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聖樹山一片清新潔淨,因為剛下過一場雨滌蕩了花草樹葉上的塵埃,如今空氣中甚是濕潤沁涼。
周圍安安靜靜的,偶爾幾聲清脆的鳥啼,榕樹邊上立着兩個嬌小的青衣女子。
“木仙,給番茄你,水果要飯前吃。”白星子塞了一個番茄給木仙,一邊不經意地瞄着四周,她容易麽她。
木仙接過專心吃着,白星子也就坐在一邊東張西望。
一會兒後,木仙幽幽道:“這個番茄好像是爛的。”
“你不是吃完了嗎?”白星子看她手裏的番茄吃得只剩下一個梗了。
“不吃怎麽知道是爛的。”
“吃一口就知道了吧?”白星子有些懷疑看着她,木仙傻了?
“如果你僅憑一口就覺得它是爛的,那不是對它很不公平嗎?”木仙信誓旦旦道,“它有一口是爛的,不代表它全部是爛的,自然要全部吃完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是爛的了?”
“嗯,知道了,全部都是爛的。”木仙安安靜靜的,像幼兒園裏的乖孩子一樣。寂靜了一會兒,她又神情有些恍惚起來:“我認識一個人,她是果實主義者,只吃自然死亡的植物果實,如果你去摘下一個蘋果,她會覺得你殺了一顆蘋果,剝奪了蘋果的生命。她甚至覺得吃蜂蜜和牛奶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
“那麽誇張,雖然植物也是有感覺沒錯啦。”白星子嘟喃道,這也太誇張了吧,近乎病态。天啊,大哥怎麽還不來!
“确實,剝奪蜜蜂辛苦釀造的蜂蜜……我有時也會贊同她的觀點。不過她很有錢,才可以這般任性。像我,只能普普通通當一個奶蛋素。”
“奶蛋素是什麽?”
“我……”木仙猶豫了一下,“不想說,好累。”素食分很多種,她懶得一一解釋了。
“木仙你在哪裏也吃素嗎?”白星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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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木仙覺得眼皮有些沉重起來。
“你在那裏也會聽到動物在吵嗎?”
“不會。”
“那為什麽吃素?”
“因為……”木仙低低地,“不知道呢……”木仙覺得好困,好困,她好想睡覺,可是她明明才剛睡醒沒多久。
“木仙木仙!”白星子終于瞄到那抹熟悉的藍袍了,“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點東西,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哈!”白星子立刻撥腿就跑。
木仙看着白星子跑得飛快的背影,忽然覺得有點想她了。這是怎麽回事?她和白星子還不到這麽恩愛的程度吧?還是她開始多愁善感起來了?
大風吹過,有點涼爽,這讓她精神了不少。
她的發被風吹得狂亂飛舞,她不想理。她喜歡被風吹亂她的長發,感覺很自由自在。她知道這個畫面,自己會以為長發飄逸是多麽地浪漫唯美,其實在旁人看來已經被吹得像個神經病一樣了。但沒關系,發被風吹得越亂越好,甚至亂得遮擋住她的視線,就讓她什麽都看不清吧。
又一陣風飛過,樹葉沙沙作響,一旁的榕樹沙啦啦落下許多雨滴,就像榕樹下飄過一陣雨似的。
木仙覺得很是好玩,很快跑到了榕樹下,靜待了一會兒,又有風吹來,榕樹葉子密盛,又嘩啦啦地落下一片雨,她樂得哈哈大笑,快樂深達眸底。
長發已被雨露打得半濕,她卻是笑得開懷,感覺好久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快樂過了。
她抓起袖子擦幹睫毛上的水珠,再睜開眼,便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白十諾,她斂了笑,像一個芭蕾舞者驀地停止了舞動,靜靜地望着他。
好一會兒,她才沖他露出了個笑臉:“師兄。”
他朝她走來。二人靜靜的。
曾幾何時,他們相談甚歡,論古道今;可如今呢,已是相顧無言,無話可說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猶記初見他時,在那一樹浪漫的紅楓下,那個一襲藍袍的翩翩君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阿嚏!”木仙忙揉了揉鼻子,似是有些涼意了。
他手繞到她身後,忽然一件鬥篷像變戲法似地憑空出現,輕輕落在她肩上,他溫柔道:“你身子如今這般虛弱,莫再淋雨了。”
木仙低下頭,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這是他送的。另一只手輕輕執起他溫暖的手,将玉佩鄭重地放在他手心:“師兄,總有一天,玉佩會找到合适它的主人。”
“你留着不好麽?”他溫潤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倔強的抗拒,他不想收,二人雙手相執。
“好像有戲哦!”白星子和木北離趴在不遠處偷瞄,從旁人看來,二人似是難舍難分。
木北離沒說話,白星子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可是他卻聽到了。
“我們走吧。”木北離說着便抱起白星子飛走了。
“不好。”木仙開口道,聲音不高不低。
“為何?”他想問,問木仙的心意。但,同樣的問題問了這般多遍,連他自己都覺難堪了。
木仙沒回答。
“這、玉佩,并非你想像中那般。只是、只是我贈予你的禮物,況且,這玉佩中蘊含靈力,你如今靈力日漸衰落,有它随身,小星,也會放心許多的。”他又将玉佩塞回木仙手中,“若木仙師妹覺得我打擾了你,此事,我往後不再提起便是,我、我……”他想說,以後不再打擾她,但叫他如何做得到……
“那、以後我和師兄還是好朋友吧?”木仙笑,很自然地将玉佩納回懷中。
他微怔,未曾想木仙态度突然這般轉變,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過了。
自此後,木仙白日裏仍是和白星子們一起上課,只是上課上得不太勤了,因為她總是感覺很疲憊,有時站着都能睡着,而一到晚上,便得上無無峰休養靈氣了。
白星子和木北離也不知她與白十諾發生了什麽事,他們沒有問,也不捅破那層脆弱的尴尬,四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像以前那般和諧融洽的關系。
這日下午,正好碰上寝室幾人都沒課,幾人便聚在了飯堂小吃小喝,還不忘叫上了明朝小師弟。
“啊!”白星子忽然大叫了起來,緊接着忍不住打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邊打嗝邊怔怔看着手中的信。
“星子君怎麽了?”石相思忙問,明明,何晚葉和明朝皆看着她,卻只見她打嗝打個不停,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啊!”木仙忽然大叫一聲蹦了起來!
這一下,将身邊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紛紛望着木仙。
“木仙你幹嘛!”明明問道。
木仙很鎮靜坐下來:“白星子不打嗝了。”
“額。”好吧,白星子被木仙這麽一吓确實不打嗝了,卻是揚着手中的信,在原地連連跳腳,幾次欲開口,都不知如何開口。
在灌了兩大杯茶後,白星子才鎮靜下來:“我娘懷孕了。”
衆人寂靜了一下,都不知該說什麽,恭喜嗎?
木仙歪着頭盯着白星子,而後緩緩道:“我們那裏,有一個13歲的小姑娘因為父母要生二胎跳樓自殺了。還有一個12歲的女孩子因為她娘懷孕了,尋死覓活,結果她娘含淚做了引産手術,哦,就是流了。”木仙說完靜靜盯着白星子,一副生怕白星子會自殺的模樣。
未待白星子表态,石相思就忍不住道:“你們那裏的人好奇怪啊!”
“話說,木仙是哪裏人?”明明問道,她們一直不知道木仙是來自哪裏的,怎麽她那裏發生的事情都這麽奇葩呢。
“你們那裏的人不喜歡有弟弟妹妹嗎?”何晚葉也小聲問道,似在聽天方夜譚。因為四國中,不管是哪裏人,都喜歡多子多福,生得越多越好。畢竟父母都會老去,有兄弟姐妹陪伴在身邊是最好不過的了。
“不知道他們。”木仙不再說話。
“木仙真無聊!”白星子翻了翻白眼,緊接着便笑得合不攏嘴,“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哈哈!好嗨森好嗨森!”白星子一下子手舞足蹈得磕了藥一樣,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只是……”白星子又覺得有些臉紅,畢竟她爹娘的年紀不小了,又小小聲道,“我總感覺我娘是老蚌生珠。”
此言一出,幾個女子都忍不住笑做一團。
“老蚌生珠又如何!”明明笑道,“你就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我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我一定會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弟弟也可以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白星子笑道,一旁膝蓋中箭的明朝又禁不住他們的調笑紅了臉。每次只要和這班姐姐呆在一起,都會被她們拿來說笑,他還是比較喜歡和北離師兄、十諾師兄他們呆在一起,他可是堂堂男子漢,只是這班姐姐吃吃喝喝的時候偏又喜歡叫上他。
“不過,我爹娘看起來很年輕的!”白星子一臉驕傲,“我爹比我哥哥們還好看,他們走出去就是三兄弟!以前我爹娘帶我出門,那些大叔大嬸都說我爹娘是我姐姐和姐夫呢!”
“星子君在這裏說有什麽用!我們又見不着!”明明笑道。
“哼!到時候見了你們就知道啦!”白星子可是自信得很。
“那星子君,你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呢?”石相思問道。
“我?”白星子擡頭想了想,“我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
她比較想要有個妹妹呢,因為她已經有兩個哥哥了呀。可是,有了個小妹妹之後,哥哥們會不會疼小妹妹多一些呢?不過沒關系,她也會很疼小妹妹的,因為小妹妹也是她的妹妹呀,她是要當姐姐的人,想想就覺得好嗨森,好像也多了一些滿滿的責任感呢,怎麽好像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你地系度傾D咩野?”路過的笑懷香見這一群人聊得很是歡快,忍不住插問了一句。她是東國人,說話總是帶着一股濃濃的東國音腔,實難改口。
“說人話啦!懷香君。”明明正色道。
笑懷香皺了皺眉,北國話她說得很不标準,總是被人笑,是以不愛說:“你地在講甚麽?”
“我地?我地不話你知,等你心思思!”白星子笑着用不太純正的東國話回了她。
“哼!星子君就中意笑話我!”笑懷香假裝生氣,卻是尋了空位坐下了。
白星子笑問:“我記得你好像是家裏最小的,你上面有幾個姐姐呀?”聽說笑懷香上面有好多個姐姐呢。
笑懷香嘟了嘟嘴,小聲道:“9個。”
“噗!”一旁的石相思忍不住将茶水噴了出來,濺得對面的明明一臉!
白星子又覺驚訝又覺好笑,久久才憋出一句:“你娘真偉大!”她們都知道,笑懷香的爹只娶了她娘一個。
笑懷香吐了吐舌頭。
“咳咳,你爹也偉大。”白星子又正色道,爹和娘是一樣偉大的。
“就幾分鐘的事,有什麽好偉大的。”木仙幽幽道,爽完就走了。
“才幾分鐘嗎?”明明擦幹臉上的水後小聲問。
“是啊?不是幾個時辰嗎?”一旁的石相思也湊了過來小聲問,話本上寫的折騰了一夜,或者折騰到半夜是神馬情況?
“唉,其實播個種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咳咳!”白星子重重咳了幾聲,這下衆人才注意到一旁臉都快低到地上的明朝。
他紅着臉道:“我要去上課了。”說完,便匆忙跑開了,跑得太急還差點摔了一跤。他發誓,以後姐姐怎麽叫他,他也不來了!
等他一走,幾個女子又湊到一塊。
“那你是不是有姐姐叫招弟,來弟,盼弟什麽的……”木仙忽然問道。
“你點知?”笑懷香叫道,木仙真神呢,“我爹系好想生個男仔!”她上面九個姐姐名字皆是以弟結尾,到了懷上她的時候,她取名叫懷弟的!這也是後面才改的!
“正常正常。”木仙笑道,還想說點什麽,卻又有一股倦意襲來,感覺天好像黑壓壓的有點沉。不對,這麽晴朗的下午,怎麽會天黑,“我要去睡覺了。”木仙說着就騎着油甘鳥飛走了。
“碎覺?”笑懷香摸摸頭,木仙怎麽在這個點睡覺,再見白星子幾人,好像有心事一樣,“你地做咩了?”
幾人沒說話,木仙這陣子好像生病了,而且,她們感覺有些不對勁,木仙有時老愛像交待後事一樣和她們說話。
“如果有一天我睡着了醒不過來了……”
“如果有一天我睡着後醒了過來,但已經不是我了……”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
木仙時不時冒出一兩句這樣的話,這讓她們很擔心,白星子甚至紅着眼眶問木仙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而木仙則很鎮靜地說:“我真的沒病,不信走兩步給你們看。”結果走沒兩步就直接暈了過去,把她們幾人吓得不輕,手忙腳亂送到巫婆婆那裏,巫婆婆卻只是說身體有點虛弱,真的沒病!
木仙騎着油甘鳥飛上了無無峰,眼皮十分沉重,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卻仍是半眯着眼的狀态。可是,千萬千萬不能合上眼呀,因為一合上再睜開就很困難的了……終于,她從油甘鳥上摔了下來,腰上的月牙在空中化出人形接住了她。
他懷抱着她踏雲飛往無無峰,而木仙身上的三只小鬼立馬就跳了下來,無無峰上靈氣太重,它們可不敢上去。
“月牙呀。”木仙有氣無力地,怎麽弄得像藍色生死戀一樣。她真不喜歡這種感覺,随時會死掉的感覺比死掉本身可怕多了,而且,她還不知道她是會死,還是會生不如死。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讓死亡和未知再也無法威脅她。
可是,她卻是舍不得,對,她有弱點了。她舍不得他們,如今她心中,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牽挂。
月牙抱着她輕躺在床上,她拉住月牙冰涼的手:“月牙可以救我嗎?”
以前,她是無所謂的。覺得死了和活着還不就是那樣,活着就喘口氣,吃口飯;死就死了,反正她到時什麽也不知道了。
但現在,她不想死,她有朋友了,她有好多好多的朋友,她有白星子,有何晚葉,有明明,有石相思,有木北離,有油甘鳥,有手後敲,有腳頭有,他們都對她很好很好。
還有喜歡她的白十諾,就算她與白十諾已經不可能了,但他仍是她最美好的回憶。她舍不得他們,她真的不想離開,她惶恐,她怕她會突然離開他們,在她還來不及告別的時候。
“嗯。”月牙輕輕應了一聲。
“好。”得到他的應允,她終于安心睡着了。月牙會想辦法的。她沒有全然信任月牙能救得了她,但她也不想去懷疑了,就這樣吧。
她沉沉睡着後,月牙仍是往她額心注入一股靈力。
他起身,一雙星眸寂靜如冷月。
這一切,并無表面那般簡單。無比,不當選擇木仙作為和清重生的軀體,那,會是白星子麽?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