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王寶甃拎着禮出了院,被王寶猷攔下接過,說他去何家送。屋裏王與祯在跟邬招娣吵架,王寶甃打着嗝,順着一條偏僻的道,往坳裏民宿去。

太陽都落山了,王寶猷把鎮裏找個遍,都不見王寶甃。王與祯出來找,王與秋也出來找,這事都瞞着王國勳。

天擦黑,甘瓦爾騎着單車回來,咕咚咕咚喝着水,朝前臺的王西平道:“我看見一個很像寶兒的人,站在坡後頭的溪邊,都一個下午了。”

“坡後頭?”王西平看他。

“就是梨樹那邊的坡後頭,游客的風筝挂到樹上,我跑到坡頭爬上去夠,就看到那底下有一個人,看着像寶兒但我喊她,她沒應。”

王西平道:“你看着民宿,我去看看。”王寶猷一下午來了三趟,直問寶甃在不在,什麽也沒說。

王西平找過來的時候,王寶甃躺在坡上睡覺,王西平捂住她耳朵,“蟲子爬進來了。”

王寶甃看看他,趴他身上沒作聲。

倆人靜了會兒,王西平揉着她頭發道:“寶兒,我小侄需要在春生住幾天,我大伯病了,他照顧不了。”

王寶甃擡頭看他,王西平斟酌道:“西夏在醫院照顧她媽,後天才出院。”

“你大伯病了,你這幾天也得去照顧?”

大半晌,王西平點頭道:“去送個飯,他家沒人煮飯。”

王寶甃點點頭,摸着他臉問:“你伯母煮不了飯,你大伯不會煮飯,你還有個小侄子,西夏在城裏工作,你以後打算怎麽辦?一日三餐天天送?像個兒子一樣伺候他們?”

王西平變了臉色,沒作聲。

“西平你告訴我,你想要給我什麽生活?跟你一起承擔你大伯家?”王寶甃看着他。

王西平別開臉,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覺痙攣。王寶甃坐在他身上,擺正他臉,“你爸能照顧得了你大伯家,你能?沒你爸的本事就不要攬你爸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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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平沒說話,王寶甃束起長發,褪掉T恤,解開內衣,看着他道:“你要我,就不能管你大伯家。”

王西平捏捏她臉,王寶甃捧着他臉道:“我只有你了。”王西平閉着眼鼻尖觸着她鼻尖,王寶甃淺聲道:“吻我。”王西平舔她嘴唇,托着她腦袋深吻,好一會兒,撿起衣服一件件替她穿好。

“我不美?”王寶甃看他。

“天涼了,我怕你感冒。”

“我不怕。”王寶甃執拗道。

“傻妞兒。”王西平揉揉她頭發,牽着她手道:“我們回春生。”

“你選我了對吧?”王寶甃看他。

王西平蹲下,替她系鞋帶,轉過身道:“我背你。”

王寶甃趴他背上,摟着他脖子道:“我哥把禮給何家還回去了,你明天就去找我爺爺,你只要不管你大伯家了,我爺爺一準同意。”鼻尖在他頭發上蹭蹭,委屈道:“我媽罵我不要臉,說我整天賴在你家,她說要掐死我。”

“我們以後住在春生,我給你生一個小孩,你要嫌不夠我還給你生,我們生一個世界杯……”王寶甃趴在他背上嘀咕,沒一會兒,就閉了眼歇了聲。

王西平緩步往回走,十分鐘的路程,走了一個鐘。回春生把她放床上,她翻個身夾着被子睡。王西平看了她會,打了盆溫水,替她擦手擦腳,蓋上被子離開。

王寶甃被敲門聲吵醒,甘瓦爾說游客要借電車,去街上買吃的。王寶甃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看看初生的太陽,又是美好的一天。

正在門口刷牙,王寶猷騎着電瓶車,拎着早餐過來道:“肉餅,咱媽刻意排隊……”王寶甃扭頭回了屋。

王寶猷追進來道:“我賭咒,真是邬女士買的!她不好意思來,委托我過來慰問。”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回家了。”王寶甃漱着口道。

“行行,咱不回家。”

“我是認真的。”王寶甃看他道:“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你媽的慣用伎倆。”

“咱媽後悔死了,昨個找你到半夜,爸跟媽差點鬧離婚。”王寶猷道:“你明知道咱媽脾氣,一點就着……”

“我脾氣好?”王寶甃看他道:“她從小事事順着你,從來都是。從小到大,我什麽事她都要插一腳,你填冷門志願,她誇你眼光獨到。我同樣報冷門,她說不好找工作,強行改了我志願。你出國是鍛煉,我出國就不安全。”

“我不想提這事了,太沒勁。你也別替她攬,她真要後悔了,她自己就來了。她老說我忤逆她,誇你孝順。她淨說大實話,你事事順心如意,當然用不着忤逆她。”王寶甃擦了擦臉,朝樓梯口喊:“王西平,王西平?”

甘瓦爾在後院應聲,“他抱着小侄子回家了。”

“大清早就回?”王寶甃回房間塗臉。王與秋推門進來,跟王寶猷相視一眼,王寶猷聳聳肩,軟硬不吃。

一個上午要過去了,有兩房客人訂了午飯,王寶甃給廚房交待了聲,回頭打王西平電話,那邊正在通話中。甘瓦爾拎着幾兜菜回來,王寶甃道:“你回去喊王西平,看他在家幹嘛。”

甘瓦爾看着她問:“你們不是吵架了?”

“吵什麽架?”

“他昨晚上就收拾了衣服,抱着小侄子回家了。”

王寶甃懵了會兒,轉身上樓,屋裏什麽都沒有,衣服鞋子牙刷,收拾的幹幹淨淨。甘瓦爾看她道:“他說讓我幫你照看民宿,他要回去照顧大伯……”說着止了話,看着王寶甃臉色不吭聲。

王寶甃坐在床上沒反應,甘瓦爾指指枕頭,轉身下了樓。王寶甃從枕頭底下拿出封信,王西平讓她照顧好自己,他不能去找她爺爺求親了。

王寶甃沖下樓,騎上摩托直奔王西平家。王西平家沒人,王寶甃往他大伯家,他正帶着小侄子在院裏熬藥。

王西平看她一眼,繼續往中藥罐裏放藥材。

王西平那一眼讓她怯了,王寶甃攥着車鑰匙道:“春……春生太忙了,有食客點了炖雞。你熬好藥抱着小侄兒就回來。”說完也不等王西平回應,騎上摩托就走了。

王寶甃一直等到深夜,王西平也沒回來。王寶甃明白了,王西平不是在吓唬她。王寶甃又騎着摩托找王西平,門口徘徊了一陣,推門進屋,王西平站在八仙桌前抄小楷。

王寶甃扯扯他衣擺,小聲問:“你怎麽沒回春生?”

王西平看看她,別開臉道:“我以後不回了。”

“我昨天被我媽打了,真的。”王寶甃指着臉道:“我……我當時快氣死了,我腦子不清醒,我也不知道我說了……”止住話,略帶哭腔道:“你明白我的對吧?我有時候會口不擇言……”說着淚往下掉,手指纏着他T恤擺,再說不出話。

王西平抹抹她淚,吻住她發頂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沒本事太無能,我不能把你拖下來……”

“不是不是的!”王寶甃搖頭道:“我沒有嫌棄你沒本事,我敢賭咒我真沒有,我就是……”

“我明白。”王西平紅着眼窩道:“我都懂,寶兒我都懂。”

“那你原諒我了?”王寶甃看他。

王西平抹着她淚,沒說話。

“我……我媽一直在家激我,我當時腦子太糟了,我想着……這個世界只有你懂我,我不想讓別人分散……對對,我是占有欲太強了,我只想要你屬于我,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你明白我的對吧?”王寶甃語無倫次道。

“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你一生……”話沒落兒,王寶甃把桌子上墨掀掉,哭着道:“我們一起面對,我們一塊解決你大伯家……”

王西平搖搖頭,王寶甃把他寫的小楷撕碎,打着嗝喊:“你想要我怎麽樣?”

王西平摟住她,半天不作聲,貼在她耳邊道:“寶兒,我們到此為止,這樣對我們倆都好……”

“不要不要!”王寶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王西平扭過頭,手指直打顫。王寶甃打着嗝問:“那我們還當朋友……”

“當不了,我當不了。”王西平身體發顫,淚往下直湍,“長痛不如短痛。”

“你……你就這麽決絕,沒挽回的餘地了?”王寶甃看他。王西平背着她站,沒作聲。

“我再也不原諒你了!”王寶甃喊完,一路跑出去。王西平随即跑出去,跟在她身後,直至她到民宿。

中秋節過去了,倆人鬧掰了一個禮拜,國慶節來了。這幾天王寶甃哪都沒去,就呆在春生,坐在前臺發發呆,走走神,跟電腦卡機了似的。

甘瓦爾再傻,也明白倆人鬧僵了。王西平不在民宿,他當然不好意思住,收拾了衣服準備回去,門口徘徊了陣,朝王寶甃道:“我要走了。”

王寶甃別開臉,裝作很忙的樣子。甘瓦爾道:“你照顧好自己。”說完就跑走了。一股勁跑回家,瞪着眼看了會王西平,轉身回屋鎖上門。王西平拿着鑰匙打開門,朝他道:“誰讓你回來的?”甘瓦爾蒙上被子不說話。

王西平坐在床邊道:“等會你回春生去。”頓了下道:“我以後就在刑偵隊工作,如果忙起來可能照顧不了你,你跟着她會好點……”

“我又不是她的小孩,她憑什麽……”

“她喜歡你,你回來她肯定很傷心。”王西平看他。

甘瓦爾又拎着衣服回春生,難為情道:“他非要我回來。”

王寶甃點點頭,“你去街裏買一副筷子。”甘瓦爾放好衣服,騎着單車歡快的走了。

王寶甃蹲在後院給花施肥,王與秋過來轉了圈,看看她道:“你去溪裏玩會?那邊很熱鬧……”

“不去。”

“寶源他們說六號晚上過來,我讓老張弄了只野雞,咱們在我後院聚聚?”

“好。”王寶甃點頭。

“我昨個在街裏見阿玥了,她最近怎麽樣?”王與秋坐下閑聊。

“就那樣吧。”王寶甃敷衍道。

王與秋點點頭,不再提。

王寶甃洗洗手道:“我去街裏買包花籽。”

“行,我幫你看着。”王與秋看她。

王寶甃騎着摩托離開,王與秋閑着無事,屋裏轉了會,坐在前臺看電影。抽屜沒鎖嚴,一個藍色筆記本露出來,王與秋拿出來看,前面幾頁寫着王西平的名字,又用紅筆狠狠打個叉。其中一頁畫了個人,臉上身上都被筆尖戳爛。

王與秋笑着搖搖頭,往後翻了幾頁,後面寫着原諒,不原諒,原諒,不原諒,寫了滿頁紙,最後停在了不原諒。又一頁寫滿了對不起,然後被劃劃。又有一頁寫滿了想你,然後又被劃劃。王與秋合上本子,嘆了口氣。

抖開桌角的一團粉紙,“我的世界只剩寒冬,再無四季。”字跡被淚暈染的模糊,王與秋又攥成一團,放回桌角。起身站在門口,擡頭看看門頭上的“春生”,淚浸濕了眼角,長籲一口氣道:“老了喲。”

王寶甃從花店出來,碰到王西平堂兄妹。王西平垂頭看花,王寶甃騎上摩托就走,連王西夏給她打招呼,她都沒聽見。

回來春生,王與秋在跟王寶猷聊天,王寶猷笑道:“醜妞兒,邬女士給你炸了酥肉……”

王寶甃指指狗碗,王寶猷攬着她肩道:“欠揍。”

“公司破産了?你不要上班……”

“國慶長假上什麽班。”王寶猷看了圈問:“西平呢……”

“死了。”

“怎麽說話呢?”王寶猷拍她腦袋,“早晚吃嘴上的虧……”

“對!”王寶甃點點頭,“你們都說的對,是我活該是我咎由自取,我就應該被絞刑。你們都是聖人,從沒說錯過話辦錯過事,你們性情好脾氣好什麽都好,我性情怪脾氣怪不招人待見,我不配有幸福我就該被淩遲被……”長長籲了一口氣,顫聲道:“人活着好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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