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廈已傾不可扶
“大哥,你來幹嘛?”白星子打開門,十分詫異。
“木仙呢?”白十諾眉心緊皺。
“她?她不是收了你的情書嗎?”白星子摸摸頭,笑道,“她可開心了,不肯給我們看,自己跑出去看了。”
白十諾提着的心微微放下,面色恢複柔和:“那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窗口接的是哪個地方哦?”白星子神秘一笑,“不過大哥是不是約了她呀?大哥你們要在哪裏約會呀?”
白十諾始終覺得心中有着一些說不出來的不适感,可是這畢竟是女子寝室,不說裏面還另外住了兩位小師妹,就算只有木仙和他小妹,他也不便直入其內。一番思索後,他開口道:“那木仙回來了,你告訴她,她若是有時間讓她先去那裏找我,不着急,讓她慢慢來。”
“大哥,你們約了哪裏,告訴我嘛?我不會去做電燈泡的。”白星子笑嘻嘻的。
白十諾沖她淺淺一笑,沒有作答。
木仙從石頭中走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得近乎發青,平時垂順的直發也淩亂不堪,未來得及扯緊身上松垮的衣裳,她已經趴倒在地嘔吐不止……
連連嘔吐,牙齒中滿是胃酸腐蝕的酸澀之感,她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仿佛她的魂魄已經離體,就飄蕩在上空中,冷漠地看着她這具傀儡般的身體,像是看着一個已經被丢棄到垃圾堆中的髒兮兮的人偶一般,連她的魂魄都在唾棄着自己呢。
直到将胃掏空,她才踉踉跄跄爬起來,似往什麽地方走去……她想求得救贖,她想朝有光的地方走去……但是,沒有光,天昏地暗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她注定永遠都得不到救贖了,她已經完全堕落到地獄的邊了。
“木仙……”手後敲哭着想跟上,未碰到木仙的裙擺,從木仙的喉嚨便吐出一個沙啞的字:“滾。”已經聽不出是她的聲音了,她喊破了喉嚨,聲帶一震便極為刺痛,字字啼血。
手後敲和腳頭有抱着頭低聲哭泣起來,後頭卵從石室中飄了出來,冷淡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這只是主人給她的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
是啊,對它來說不過是随意施舍的一個小小的教訓,卻已經讓她翻天覆地,整個世界都轟然倒塌了。
她顫着手掏出懷中皺巴巴的這張紙,上面飄逸的字體變得猙獰猥瑣起來……在她眼前瘋狂舞動着,猶如那個人比魔鬼還要可怕的面孔……
“相思……”痛,她沒辦法開口說話了,聲音已經被扯壞了,或許,會成為一個啞巴了,但又有什麽關系呢?髒了,髒了,她想。太髒了,不能要了。全毀了,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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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紙,在她手中化為灰燼。
當他找到木仙的時候,木仙在一簇洶湧的瀑布下立着,衣衫褪卻,水草般墨黑的長發緊貼在光滑白皙的肌膚上。
她眼睛紅腫得利害,像是被瀑布沖刷出來的,唇色蒼白得可怕。渾身上下,已經被瀑布擊打得冰冷無知覺了。
感受到木仙絕望的心,他微微蹙眉,緩緩踏入水中。他身上有一層淺淺的金光,瀑布湍急的水流遇到他自動避讓開來。
他從背後環住木仙,金光延續至木仙身上,一輪光圈籠罩在二人輪廓之外,木仙的身體,冰涼得像一具屍體,反倒襯得他體溫有些溫暖了。
“月牙……”她唇微啓,但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喚。他低下頭,下巴緊緊抵着木仙的頭頂,将懷中的她擁緊了。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語,“記住現在的感覺,這才是真實的。”他輕輕吻着她……
他的臉,從她的耳旁,移至她眼前。
看見她眼中的詫異,他伸出一只手輕撫上她蒼白的臉龐:“以後,月牙會一直守在木仙身邊了。”
他懷抱起木仙,走入瀑布當中,瀑布的水簾将他們與外界隔離開來。
身下忽然出現一張潔白而柔軟的床,氤氲着淺淡的花香。這張床,極為潔白,潔白得像空中的雲那般一塵不染;極為柔軟,柔軟得像是陷入了世上最溫柔的白棉花中;極為芬芳,芬芳得像是置身于無垠的花海……種種種種,都提醒着她,這不是石室中那張硬梆梆的黑漆漆的石床……而且,也沒有那股惡心得讓人窒息的味道,而是月牙,只屬于月牙身上的一股冷香。
“木仙……木仙……”他柔柔地喚了一聲又一聲,過了許久,她的思緒才漸漸歸來,怔怔望着他美如畫的容顏。
“師祖……”她開口,卻喊不出聲音了。
“我是月牙。”他微笑,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脖間,頓時喉嚨一片清涼舒适。
“月牙……”她終于喊出了聲,音質一如之前般清麗。
“嗯。”他應着。
“我……”木仙未語淚先流。
“噓,月牙在……”他低低喚着,溫柔的吻落在她眼角,吻幹她的淚,她淚如泉湧,他的聲音輕柔蠱惑,“木仙,閉上眼睛,記住你現在的感覺,這才是真的。”
他輕柔的吻落在她額間,眉心,鼻翼,唇角……他吻着她的鬓發,輕咬着她的耳垂,徐徐往下,啃咬着她白皙的脖頸……漸漸地,一種輕柔又舒适的感覺,像是帶她漫步上了雲端。
感覺到腰間一松,木仙猛地睜開眼,像從惡夢中驚醒一般,剛沉靜下來的心跳又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他絕美的容顏近在眼前,溫柔的吻落在她眼睛上,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
“木仙……”他低喃。
木仙緊閉了眼,伸出手想抓住身下的床單,卻只抓到柔軟的,像嬰兒肌膚般嫩滑的花瓣……滿滿的,身下全鋪滿了……
他輕輕褪去木仙身上的衣裳,吻着她清瘦的鎖骨,光滑的肩頭……她的胸,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他一一輕吻而過,眸中不帶任何欲望,只有無盡的溫柔。像是一位舉世聞名的玉匠,精心雕琢着一塊上古的美玉;像一位戰無不勝的将軍,傾心擦拭着一柄絕世的寶劍;像那顆孤獨的行星上小王子,用心呵護着他唯一的一朵、天下無雙的玫瑰花兒……
木仙哭得利害,他加重了他的吻,一雙白皙而修長的手極為珍重地撫遍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
以至于木仙在未來每個漆黑的夜晚中,都能看到黑暗中有一片輕柔的月光,他的輕喃仿佛就如今日般近在耳邊:“木仙,記住現在的感覺……”他的手,撫遍她全身的那種真實的觸覺,他的吻,像蝴蝶般落遍她每一寸肌膚的溫柔的觸感。
木仙的眼淚不斷,他埋在她脖間,清柔而平靜的呼吸勻灑在她發間,氤氲不散。他注視着她,她睜開雙目,從淚眼的朦胧中看到他清靜的雙眸,又沉沉閉上……
她的身體終于恢複了柔軟與溫暖,蜷縮在他懷中。
雙月宮中偌大的白床之上,輕紗白缦下,一女子的墨發鋪滿純白色的枕巾,潔白的軟被下有着微微起伏的氣息……
一只泡泡從窗口飛了進來,真是累死它了,它可從來沒有跑過這麽高的地,這裏好像是……它上下前後轉了幾圈……天啊!無無峰?!慘了慘了,它可是尋着木仙的氣息來的,不曾想竟誤入了師祖的無無峰!
奇怪,它怎麽直接就進來了?也沒有結界攔它?
“師……”清脆的童音就此打住,一根修長的素指輕放在唇邊。
明月已經高懸,白十諾從樹下走出來,他衣肩處已經沾染了不少夜露。
他抱着希望等了又等,仍不見木仙前來,她,是忘了嗎?以她的性格,确實是有這個可能。
他想離開去找她,又怕他走的時候正好她趕了過來,施法術探尋過幾次,皆尋不到木仙的氣息,莫不是她又去了什麽隐匿氣息之地?
久等不來後,他又請了一只泡泡去找尋木仙,泡泡雖然法力低微,但尋人氣極強,而泡泡至今未歸……莫不是,木仙真的遇到什麽危險了?
不行,他還是親自去找一下吧。
他掏出金筆,在樹幹上布下留言,又在樹底設了一個結界。此處較為寂靜,最近山中不太平,若是木仙來了,可先入結界等他,這樣他也放心。
孰料剛踏上金筆,便見泡泡飛快地滾了過來:“木仙在睡覺,不方便來。”
泡泡說完,未等他多問,很快就破開了,它才不敢說木仙躺在師祖床上!說出去誰信啊!
白十諾微微皺眉,原來是睡着了……只怕是她那裏又臨時有事吧,難怪乎察覺不到她的氣息。不由得又想起了她不同常人的魂魄,那日,師祖說他自有分寸……師祖竟然這麽說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此時雖然心中微有遺憾……但是,不怕,他還有時間,來日漫長。這麽想着,心中又覺安定了不少,他微微一笑,袖袍一揮将留言與結界抹去。
一束盛開的鮮花正靜躺在樹洞中保鮮,手心精致的琉璃盒中,靜靜地躺着一枚皎潔的銀戒,在月光下閃着聖潔的光芒。
他嘴角泛起溫柔的笑,這枚銀戒,是緊箍圈的樣式,簡潔優雅,她應當是喜歡罷。
娘說,求婚要單膝下跪,雙膝下跪是上墳,讓他別做錯了。他淺笑,今日來不及,明日也可。
可惜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以後來不及了,漫漫千年都來不及了。
一個極為漫長難熬的夜晚,木仙驚醒了數十次……但每次,他都在,溫暖的懷抱,結實的胸膛,像是有着無邊的安全感,讓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惝恍迷離中閉目睡去。
淩晨了,木仙醒來,在夢中她哭得利害,醒來仍是哭得利害。
他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太惡心了,髒,她恨不得扒掉自己身上這層皮,三層皮,不,把肉一點點削下來,淩遲,将自己一片片地淩遲,因為,實在是,太惡心了。當最後,只剩最後森森白骨,用她的血腥洗盡這凄凄白骨,可以嗎?這樣,會幹淨一些嗎?
“木仙……”他喚回她。
“師祖……”
他吻落下,封住她的唇,輕咬了一下,眉目帶笑:“月牙。”見她終于止住了淚,又道,“若再想不開,我便抹掉你的記憶。”
“不!”她搖頭,心中惶恐,若是被抹掉了,它一定會讓她重新記起來,或者重新經歷一次。若是重新記起來,不就和重新經歷一次差不多嗎?這叫她怎麽能承受住。
“木仙,你記住,那個人和你,不在同一個時空。”他柔和而堅定的聲音回響在她耳畔。
“不在……同一時空……”她喃喃地,不斷重複着,像是在确認着什麽,如果說這句話是一劑解藥,那她一定是将這劑解藥含在口中細細咀嚼了一遍又一遍,榨盡它的每一滴,品盡它的每一味,但仍是舍不得吞咽下。
幻象,萬物皆是幻象。但是,這個植入她腦中的幻象,卻是那麽真實,那麽□□裸,那麽血淋淋。千年萬物,不過皆是梵天的一場夢。所有的所有,皆是幻象;那原有的幻象,又算是什麽……何謂真實?
月牙,他也會是幻象嗎?
月牙淺笑:“是也不是。”他吻住了她,讓她無法再往下思索。
他細細描繪着她的唇,慢慢探入她口中,唇齒相融,他的舌尖輕觸她的柔軟,與她纏綿在了一起,缱绻着缱绻着……
最後,他輕抹過她的紅唇,低語道:“不許再想他了。”
她別過臉:“月牙,不要再知我心中所想了。”
“不可以。”他低低道,這是他的回答。
木仙起身,身上卻是寬松地套着他的一套中衣。他身量極高,中衣穿在木仙身上已長至膝蓋,就像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木仙來到落地鏡前,盯着鏡中的自己,其實她,也從未看清過自己的臉。
他出現在她背後,手中幻出一把白玉月梳,輕輕幫她梳理着長發,将整齊的長發全部撥至肩後,她聽話得像一個乖巧的扯線木偶。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白袍,披散着長長的銀發,猶如雪中走來的一般,冰肌雪膚。這般仙人,為什麽偏偏喜歡上她呢?
他嘴角泛起一弧淺笑,輕吻着她光滑的發:“因為你是木仙。”
木仙垂眸,鏡中的自己,這張臉,應當是不快樂的吧。脖頸兩邊,皆是深淺紅粉的吻痕,一路向下……
他手指輕滑過每一個吻痕:“都是我留下的,木仙,要記住我。”他靠近她耳邊低聲誘惑道,“木仙全身上下,我都吻遍了。”
對上他的眸子,靜淡若水,這般沉靜的眸子,怕是經歷千年才能修成的吧,她冷道:“師祖真是,為老不尊。”
他悠然颔首,同平日在衆弟子面前那般鎮定無異:“只對木仙。”
窗外,紅日初出,他輕輕擁着她。木仙面色沉靜,是否心如死水呢,她也不知道了,她不想去感受自己的心了。
他眸子暗了一下,她又想他了,但是沒關系,他會等,直到她心中無他,再愛上他,他有上千年的時間。
“他昨夜就已經回去了。放心。”他說道,“木仙想吃什麽?”
“我要回去了。”木仙道,一夜未歸,不知白星子她們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