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你而改變

金色柔和的陽光無聲地從窗外投射了進來，把暗淡的房間照亮了一大片，純白色的窗簾被風輕輕拂起，像女孩調皮的裙擺。

窗簾拂動的輕響把沉睡中張浩賢喚醒了，卻沒能喚醒他身旁同樣熟睡的饒幸靈。

他輕輕地轉過頭來，沉默地端詳着眼前這張睡臉，這張曾讓他一度朝思暮想的臉，現在就近在咫尺，平靜的，柔和的，美好得就像四月的陽光，照亮了他暗淡已久的心房。張浩賢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驚醒這位美人，小鹿亂撞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應該不是夢。

他回想起昨晚，她剛喂他吃完白粥，正意欲離開，卻被他執拗地抱緊了，他哀求她別走，她就真的沒有離去，還溫柔地安撫他入睡。想起那般情景，張浩賢不由得臉紅耳赤，多虧當時被孤獨迷醉，沒有自主意識，才做出如此大膽魯莽的行為。

母親去世了，最後一個親人終究都離他而去，如今，他茕茕孑立，這麽一想，心髒仿佛猛然地挨上了沉重的一擊，痛不欲生的感覺再度襲來。人們都說巨蟹座是愛家如命的孩子，這句話一點都沒錯，雖然他的家早以支離破碎，剩下母親一人獨立支撐，但是他依然深愛着這個家。

“啊賢，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在父親的葬禮上，母親曾對他如是說。唯一，他是母親唯一的家人，母親也是他唯一的家人，他們兩個組成了小小的家，這個小小的家給予了他大大的力量，生活的拮據與艱辛并沒有壓倒他，他不能倒下，因為他是母親的支柱，他只要不倒下，母親就不會倒下，他們為這個家嘔心瀝血，互相依存。

他頭腦不好，但是在功課上他一向是最刻苦鑽研的那個，雖然永遠都拿不到第一，但是總是位居班上的前五。母親一直辛勤勞作，只為了他的學費，他不忍心揮霍。每當看見母親辛勞歸來的疲态，他就止不住心疼，他期盼着能盡快長大，只要長大了，就能為母親扛起這個小小的家，讓她好好歇息。

他生來就內向腼腆，不太懂交朋友，所以小學初中基本都是自己一個人耍。初一那年，因為一堂美術課，他迷上了繪畫，他為那些缤紛的色彩着迷，那些鮮豔奪目的顏色恍如一道燦爛的彩虹，爛漫了他如灰的生命。他一個星期沒有吃早餐，把錢存了下來，給自己買了一盒水彩，然後在圖書館裏借來了一些水彩書，一旦完成了作業，他就會躲在房間裏孜孜不倦地繪畫，繪畫着他神往的缤紛世界，他為他所畫的世界迷醉，沉淪，只有那時候，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快樂。

初中畢業那年，他驀然驚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畫了近百張水彩畫。

上了高中，因為他的腼腆怯弱，招來了高年級的欺負，他們總是威脅他給錢，如果不給他們錢，就會招致肉體上的折磨，張浩賢開始會把早餐錢省下來給他們。但是越是遷就，他們就越是跋扈，漸漸，所索要的數目超出了張浩賢的能力範圍，他就只能硬着頭皮挨打，即使告知了老師，第二天只會招來更嚴重的報複，被他們暴打得更厲害。

連續好幾天，他臉上身上的傷痕有增無減，随處可見，他不想讓母親擔心，在母親還沒有回來前就早早上床假裝睡去，然後到了第二天，他就會悄悄地溜去上學。

一次又一次的欺淩，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他們對此則是樂此不疲，因為怕驚動老師，他們總是把他拽到操場去施暴。張浩賢發覺自己是一副賤骨頭，很經打，沒有人會對他出手相助，他也沒有過多的期待，打打就過去了，他已經麻木了，皮肉乃至骨頭都已經麻木了，不會很痛，只要母親不知道就好。

出乎意料的是，他被一個女生救了，那個女生就是饒幸靈。

那是一個初夏，至今為止，他依然能清晰地想起當時的情景，刺目的陽光，熱辣的溫度，那張白皙美異的臉孔，對他來說，都是那麽的刻骨銘心，因為那是他第一次的怦然心動，第一次的一見鐘情。

天使。

這是他第一眼看見饒幸靈時，內心第一時間作出的驚嘆。在金色耀眼的陽光下，她翩若驚鴻婉若天仙，讓他看得不禁兩眼發直。

但是這位天使卻對他說出了不像天使所說的話語。

你再不變強大，這樣的欺淩将不會停止，再有下次，我不會救你的了。

很酷很冷的話，卻無法摧毀他心裏劇烈湧動的情絲，很想和她做朋友，最後卻被她無視了。自從那天後，他就得了嚴重的單思病，一直精神不振，心裏總是想着她。

有一天，他在走廊裏跟她擦身而過，再度的相遇令他欣喜若狂，他想喊她，卻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直直地看着她走進她所屬的班級。後來發現她的座位是靠窗的，張浩賢便鼓起勇氣上前搭讪。雖然每次都會遭到她冰冷的回應，但是心中那股強烈的情愫給予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絲毫沒有退縮。

誰要和你這種孱弱的人做朋友啊！

下次再來找我，我就把你殺了。

結果，他的努力不但得不了一絲回應，還換來了她狠戾無情的回絕，那毒辣的話語猶如尖銳冰冷的毒針，一針一針地紮進他的心口，劇烈的疼痛感麻醉了他每一寸神經，久久不能散去。

自那以後，他頹靡了好一陣子，成績一落千丈。

再後來，高年級的那三個惡棍再次找上了他，如從前那樣，他被他們帶去了那個老舊的地方，然後挨上了一拳又一拳，一腳又一腳，比起心裏面的，這種痛真的算不上什麽，他甚至連一聲□□都沒發出來。

“這小子，怎麽突然變得像個玩偶似的，怎麽打都沒有反應。”

“不知道，反正打着沒意思，還不如打沙包去好了。”

那些人突然停止了對他的毆打，掃興地轉身離開了。

誰要和你這種孱弱的人做朋友啊！

這句話突然在他耳邊再度響起，随即化作了沉重的一拳，悶悶地打在他的心口上。

他頹然吃力地站了起來，看着不遠處的身影，心中突然生起了一個念頭，他決定不再當一個孱弱的人了，他要打倒這群人。心中的吶喊化作了一股激烈的熱流，在他身體裏湧動，讓他渾身是力，借着這股力量，他蹬地發力沖了過去，咬着牙，朝那三個背影直直地沖去，在他們還沒有回過頭來的時候，張浩賢朝他們其中一個的後背狠狠地踹去，那個男生比他想象中要弱，經他這麽一踹，就猛地跌趴在地上，外加吃了一口沙。另外兩個男生頓時驚呆了，木然地看着他，還沒待他們回神，張浩賢再度朝他們其中一個踹出了一腳，狠狠地，用盡全力地踹到男生的肚子上，就像饒幸靈那樣，直擊致命點，讓他無力反撲。

正當張浩賢喘上一口粗氣的時候，後面的一個男生倏忽上前踹了他後背一腳，突然而來的沖擊力讓他站不穩腳，趔趄地跌趴在地上。還沒待他起來，那個男生趁勢撲了過來，左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右手掄起了拳頭，死命地往他臉上揍。

不做孱弱的人，不做孱弱的人!

意志越來越堅定的他做出了孤注一擲的掙紮，他使勁地用頭向前一撞，死死地撞向了男生的面門，伴随着一聲慘叫，男生停止了毆打，轉而捂着發紅的鼻子，痛苦地□□起來，張浩賢顧不上額頭和臉上的腫痛，順勢把他踹開，然後猛地站起，繼續一腳把這個男生踹倒在地上。

“你這家夥，不想活了，是不是？”

後面傳來了一陣吼叫，只見那個首位被他踹倒的男生已經從地上站起，嘴唇有輕度擦損的痕跡，他眼露兇光，大叫一聲朝他撲來，張浩賢已經毫不畏懼了，反正他全身都痛，毫不在乎再添增一點，這麽想着，他也大無畏地撲了上去，和那個男生死死糾纏成一塊，倒地厮打起來，直到老師趕來制止。

讓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發生了，母親被校方叫了過來，母親凝視着滿身傷痕的他，異常沉默。出乎意料的是，母親并沒有任何責備他的意思，反而為他向校方辯駁：“我的兒子向來都很文靜乖巧，他并不是個會打架的人，除非有人刻意挑釁。”

最後，那三個男生終于招認了，還向他低頭認錯。母親對他的信任讓他感動落淚。雖然臉上很疼，但是已經無所謂了，終于擺脫了孱弱這個稱號，他頓然如釋重負。

自那以後，那三個惡棍再也沒來找他麻煩了，但是他并沒有因此而松懈，堅持每天早起晨跑，還加入了籃球隊，不知不覺，他的身高逐漸飙升，身體比以前健壯了許多，長期的鍛煉重塑了他的人格，他不再膽怯腼腆，而是變得陽光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