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微不至
來到了張浩賢的公寓時,雨已經停了,天空由灰色徹底轉為了黑色。
上了電梯,來到門前的時候,她突然猶豫起來,她很害怕,害怕見到她不願意見到的景象,躊躇了一會,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打開了門。
房子漆黑一片,饒幸靈扶着牆,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電源開關,摸索了好一陣子,終于把燈給打亮了,眼前的一幕讓她微微一怔,只見張浩賢正仰躺在大廳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不會吧?
饒幸靈的心髒猛然劇跳起來,她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氣地走了過去,當她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她徹底松了一口氣,張浩賢的眼睛是睜開的,雖然看上去黯淡無光,但是那不是死人的眼睛。
“喂,張浩賢。”饒幸靈對着他低沉地呼叫了一聲,他卻毫無回應,依舊是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臉蒼白無血,下巴長滿了胡渣子,那模樣直叫人擔憂。
饒幸靈不安地蹲了下來,輕輕地撫上他的額,手指傳來了一陣冰冷的觸感。她馬上走到了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溫開水,然後走出了大廳把他拖了進來。
“我已經調好水溫了,你自己脫衣服,進去洗。”說着她關上了門。
她雖然不懂烹饪,但是煮煮白粥還是懂的,她洗好了米,量好了水,放在電磁爐上開始煮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浴室裏依然沒有一點動靜,饒幸靈惴惴不安敲了一下門,見沒有任何回應,她倏地打開了門,看見張浩賢依舊在地上頹然地躺着,一動不動。
饒幸靈無可奈何,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她向袁恺希求助,不到十分鐘,袁恺希便趕到,他一臉苦悶地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不禁嘆息了一聲,“真是讓人頭痛啊。”
門關上了,他們在裏面折騰了将近半個小時候,張浩賢終于一身溫熱清香地被送了出來。
饒幸靈把粥端到了他面前,他卻無動于衷地看向別處,看着他異常瘦削的兩頰,饒幸靈不由自主地抓起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乖,吃吧。”
張浩賢依舊沒有張嘴,視線滞留在別處。
在一旁觀看的袁恺希忍無可忍,一把奪過了饒幸靈手裏的粥,自覺奮勇地說:“還是我來吧。”
粥再次送往他的嘴邊,張浩賢依舊是無動于衷,雙眼惝恍地遙望別處。袁恺希畢竟是男人,他性子一急就掐住了張浩賢的兩頰,迫使他把嘴張開,然後順勢把粥強塞進去,不料湯匙收回的那一剎那,粥也跟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濺在袁恺希潔白的襯衣上,袁恺希咋着舌,一臉厭惡地放下了手裏的湯匙,從桌上抽出了一片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起來。
“他本人不願意吃,強迫他吃也不是辦法。”
“那怎麽辦?”饒幸靈無計可施地問。
“送去醫院。”袁恺希提議到。
經過幾番折騰,他們最後還是把張浩賢送去了醫院。
醫生無奈地說,“病人不想進食就是個問題,又不是厭食,若果是厭食,還是可以開厭食的藥劑給他,但是他的身體本來就是沒有問題的,我們只能為他注射營養液來維持身體,其他的還得要看他自己了,心理方面才是他最需要的接受治療的。”
把張浩賢送回家,已經是晚上11點了,他們把他安放在床上,為他蓋好了被子,然後離開了。
那晚,饒幸靈失眠了,她想起了他未婚妻說的話,他取消了婚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即使母親去世了也好,這個男人也不該像孩子般鬧別扭吧,都多大的人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不吃不喝,他會不會死的?這麽想着她就越發的不安,輾轉悱恻直至天亮。
第二天,還沒等到下班,饒幸靈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張浩賢的公寓,他依舊靜止不動地在床上躺着,沒有任何好轉,反倒是他眼眶上的黑眼圈比昨晚明顯了幾分。
還是先熬點粥吧,這麽想着她便轉身走去,不留神撞倒了旁邊一個扁平的大木盒,木盒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沉重的悶響,經過這麽一下撞擊,木盒蓋子随之打開了,掉落到一旁,沒有蓋的木盒子安靜地躺在地板上,裏面的一幅畫赫然在目,那是一幅寫實的油畫,畫裏畫着一個女孩在看海,海景很熟悉,就是她經常去看的海,女孩的背影也很熟悉,還有那件駝色華貴毛呢長外套也很熟悉。再仔細看看那雙吊在女孩纖細的指尖上的限量版黑色高跟鞋,毋庸置疑,那就是她自己。她想起了上一年,他剛當上了她的私人司機不久,他陪她去看海的情景,當時,張浩賢一直在她身後坐着,原來那時候他就偷偷地把這個場景記在腦裏,然後回來把它畫了下來。
畫面逼真得讓她咋舌,上色比真實的情景更為夢幻,那是一副洋溢童話格調的寫實油畫。她輕撫着布面,撫摸着畫上的自己,厚軟的觸感讓她察覺到畫布後面原來還疊着一沓畫布,她一張一張地掀開翻閱,詫異地發現,這些畫的主人公全都是她自己,并且全都是采用童話式寫實手法,活靈活現夢幻唯美地展現不同角度的她,有畫她喝醉時的特寫面容,有畫她在辦公室裏忙碌的身影,有畫她在雪中伫立,面容失落,惆悵遙望的場景,還有畫她在清澈見底的水裏暢游的美麗身姿,她最喜歡這一幅了,晶瑩剔透的海水就像一塵不染的天堂,白皙婀娜的她恍如一個正在飛翔的天使,魚兒在她身邊歡騰,這段如夢的記憶早已被她忘卻在漫漫的記憶長河裏,卻被這個男人以一種定格的模式默默地珍藏了下來。
半晌,饒幸靈心情複雜地阖上了木蓋子,然後默然地把它擺放回原處。
她走進了廚房,像昨晚那樣,把米洗好,把水量好,放在電磁爐上熬起粥來。
粥熬成後,門鈴響了,把門打開一看,正是郭倪和袁恺希,他們提着一大籃水果走了進來表示慰問。
饒幸靈開始喂張浩賢吃白粥,他們就在身後靜靜地觀望,這個男人還是頑固地不肯張嘴,面無表情地看向別處,饒幸靈即使是女子,性子急起來基本不遜色于男人,她突然把那勺粥一口含住了,然後放下了湯匙,在旁人不解之時,她雙手忽地按住了張浩賢的兩頰,把唇貼了上去,當吻上了男人執拗緊閉的唇時,對方終于有所反應,愕然地微微地張開了嘴,饒幸靈趁勢用舌頭把含在口裏的粥送進了男人的口裏。
“饒幸靈!”
目睹這一幕的袁恺希醋意大發,勃然大怒,他在身後厲聲吼叫了一聲,見饒幸靈沒有回應,便惱羞成怒地轉身,忿然離去。
見到此般僵局,郭倪慌亂了,她躊躇了一陣子,便決意追随袁恺希而去,下一秒大廳便傳來了大門阖上的聲音。
饒幸靈并沒有被他們的舉動所驚擾,她泰然自若地收回了唇,淡然地注視着張浩賢,經過這番出乎意料的以吻喂吃後,張浩賢那雙黯淡的瞳仁終于重拾了一絲光芒,他不再望向別處,而是呆然地望向她,只見他幹澀的嘴唇開始一張一阖地輕輕動着,似乎在咀嚼着口裏的白粥,看見他的喉結跳動了一下時,饒幸靈欣喜地拿起了一勺粥再次送了上去,男人這次有了反應,微微地張開了口,緩緩地吃上了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