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搶親·初遇

“你,你們幹嘛啊……”蘇杭迷瞪着眼看着面前的江慕和司曉思,嘟囔道,“我要睡覺……困死了都,頭疼,別吵我……”

司曉思無奈,沖江慕攤手:“不然還是算了吧……這丫頭一睡起覺來,很少有人能叫得醒她。”

“開玩笑!我來!”江慕擺擺手示意司曉思躲開一點,一個箭步沖上前拎起蘇杭的領子,大吼道:“你丫給老娘起來!喝點小酒而已,裝什麽死!你哥今天訂婚啊,你确定要睡過去?”

司曉思精神一震,有點目瞪口呆地望着江慕,覺得蘇杭叫的這個朋友實在是……絕了。

在這種分貝下能挺住的一定不是人,蘇杭雖然行事詭谲,但好歹肉體凡胎,還是醒轉過來:“江小慕……我一定是上輩子抛棄了你,這輩子才會被你這麽折磨!”

江慕見他龇牙咧嘴地坐起身來,雙手環胸,不屑道:“憑你?十輩子也輪不到你抛棄我。”

“現在幾點了?”蘇杭問道。

“上午十點半。”司曉思報時。

蘇杭揉揉蓬松的亂發,迷離的眼飄向陽光燦爛的窗外,砸吧了一下嘴,說:“你們是不是我朋友。”

江慕翻個白眼,提高嗓音:“陳媽,醒酒茶!”

“哎,我清醒着呢!”蘇杭急了,跳起來道。

“清醒了就別說胡話。”

司曉思在一邊打量她,有些奇怪:“小杭,你想說什麽?昨天,你為什麽去買醉?”

蘇杭擡眼看看她們,嘆了口氣:“聽說……酒壯慫人膽,我就想試試是不是真的。”

“哈,那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江慕樂了,“說說看,你要幹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劫獄啊還是搶親?”

“我不想讓蘇航結這個婚。”蘇杭半垂下眼眸,以斜向下約三十八度角望向茶幾的方向。

“呦呵,還真是要搶親?”江慕新奇極了,揚眉道。

司曉思定定地望着蘇杭,以她認識蘇杭這麽多年來看,小杭很少有這個表情,上一次出現這個表情還是在提交畢業論文前,她說:“我不想參加那個腦殘的答辯。”

然後?

然後她就找了蘇航去擺平那些教授,結果順順利利畢業,半點心沒煩。

後來司曉思總結,每當蘇杭出現這種表情,就表示……她很認真,很認真地想要擺脫身邊的人幫她擺平一些事情了……

“所以……你們一定要幫我!”果然,蘇杭痛心疾首地開口道。

司曉思眼角一跳,問:“可是,為什麽啊?”

“還有什麽原因,我太讨厭那個汪小姐了!”蘇杭癟嘴,一臉的嫌棄,“她要真的嫁到我家來,我肯定天天跟她吵架!到時候心情不爽就寫不出東西,寫不出東西心情就更不爽,心情更不爽就看她更不順眼,然後就更要跟她吵架!這種惡性循環下,我這個花季美少女就要被慢慢糟蹋完了!你們想想啊,我會得小葉增生、抑郁症、狂躁症等等等等!”

“……”江慕石化一般,看向司曉思,“你聽懂了?”

“略懂。”司曉思扶額。

“反正我哥哥也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跟她在一起的!我這麽做是一箭雙雕!是做慈善,是公益活動!你們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蘇杭拍拍江慕和司曉思的肩膀。

“等等,你怎麽知道你哥不喜歡那個汪小姐?”江慕不相信道。

“我是他妹啊!我不知道誰知道!他就是被家長安排和那女人相親了幾回就談婚輪嫁了,這年頭,相親什麽的最不靠譜了!”蘇杭說完,自知失言,打哈哈道,“曉思,你除外哈!”

司曉思不明所以,怎麽自己就除外了?不過眼前兩人的重點顯然不在此,江慕繼續發問:“就我們幾個,你打算怎麽攪了這訂婚宴?”

蘇杭苦惱地抱頭:“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你們商量對策了嘛……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有倒是有。其實很簡單啊。”江慕努努嘴,掰手指道,“綁架新娘、綁架新郎或者直接找人把訂婚宴的場子給砸了……很多啊。”

蘇杭連白眼都懶得翻,直接面向司曉思,笑眯眯道:“我是問你的。”

司曉思沒有江慕那麽暴力腦殘,從人文角度思考了一會兒,斟酌着說:“那個汪小姐喜歡你哥哥嗎?”

“管她呢!”

“要管的,假如,她和你哥哥彼此都不怎麽喜歡對方,你去勸你哥,我們去勸汪小姐,這樣退婚的勝算要大很多啊。”司曉思分析道,“假如,是他們彼此喜歡,咱們也不用白費這心思,你要是仍然不待見你的嫂子,只能你在他們婚後少見她了。”

“怎麽可能!我哥才不會喜歡那種跟你似的女孩子。”蘇杭馬上說。

“……”司曉思默,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不喜歡曉思這樣的,難不成喜歡你這樣的?”江慕看不下去了,一腳把蘇杭踹坐在了沙發上,蘇杭笑嘻嘻道:“沒有貶義啊,打個比方嘛……”

“最後一種可能,就是你說的。”司曉思繼續分析,“這也是最難辦的情況,不過,我們就可以用輿論讓汪小姐死心,比如把一些你哥哥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的親密照片發給她看之類的,盡快趕在正式結婚前讓汪小姐死心,回到第一種情況就好辦啦。”

“中!”江慕拍手,“曉思你這些招都哪裏學的?”

“我是做社會情感的,這是很常見的法子啊。”司曉思認真道,真的像在做一道題目似的,“所以今天,我們的首要目标不是去破壞訂婚宴,而是确定,你哥哥和那位汪小姐究竟感情關系如何。”

“我都說了……他不喜歡……”蘇杭嘟囔。

“你說的話,十句有八句打醬油,不親自鑒定,我可不相信!”江慕嗤道,又興奮起來,“那就這麽決定了!”

******

花灑裏噴灑出來的熱水水溫宜人,蘇杭将水量調到最大,感受着淋蓬頭裏密密麻麻的水柱撞擊在皮膚表面,帶着些微的刺痛感。

烏黑的長發濕淋淋地垂挂在□□的胸前,纖細的長睫毛上也沾了些晶瑩的水珠,蘇杭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蘇航的時候,是在一個雨天,夜晚。

那年她十五歲,初中三年級。

毛茸茸的短發,又厚又長劉海挑染了幾縷醉人的酒紅,稚嫩的臉龐上還帶着些未褪去的嬰兒肥,卻被濃濃的彩妝所遮蓋,她那時候最喜歡紅色,尤其愛在嘴唇上塗滿烈焰般的唇彩。

蘇杭覺得這樣的她在喝酒的時候,妖媚的液體由玻璃杯滑入她口中的那個瞬間會顯得格外野性妩媚。

最愛聽的歌她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但那種節奏,強烈而癫狂,仿佛每一個音節都在狠狠地往人的身體裏鑽,她永遠都忘不了。

那個晚上她挂着耳機,和幾個兄弟走在街頭,身體随着音樂肆意地搖晃,口中嘻嘻哈哈罵罵咧咧,說着連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可帶勁的話語。逃課已經是常事,和哥兒們一起喝酒打架、在街頭巷角偷偷抽煙也令她感到興奮刺激。

今晚做什麽去?不想回家。她說。

老地方?

沒勁。

不然,今天試試更來勁的?小杭,哥哥知道一好地兒,包你今晚玩得樂不思蜀!

行,帶路!

然後,下雨了。

突然而來的大雨,以傾盆之勢從天而降,她們罵罵咧咧地站在街邊煙酒鋪前躲雨。蘇杭擡頭看着天,除了沒頭沒腦布開來的雨幕,只有陰沉沉的、漫無邊際的夜色。

一個人要怎麽掙紮,才能從這裏逃出去?她想,不管往哪裏跑,都還是黑夜,不管跑得再快,都會被淋濕吧……

醜陋的黑,肮髒的一切都會被雨水沖刷盡表面的虛僞浮塵,那些從家裏走出去的男人,在媽媽虛與委蛇的笑容下阿谀奉承的男人,骨子裏也許都是蠕動的蛆蟲吧。蘇杭從身邊人的手中接過一支煙,透過灰敗的煙圈,看這個灰暗無望的世界。

她想起昨天那個叔叔,妄圖成為自己父親的男人,因為被自己潑了一臉茶水而惱羞成怒,那副嘴臉真是奇醜無比。可是今天中午的時候,蘇杭卻看見頂着那張臉的男人,陪在另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邊,殷勤萬分。

“世人究竟還能有多少張嘴臉,比老天都要善變。”她問。

“小杭你說什麽呢?”

“沒什麽,咱們現在就去你說的那個好去處吧。”

“啊?這麽大的雨!”

“怎麽,不敢?真他媽沒種!”蘇杭将煙蒂擲在地上,一把扯過身邊的人,“走不走?”

幾個人硬着頭皮陪着蘇杭沖進雨中,在寬闊的街道上狂奔。

然後,他們看見車前燈強烈的光束打在空氣中,一輛黑色小跑悄無聲息地停在他們面前。

“愣什麽!跑啊!”

“小杭,保時捷!這款型罕見吶!”

“嗯?”蘇杭随手抹了把濕噠噠的臉,也湊過去看。卻見車子被人打開,車主撐了傘走下來,那是一把黑色的大傘,在暗夜裏顯得格外幽谧。

後來蘇杭一直想不明白,那時候蘇航怎麽知道她在那裏,怎麽剛好就在那個雨夜來到她身邊,完成一場徹徹底底的改造與救贖。

“小杭。”

是一把清冽的好嗓子,蘇杭尋聲看去,撐傘的那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她的身邊,将傘舉過她的頭頂,黑色開司米的外套裏是溫柔的米色線衫,再往上……

蘇杭一怔。

那是一張笑臉,眉眼舒展,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與溫暖。

“你好。”

那個男人的出現就像是一場夢,連帶着他的身份,也像是不真實。

他卻真切地站在她面前,說着:“初次見面,我是蘇航,你的哥哥。”

蘇杭一直知道自己有親生父親,和媽媽離婚後帶着哥哥去了國外。也知道……他這十五年來,從來沒有想過來看一看自己。

而那個哥哥……蘇杭想,既然親生父親都把自己和母親當做空氣般對待,一個哥哥,也聊勝于無吧。所以她從未打聽過有關這個哥哥的一切,甚至不知道,他也叫蘇航。

可是多麽諷刺。

他過着怎樣的生活,自己和媽媽呢?早幾年的時候,背負着罵名和鄰裏閑言碎語的母親,拉扯自己過活的時候,蘇航在哪裏?就是現在,那個女人為了生活,已經不惜在不同的男人身邊周旋,這個時候,這所謂的血緣至親,又在哪個狗屁地方快活?

“放屁,老子哪來的哥哥。”

蘇杭挑釁地眯了眯眼,可惜雨水将彩妝沖刷地一塌糊塗,調色盤似的臉可能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

蘇杭只好背過身去:“滾回你來的地方。”

又沖一邊站着呆住的幾人大吼:“高胖、蕩蕩、大牛,愣那作死啊,快走!”

“跟我回家。”蘇航拉住她的胳膊,表情帶着些急切。

“放你爸的屁!”蘇杭随口罵道,這樣的髒話她學了不知道多少,這時候蘇杭倒有種奇異的快感,仿佛想把自己數年所學,一切在外人看來是叛逆的、卑劣的,都倒在他面前。

你看看,這就是和你流淌着一樣血液的妹妹,你倒是好好看看她曾經經歷過怎樣腐朽的人生。

可能,就是這樣的想法吧。

所以,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接二連三的,才做了那麽多蠢事。

“蘇杭!你洗個澡怎麽那麽磨叽?”江慕見蘇杭進浴室一個多小時都沒出來,站在外頭喊道,“你酒勁還沒散透吧!別在裏頭睡着了。”

蘇杭拍拍腦袋,匆匆忙忙關上開關,叫道:“知道啦知道啦!已經洗好了,馬上就出來,我清醒着呢!”

八年了。

互相折騰了整整一年,青春叛逆期的她在終于與蘇航磨合成功後,成為真正的兄妹,到現在,也有八年了。

蘇杭其實一直摸不清蘇航的路子。

他不像她所認為的那個樣子,為了管教她而使用暴力強制的手段,或者是為了拉攏而一味地溺愛。

最初的時候,蘇杭只覺得他很難打敗,不管自己用怎樣過激的言語和行為去激他,他都仿佛不為所動,永遠會以最好的姿态來面對她。

她捉弄他,卻反被捉弄,這個年長自己近八歲的男人,像個大男孩子,看着自己狼狽的模樣捧腹大笑;她嘲弄他,他也不生氣,喜氣洋洋的像個笑面彌勒;她不理睬他,他卻像個跟屁蟲,黏在身後一臉的哀怨讨好。

日複一日,每一個她逃課的日子,他都像是提前預知一樣準确無誤地出現在她面前,扮演着一個哥哥的角色。一個,決心要将失足叛逆、走在堕落邊緣的妹妹喚回的寬厚兄長的角色。

是的,扮演。

這是蘇杭在他身上學到的,最好的技能。

而她,總是被他的演技折服,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哥哥”這個角色所迷惑。

這個“哥哥”會永遠保持着達觀快樂的一面,會在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時候,随時随地出現在她面前,不管她是否開口相求,都主動為她屏蔽一切煩擾困難,卻不是溺愛,而是……

蘇杭說不好,蘇航在自己身邊的第一年,于她而言僅僅像是多了一個哥們,不,或者是多了一個冤家對頭……

可偏偏她,在和他作對的過程中戒了煙、不再酗酒,甚至,沒有逃課。

從前靠武裝自己換來的安全感,也已經慢慢不再需要。

當中考結束後,她看見本市重點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和自己已經及肩的柔順長發,那個時候,她曉得有些東西真的在發生着變化。

而她一直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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