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寶甃蹑手蹑腳的進家,客廳氣氛凝重,王國勳坐在主位上撚煙絲,王與祯垂頭喝茶,大伯板着臉看着王與秋,王與秋面無表情的坐在餐桌前,手裏摘着四季豆。

邬招娣從廚房看見她,拉着臉道:“家裏是客棧?再夜不歸宿腿給你擰斷。”颠颠竹筐裏的四季豆,“看見你跟個游仙一樣就煩,拿回屋炒去。”

王寶甃識時務,一句話不犟,端着四季豆回了廚房。客廳又重歸沉寂。大片刻,王與仕起身道:“爸,那我先回了,晚會鎮裏還有會呢。”

王國勳擺擺手,讓他離開。

邬招娣道:“大哥,在這吃了飯……”

“不了,你嫂子早做好了。”王與仕看看王與秋,王與秋不跟他照臉。

“這煙絲受潮了。”王國勳咳嗽了一聲,“有點黴味。”

“交待你幾回了,讓你拿出去晾晾。”王與祯埋怨邬招娣。

“我讓幺兒拿出去晾了,她直接攤開……”邬招娣話沒落兒,王寶甃無辜道:“我晾了,下午去收的時候被風刮沒了。”

王與祯道:“攤鍋裏焙焙,咱爸本身肺就不好,發黴的煙……”

王寶甃插話,“那應該戒了。”

王國勳沒理他們,拎起煙袋出了屋。

邬招娣喊道:“爸,飯馬上就好……”

王國勳擺擺手,表示不想吃,一句話沒留的走了。

王與祯眉頭緊鎖,悶頭喝茶。王與秋一副木央央的神情,靜坐在那。邬招娣騰着餐桌道:“吃飯吃飯,一頓早飯能吃到晌午。”

“我沒胃口,你們吃吧。”王與祯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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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不吃早飯……”邬招娣正說着,王與秋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邬招娣催王寶甃,“快去攆上你姑,你這幾天先住你姑那兒。”

“咋了?”王寶甃問。

“姑娘家別亂打聽事。”邬招娣擰她道:“敢發現你亂跑,腿給你擰斷。”

王寶甃巴不得不住家,胡亂收拾了一通,準備去追王與秋。邬招娣叮囑她,“王桂枝你小心點,敢讓我聽到你什麽閑話,我腿給你擰斷!別有事沒事的往西平家晃,他是你親哥?阿玥家也少去,就她媽那張破鑼嗓。”

“那我去誰家?”王寶甃反問。

“咱家裝不下你?”眼見邬招娣要惱了,王寶甃點頭敷衍,一溜煙跑不見。

邬招娣又打電話罵她一通,以後不許她跑,跑起來跟只瘸腿鵝一樣。

王寶甃氣喘籲籲的追上來,看着王與秋問:“姑,你咋了?”王與秋搖搖頭。

王寶甃也不追問,跟在她身後回了民宿。住在王與秋家正好,她也打算靜幾天,關上門好好反省反省。

她讨厭現在的自己,一身臭毛病,尤其在王西平面前,她很難控制得了局面。偶爾放縱一下自己還好,時間久了會失去自我。阿玥昨天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了。

王與秋坐在前臺發呆,王寶甃收拾了客房床單,扔在洗衣房清洗消毒。床單抻開晾在屋頂,一陣微風刮過,一列列白床單迎風搖曳。頭頂是白雲藍天,腳下是碧草溪流,王寶甃把臉埋在床單裏,久違的平靜。

王寶甃站在屋頂喊甘瓦爾,他正騎着單車穿梭在下溪村。王寶甃下樓,甘瓦爾渾身汗透,跟個髒猴似的騎在單車上,手裏拎了個長竹竿,車把上挂了一兜的叽鳥殼。

王寶甃遞給他一瓶汽水,掂掂車把上的叽鳥殼,“今兒一天撿的?”

甘瓦爾一股腦喝完汽水,擦着汗說:“差不多。”

“跟你老子學的臭毛病,差不多是什麽意思?”王寶甃問:“臉上紅痕怎麽回事?”

“我鑽玉米地裏撿叽鳥殼,玉米葉劃到了……”

“哪的玉米地?”

“蘇家莊的玉米地。”甘瓦爾指指道:“那片地挨着白桦林,裏面有好多好多的叽鳥皮!”

“你自個去撿的?”王寶甃道:“你膽子真大,玉米地裏最容易藏匿壞人,裏頭有專門拿麻袋套小孩的,會把內髒掏出來賣掉。”補充道:“還有眼睛蛇,大蟒蛇之類的。”

“裏頭還有墳,你聽過鬼打牆沒?要是正午十二點經過墳頭,你再也出不來了。裏頭會有惡鬼讓你吃糖,糖就是土,吃着吃着你就沒魂了。”王寶甃一頓恐吓,“真事兒,我奶奶告訴我的。”

“……”

“我不信。”甘瓦爾道:“那我讓王……三叔陪我一塊去撿。”

“行,讓你老子念着經。”王寶甃問:“你攢了多少錢?”

“一萬四千八百五十塊。”甘瓦爾道。

“……”

“全部是撿叽鳥皮?”王寶甃震驚。

“端午節賺了五千,剩下的是這兩個月抓叽鳥跟撿叽鳥殼。”

“那也了不得,倆個月都能賺9000。”王寶甃問:“怎麽不跟同學一塊?”

“他們嫌熱。”

“進屋涼快會,這怪熱的。”王寶甃道。

“不了,我要回家了。”甘瓦爾踩上單車。

“等一會。”王寶甃扭頭回屋,裝了一兜零嘴,拿了幾罐汽水,廚房收拾了一些雞架,讓他帶回去喂狗。

王寶甃看着甘瓦爾的背影,連小孩都比自己有志向。

王與秋蹲在後院剪花,王寶甃晃過去,跟她并肩蹲下問:“姑姑,什麽是真正的愛情。”

王與秋扭頭看看她,“有喜歡的人了?”

“我就是問問。”

“愛情沒有标準,能讓你日思夜想,讓你輾轉難眠,讓你變成傻瓜……這些都是愛情。”王與秋淡淡道:“只是時間不同。有些愛情短的只夠碰一下,有些能三十年,有些能一輩子。”

“還是要有個标準吧?”王寶甃問。

“你喜歡他,他喜歡你,這需要什麽标準?”

“不是,我意思是……嗯,算了不說了。”王寶甃道:“我也不知道要表達啥。”

“你是不是問好的愛情是什麽?”王與秋問。

“對對對。”王寶甃道:“差不多這意思。”

“這也是每個人理解吧。”王與秋晃了會神道:“可以讓你欣賞自己。”垂頭剪着花,嘴裏輕唱道:“忘記他,等于忘記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遺失了自己。忘記他,等于忘盡了歡喜,等于将心靈也鎖住,同苦痛一起。從來只有他,可以令我欣賞自己,更能讓我去用愛,将一切平凡事,變得美麗。忘記他,怎麽忘記得起,銘心刻骨來永久記住,從此永無盡期……”

王與秋唱着,兩行淚滴在花葉上,看着她笑道:“我就因為鄧麗君的這首《忘記他》拿到了校花跟鎮花。也是因為這首歌,我當了音樂老師。”

王寶甃看着王與秋的笑,突然堵得慌,自己肯定捅到了她的傷心事。王與秋拍拍手,起身道:“幺兒是有喜歡的人了吧?你只要真心喜歡,不管是誰我都支持。”

“要找一個讓你不畏嚴寒,不懼風雨,自己能欣賞自己,能聞到花香,聽到鳥叫,能感受到一切美好事物的人。”

王寶甃發了會愣,琢磨了大片刻,追進屋問:“姑姑,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情感問題,她老向我抱怨吐槽,我不知該怎麽辦。”補充道:“就是阿玥。”

王與秋看她一眼,收拾着前臺抽屜道:“說說看。”

“她喜歡一個男人,不見他就抓心撓肺的想他,一見他吧,就控制不住的放飛自己,老幹一些蠢事糗事。她每天在極度興奮跟極度懊悔中度過,她很害怕,她問我怎麽辦?”王寶甃說着,跑後院拽一根狗尾巴草,尾巴輕輕掃着王與秋的脖子,“比這種感覺更強烈。”

王與秋拍掉她狗尾巴草,“阿玥害怕什麽?”

“她害怕這樣時間久了,惹那男人煩,她自己也會變得不是自己……”話沒落兒,王與秋問:“阿玥為什麽這樣?她不是這種性格……”

“對。”王寶甃拍桌子道:“問題就出在這。我也問她這個問題,她說她心裏想這麽做,她想取悅這男人,這男人對她很好很好,她想對這男人更好更好。”

“這男人要是腳踩兩只船,她要怎麽辦?”王與秋問。

“嗯??”王寶甃狂搖頭,“他不會的。”

“我有一個閨蜜就這樣,當初愛得死去活來,後來這男的發達了,找了個更年輕漂亮的。”王與秋道:“我朋友太愛他沒辦法,任這男人在外養着小三,她現在把持着家裏經濟,對外頭的花花草草不當回事。”

“還有這種女人?”王寶甃想了會道:“我會暴打他一頓,讓他卷鋪蓋滾蛋。”

王與秋沒接話,大半晌問:“這男人對阿玥的這種行為是什麽态度?提出過讓她改?”

“沒有沒有。”王寶甃狂搖頭,“他是放縱的姿态,甚至是鼓勵這種行為。阿玥跟我說,她就是看到這男人的态度,才更肆無忌憚的撒歡兒。”

“那就好,讓她不必過于害怕,這是情人間表達愛意的方式,如果有一天這男人煩了,就代表他變心了。”王與秋看她道:“表達愛意的方式沒錯,只是這男人變心了。”

“阿玥要是覺得自己太放飛,可以适當調整一下。好的愛情能讓雙方獲益,如果累大于悅,痛苦大于幸福,這段愛情就需要雙方溝通調整,若溝通未果,果斷放棄。”

王寶甃不明覺厲的點點頭。

“替我轉達阿玥,讓她好好享受愛情,不要過于思慮,我為她感到高興。”王與秋意味深長道。

“……”

吃過晚飯,王寶甃躊躇了半天,揉揉肚子道:“我出去散會步吧?聽說飯後散步身體好。”

“去吧。”王與秋收着碗筷。

“要不我來洗?”王寶甃假讓道。

“給你。”王與秋推給她。

“……”

王寶甃出來民宿,看了一眼路燈下的人,自顧自的拐進一條偏道,王西平尾随其後。倆人前後走了一段,待完全脫離了民宿的視線,王西平跟她并肩。

“晚上吃的什麽?”王寶甃問。

“小米粥,尖椒土豆絲,拍黃瓜。”

“怎麽又是這些?你吃不膩?”王寶甃問。

“飯怎麽能吃膩?”

“行吧。”王寶甃垂頭,看看他的手。

“你恐吓甘瓦爾幹嘛?”王西平牽住她手問。

“沒有恐吓,這都是我奶奶告訴我的。”王寶甃晃着他手,心比蜜甜。

“炸毛犬。”王西平笑笑,揉揉她頭發。

“讨厭!”王寶甃嬌嗔的看他一眼,“我不燙,你非要我燙,我媽說我是一條花毛狗……”餘音未落兒,嘴被王西平封住。

大半晌,王寶甃緩過勁道:“我這兩天不打算見你的,我覺得自個太放飛,我想着要不要調整?”

“不要調整,我喜歡你這樣。”王西平拉着她坐在草坡上。

“真的咩?”王寶甃歪着腦袋看他。

王西平笑笑,別開了臉。

王寶甃舔一下他耳朵,趴在他懷裏亂蹭,“我是炸毛犬,你是短毛犬。”

“你不要歪着頭看我,我會想起昨晚上布簾……”說着笑躺在草坡上,說不下去了。

“讨厭!”王寶甃啃他脖子。

王西平大笑,王寶甃啄他一下眼睛,喊一聲平平,啄他一下眼睛,喊一聲平平。

王西平緊摟住她,吻着她發頂,指着她看天上的星星。

倆人看一會,吻一會,吻一會,看一會。

王寶甃趴在他肩頭道:“這幾天我不能哄你睡了,我要留在這陪我姑姑。”

“好。”

“沒我你能睡着?”

“能,跟你打電話就行了。”

“離開我看你怎麽辦?”王寶甃暗自得意道:“連覺都睡不好。”

王西平笑笑,手指繞着她頭發。

“你必須睡夠八個小時。科學數據表明,長期熬夜的人壽命短,女性比男性壽命長,我不要等将來九十歲了,還要拄着拐杖翻山越嶺的找你墳頭。”

“好。我每天睡八個小時。”

“中藥也得喝,反正你得調理的比牛壯。”

“好,調理的比牛壯。”

“你閉眼幹什麽?”王寶甃看他,“你敷衍我?”

“我在想你牙齒掉光,彎腰駝背,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王西平正說着,王寶甃吻住他,咬了下他舌尖。

“是誰說唾液有細菌的?”王西平捧住她臉問。

王寶甃啄他一下眼睛,“其實不去你家也好,我怕美色當前把持不住,萬一把你給做了……哈哈哈哈,平平,你不要害羞嘛!”

……

作話【以後早十晚七日兩更,會在除夕夜前發完!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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