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戀愛中毒 (5)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他白色長袍上斑斑點點的紅痕，像是雪中映出的紅梅，更像是胭脂抹了上去，看上去他整個人都豔麗起來了。
蘇柔盈盈一笑，宋唐側過頭也望着她笑笑，灼灼的胭脂痣像是貼上去的三月桃花花钿，惹得她的手指蠢蠢欲動。
“你不會又在尋找你的靈感吧？”直到程澈發出聲音，蘇柔才猛地意識到屋子裏面還有一個人。
她立刻站了起來，卻因為動作太快，眼前立刻眼冒金星，身子站立不穩地晃了晃，程澈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而他的視線則牢牢地擭取着宋唐，宋唐擡起頭看了看，淡淡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又接着一頭倒在了畫布上。
程澈眼睛微眯，卻嗓音柔和地對着蘇柔道：“你這是怎麽了？怎的連站都站不穩了？莫不是見了美男子走不動路了吧？”他語氣像是在開蘇柔的玩笑，眼神卻幽暗難明。
蘇柔神色未變，仍是笑盈盈的模樣，仿佛跟他更加親密一些，嬌聲道：“是啦，是啦，你們左一個右一個都是美男子呢，看得我是昏頭昏腦、目眩神迷呢。”她一面說着一面手指握拳作拳頭樣子輕輕錘了錘自己的頭，吐了吐舌頭。
程澈目光放柔，直言贊美道：“蘇柔還真是可愛呢……你說是不是啊宋……”
宋唐輕輕應了一聲，好像心神并不在此處的樣子，程澈無奈地聳聳肩，對着她道：“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誰讓我們兩個一直都是朋友呢？而且，每次都恰恰好分到同一個班級。”
蘇柔應和地笑了笑，可眼神卻總是動不動就偷偷溜到了宋唐的身上去，看月光為他籠罩上一層薄紗，看薄紗下他豔氣沖天的眉間，他的神色越是冷淡，那點朱砂痣就越顯得鮮豔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扯開自己的視線，一扭頭卻見程澈也一臉複雜地盯着他看，眸光閃爍，似是閃過一道愧疚的神色。
有什麽像閃電一樣穿過她的腦海，等她想要抓住的時候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愧疚？他為何要對這個他幻想出來的宋唐愧疚？
蘇柔默默捏緊了衣角。
“咔嚓”一聲，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蘇柔一擡頭只見眼前的空間正從畫室的一角開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崩壞，她迅速扭頭去看程澈。
“嗯？”他雙手抄着兜發出疑問的聲音。
蘇柔張了張嘴，最終，直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似乎要把宋唐抛到一邊去了。
程澈眨眨眼睛，臉上透漏着些許喜色，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依舊躺在那裏，似乎什麽也不知道的宋唐身上，口中卻近似調戲道：“哎？你不跟宋再說些什麽了嗎？”
“不用了，咱們兩個還是快點走吧，別打擾人家了。”
這樣親近他，卻疏遠程澈的行動卻讓程澈歡喜到不行，他的眼睛笑眯眯地彎起，酒窩深深。
程澈看了看被蘇柔牢牢握住的手掌，又笑盈盈地瞟了幾眼蘇柔的初戀及第一人男朋友——宋唐，臉頰泛紅，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一種詭異的、難以言語的更加隐秘的情感，他整個人都無比的興奮。
“宋……宋唐！”他叫宋唐的名字甚至有些磕巴，卻無論什麽也不能改變他這種興奮。
宋唐撇過頭來，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他卻更加緊地握住了蘇柔的柔荑。
“你的工作一定會順利完成的，不要熬得太晚了，啊……你大概還不知道吧？”程澈在他的目光中将自己的手掌放在蘇柔的肩頭，剛剛還不太有感覺，而今一股熱浪宛若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沖打着他，他享受着在宋唐的目光下與蘇柔親密的感覺。
“這是蘇柔……那位是宋唐。”程澈仔細瞧着兩人的神色，神采飛揚道：“你們兩個大概都是只聽聞過對方，沒有真正見過吧？”
蘇柔噙着抹笑意點點頭，只覺得程澈現在簡直有些過度熱情了，他整個人就像是得了熱病似的，臉紅紅的，耳朵紅紅的，脖子紅紅的，甚至連眼睛裏都紅紅的。
她愣愣地看着宋唐，宋唐卻對眼前的一切怪異景象視而不見，目光朦胧而神游其外，這使得蘇柔不由得有些氣惱。
這一幕看在程澈的眼裏，便是兩人郎情妾意、眉目傳情，卻偏偏她的手被他握在手裏……這樣想着他連手心都熱的冒汗，整個人恨不得脫掉衣服大嚎大叫，在操場上裸~奔幾圈才好呢。
蘇柔能感覺到他的手掌一直在顫，顫抖的厲害，也不知是什麽令他興奮的如此厲害，是宋唐……還是她？亦或者兩者兼有？
不過，他一興奮起來這個空間都是穩固了。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棚頂的崩壞處，卻怎麽也不明白到底剛才不小心觸動了他的哪根神經，以至于整個世界都岌岌可危了，感覺之前幾人的記憶都比不上程澈的奇怪，她簡直就像是陷入了一團迷霧中，偏偏這個人除了列明過她在這裏的設定後就再也沒有希冀或者妄想過什麽，以至于她無所适從，無法從這裏掙脫出去。
終于，趁着他還有理智的時候，蘇柔生拉硬拽，好不容将他拽了出來，柔聲抱怨道：“呀，你到底在看什麽啊？難道還有比我更好看的嗎？”雖然話語有些自戀的味道，可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莫名透着種嬌蠻的可愛。
46.愛情傳染
“柔柔……”
關在在與蘇柔原本的同桌交換了位置，她趴在桌子上，一臉八卦地呼喚着蘇柔。
蘇柔将手上的書翻動了一頁，望着書頁上她那根呆毛的影子，微笑道：“什麽事情？”
“我聽說哈……”她又湊近了些，一臉神神秘秘的，“你跟程澈好上了？”
“我只是朋友……”
“咦——我才不信呢。”關在在整個人都快趴到蘇柔的身上了，“我可是FFF團的，一定要舉火把燒燒燒……”
“我要說還有宋唐你豈不是要瘋？”
“啊！”關在在捧着臉一頭栽到在桌面上，“我的天啊，你這不就是在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嗎？”
蘇柔一臉黑線，“哪裏有你說的這麽誇張了，只是朋友而已，要不……我帶你去吧？”
“嗯嗯！”關在在一臉興奮地點着頭。
蘇柔看着關在在一臉興奮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當年她也被拉去了，結果第二天就死活不肯再去了，問她，她會說自己的畫風不符，蘇柔總是覺得那不是她的真心話。可是既然她不想說，蘇柔也不會去追問，所以這真實的原因蘇柔至今也不明白。
等到中午午休的時候，程澈又同往常一樣等在了門邊。他迎着陽光站着，就連發絲也好像閃爍着金燦燦的光芒，女孩子們一臉羞澀地從他身邊跑過，也有想要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在門邊與女伴拉拉扯扯，故意大聲談笑，然而他那雙比陽光還要溫暖動人的眼眸裏卻只倒映着她一個人的身影。
她從陽光的盡頭走來，走進他的眼裏，藏進了他的心裏。
“公主殿下，您的侍衛前來報到。”他淺淺一笑，眼尾暈開了淺淺的幸福，他一手背在伸手，一手伸向前，身子微微前傾，等待着她的到來，視而不見周圍所有的驚豔目光，充耳不聞身邊切切索索的交談聲。
蘇柔想回頭去找關在在，卻沒了她的蹤影。她咬着下唇，眸子一勾一勾地望着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掌放進了他的手心裏。
“當你輕輕走過我的身邊，就好像帶走了我的心。”
當她凝視着他的時候，總會想到拉美西斯二世為尼菲塔麗所刻的銘文，在她的靈魂還彌留在人世間的時候，她曾回頭望了一眼，他是最早來到醫院的，他拼命地拽着醫生讓他們搶救一個已經死去良久的人，不肯相信她的離開。
對不起，沒有遵守三個人永遠在一起的諾言，宋唐與蘇柔先後抛棄了他……
“你又在想什麽呢？叫你這麽多聲都沒有聽見。”他狀似抱怨着，眼中卻蕩漾着粼粼波光。
蘇柔低頭一看，發現他手裏正拿着一個保溫瓶準備遞給她。
“哎？難道又是什麽好東西？”蘇柔驚呼一聲，便躍躍欲試地要去拿。
程澈可以說是她見過的最細心的人了，他若是把你放在心上，所有的一切都能為你考慮好、準備好，卻不會故意說出來。總之，和他相處真的很舒服，所以蘇柔才認為他是天下第一的“暖男”。
可是，這腦洞裏的暖男卻有些奇怪，明明他們三個已經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他一面喜歡看她跟宋唐親近，一面又喜歡在宋唐面前表達他對她的喜愛，同時又恨不得三個人像連體嬰兒似的，時時在一起。
“你該不會忘記了吧。”程澈無奈地瞪着她，看蘇柔還是沒有領會，便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眉心，聲音柔軟道：“你的好日子快來了啊……”
“啊！”蘇柔捂住了臉，她倒是忘了他是“婦女之友”了。
“你可真迷糊，連這個都能忘記，還要我為你想着，難道你連疼得要死要活的感覺都忘了？”
陽光下，他眉眼舒展，酒窩淺淺，就像是熏人欲醉的春風。
她撓了撓臉頰，前面幾個人的腦洞都忘了這件事，她也樂得輕松，如今被他提起來，果然小腹開始隐隐作痛了。
“哎……不要瞪我嘛，我也知道這件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可是……這不能怨我……好吧，都怨我，你這時候脾氣不好，我要忍着。”他扁了扁嘴，一臉“我委屈但我委曲求全”的表情。
蘇柔撇過頭對着一朵花嘆了口氣，他卻站在她身邊眼巴巴道：“這個時候要控制好情緒，不要太過傷春悲秋……”
蘇柔無限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就朝前走去。
程澈跟在她的身後，捧着那壺熱乎乎的紅棗茶，像個老媽子似的，一臉不放心地跟在她的身後。
“這是大小姐和老嬷嬷一起出行？”
蘇柔和程澈一齊扭頭看去，只見宋唐頹唐地枕在窗臺上，身上卷着長長的白紗，一直從窗戶口流瀉到樓前的花叢中，就好像從窗戶口流出一條小溪，一陣風起，那條小溪騰空飛舞，輾轉流經每一片雲彩。
她仰着頭看着看着，那條被陽光穿透的小溪兜頭朝她籠罩下來，正蒙在她的臉上，一呼一吸間都是花的香氣。她伸手摸了摸，拽着白紗一頭，沿着輕紗流經的軌跡朝他望去，宋唐朝她展顏一笑，眉間那一點朱砂似要流下來般，他在窗棱間，就像是一副古畫裏的人物突然活了起來。
程澈瞪着他，瞪了一會兒方才無奈道：“那你呢？大少爺在曬太陽？”
宋唐換了個姿勢，半倚着窗棱，修長的手指豎在唇間，左眼朝他眨了一下。
“完了，他又開始犯病了……”程澈一只手捂着腦袋，一只手抱着保溫瓶。
蘇柔眨眨眼睛，看着手裏的白紗，又看了看那一端的宋唐，嘴角浮現出一簇笑容，語氣輕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似的，“可是你不覺得很漂亮嗎？”
她跟他就像站在忘川河的兩邊，相望不能接近。
可是，只是這樣看着她就很滿足了。
“程澈。”她回眸喚着他的名字，他上一秒還烏雲彌漫的面容，下一秒就被陽光撕裂了雲層。
驚喜與巨大的幸福壓在了他的頭頂上，這是她第一次在面對宋唐的時候還能夠想到他。
蘇柔眉眼彎彎，真誠道：“謝謝你。”
程澈一愣，忙道：“可是我并沒有做什麽值得你道謝的事情呀。”
可是，即便是這樣，也拜托不要收回這句話。
她沒有回答，只是笑得越發溫柔了，她揚手抛開了那方白紗，任其在背後飛舞，溫柔道：“我想知道你有什麽願望，說不定我會為你實現呢。”
他的眼中一瞬間綻放出禮花一般絢爛的光彩，卻轉而煙消雲散，不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而且還越發的黯淡了。
他想要的難道在自己的記憶世界裏也實現不了嗎？
程澈垂下頭，卻在蘇柔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擡了起來，他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不需要喲，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是吧？宋。”
宋唐好像不斷在窗前尋找最佳的角度觀察着那條白紗，聽到程澈的問話，他才從百忙之中抽出一眼，看着兩人彎了彎眉眼道：“是呀，維持現在這個樣子他才不會趴在被子裏默默哭泣吧。”
“喂！”程澈滿臉黑線，別扭道：“我才沒有再被子裏偷偷哭泣呢。”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牽住了蘇柔的手，手指插~在一起再握住，他揚了揚給宋唐看，如春水一樣的眼眸被倒入了胭脂和落花，嘴角得意地上揚着。
蘇柔轉頭看他，低頭一笑，非但沒有遠離，而是更加挨近了他，伸着雙手纏住了他的脖子，好像吊在他身上一樣，轉頭朝宋唐挑了挑眉。
宋唐則好像看着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依舊淺淺笑着。
“宋唐，你看到了嗎？”他興奮地嚷着。
“啊，我看到了。”宋唐的目光與蘇柔交織在一處，倏爾又落到了程澈的身上。
蘇柔也扭過頭，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程澈的臉越來越紅，連頭發絲都快冒出熱氣來，周身忍不住地顫抖，他用胳膊肘夾着保溫瓶，伸手拉了拉領口，單薄的鎖骨上似乎也蒙上了薄薄的一層胭脂。
蘇柔眯了眯眼睛，她發現了。可是，這個發現居然是靠着宋唐的提醒才知道的。
她将懷疑的視線投向宋唐，宋唐卻扶着窗棱，朝程澈笑道：“放心，我們不會離開你的，三個人的世界不會變。”
蘇柔迅速地扭頭去看程澈，只見程澈好像被詭異地安撫下來了，他瞪着眼睛，目露驚恐和喜悅地看着宋唐。
三個人的世界……難道這是他想要的嗎？
在宋唐逝去後默默安慰自己的程澈，是不是更加思念着宋唐，惋惜着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可是，為什麽他會知道這些！他到底是誰？
當程澈與蘇柔懷疑的目光一頭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宋唐卻不慌不忙，他朝着程澈招手道：“我托你買的東西帶來了嗎？”
“啊……帶來了。”程澈手忙腳亂地翻找着褲兜，卻好像沒有從剛才的氛圍中走出來，以至于整個人都懵懵懂懂的，終于，他從自己的後褲兜裏翻出了一根畫筆。
47.愛情傳染
時間在記憶裏總是沒有概念的，好像轉眼間就來到高考之後的日子。
蘇柔趴在桌面上，神色惶恐卻又無能為力。
在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天，宋唐他永遠離開了她，即便是現在，她每每想起來都會忍不住一陣陣揪心的疼。
她經歷的幾個記憶裏，唯有此間的宋唐才是最像她認識的那個宋唐，沒有被記憶世界的主人随意的歪曲、腦補，可因為這樣，她反而不敢接近他了，只能遠遠觀望着，可能怕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吧……
她希望宋唐永遠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柔柔！”關在在一臉興奮地敲了一下她的桌子，“考試都考完了，你為什麽還一臉悶悶不樂的啊？”
“難道是在擔心自己的成績？”
蘇柔沒有解釋，關在在卻笑了起來，動手揉了揉她的臉頰，“想不到一向游刃有餘的你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呢，真是太可愛了！”
蘇柔試圖用眼神來制止她，可那雙像是蒙了一層霧氣的美麗雙眸潤潤的，半點殺傷力也沒有。
“既然考完試了，那我們就該放松一下，不如，咱們今晚去玩？”她眉眼生動，一臉幸福地說道。
“嗯……可是我今晚有約了。”
關在在眼睛一眯，審視着蘇柔道：“柔柔你從實招來，難道你背着我偷偷交了什麽男朋友？”
“才不是……”
程澈一直沒有開口說想要當男朋友，而且她每每提到這點，他都會找話題岔開，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提了。可是，他究竟想要什麽呢？這麽久了，他甚至連彈幕都沒有刷給她過，他這段時間一直蟄伏着，似乎在找尋一個什麽契機。
“是跟他們慶祝，在在一起去吧。”蘇柔拉着她的衣角，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她。
關在在一手捧心，一手捂眼，“拜托，不要這樣看着我啦……”
蘇柔眨了眨眼睛，“那在在你……”
“這不僅僅是畫風不符的問題啊，這簡直就是再用我的生命去做電燈泡，我才不呢。”
雖然兩人是朋友，不過也各自有自己的私密空間，關在在不想攪進裏面，她是很能理解的。
蘇柔松開了手，打趣道：“那在在你可就錯過了看美男的機會喲。”
“我才不要對有主的美男垂涎呢。”關在在摟着蘇柔親親熱熱地說着，蘇柔只得無奈地點了點她的眉心。
蘇柔的眉梢一直挂着一抹排解不掉的憂愁，她想知道程澈究竟會在記憶裏怎樣對待宋唐，會改變他必死的命運嗎？
一切都還是未知的黑暗，夜色卻轉眼就到。
等蘇柔爬上天臺，程澈跟宋唐兩個人卻倚着樓頂的圍欄在喝酒，兩人紅着眼，互相瞪着，一瓶一瓶地猛灌，似乎在為了什麽而比拼。
蘇柔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門，沒有走錯啊……怎麽像兩個人都吃錯了藥似的。
“蘇蘇！”程澈一扭頭便瞅見了她，一手拎着一個酒瓶，一手用力地朝她揮舞着，眼睛亮閃閃的，像是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
他歪歪扭扭地朝她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大喊着：“我的愛，你可終于來了。”
如此狂放的程澈她還是頭一回看到，蘇柔又忍不住朝宋唐看去，正好他也轉過頭來看她，可能因為酒精的緣故，他眼尾微紅，像是醞釀着春~意，見她在看他，便勾起一抹壞笑，那副危險至極的模樣再映襯着眉間的美人痣，讓人的心也情不自禁地發癢。
蘇柔摸了摸臉，有些發熱。
“你為什麽不看我啊，看着我啊！蘇柔……嗚嗚……蘇柔……”
蘇柔低頭一看，只見程澈臉頰紅紅的，那酒窩裏似乎都承裝着桃紅顏色的美酒蜜液，他倒在她腳底，抱着她的大腿哭泣。
好在她穿的是褲子，才沒有一腳将他踹出去。
這是喝醉了吧？簡直像是要糖吃的小孩子。
蘇柔從未見過喝醉酒的程澈，他的淚水也是第二次看見。好像在宋唐死後他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飛快地渡過一段悲傷期就來安慰她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堅強而克制的。
此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像個孩子似的哭的淚流滿面，卻死死抱着她的腿，讓她不要走，讓她看着他。
看着他失去笑容、滿是淚水的臉龐，蘇柔的心也止不住地疼痛起來。
他一直陪伴着她走過漫長的日子，他将她從頹廢中敲醒，也将她從過去拉回，可以說她的新生活裏幾乎都有程澈的影子，可他一直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她。
是不是他一直都是這樣？
在她能看到的時候，滿面陽光般的笑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獨自一人默默哭泣，眼中藏滿憂傷……
蘇柔在心底裏嘆息着，雙手捧起了他的臉頰，就像捧着一抔倒映着月亮的溪水，“你不要哭了，我不離開你，我一直看着你。”
他抽噎了一下，情緒似乎慢慢平靜下來，他縮成一團，團在她的腳邊，閉着眼睛輕聲道：“真好……真好……”仿佛是夢中的呢喃。
“你知道嗎？陪伴可是最長情的告白啊。”宋唐突然出聲，對着她舉了舉酒瓶，似乎在向她敬酒。
蘇柔的視線掠過腳邊的程澈，落在了宋唐的身上，“你們剛剛再用什麽打賭？”
宋唐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她笑道：“不要騙我，我對你們兩個了解的挺多的，要是撒謊我可是會發現的。”
他無奈地扒了扒頭發，輕聲道：“蘇柔你真是……太可愛了。”
“誇獎我也沒用喲，不過，看你這副心虛的樣子，該不會是用我來打賭吧？”
宋唐的視線游移了一下，送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卻推脫道：“你問程澈吧，他比較清楚。”
“有！”
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程澈迷迷糊糊地舉起了手，艱難地要從地上爬起來，可即便用上四肢也不過是在瞎撲騰着，就像是不小心跳上了岸邊的魚，不斷地掙紮着。
看得蘇柔都有些不忍心了，忍不住對宋唐抱怨道：“你就騙他喝酒吧，你這麽一個千杯不醉的人好意思用喝酒來打賭嗎？”
宋唐撓了撓臉頰，頗不要臉道：“你不要這樣誇獎我嘛，這樣誇我，我可是會臉紅的。”
“啧，你還要臉嗎？”
“不要啊，你要你拿去。”
蘇柔瞪着眼睛氣呼呼地看着他，宋唐無奈道：“不要老是拿這樣的眼神看人，我也是男人啊……”
都說不要用這種眼神，可是她哪裏知道自己用的是什麽眼神。
蘇柔撇撇嘴，嗔怪道：“是男人怎麽也不來幫把手，你就看他這麽躺在地上？”
“這可不是一般的地面，說不得他還在偷着樂呢。”宋唐的話音剛落，蘇柔的腳邊就發出“嘿嘿”的笑聲，程澈翻了個身，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她的腳背，她此時穿着一雙瓢鞋，只覺得從被他接觸到的地方一直向上竄上來一股毛毛的感覺。
“你這副樣子就只就像是炸了毛的貓似的。”宋唐搖着頭偷笑着，卻走近了程澈，攬着程澈的肩膀就要把他弄起來。
“你果然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才像個美男子……”蘇柔捂着臉抱怨道，果然程澈沒忘将宋唐喝完酒就話多的這個特質加進來啊。
宋唐挑了挑眉，連帶着顆美人痣都跳動了一下，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麽，程澈卻不老實地扭動着，“蘇柔……蘇柔……”他一聲聲地呼喚着她。
“嗯，我在這裏呢。”蘇柔回應着他，程澈卻朝她張開了手臂，猛地撲住了她，将宋唐也帶了過去。
“哎！”蘇柔驚呼一聲，就被一個夾雜着酒氣、陽光與顏料的懷抱抱住了。
那是屬于宋唐跟程澈的味道……
宋唐看了看自己被壓在程澈和蘇柔身前的手臂，另一只手臂一張直接摟住她——他和程澈一同摟住蘇柔。
蘇柔低頭看着橫斷在眼前的幾條手臂，當年的場景似乎在重演，她只覺得眼角有些濕，輕聲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呢……”
她扭頭去看宋唐，只見他的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默默隐忍着什麽，又忍不住露出小小的笑容。
她又去看程澈，程澈的睫毛輕輕扇動着，嘴唇抿了抿，臉頰上的酒窩像個小小的桃花漩渦，他睜開了眼，眼睛裏朦朦胧胧的，像是籠罩着霧氣的大海，他的情感駕着一方小舟在這浩瀚無垠的海面上颠沛流離，無所皈依。
“程澈……”
他朝她微笑着，仿佛找到了燈塔，找到了港灣，眼中的霧氣漸漸散去，他明媚的目光凝視着她。
“蘇……蘇柔……”他還帶着酒醉時的口齒不清，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她，“你想要做的，不止是他，我也能陪你做！他陪着你做了許多瘋狂的事，我、我也能！”
蘇柔徹底的愣住了，他還記得宋唐曾經在這個天臺上說的話……
當年，也是考試之後，他們三個偷偷摸上天臺，也是在這裏喝酒狂歡，然後，宋唐突然站在欄杆上，大聲道：“蘇柔，我知道你的心，我願意陪你做更多瘋狂的事情。”他剛說完，便攤開手臂往後一倒。
那時候簡直吓壞了她跟程澈，他們兩個瘋狂地叫着他的名字撲了過去，結果，人家好端端地倒挂在欄杆上，原來他用腿勾住了欄杆，等兩人好不容易連拉帶拽地将他弄上來的時候，宋唐居然還美滋滋道：“怎麽樣？是不是很瘋狂？”
程澈抹了一把被吓出來的冷汗，滿是無奈地瞪着他。
蘇柔則狠狠地錘了他一拳頭。
宋唐卻不知悔改地微笑着，他的微笑閃爍着鑽石般的光芒，驚豔了時光。
蘇柔突然覺得肩膀一重，原來是在她身後的宋唐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處，他目光柔和地望着程澈，卻沉默着。
她的目光溫柔如水，暖洋洋地包裹着程澈，一如多次程澈曾經在夢裏夢到過的一樣。
程澈看着她。
她的溫柔、她的柔情、她的愛全都給了那個永遠也回不來的男人，即便他能遠遠看着她便滿足了，可是，時間越久，人心就越不滿足，他的心也越來越貪婪了。
他想要她的柔情、她的愛、她的感情，他想要她的一切。她所遞給他的每一神情，他都放在記憶裏，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品味。
48.愛情傳染
淡淡的花香，微微搖晃的樹影，以及濃濃的顏料的氣味……
“蘇柔……”
是誰的指尖帶着陽光的溫度，慢慢撫摸上她的眉眼，指尖緩緩劃過，最終落在了她的鼻尖，然後輕輕掐住。
“啊哈……”她難耐地睜開嘴，一個微冷的氣息接近，不知塞了什麽東西進了她的嘴裏。
“唔——”她閉着眼睛嚼了嚼，她的聲音與她嘴裏的東西一樣的砂糖般甜美，“好甜啊……”
“現在還不睜開眼睛嗎？給你什麽你都吃，小心別被喂了毒。”熟悉的聲音在打趣她，捏在鼻子上的手指也放開了，可那只手又轉移到她的額頭上，揉了揉她的劉海兒。
“好吵啊。”她輕聲呢喃着。
那人卻輕聲笑了起來，“真是好人沒好報啊，是不是啊，宋？”
“你也別鬧她了，她指定晚上又刷夜去了。”說着，宋唐的指尖便揪了揪她的耳朵，“你這樣可不行啊。”
“是啊，熬夜可是女人最大的敵人。”程澈接口道。
“你們兩個好煩啊！”蘇柔皺了皺眉，一臉不耐煩，伸手揉了揉眼睛，又輕輕呻~吟了一聲，才緩緩睜開眼。
“哎？”她等着眼前的情景，發出疑問的一聲。
“你是睡懵了吧？”程澈輕聲問道，宋唐則伸出手，将自己微涼的掌心貼近她的臉頰，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擔憂的神色。
蘇柔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還是沒有弄懂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上一秒他們三個還在天臺上狂歡，她也喝了一些酒，在瘋了一陣後，她有些倦怠了，就讓他們兩個不要吵她，她要先睡一覺，結果一睜開眼睛，感覺世界都變了。
此時此刻，他們三個正并排坐在教室裏的最後一排窗邊的位置上，她倒在程澈的懷裏，匍匐在他的腿上，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溜了進來，正好照在她的臉上，蘇柔眯了眯眼睛。
一只白淨修長的手探了過來，替她遮住了眼前的日光。
光線在宋唐的臉上劃過一道金線，正好穿過他額頭上的美人痣，就像是一條金絲上串着一個紅瑪瑙珠子，穿越了時代的軟媚與濃豔透露了出來。
她仰頭看了看正低着頭笑眯眯望着她的程澈，他的側臉仿佛融化在了陽光中，一接觸到她清明的目光，程澈便又向下低了低頭，輕聲詢問道：“這下子清醒了？”
蘇柔“嘤咛”一聲，神色難受地捂住了額頭，耳邊似乎隐隐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響，“這是在哪裏啊？課堂上？什麽課？”
程澈兩指探出，溫柔地為她按摩着太陽穴，“連自己老師的課都不記得了？”
“藝術學原理。”
程澈不滿地瞪了宋唐一眼，似乎責怪他提前揭露了答案，宋唐什麽也沒說，只是自顧自地舀了一勺子的西瓜瓤放進了嘴裏。
“我好像吃到了西瓜。”蘇柔癡癡地望着他手裏的西瓜，就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情人。
“啧，你居然用這樣一副眼神看着西瓜，我好嫉妒啊。”
宋唐又舀了一口吃掉了，等咽盡後才道：“那你就去嫉妒西瓜去吧，蘇柔要吃嗎？”
“哎！”蘇柔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便要坐直身子，卻被程澈從身後攬住，重新将她拖了回來。
“有了西瓜就忘了我這個真皮沙發，蘇柔你還真是薄情呢。”程澈故作一臉不滿道。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比向陽花還要燦爛，“那不如我們一起吃？”
“這可是我自己買的。”
“我才不要吃他買的。”
蘇柔将眼睛眯起，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得歲月如此美好，但願時光就此停留。
他們三個人排排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背着老師，一人一把勺子偷偷吃着西瓜。
而蘇柔經過一番套話後，終于弄明白了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況。原來這是在大學的課堂上，而且還是她念的那所大學，難怪她覺得這間教室是如此的熟悉。
現實中，宋唐在放榜的前一天永遠地離開了他們的世界，蘇柔跟程澈後來去了不同的大學，在少了一個人的世界裏，他們兩個也回不到了原來的時光。然而，在這個時空裏，宋唐并沒有死去，程澈也沒有去另外一所學校，他們三個人居然特別有緣分地考進了同一所大學。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臉，眼角似乎有些濕潤。
明明約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