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9)

感情帶到工作裏來的人,如果她想出來的方案還像之前的一樣糟糕,葉隽生還是會讓她改,一直改到葉隽生滿意為止,餘一相信,但是蘇青不相信。

從她勝任項目小組以來,公司裏各處彌漫着流言蜚語,不管多難聽的她都聽到過,不過她人為的屏蔽掉了而已,可是今天蘇青當着她的面,把那些污穢的言語毫不留情的潑向她,她又怎麽能做到像以往那樣無動于衷。

深夜總是有種特殊的魔力,輕而易舉的就能把人的情緒感染,悲傷也在這夜裏蔓延。

餘一很難過,難過的想哭。

她想繼續假裝堅強,可是她卻沒有了自控力。

情緒已經不受她自己控制。

從遇到葉隽生開始的那一天到現在,到現在已經十年,十年來的心酸歷程,她好想找人說一說,把自己內心的心酸與哀傷全都發洩出來。

“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人比我還要倒黴呢。”

李珩剛想回答,餘一又繼續道:“可是如果我遇到比我還要倒黴的人,那我又能怎麽樣呢,是抱着他們一起哭還是哈哈大笑終于找到比我慘了的人了呢。”

李珩知道,不論哪種,餘一都做不到。

餘一的聲音很低,聽不真切。“我媽媽當年因為一時糊塗,挪用公司的錢進了監獄,我卻因為那個公司是我喜歡的男生家的,不敢開口為我媽媽辯解什麽。”

滑落的頭發擋住了餘一的側臉,李珩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餘唯因為我的疏忽,為了救我喜歡的男生而離開。”餘一把頭擡起,歪向一側,“你看,她們所遭受的磨難都和我有關系,你說我是不是生來就不詳,凡是和我有關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餘一的聲音漸漸哽咽,眼底泛起淚花,那是真真切切的痛苦,李珩體會得到。“就連我的親生爸爸也能狠心的抛下我們十幾年不回來。”

“如果他還活着,如果他知道餘唯離開了,我媽媽進獄了,他會不會回來找我?”

餘一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自欺欺人的尊嚴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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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你喜歡過的男生是葉隽生吧。”李珩的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餘一輕輕的點了點頭。

李珩仔細理了理餘一這句話,這麽說來,餘唯離開是為了救葉隽生。

這也難怪,江禹新知道他們公司和君悅集團合作之後會有那麽大的反應了。

餘一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指縫間溢出。

“當初,我媽媽出事之後,我想有他陪在身邊,餘唯離開後,我也希望他能陪在我身邊,甚至今天被蘇青推進泳池之後,我都在想,如果葉隽生來了,來救我了,那我也是開心的。”

“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在我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他都不在。”

餘一哭出了聲,這些埋藏在心底六年之久的話,一旦說出來,餘一就知道她再也不能當成六年前什麽都沒有發生了。

“餘一,其實他今天過來了。”

把她從水裏救出來的人也是他。

李珩的聲音被餘一的哭聲掩住,病房內響起的都是餘一悲恸的哭泣聲。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在他面前的餘一是有尊嚴的。”

餘一擦掉眼角的淚水,卻越擦越多。餘一擦掉眼角的淚水,卻越擦越多。“京海也不大,可是這六年來我卻沒有遇到過他,說到底,我們之間不過沒有緣分罷了,而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死撐了四年,而他喜歡的人是餘唯。”

他們之間的四年,不過是靠她死撐。

如今,說出這些,除了緬懷沒有什麽。

“可能葉隽生也很痛苦吧,自己喜歡的女生為了救自己離開了,我的痛和他的痛比起來也沒什麽差別。”

孤寂的夜,總有繁星點點在陪襯。

餘一的淚水,在這夜裏,怎麽也流不完。

粉紅色的簾帳把兩顆心隔開,葉隽生呆呆站在外面,如雕塑一般,久久沒有移動。

渾身萦繞的哀傷,不由惹得旁人注視。

不知道站了多久,葉隽生才離開。

背影寂寥,再也經不住任何打擊。

那些過往,被劃破了的回憶,他找不到一絲缱绻的痕跡。

餘一哭累了也睡了,李珩出去之後才看到站在走廊裏的葉隽生,不知道他站在這裏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餘一的那些話他有沒有聽到。

李珩禮貌的叫了聲“葉總。”

葉隽生沒有回答他。

看葉隽生的樣子,餘一說的那些話他肯定都聽了去。

李珩也沒多說去給餘一換藥,走了幾步被葉隽生叫住。

“今天晚上我陪她。”

李珩想了想,答應了。

江禹新問過他,為什麽知道葉隽生是餘一之前喜歡過的人,他還能放任他們在一起工作。

他只回了句:是他的終究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不會強求。

如果在餘一和葉隽生工作的這段時間,她的心沒有動搖,那麽他相信餘一是真的放下了。

可是今天看來,并不是這樣。

……

葉隽生放緩腳步,立在餘一的病床前,小心翼翼的拉來凳子,坐下。

餘一眼角的淚水未幹,葉隽生用指腹拂去她的淚痕。

掖好被角,把餘一放在外面的手裹入自己的掌心,餘一的手很小,軟軟的,綿綿的,就像餘一這個人一樣。

葉隽生的兩只手緊緊的包裹着餘一的手,就想這麽握着她的手,一輩子,再也不放開。

細密的吻落在餘一的手背上。

所有的過往湧入腦海。

……

“葉隽生,你會喜歡餘唯嗎?”

……

餘一毫無保留的愛着他,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餘一問出這個問題時,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餘一的手背上。

病床上的餘一睫毛顫了顫,眼角一行細淚滑落。

☆、52

和君悅集團的合作告一段落,餘一把工作搬回了自己公司,工作也慢慢步入正軌。

餘一和葉隽生之間見面的次數也少了許多,細細算來,從上次醫院見面之後,除了工作的需要,私下兩人還沒碰過面。

對葉隽生,雖然餘一還做不到用平常心對待,但時間一長,她相信所有的傷痕都會被慢慢撫平。

這次的方案順利落下帷幕,餘一在公司裏的身份提高了不少,之前的流言蜚語也都聽不到了。

出院回到公司之後,餘一再也沒有見過蘇青,有人對她說蘇青辭職了,有關其他方面的什麽消息也沒聽到。

李珩告訴她,那天是葉隽生第一個發現餘一不在的人,也是他從水中把她撈起來的。

餘一想道謝,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後來餘一發給他一條道謝短信,葉隽生只回了個“嗯”字。

餘一沒回複,他們之間,就只能這樣了吧。

一天,小寧神秘兮兮的把一本雜志放在餘一面前,餘一左右看了看,很正常的財經雜志,除了封面上面的人是葉隽生之外,沒有其他笑點與槽點。

小寧興致沖沖的把雜志翻到某一頁,标題大喇喇的在上面挂着。

透過葉隽生的寵物觀窺探他的戀愛觀。

餘一疑惑難道現在財經類雜志也需要這種八卦來博人眼球了。

小寧還在沾沾自喜,餘一看着看着臉色卻變了。

記者:葉先生喜歡寵物嗎?

葉隽生:喜歡。

記者:如果有機會的話,葉先生想養個什麽寵物呢?

葉隽生:我想養只寵物叫餘一,她很聽話,每天只要看到我就夠了。

記者:為什麽叫餘一?

葉隽生:她是餘二的姐姐。

看到這裏,餘一才想起來,自從和葉隽生重逢以來,她還沒有聽葉隽生提起過餘二。

也不知道餘二還像不像從前那麽胖。

她這個姐姐似乎當得不太稱職。

小寧指着雜志上餘一的名字,像是發現什麽奸/情似得,雙眼放光,對餘一說:“看到沒,葉總想把你當寵物養。”

餘一白了她一眼,不做回答。

小寧不受打擊,勇敢發問:“你和葉總到底是什麽關系?”

小寧的樣子大有一副餘一不說清楚不會放過她的意味,餘一尋思着怎麽把小寧忽悠走。

這邊好說歹說才把小寧忽悠走,大氣還沒喘完,那頭前臺就來叫她說是有人找。

餘一看到坐在沙發上翻看雜志的那個人,就知道此人這個時候來找她是為了什麽事。

餘一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書,想把葉隽生殺死的心都有。

大庭廣衆之下淨瞎說,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餘一左右瞅了瞅,看來這裏并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兩人在附近的咖啡館裏坐下,這個點人不是很多,餘一專門要了個包廂,以保證沈韻吟的隐私。

果不其然,兩人坐下後,還沒寒暄,沈韻吟就已橫沖直撞的問她:“你和葉隽生是什麽關系?”

一天之內,已經有兩個人這麽問過她。

餘一剛想像打發小寧那樣對她說沒什麽關系。沈韻吟就已堵住她的口:“別對我說你們沒關系,我不信。”

相不相信其實只在一瞬之間。

“你為什麽不去問葉隽生?說出那樣的話的人是他也不是我。”

被餘一這麽一堵,沈韻吟哽住了,張了張嘴,也忘了要說什麽,最後只能說道:“問過你之後我自然回去問他。”

餘一無奈的回道:“我們真沒什麽關系。”

“我不信。”

“怎樣你才會信?”

“告訴我你們到底發生過什麽。”

餘一有點頭疼,眼前這個人顯然沒有小寧那麽好打發。

而她和葉隽生真沒什麽關系,如果非要牽扯一個關系的話,不過是“睡過一晚的關系。”

他們之間不過是她把他睡了的關系。

僅此而已。

沈韻吟被餘一的這個答案惹紅了臉,指着餘一你你你了半天,罵了句:“流氓。”

在公衆面前,沈韻吟一向是成熟性感的形象,如今看到沈韻吟這幅純真樣,餘一疑惑的想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

話說回來,六年前的餘一确實擔得起流氓那兩個字。

如今回想起來,以前的她也太不要臉了一點。

沈韻吟還沒從餘一的回答中反應過來,餘一看了看手表,她還有工作,不能一直陪着沈韻吟閑耗着,只能先離開。

沈韻吟受到的驚訝不小,她一直以為葉隽生性/冷淡,萬萬沒想到……

他竟然被餘一睡了?

剛才看到的新聞和現在聽到的這個新聞一比,完全不算什麽了。

餘一說出那句話只是為了堵住沈韻吟的嘴巴,但是她忽略了沈韻吟竟然會去葉隽生哪裏求證。

當沈韻吟把餘一的原話說出來之後,葉隽生非但沒有覺得受到了侮辱,反而很痛快的笑了。

而他之後的那句話,更跌破了沈韻吟的眼鏡。

“不是一晚,是兩晚。”

沈韻吟雖然生氣,但是當事人都承認了,她就更是沒有了胡攪蠻纏的理由。

男歡女愛,正常。

況且他們都是成年人。

沈韻吟結結巴巴的問道:“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她和葉隽生相識六年,雖然比不過他和張洛他們認識的時間長,但是她自認為這六年的時間也不算短。

葉隽生回答:“十年。”

從大一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沈韻吟苦笑,她深知葉隽生的性格,葉隽生很慢熱,不會輕易的對一個人好,更不會輕易的愛上一個人,既然他能在雜志上說出那樣的話,就不會是對她一時興起,那感情是慢慢積累下來的,餘一認識他自然要比她認識葉隽生時間長一點。

其實從她在葉隽生家見到餘一的那個時候,她就應該知道的。

餘一和葉隽生是舊識。

“能給我講講你們之間的故事嗎?”

葉隽生笑了笑,那笑容比這冬日的陽光還要溫暖。“我不擅長講故事。”

沈韻吟沮喪的低下頭,她明知道葉隽生會拒絕,但她還是想問,為什麽,餘一就能走進他的心裏。

而她這六年不論怎麽努力,就是得不到他。

“在我知道愛上她之後,我已經把她傷害了。”

沈韻吟:“你為什麽喜歡她?”

葉隽生略一沉吟,回道:“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就像餘一說的,就那麽自然的喜歡上了,沒有喜歡的原因,只是因為喜歡所以喜歡。

直到很久以後,沈韻吟才體會得到葉隽生說這句話時的心境。

***

餘一半夜突然驚醒,看了看手機剛零點過後,餘一抹了把額頭,汗涔涔的,浸濕了掌心。

清醒後夢裏發生的事情又全都給忘了。

餘一下意識的走去窗戶邊,榕樹下停了一輛車,餘一清晰的看到車裏坐着一個人。

那輛車是被她無意中劃破的車,車上坐着的人是葉隽生。

餘一躲在窗簾後面,看着自己的手背,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那滴淚落在她的手上,灼燙了她那顆凋零的心。

她不知道葉隽生為什麽會哭。

但是她知道因為他哭了,所以她也很難過。

在醫院分手之後,餘一去葉隽生家打掃衛生,沒有見到過他,葉隽生也總是會在她離開之後才回家。

每次一到深夜,餘一總是能看到葉隽生等在她家樓下,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他甚至都不知道每次他來的時候餘一總是會躲在窗簾後面看着他。

每天這樣,似乎成了習慣。

餘一屈膝在窗戶旁邊坐下,頭倚在牆上,睡意全無。

如今他們望着同一片星空,因為是陰天,看不到星星,月亮也嬌羞的躲在雲層之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才隐隐約約聽到樓下微弱的引擎發動聲,餘一看着葉隽生的車子駛出小區,才又回到床上。

一夜無眠。

幾天後,餘一收到君悅集團年會的邀請卡,餘一不想參加,經理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餘一收到君悅集團的邀請卡後,把她叫到辦公室,威逼利誘着她去參加。

實在拗不過經理,餘一只好答應,大不了去露個臉就走。

一月份的京海冷的出奇,風凜冽至極,每到這個時候,路上行人都少的可憐。

君悅集團的年會在君悅酒店舉辦,餘一從車裏下來 ,看着立在門口的那四個大字,莫名的有些惆悵。

最近似乎總是愛回想當年的往事。

餘一甩甩頭,遞給門童邀請卡後進入主會場,在擺有自己名牌的桌子旁邊坐下。

餘一記得當年在君悅酒店兼職服務生的時候,就被派遣來這個會場工作。

彼時,她只是一個大學生,葉隽生是她愛慕的學長。

如今,她以合作公司員工的身份出席,而他是她的上司。

同樣的環境,不同的身份。

只不過六年的時間,他們之間就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53

君悅集團的年會辦的很大,許多商界名流受邀出席,還有一些影視歌手明星,記者全都堵在外面企圖可以挖點獨家新聞。

能夠出入這個場合的不是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就是君悅集團的高層員工。

而餘一什麽都不是。

有人來向她敬酒,餘一禮貌的回酒,和周圍的人談工作,談理想,餘一發覺這半年來,對這種場合,她已經适應了許多。

中途餘一離開去衛生間,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餘一有那麽點躊躇,雙手沒有意識的擡起,撫摸上鏡子中的那個臉,鏡子裏的人很慢很慢的笑了,像是餘唯在對她笑。

有人進來補妝,餘一把手收回來,洗了洗。

涓涓細流沖在她的手上,開出一朵朵浪花。

餘一聽到其中一個女生說:“葉總為了年末的發布的新系統可是下了足夠的心血,自己的心腹李部長不舍得用,偏偏花個大價錢選了個外面的公司負責這次的新系統,新系統沒用多長時間就出了漏洞,還得李部長善後,你說一開始就把這次新系統的運作交給李部長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

另一個女生嘆了嘆氣,“葉總這是一擲千金,然而這并不算什麽。”

餘一抽出紙巾把手擦幹,扔進垃圾桶裏,從她們身邊離開。

女聲還在繼續,餘一腳步卻突然頓住。

“還有什麽事比葉總甘願在一個女人身上砸三千萬還要勁爆?”

另一個女生壓低了聲音道:“我聽別人說七年前在葉總還只是一名大學生的時候,葉總親自出馬從酒店經理那裏為一個女生讨了個工作,本來職位已經飽和了,經理為了讨葉總歡心,硬生生的騰空加了個夜間服務生的工作,當然,工資是葉總親自出的。”

其中一個女生驚嘆出聲。

另一個女生又繼續道:“然而,這也不算什麽。”

“……”

“六年前,也就是當年君悅集團員工貪污公款那個案子鬧得特別大的那段時間,葉總突然回國,希望可以把那件事壓下去,據說那個員工的女兒就是我剛剛對你說的女生。為了此事,葉總還和葉老爺子還大吵了一架,兩人意見不合,葉老爺子做事狠絕,這件事沒被葉總壓下去,那個女生的媽媽也因此坐了牢。”女生停頓了一秒鐘,“還有你更想不到的,葉總竟然自己掏錢補了那女生媽媽的虧空,拿自己的錢補了公司的錢,到頭來虧得還是我們葉總。”

“你從哪裏聽說的?”

“從我朋友的姐夫的丈母娘的女兒的堂哥的嘴裏聽說的,然而這件事情在酒店內部已經不算什麽秘密了。”

“……”

餘一的雙腿像是釘在地板上一樣,無法動彈,手提包快要被她捏扁了,她都毫無知覺。

那兩個女生談論完八卦,互相取笑着對方離去,嬉戲的太過認真,甚至沒有發現站在角落裏的餘一。

餘一擡起腳,一步步邁開,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雪地上前行,很費力。

站在會場門口,餘一看到葉隽生被一群人圍着,沈韻吟今天沒來,站在他身邊的是另一個女星,之前就聽說過她會成為繼沈韻吟之後的下一任君悅代言人。

葉隽生眼光很好,這個女星不比沈韻吟遜色,沒有雜七雜八的花邊新聞,正好與君悅酒店塑造的正面形象相契合。

餘一知道,葉隽生眼光一向很高。

能被葉隽生認可,說明她身上一定有着過人之處。

其實餘一也好想得到他的認可。

不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隔着形形□□的人群,兩雙眼睛對視,餘一扯了扯嘴角,終于對葉隽生笑了出來。

這是發自真心的笑容,笑出來卻有點勉強。

不等葉隽生有什麽反應,餘一轉身,沿着樓梯,離開。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餘一想沖上前去,站在葉隽生的面前,問他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他做的,可是就算問出來又能怎麽樣,她到現在都猜不透葉隽生心裏想的是什麽。

灌了點冷風,加上之前喝了點酒,餘一整個人暈乎乎的。

路燈在道路兩旁錯落有序的伫立着,餘一的身影也被拉長。

前方是無窮盡的黑暗,就像葉隽生的眼睛一樣,深的看不到底。

以前的餘一是把他當成神一樣供奉的,她又怎麽能輕易的去揣度神的想法呢。

所以,當那兩百萬出現在賬戶上的時候,她想到了所有人,偏偏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葉隽生打過來的。

這個想法對她來說太大膽,她不敢想。

她自以為獨自一人背負了許多,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同她一起背負的人還有葉隽生。

那麽,他做這件事又是為了誰。

餘唯?

還是她?

餘一搖搖晃晃的走在馬路上,摩托車的聲音從她耳邊呼嘯而過,有人搶走了她的手提包,一個沖力,餘一腳一崴,摔倒在地上。

腳踝那裏傳來鑽心的疼,餘一傻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眶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蓄滿了淚水。

有汽車向她駛來,一束光線射在她的身上,餘一适應不了突如其來的光線,擡起手用手背遮住,她看到射出來的那束光線中有人徐徐向她走過來。

那光線加在他身上,類似于救世主。

那張熟悉的面孔清晰的在她眼前呈現,餘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隽生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臉,問道:“怎麽了?”

餘一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正好落在葉隽生手上。餘一委屈的斷斷續續說道:“錢包被人搶走了。”

他捧着她的臉,猶如珍寶一樣。

葉隽生眼底一黯,仔細檢查者餘一有沒有受傷,看到她完好無缺這才放心。

指腹拂去餘一的淚水,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餘一的腳腕扭傷,支撐不住自己,整個身子都倚在葉隽生身上。

餘一望着葉隽生,一時間又想了好多,越想越委屈,腦子也不清醒,餘一只知道現在她想問個明白,把所有的事情都問個明白。

餘一使勁力氣推開葉隽生,沒站穩,踉跄了幾步,葉隽生要前去扶她,被她推開。

餘一吸了吸鼻子,問道:“這次的系統出現了漏洞是不是?”

“是”看到餘一臉色變了,葉隽生又加了一句:“小問題所以沒告訴你。”

餘一咬了咬嘴唇,又問道:“七年前,我在君悅酒店的兼職是不是你給我的。”

葉隽生略一沉吟,上前一步,回道:“是。”

“六年前,那兩百萬是不是你打過來的?”

葉隽生又上前一步,答道:“是。”

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不少,葉隽生長腿一邁,站在餘一面前。

餘一沒有繼續問反而哭出了聲,兩只手在自己臉上來回亂抹。“怎麽辦?我還欠你那麽多錢,200萬那麽多我什麽時候才還的清?”

從當時決定要把這些錢匿名轉給餘一的時候,他就沒有決定要告訴餘一這件事,但是葉隽生現在不想追究餘一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因為他終于又看到了六年前的餘一。

餘一還在為此事傷心,葉隽生卻把她攬入懷裏,餘一的額頭抵着葉隽生的胸膛,還在抽抽搭搭的哭着。

“還不清就嫁給我吧。”

餘一猛然擡頭,止住了哭泣,剛剛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餘一,和我結婚,就不用還錢了。”

葉隽生的聲音很有誘惑力,就像拿着糖一步步的誘着她答應。

餘一回過神來,把葉隽生推開,驚恐的望着他,轉過身一瘸一拐的離去。

他一定又在玩她。

葉隽生追上前去,抓住餘一的胳膊,餘一使勁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沒能拽出來,葉隽生嘆口氣,把餘一橫抱起來。

葉隽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餘一,我很認真。”

餘一眨了眨眼,難道他說的和她結婚不是在開玩笑。

餘一好迷茫,擡起頭又低下頭,終于靠在葉隽生的胸膛上,仔細聽着他的心跳聲。

餘一攥着葉隽生的前襟,嗫嚅道:“葉隽生,你想餘唯嗎?”

葉隽生嘴角緊抿着,沒有回答。

餘一又繼續說道:“我很想她,我在想如果當初我回頭看看你,她是不是也不會死?”

好長時間後,才聽到葉隽生回答:“餘一,沒有如果。”

餘一失望的低下頭,是啊,沒有如果。

葉隽生直視着前方,這六年來,他對餘唯只懷有歉意,想她是為了贖罪,為了提醒自己曾經犯的錯。

他真正想的人是餘一。

如果有如果,他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他會在明白自己的愛意的第一時間就對餘一坦白,而不是等到現在。

☆、54

年底,餘一得到一筆獎金,數目之大,讓她樂了好幾天,也由于這次和君悅集團合作項目的順利進行,餘一的工資也漲了一成。

在知道了還欠葉隽生兩百多萬之後,餘一對于每筆錢都看得十分重要。

而她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還錢。

公司放年假,餘一終于能閑下來好好休息,給葉隽生打掃的工作還在繼續,聽人說葉隽生最近出國了,反正見不到他餘一樂得自在。

除夕晚上,餘一照舊是在和江禹新一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飯。

年夜飯後,一家人圍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電視節目裏有搶紅包的游戲環節,江禹呈把家裏人的手機都搶了去,意圖可以和中國十幾億人口拼速度,搶紅包。

速度不夠,數量來湊。

餘一嗑着瓜子看電視,江禹呈突然叫她說是有人給她打電話,餘一問誰,江禹呈回答葉隽生。

餘一一怔回道:“你繼續搶吧。”

江禹呈得到指令,按斷了電話。

餘一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的瞥向江禹呈那邊,可是電話再也沒打過來。

江父問她:“你媽媽快回來了吧。”

餘一點點頭,半個月之後,她媽媽就能回家了,而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對她說餘唯已經不在了。

同一時刻。

餘一家樓下,葉隽生坐在車上望着餘一家發呆。

手機捏在他的手中,屏幕暗了之後又被他劃開,周而複始,可是餘一家的燈始終沒有開過。

葉隽生在擔心,那天說出那樣的話之後,會不會吓到了餘一,所以她在躲着他。

一家人聊到半夜才各自回房,餘一直接在江家住下,回房間前,江禹呈把手機還給餘一,餘一看也沒看直接放在床上。

第二天醒來,餘一打開微信,才看到葉隽生給她發來的消息。

新年快樂。

我在你家樓下。

消息是昨天晚上發的,餘一想着葉隽生沒收到她的回信可能回去了,餘一也就沒回。

吃完早飯後,江禹新送她回家。

餘一剛剛跨上臺階,江禹新就叫住了她,餘一一個踉跄,差點從臺階上摔下來,江禹新急忙上前扶住她。

餘一抓住江禹新的胳膊,似笑非笑。“如果新年第一天就摔了個狗□□,那我今年運氣一定特別差。”

“你今年運氣一定不會差,因為有貴人助你。”

餘一歪頭笑了笑,“貴人?你嗎?”

江禹新笑而不語。

餘一眼中的笑意在看到從她面前滑過的那輛車時凝住,還搭在江禹新胳膊上的手條件反射的縮了回來。

注意到餘一的不對勁,江禹新回頭看了看,只一眼,便明白了餘一情緒不對的源頭,車子已經離去,但剛剛他扶餘一的那一幕肯定被他看到了,江禹新問她:“不去追他嗎?”

她曾經追了他四年,心累了,也死了。

餘一搖了搖頭,“沒必要。”

他們之間什麽關系也沒有,所以沒有談論這些的必要。

一整天,餘一都心神恍惚,不自覺的總是要去看葉隽生發來的那條消息,她也只能看看,什麽都不能做。

傍晚餘一出去了趟,回來的時候,看到葉隽生的車停在她家樓下,餘一忐忑的走近,沒有看到葉隽生坐在車裏。

疑惑的上樓,卻在自己門口看到了葉隽生。

葉隽生正在牆上倚着,指尖點着香煙,嘴裏吐着煙氣,有煙頭落在他腳邊,看到餘一後,葉隽生把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這樣的葉隽生,餘一感到很陌生。

餘一向後退了半步,葉隽生見狀胳膊一伸把餘一撈入自己懷裏,頭抵在餘一頭上,雙手禁锢住她。

“餘一,我瘋了。”

喜歡上你,所以瘋了。

……

“我這麽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不會。”

“……”

“會瘋。”

……

餘一也不知道為何很久以前的對話,她還能記得這麽清楚。

而就在剛剛回來的路上,有人把她認成了餘唯,

餘一慢慢推開他,說:“我不是餘唯。”

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把她認成了餘唯,可是她忘記了,所有人都把她和餘唯混淆過,獨獨葉隽生沒有,即使她在他面前裝成餘唯的樣子,也能被他一眼看破。

其他人都可能會把她當成餘唯,只有葉隽生不可能。

“傻瓜餘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餘唯。”

這句話說出來,有無奈也包含了點寵溺的意味。

餘一幾年來的認知,被這句話所颠覆,她一直以為葉隽生是喜歡餘唯的,可是今天他卻親口對她說他不喜歡餘唯,這是在告訴她,六年前她所以為的一切都是假的,餘一心裏很亂,手指都在顫抖。

葉隽生低下頭,臉慢慢向餘一靠近,就在吻即将落在餘一唇上的那刻,餘一扭頭。

兩人的臉緊緊的貼着,餘一眼睛閃爍不敢擡頭,她感受得到頭頂炙熱的目光。

葉隽生的呼吸噴灑在餘一臉上,餘一睫毛閃了閃,從葉隽生懷抱裏退出,繞過他去開門。

餘一一句話都沒說,門打開的那一瞬,葉隽生在她身後一推又把門阖住,餘一回身,看到的是葉隽生的胸膛,而她被夾在葉隽生與門之間,葉隽生的兩只手擋住了餘一可以逃走的路,餘一後退,整個人緊緊的貼在門上,臉扭向一側。

葉隽生上前,不給餘一逃離他的機會,頭一低,準确無誤的噙住那抹嬌唇。

餘一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細想,屬于葉隽生的氣息使她迷醉,還有煙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撩/人。

葉隽生的雙手在餘一的背上來回撫摸,力氣之大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

餘一不知道自己身處于何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眼前的人又是誰。

無助感侵襲着她,可是心底傳來的甜蜜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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