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設計·傷情

吃過飯，司曉思把保溫桶拿去水房清洗，身邊一個護士模樣的女孩正在接電話，言語間盡是吃驚與歡喜：“真的啊！你沒看錯？是那個大明星鳳顏？誰？容醫生！骨科的蘇醫生也進手術室了？哇靠，也太勁爆了！哎哎，手術結束後把病房號發給我啊！”

司曉思覺得奇怪，鳳顏進了手術室，她是出了什麽事嗎？

可是下午的時候艾薇才去找她，說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話，現在就出了這樣的事。

司曉思咬咬唇，心裏的一絲不确定陡然冒了出來。

身邊的女孩子突然抱着手機不知道怎麽好似的瞪大雙眼道：“不會吧！江董在手術室外等着？就是來看6床那孩子的江董？哎……”她的聲音低下去，“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江董和……”

龍頭中淌出清澈的水流，冰冷的觸感使她打了一個激靈。

她想起大學的時候趙琦和男朋友分手後找她來哭訴。

事實上很多人都喜歡跟司曉思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因為她溫吞爾雅，揣着強大的鎮定力卻敦厚老實，不管同她說什麽她都不會告訴別人，就像一個安全的樹洞，會消化一切的情緒讓身邊的人安心。

那時趙琦哭得眼淚糊了滿臉，自己被吸進去的鼻涕嗆得咳嗽了半天都不肯停：“我那麽掏心掏肺地對他！曉思你不是不知道，要不是為了他我早就一紙申請出國讀書了！他憑什麽還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趙琦口中的“那個女人”是她男朋友朱進霖青梅竹馬的初戀，快上大學才分的手。

“就她會扮可憐，就她會因為沒考上大學唧唧歪歪什麽為了不耽誤他的前程而跟他分手！他媽的都分手那麽久了有本事就別現在橫插一杠子啊賤女人！”趙琦罵完了朱進霖又開始罵他的初戀。

司曉思知道朱進霖對趙琦很好，只怕其中有什麽誤會，忙道：“朱進霖不像是會腳踏兩條船的人。”

趙琦一雙紅腫的眼又開始分泌淚水：“他是不像！他根本從來沒有忘記那個女人，知道當時她跟他分手是因為那個真他媽矯情的理由之後就要跟我分手了！還跟我說什麽他要好好想想，說不想因為他的猶豫不定傷害我們兩個！笑死我了，分就分，說什麽傷害不傷害的，我們在一起兩年，我他媽這兩年對他全心全意現在想想我簡直就是個傻逼！”

那時候司曉思不是沒有總結過經驗，覺得一定不要找上這種有“前科”的男孩子，免得到後來自己會像趙琦那樣在一場感情裏失了風度。

可是真的在愛情裏，誰又能維持風度。

司曉思不知道江墨的過去，可是江墨他已經三十歲，就算工作學業再忙，司曉思也不會單純到覺得他沒有過女朋友。

然而喜歡上了江墨這個人，就像趙琦當初對着朱進霖，因為滿心都是歡喜，就不會太在意他的過去。

但是不在意他的過去，并不代表不在意他的現在被過去所牽引。

容慎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看見江墨坐在走廊長椅上，面色并不很好，卻不知道想什麽似的出神。

從他認識林鳳妍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鬼馬機靈明媚可愛的女孩子，膽子大性子直，所以在聽到她的計劃後，容慎并沒有太大的吃驚。

卻也覺得震撼，這樣一個為了江墨幾乎發了瘋的女子，明明不在一起那麽多年，明明她現在已經是光芒耀眼的明星，在愛情面前卻依然卑微。

她設計了一場車禍，卻不完全是演戲，是真的找了人來把握着分寸撞上她，撞得左臂骨折頭破血流。

看着挺吓人，其實并不是什麽重傷，頭上僅是破了皮，也沒有腦震蕩沒有毀容，送到醫院來她拉着他說：“容慎，我是故意的，我求你幫我一個忙，現下只有你能幫我了。”

她忍着疼，蒼白娟秀的臉龐連冷汗都流了下來。

容慎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林鳳妍的請求。

因為他從來都不覺得江墨會忘記林鳳妍，那段情深不是時間就能抹去的，更何況妍妍也一直在等他，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經年的錯過。

縱然江墨現在想不開，或是抹不過面子放不下身段回去找林鳳妍，但總有一天他們仍舊會聚在一起。

那個被家庭強制加諸給江墨的司家小姐，就算再怎麽好也不可能抵得上曾經的銘心刻骨。

既然兩人本就注定在一起，他幫忙撮合也無可厚非。

他扶了扶眼鏡，淡聲對江墨說：“骨科的蘇大夫說沒什麽大礙，只是……”

江墨看容慎欲言又止，問道：“只是什麽？”

“她撞到了頭，視網膜中央動脈阻塞，有失明的危險。”容慎道，卻瞄眼打量江墨的神情，如他所料，江墨很擔心。

“進行了急診處置，一切要看病人的預後，大約有2/3的病人最終視力低于20/400，如果病人有視網膜睫狀動脈，那麽預後可能較好……通俗說來，就是妍妍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看不見，有可能……永遠都看不見了。”容慎輕聲道，又加了一句，“她一個明星，沒了眼睛，也就沒了舞臺吧。”

“江墨！我從小就最喜歡舞臺，覺得只要人站在那上面就一直會發光，是那種很耀眼的光芒，特別美特別好！所以我就學了舞蹈啊，那樣我就能在舞臺上發光，這麽說來我是不是顯得很傻？”林鳳妍曾經這麽同他說過。

“容慎，她會好的，妍妍她不能沒有眼睛。”江墨篤定道。

手術室外的長椅距離樓梯并不遠，司曉思站在最後一級臺階上，那是不近不遠恰可以聽見江墨聲音裏的沉痛的距離。

“她不讓打電話給她的經紀人，妍妍很害怕。”容慎斟酌着，又加了一句，“她總那麽哭對眼睛的恢複不好。”

林鳳妍從前就很喜歡哭，因為一哭江墨就拿她沒辦法，只能去哄她。

江墨頓了頓，低聲道：“你們這樣的私立醫院安保是最好的，能保證不被狗仔拍到麽。她現在需要靜養。”

“當然，和小涵一樣，安排在特殊的單人間。”

說話間，手術室門開，鳳顏被護士推了出來，江墨陪在一邊喚道：“妍妍。”

林鳳妍閉着雙眼，眼淚卻滾滾而下。

江墨道：“別哭，對眼睛不好。”

林鳳妍費力地伸出右手去摸索江墨，嗚咽：“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江墨……你以前說你不要任何人都不會放開我的，我知道你說的話不會是假的……”

司曉思就站在那裏，目送着雪白的推車和一直望着林鳳妍的江墨背影越來越遠，一時有些頭腦空白，像是無意間丢了最心愛娃娃的女孩子，手足無措。

“你怎麽在這？”一聲突兀地疑問冒了出來，司曉思一回神，看見沒有跟着去病房的容慎正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眼中隐隐帶着一些嘲弄和敵意。

“我？”司曉思吃力地想了想，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在這兒了。

怎麽就突然把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裏了。

“這是，怎麽了？”她喃喃問，卻不曉得是在問誰。

想着她也許是為了讨好江墨而來看望江慕和秦涵，容慎挑一挑眉，道：“怎麽了？妍妍和江墨在一起三年多，江墨本來答應一畢業就和妍妍結婚，你也知道江家的門第之見多麽嚴重，她們為了在一起要面對多少困難。後來他們因為一些分歧分開，江墨情傷出國六年，沒有再找任何女朋友，回來之後因為伯父的病不得不接受家族利益安排下的婚姻。也就是跟你相親。你覺得是怎麽了？”

他慣常愛說些刻薄話，現在對着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也是一樣，能讓她早日意識到現實而不要整些什麽幺蛾子來破壞江墨和林鳳妍，話說得重一些他也覺得沒什麽。

司曉思卻沒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樣軟弱哭泣，靜靜地望着他，明明沒什麽表情，他卻覺得這個女孩子傷心得不得了。

她說：“江墨現在心裏還有她？”

容慎笑，雲淡風輕地将她最後一點希望捏碎：“你自己不是都看到了麽？”

“就算是拿她當朋友，這樣的關心，也沒有不可以。”司曉思不知道在說服誰，聲音已經很虛弱，卻撐着一字一句道，“我想聽聽江墨的解釋。”說完就想往推車消失方向走。

“司小姐不覺得自己很無賴嗎，仗着家裏有權有勢就往江墨身邊湊，現在這樣……啧啧，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容慎環抱着手臂靠在牆壁上道，妍妍好不容易争取來和江墨獨處的機會，他不想讓司曉思去破壞了。

無賴？司曉思咬咬失了血色的唇，擡頭望了容慎一眼，很想很想說，江墨昨天才對她說想和她在一起，想照顧她。

可是她已經沒有那個力氣。

“妍妍現在看不見，江墨不可能會離開她的，你想要他給你個結果，也等過陣子吧。你一個小姑娘，不要那麽心狠去破壞人家的好姻緣。”容慎慢條斯理道。

好姻緣。她本來覺得自己也有一段好姻緣。

卻是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