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王寶甃轉身下天臺,屋裏找了根棍子,反手扛肩上,一股社會姐的氣勢出門,直奔他跟前,棍子柱着地看他。

倆人對視了會兒,王寶甃落下風,開口問:“你來這幹啥?”

“等你去集市,找周莊那個賣野雞的對質。”王西平看她。

好,第一個回合,算我輸。王寶甃讓自己平靜,緩了會道:“王西平,事已如今,咱們以後老死不往來。你修仙得道,我嫁人生子,我們再不相幹。”

“我試圖挽回,我求你原諒,我該做的都做了。剛開始我還抱有幻想,我想着等你消氣了再說。可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世事無常,飄忽不定,我這一年像是過完了一輩子。”王寶甃看他道:“你也覺得吧?”

“你不原諒我就算了,我不強求。”手裏木棍輕搗着地面道:“殺人才不過頭點地,我就……你就判了我絞刑。後來我也想通了,你內心并不想跟我好,你就是想當個知己而已。”

“那就這樣吧,是我會錯了意,咱們各歸各位。知己我是當不來,因為……因為我暫時還沒忘掉你,等把你徹底清除了,我們再看能不能當個正常的親戚。”

“我最近在反省,我媽他們是對的,我們不該合夥,我們老早就應該保持距離,而不是到如今的……”

王西平點點頭,“你反省的很好。”雙手在兜裏擰成拳,扭頭看着路燈,再不說一句。

王寶甃看着他,一股氣憋在心窩,調整了情緒,罵自己就是個蠢貨。換了語氣道:“記住了,咱們就當對方死了。我以後要開始美麗新生,當一個快活的仙子。等着娶我的人一大摞一大摞,我眼又不瞎,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木棍戳戳他肩,“你有什麽呀?比你高比你帥比你有錢的一大把。你以後再敢半夜來春生,我就去派出所舉報你,你濫用職權,你偷窺我……”話沒落兒,王西平扭頭往回走。

王寶甃追着他,幸災樂禍道:“睡不着了吧?你那麽厲害怎麽不抄佛經?我告訴你,我明個就去跟人領證!你就等着吧,你最好還保持這種腔調,保持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王西平回頭看她,王寶甃急紅眼道:“你就等着吧,你跪下來求我,我要能跟你好我就是孫子!我再也不會替你掏耳朵,我再也不哄你睡!”

王西平扭頭就走,王寶甃繼續追着他,“你就等着吧,我明個就去跟人結婚,我不結我是孫子,我把結婚證發給你,我請你當伴郎……”王西平拔腿跑,王寶甃拔腿追,“你有種就別跑,你有種就當我伴郎,我王寶甃喊你一聲爺……”

王寶甃氣喘籲籲的止住步,朝着王西平踉跄的步伐喊:“王西平!”

王西平停下步,不敢回頭。

王寶甃喊道:“你就等着後悔吧!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跟你好了!”說完拿着木棍擲過去。

王西平倉皇而逃。王寶甃大勝。

但她不開心,像被萬箭穿心。捂着胸口直打嗝,轉身回了春生。

……

隔天酒醒,王寶甃一股氣跑回家,扒着抽屜找戶口本,直奔民政局。門口徘徊了會,都是成雙成對,只有她形單影只。鼻頭一酸,又慢慢往回走。

王寶甃不甘心,網上找了結婚證,她擅長修P圖,她要做一張假證,她要氣死王西平。折騰了快一天,連紅本本都有了,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騎着摩托去找王西平。路上風大,一吹,突然索然無味,把精心制作好的結婚證撕着哭着,撕個稀巴爛。

王寶甃回春生焉兒了幾天,王阿玥中午放學就來陪她,倆人聊吃喝,聊玩樂,不提不開心的事。

這天午飯,王阿玥随口提到中學換校長了,唏噓道:“肺癌。”

“才查出來?”王寶甃問。

“有一段日子了,他最近才跟新校長交接完。”王阿玥道:“蘇校長人挺好的,就是太可惜了,身邊也沒個子女,我們教師節聚餐那次,我就看他臉色不正常,才六十歲的人,哎!”

倆人正聊着,一家三口來住宿,王寶甃拿着身份證登記,看了那男人一眼。一家人登記完上樓,王寶甃自言自語道:“怎麽有點眼熟。”

“興許長得大衆。”王阿玥道。

王寶甃沒說話,興許吧,大概因為這男人也叫王西平。

王阿玥離開,王寶甃坐在火爐邊打盹兒,這男住客下來問:“有熱水嗎?”

“有有。”王寶甃拎着煤爐上的一壺水給他。

這住客問:“晚上煤爐也燒嗎?”

“不燒,晚上我就熄了。”王寶甃明白他意思,他怕中煤毒。

“床上有電熱毯,需要熱水袋的話我幫你裝。”

“行,晚上再裝吧,我怕凍着孩子。”說着走到牆邊,看着貼在上頭的路線圖問:“羊溝村野雞多還是陉山上多?”

“野雞不好打,現在少的很。”王寶甃道:“羊溝村魚肥,陉山兔子……”

住客笑道:“去年這時候我打了好幾只。晚上借你們後院烤個火。”說着上了樓。

王寶甃想說禁打野,張張嘴算了,他也不一定打的着。坐在前臺泡了杯咖啡,這一家三口下樓,朝她招呼聲出了門。

王寶甃瞥了眼他手裏拎的工具,我靠,裝備好專業。要不要打電話舉報?萬一抓着他連累了春生呢?正左右為難之際,突然瞪着眼,趕緊打開電腦查,愣了大半晌,拿着手機沖到天臺,勘查了一家三口去的方向,情緒激動的蹲下打電話,“喂,我……民宿住了一個逃犯,十……十……十七年前連環殺人案!”

王寶甃在門口團團轉,好一會兒,才過來三個便衣,其中一個就是王西平。王寶甃很着急,怎麽才來了三個人,語無倫次的朝他們表達,這人絕對是逃犯。倆民警一臉質疑,王西平提議查看他們房間,王寶甃拿着鑰匙帶他們上樓,然而并沒什麽收獲。

王寶甃怕他們不重視,一個人幹着急。三個人一商量,索性申請所有警力過來,萬一抓着立大功,抓不住也沒什麽。沒幾分鐘,大隊長過來了解情況,當下調別的警力過來。

太陽将落山,這一家三口從羊溝村出來,男人手裏拎只野雞,手搭着他兒子肩邊說邊笑。這男人剛到春生,掃了眼遠處的幾輛摩托,警覺的往回跑。埋伏在四周的民警圍捕,追了大半天,眼見就要跑到陉山,有民警鳴·槍示警,接着就是幾道槍·聲。

王寶甃這才躲在房間後怕,萬一抓不住逃了呢。正在胡思亂想,一道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爸爸……”王寶甃心情更複雜了。

逃犯腿被打中抓住了,她老婆兒子也被帶走了。民警過來交待她,“這事絕不能聲張。”王寶甃點點頭,表示明白。

都過了好幾天,公安局找上她,給了她五萬塊獎勵。這人供罪了,他就是十七年前的逃犯。當地警方立了大功,王西平也立了功,因為那一槍是他打的。

王寶甃抱着錢亂轉,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凡人!自己是幹大事的人!不幹不說,出手就一鳴驚人!唯一大憾就是,警方不能公布她,她不能接受衆人膜拜!

王寶甃憋死了,騎着摩托去找王國勳,王國勳打她嘴,不讓她聲張,一臉自豪道:“你媽生你的時候下了三天暴雨,我就知道你有出息。”

王寶甃處于興奮狀态,完全不介意王國勳曾說,她是妖童轉世。

逃犯先引起王寶甃注意的是名字,其次是鼻子。她以前見過這通緝犯照片,她還跟室友評頭論足,說這逃犯鼻子有點歪,一看就是小時候被打歪過鼻梁,室友們表示看不出來。

逃犯登記時用的□□,寫字用的左手,但拎水壺拿東西都是右手,排除了他不是左撇子,一定是有意為之。加上他臉動過,鼻子歪的角度,王寶甃立馬就把他跟那通緝犯重合。

大隊長問她怎麽識別□□的,王寶甃撒了謊,她本來就會造假證,一摸一看就知真假,但總不能說我會造假證?再把自己搭進去?至于王寶甃怎麽會造假證,這些略過不提,她曾被同學騙到傳銷窩,反正就是不大光彩。

王寶甃高興,約了王寶猷王阿玥等一幫人唱K,王寶猷帶了何辭來,倆人把事說開,當不成情侶當朋友,畢竟王寶猷夾在中間,也不讓他兩難。

衆人嗨的不像話,王寶甃反倒平靜了。她細細回憶事發那天,王西平完全當她是陌生人,倆人全程沒眼神交流,他也不關心自己安危。

王寶甃嫌包廂吵,嫌不透氣,拿了手機出來,朝附近商店買煙。剛進門就碰見同樣買煙的王西平,他頭一扭,騎上摩托就走。

王寶甃顫動着下巴,忍了忍,一肚子的悔說不出。她早就後悔了,那天撕完證就後悔了。晚上躲被窩狠抽自己嘴巴,為什麽就控制不住,為什麽說違心話傷害他。王寶甃想找時機跟他道歉,一直沒找到機會。他只要看見自己,扭頭就走。

王寶甃對自己絕望了,會反省,會認錯,平常還像個人,但一遇到王西平就亂套,尤其見不得他那平和的态度,沉靜的眼。憑什麽光自己痛?

王寶甃越想越悔,當時說的話有多痛快,現在就有多悔。自己就是個神經病,怪不得沒人喜歡。

王西平饅頭就鹹菜,湊合一吃,拿着秋衣褲去了淋浴間。王寶甃聽見水聲,悄悄進了堂屋,琢磨了一會,脫掉呢大衣藏起來,躺進裏屋床上。

王西平掀開被子上床,王寶甃抱住他腰,趴他身上裝睡。王西平看着她,粗喘着氣問:“我像好欺負?沒脾氣?”

王寶甃裝孫子,不說話。

王西平要下床,王寶甃緊攥住他腰。王西平掰她手,王寶甃咬着牙不讓他掰。倆人對峙了會,王寶甃凍的打了個噴嚏。王西平看她,“你要怎麽樣?”

“對不起。”王寶甃道:“我太生氣了,那些話都是故意氣你……”止住話,再多的解釋也無力。

王西平心力交瘁的看着她,“我很想念我們初相識,什麽話都不用說,我們各自靜坐在那……就很美好。這幾個月是我人生最幸……我一直警告自己不能靠近你……”輕籲了口氣,逐漸再說不出話。

王寶甃瞬間就懂了,王西平是累了,精疲力盡了,他終于受夠了反複無常的自己。

王寶甃松開手下床,穿着大衣道:“我這次跟你道歉是真心的。對不起。”

雙手插進大衣口袋,看他道:“這幾個月也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光,我知道我太作了,可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其實那天晚上我內心很高興,我還幻想着你是不是想和好?我只是想端端架子……後來事與願違,那些話絕不是我……我有時候就覺得自己跟被魔鬼附身……”止住話,說的連自個都嫌煩。

王寶甃撓了下眼皮,手指上沾了一滴淚,警告自己不許哭,走到他面前,揉揉他頭道:“是我性情太差,我媽說的沒錯,我滿身臭毛病還不知悔改,就會一味的怨別人。”

“那天晚上我說的都是假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以後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沒認識我之前怎麽生活,以後就怎麽生活。對不起,你本來一個人就活的很好,我跑進來一頓攪和……”

王西平胳膊攬住她腰,臉埋到她懷裏不作聲。王寶甃捏捏他耳朵,“平平,我是真的……真的……”眨眨眼,顫抖着下巴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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