“嗚嗚……”
教導主任揮了揮手，“快去上課吧！”
兩人似乎羞愧地擡不起頭來，一前一後地走出了辦公室。
剛一出辦公室，程澈原本一臉慚愧的神色便被元氣滿滿的笑容所取代，他扒拉着頭發，笑嘻嘻道：“哎呀，好險啊，總算是過關了。”
蘇柔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瞬間便收起了那副嬌弱到不行的小女生樣子，笑道：“沒想到你的演技這麽好呢。”
“哈哈，我這不是習慣了嘛，經常被提溜到老師辦公室，總要學會演戲的嘛，不過，你可真厲害，那是真的眼淚吧，居然說流下就流下，真正演員都做不到吧！”
程澈滿臉地贊嘆，要不是站在離教導處這麽近的地方，他都想要為她鼓掌了。
“眼淚可是女孩子最重要的武器。”蘇柔語氣綿軟，神情嬌俏，看得他眉眼情不自禁更加柔和了。
“都是我不好……”
“才不是呢，這個不是誰的錯。”蘇柔眉眼彎彎，“更何況能跟帥氣的你一同打掃衛生我還覺得高興呢！”
程澈臉上布滿紅霞，就像是夕陽暖日下的天空，“不……要開心也該是我才對，畢竟蘇柔你的美貌全校都有名，我也……我也……”
蘇柔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便開口道：“還要去上課了，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打掃的時候再見咯。”
說罷，她便蹦跳着遠去了，瀑布般的秀發披散在肩頭，随着她的腳步而微微蕩起。
他默默掏出了手機，對準她的背影……
“咔嚓！”
蘇柔低着頭快步走着，在光與影間行進。
其實，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只不過是男主角換了一個人來當，原本是她送情書給宋唐，兩個人從而被教導主任抓住，并被罰去清掃拾翠樓，并在這一時期真正相識，從而越來越親近。
然而，如今一切都換成了程澈，她竟然從不知道他對自己抱有那樣的心思，究竟是他隐藏的太好，還是因為宋唐的光芒太過灼熱，以至于她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無論如何，既然她已經走到了這裏，就絕對不會輕易退縮，哪怕只有一分希望，她也要盡萬分的努力。
即便她拼命想要回到的是那個沒有他的世界，可是世上不是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她不忍讓愛着她的人傷心，所以……
對不起，宋唐，如今能夠再親眼見一面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們抓到三年十一班的蘇柔同學與三年十四班的程澈同學早戀……”
“噗——”關在在一口水噴了出來。
“……特給予記大過處分，望諸位學生能引以為鑒。”
教室裏陡然一靜，各色意味不明的目光都在蘇柔的身上打轉。
“喂……”蘇柔低下頭一看，坐在隔着她幾個座位的關在在不知道何時摸到她的課桌旁，蹲着身子，扯着她的衣袖。
蘇柔側了側身子，“怎麽了？”
關在在雙手互相抵着，低聲道：“這該不會是我那張情書惹的禍吧……”
蘇柔面容迎着陽光，眼底蕩漾着水一樣的波紋，伸手捏着關在在的鼻子，輕聲道：“在在不用愧疚的，我已經解決好了。”
她這樣偏袒自己的模樣，讓關在在越發不好受了，情緒不禁低落下來。
蘇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在在這副樣子真的很可愛呢。”
“讨厭，人家才沒有你可愛呢。”關在在雙手抱膝嘀嘀咕咕道。
“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才不怪在在你呢。”
關在在難過了一陣，似乎想到了什麽便擡頭問道：“恐怕不止是處分的問題吧？”
44.戀愛傳染
許微山是當年炙手可熱的繪畫大家，他家學淵源，祖上曾是宮廷禦用畫師，後來時代變換，這畫師之家也輾轉于俗世之中。許微山是當時許家難得一見的天才，小小年紀便妙筆丹青，工花鳥。才及弱冠，他便跨洋過海于歐羅巴學習西方繪畫技藝，學成歸國，載譽而歸，畫作融中西筆法于一爐，當之無愧“國手”之稱。然而，他卻婉拒了無數人的邀約，情願屈就在這一所小小學校中，教導學生美術課程，并拿出自己的積蓄建了一所西式樓，因他自稱拾翠行者，故而此樓名為拾翠樓。
風撩起大海一般藍色的窗簾，輕輕飄飄地拂過蘇柔的臉頰，她單手擎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從這個角度能正好望見天際之間亮閃閃的細碎光芒，這座曾歷經百年的學校正伫立于海濱。
她之所以對許微山如此了解，那全都是因為宋唐……宋唐曾是許微山的弟子，宋許兩家是世交，所以宋唐的啓蒙是由許微山負責的。她曾一直幻想着這樣一副場景——
杏花春雨裏，許微山穿着他一貫喜歡的文人長袍，一手擎着油紙傘，一手攜着宋唐，兩人漫步在青石板路上，跫跫足音夾雜着“山抹微雲”的詩句。
有這樣的啓蒙恩師，宋唐才會有那樣一身獨特的氣質吧。
宋唐跟許微山的關系十分好，兩人可謂亦師亦友，而許微山的逝去也讓他遭到了很大的打擊，後來甚至執意反抗家人讓他出國的計劃，一個人找到了這所藏在小鎮裏的學校，自己辦好了一切手續，成了這所學校的一個美術生……
不知道她發呆了有多久，等她再擡頭的時候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懸挂在她頭頂的熒光燈管正散發着孤零零的白光。
“咚咚——”
蘇柔轉頭往門口看去，只見程澈敲了敲門，朝她笑道：“咱們從今天開始？”
“你說的算。”
程澈歪着腦袋看她，低聲道：“感覺你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樣，是不舒服嗎？要不然今天就我一個人就好了。”
她盯着他身邊看了看，笑着道：“不用了，畢竟這麽晚了，你一個人灑掃也會很害怕的。”
蘇柔閉上燈，關好門，兩人肩并着肩走在黑漆漆的走廊裏，唯有清淩淩的如水月光依稀照着眼前的路。
兩人原本中間還有半臂的距離，不知為何，越走越近，蘇柔往邊上靠了靠，漸漸地他也會靠過來，直到将她逼近牆面。行進間兩人胳膊碰到一起，他灼熱的溫度傳遞了過來。
蘇柔裝作不好意思地模樣，微微垂下頭，柔柔的月光似将她的脖頸打上了一層柔光，宛若小軒窗前的細頸白玉瓶。
程澈深深吸了一口氣，爽朗道：“跟蘇柔同學走在一起都感覺格外的開心呢。”
因為他喜歡她嬌滴滴撒嬌的模樣，蘇柔便擡起頭輕輕淺淺地微笑着，聲音帶着鼻音抱怨道：“你總是會說這些讓人誤解的話呢，讓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他溫柔地微笑着，眼眸中春水微瀾，在月光顯得格外動人，“對不起……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該不會怪我吧？”
蘇柔笑着搖了搖頭，卻先行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程澈輕聲笑了一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咔嚓”那令她無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蘇柔挑了挑眉，猛地回頭，程澈一臉慌張地去接差點要掉到地面上的手機，驚疑道：“蘇柔……”
“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我……我……”他期期艾艾地似乎難以說出口。
蘇柔微笑着朝他邁來，他忙将手機往口袋裏塞，卻塞了好幾下才找到口袋的位置。
她捂着嘴“嗤嗤”笑了起來。
“你就不要嘲笑我啦……”他滿臉無奈地垂着雙手，臉頰微赧，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柔伸手攬過他的手臂，嬌聲道：“瞧你吓成這個模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唉——”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程澈卻突然意識到，好像她所說的事情跟自己想的不是一出，便摸着後腦勺傻笑着，蘇柔瞥了他一眼，直接拖着他往前走，邊走邊抱怨道：“你可快着些吧，再晚晚天就更黑了。”
他默默看着她的側顏，目光溫柔一片，一疊聲回應着：“好好好……”
兩人就這樣聊着閑話，一同打掃着拾翠樓一到五層的走廊，而等到兩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只能聽到掃帚掠過地面的聲響，氣氛莫名變得古怪起來。
原本好用的走廊燈也莫名壞掉了，兩人只能借着月光簡單清掃着。
“蘇柔，你害怕嗎？”程澈突然輕聲問道，同時将自己冰涼的手指探到她的脖頸上。
“啊！”蘇柔猛地挑起，被他吓了一跳。
“哈哈，原來你的膽子這麽小，嗯，這樣我才能保有男子的尊嚴。若是害怕，可別忘了躲進我的懷裏喲。”他笑眯眯地開玩笑道，手指卻依舊在她脖頸處磨蹭，蘇柔打掉了他作亂的手，沒好氣道：“不要随便吓我呀，我可是會哭給你看的。”
“那蘇柔你哭起來的樣子也一定漂亮極了。”他簡直像是嘴裏抹了封面，與往日她印象中的程澈完全不同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有如此外放的情感，往日裏他都是用一張溫暖的笑顏掩蓋住自己所有的情緒，好像不想給別人多填麻煩似的。
蘇柔歪着頭用指尖輕輕戳着他赤~裸~裸的胳膊，笑嘻嘻道：“呀，我都不知道程澈你這麽會說話啊，可真……”話還未說完，眼前就好像有一道白影飄過，蘇柔陡然僵住了身子。
“你……你……”她努力地咽了一下，才止住了顫抖的聲線，低聲道：“你看見了嗎？”
程澈的腦袋一格一格地轉了過來，神色驚恐，卻努力抑制着，手指探上她的肩頭，即便自己害怕到不行還不忘安慰她道：“沒……沒事的，你……你不要擔心。”
若是他不磕巴還更有說服力一點。
蘇柔的手掌忍不住纏上他的胳膊，整個人都快挂在了上面，半是驚半是裝地道：“咱們還是走吧，太可怕了……”說着更往程澈的身上靠了靠，她只覺程澈的身上熱的厲害，簡直就像是剛剛抱過火爐一樣。
頭頂的燈光猛地一閃，白色衣衫正出現在轉角。
“啊——”他們兩個抱在了一起。
陰森森的空氣爬上了赤裸在外的胳膊，激起了一片片雞皮疙瘩。
程澈幹幹地咽了一口吐沫，将蘇柔以保護者的姿态納入懷中，瞪着黑漆漆遠處，厲聲喝道：“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這該不會又是程澈想出的什麽英雄救美場景吧？
蘇柔懷疑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程澈卻以為她是在害怕，就按着她的後腦勺，将她整張臉都按在了胸膛上。
“唔……”蘇柔發出一聲悶哼。
“沙……沙……”似乎有什麽拖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聽上去令人頭皮發麻。
蘇柔攥緊了他的胳膊，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快陷進他的皮肉裏去了，程澈卻一聲未吭，全部心神都被聲音傳來的地方吸引住了。
似有一抹極淡的光暈，而後一盞燈籠從拐角的地方飄了出來。
蘇柔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睛卻瞪得更大了。
在那燈籠發出的淡若水墨留白的光暈裏，一個身影好像破開了濃墨從拐角的黑暗中走了出來，暈開在燈光構成的宣紙上。
就在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宋唐就這樣以一種令人難忘的姿态出現在了眼前。
他提着一盞燈籠，身着霜色長袍，似把月華光練都披在身上，目光彌漫着霧氣，仿佛墜入夢中一樣，獨身行走在月光與黑暗的縫隙裏。
“噓——”程澈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比量一番，給蘇柔提醒。
蘇柔眨了眨眼睛，眼見着他走過她的身邊，擦肩而過，而間隔兩人的只是一道清冷的月光。
見他遠去，程澈放低聲道：“宋唐他一向古怪……”
蘇柔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心裏卻忍不住反駁道：他才不古怪呢。
“尤其是當他為自己的畫作尋找靈感的時候，宋唐的有些行為可能令人驚訝了些，咱們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程澈一副為蘇柔好的模樣，溫柔敘述着。
蘇柔也不點破他的小心思，分外乖巧地點了點頭，拉着他的手撒嬌道：“剛剛多虧你了，簡直要吓死我了。”
程澈看着她的面容，眼神有些發癡，卻低聲道：“這又有什麽可怕的呢？我可是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的。”
“你可真會開玩笑。”蘇柔打着哈哈，躲開了他暧昧的言辭，程澈無奈地笑了笑。
“對了……”兩人正收拾着東西準備離開，他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微微太高聲音道：“宋唐的事情……”
蘇柔仰着頭，借着月光才看清了他的神色。
那裏面不是對她親近過宋唐的怨恨，也不是對宋唐是她初戀的嫉妒，像是某種難以言說的、綿綿軟軟的暧昧情感……
她卻覺得更加難以猜透了。
45.愛情傳染
蘇柔淺淺嘆了口氣，恍若吹進窗口的徐徐清風。
程澈嘴角向上翹起，眼尾向下彎出溫柔的弧度，整個人似是有些失落，又好像松了一口氣。
他這副樣子好像在說他只是在試探她，實際上并不想讓兩人的關系變得更加親近，然而矛盾的是他的眼底清清楚楚的愛與欲望根本無法阻攔。
她疑惑地盯着他看，他卻笑着攬住她的雙肩，似在撫慰她剛剛被吓慌的心神，“就當我在開玩笑吧……”
蘇柔低着頭抿了抿唇，耳邊的碎發劃過的臉頰，“程澈你……”
他溫柔地看着她，等待她将話說完。
蘇柔淺淺一笑，就像月色裏綻放的昙花，幽香迷人，她的眼中彙聚着萬千星光，她看着他的模樣就像是看着自己愛慕的人。
程澈紅了臉頰，低聲道：“你這眼神……可真要人命啊……”
她調皮地歪歪頭，“你在胡說什麽呢！不過……你的提議可是很令人動心喲。”
程澈的目光陡然亮了起來，貪婪的神色越發嚴重了。
蘇柔笑盈盈道：“我左擁右抱你們這兩位帥哥，定是要被別人羨慕死的。”
程澈接着月色仔細打量着她的眸子，突然笑了起來，“哎？我是開玩笑的啦……不過，我倒是很想交你這個朋友呢，只是宋唐那裏……”他摸着腦袋狀似不好意思道：“你也看到了，他的性格很奇怪呢。”
她輕輕柔柔地笑着，并沒有答話。
明明他話中帶着暧昧的意思，并拼命地将她往他們兩人中間拉，難道不是這個目的嗎？為何在她答應的時候，他又不斷後退，甚至反悔呢？
蘇柔松下了力道，任由程澈推着自己前進，等兩人走到之前她之前扒過窗戶的畫室門口的時候，她偶然瞟了一眼。
玻璃窗上透出星星般的微光。
她猛地停住了腳步，不敢置信地回過了頭。
“怎麽了？”程澈關心地詢問道。
蘇柔卻甩開了他虛攬着的懷抱，猛地撲到了門上，透過門上的玻璃迫不及待地看進去。
程澈看了看自己被甩開的手，放在嘴邊緩緩摸了摸，而後将那只手揣進兜裏，眉毛微蹙也跟了過去，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屋子裏的景象驚住了。
黑漆漆的封閉空間就好像樹木叢生的林間，掩映的枝葉密密實實地蓋住了頭頂的天空，在幽深的黑暗裏，星星點點的黃色微光在移動着，好像落入凡間的星子，又好像會發光的雪花，萦繞在一處。
遮蔽着月光的烏雲漸漸飄散，月光如水一般頃刻間灑滿了整個房間，恍若一層白霜覆蓋在血與屍體之上……
血！屍體！
程澈驀然瞪圓了眼，一腳踹開上了鎖的房門，顏料的味道和螢火蟲一同湧了過來……
蘇柔呆呆地往前走着，似乎聞不到、聽不到。
她的眼中只有仰面躺在血色染就的畫板當中宋唐，他無力地揚着頭，蒙着一層霧氣的眼睛望着頭頂上零星的螢火蟲。
她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掌貼上他的臉頰，手指微微顫抖，狠狠地閉上了雙眼。
同樣的畫室，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螢火蟲，她曾和他肩并着肩，頭挨着頭坐在一整塊畫布上，安靜地看着滿屋子他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螢火蟲。
如今卻……
他的睫毛輕輕一顫，仿佛眸中壁隔被打破，宋唐恍惚地眨了下眼睛，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迎着月光淺淺一笑，仿佛在招待老朋友道了一聲——
“你來了。”
蘇柔鼻子一酸，眼前他的面容似乎有些模糊了，她低下了頭，被畫板上宛若鮮血的紅色吓了一跳，她伸手摸了摸，又放到鼻端嗅了嗅，眼中的恐懼才逐漸消散，甚至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這是顏料吧？你可別沒事吓唬人了。”
他從寬大的袖擺中伸出一只伶仃的手腕，修長地手指一寸寸撫摸着身下的畫布，甚至連指尖都染上了微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