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雙雙倒下
丁香跟随着大山一起跑到魏大海的屋裏,一進門便是酒氣沖天。
大山看着滿地的小酒壇子,還有倒在屋角繼續灌酒的大哥,一陣心酸湧上心頭,眼眶都紅了起來。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只是上前輕聲道:“哥,你別這樣,只要肯用心,再難的事或許都有成事的可能,你可別一開始就洩氣呀。”
魏大海早已醉得一塌糊塗,哪裏能聽到大山說的話。
丁香跑上前翻騰着地上的酒壇子,驚慌地說:“大山,這些酒可都是要給親戚送過年禮和咱家過年請客要的酒,另外還有兩大壇呢,我是按斤賣的,一斤兩文錢呢!”
丁香着急地趴在地上往床底下一看,發現兩大壇酒倒在了床底,而且壇子裂了縫,酒水正在往外流呢。
“哎呀,快快!”丁香慌忙拉出一壇,大山趴過來拉出另一壇。
兩人抱着酒壇子趕緊跑向廚房,幸好白日胡氏洗出了一個腌菜缸,他們倆就把酒倒進了腌菜缸裏。
丁香望着這些酒,敗幸唉嘆一聲,說道:“且不說這兩壇酒流掉了不少,就你哥喝的幾壇和碎掉的那幾壇可值不少錢呢,娘呆會兒知道肯定會心疼死。”
大山拿起手上倒空的酒壇子對着嘴,舔了舔,然後摟着丁香的肩頭說:“我哥都那樣了,你也別怪他,這件事先別跟娘說,我趕緊去扶我哥睡覺,打掃一下他的屋裏,娘在她自己屋裏正煩悶着,頭也暈着,應該是不會過來看的。”
大山放下酒壇去了他哥屋裏,正準備扶他哥睡覺,卻感覺他哥呼吸不太均勻,一聲長一聲短,然後等好久都不喘氣似的。
大山有些慌了,趕緊跑向他娘的屋,推開門便喊:“娘,家裏還有葛根花麽,趕緊找出來我要煮給大哥喝些,他……他喝得不省人事了!”
葛根花是村裏人時常采摘回來熬湯喝的,能溫脾祛寒,也更解酒毒,對于那些喝醉後頭痛腦暈或是昏迷的醉漢有一定的療效。
可他并沒聽到他娘的應聲,而是見他爹托着他娘的頭,急道:“老婆子?老婆子!你這是咋了?叫你少喝茶少喝茶,不會是把自己喝壞了吧?大山,你快過來看看,你娘是不是暈眩症犯了?”
大山更是驚慌了,他娘也倒下了?
他跑過來摸摸他娘的鼻息,還算正常。平時胡氏就容易暈眩,這回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剛才又飲多了茶水,暈眩症便又犯了。只是大山覺得他娘這回暈眩得更加厲害,平時他娘暈眩的時候意識還是清醒的,不會像這樣斜倒在床邊,完全聽不見人在說話。
大山渾身的血全往腦門上湧,緊張得他雙手抓瞎,跑過來只是拼命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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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聽見這邊大喊大叫的,立馬飛奔了過來,見此情勢,她還是比較理智的,“大山,這裏離青山鎮的吳大夫不遠,你趕緊背娘去吳大夫那兒看看吧,吳大夫在這方圓幾十裏算是醫術不錯的大夫了!”
大山很聽丁香的話,二話不說便背起他娘。可是背着他娘要出門時,大山卻停下了腳步,“不行啊,我哥還醉得人事不省,喘氣都不對勁了,要是任由他躺在那兒不管,會……會有性命之憂的!要不你找找家裏有沒有葛根花,熬些給哥喝如何?”
“啊?”丁香剛才在廚房裏收拾,并不知道魏大海醉得這般嚴重。既然醉得這般嚴重,靠葛根花能行麽,熬葛根花湯不也得要一個時辰麽,怕是來不及呀,要是魏大海真出了什麽事,那她姐往後不真得獨身一輩子?
她愣了愣,突然跑到門外,從牆角邊推過來一輛板車,“快,你把娘放在板車上,再去把哥給背出來!”
“哦!”大山又跑進屋去背他哥。
可就這樣讓他們母子倆躺在板車上,然後被推着,他們的腦袋會咯得很疼,再被寒風吹着,很容易吹出病來。丁香又趕緊跑進去摟出兩床被子,還拿出兩個枕頭給他們墊着。
住在不遠處的魏矮子被這邊的動靜早吵醒了,本以為沒啥大事并沒放在心上,後來覺得不對勁就跑出來看,他見他大嫂子和大侄子都昏迷不醒,可吓得不輕,然後幫着大山一起推板車,丁香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吳大夫在家才脫了衣裳準備睡覺,沒想到遇到這麽一件離奇的事,母子兩人竟然同時昏迷了過去,一個是喝多了茶一個是喝多了酒!
幸好吳大夫提前準備了解酒毒的藥丸子,因為每到過年都有人喝醉酒,甚至有人喝死了,所以他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從縣裏一位老大夫那兒買來自制的藥丸,據他這幾年的觀察,還算有效。
至于胡氏的暈眩症,吳大夫頗有經驗,有很多老人容易犯這個病,何況胡氏以前來他這裏瞧過,他已經比較熟知胡氏的身子狀況了。
大山和丁香見吳大夫十分有耐心地醫治胡氏和魏大海,并沒有露出很焦慮或是很棘手的神情,他們小夫妻才算鎮定了些,想必吳大夫很有把握吧。
魏矮子在旁問大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鬧成這樣。大山便和盤托出,還說等他娘和大哥身子好了後,希望他叔魏矮子好好勸勸他娘和大哥。
可是魏矮子聽到這事後卻沉下了臉,他也是不贊同大侄子娶海棠的,當初大山娶丁香他就不樂意,說從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無論人好人壞,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嫁人後只會給婆家招來禍害。
這不,才幾日呀,丁香她姐就與魏大海扯上了,還害得這麽一對母子雙雙昏迷,這不就是大禍害嗎?
可是當着丁香的面魏矮子也不好說什麽,只是胡亂地點頭,算是應下了。
吳大夫給魏大海和胡氏都喂下了藥,然後和大家一起坐在旁邊等着,觀察他們臉色的變化。
胡氏很快便醒了,大山趁他娘還沒瞧見一旁的大哥,就趕緊将他娘背出去了,還帶上了吳大夫給的藥。丁香準備和魏矮子一起在這兒候着魏大海,可魏矮子心裏覺得這些禍害都是孟家人惹來的,所以覺得丁香呆在這兒對魏大海身子的恢複沒有任何好處,便一個勁地趕丁香回家。
丁香無奈,只好也跟着回家了。不過她也沒有睡覺,而是和大山一起照看胡氏,還要熬藥。
魏老爹剛才已經吓傻了,見老伴安好地回來了才算舒了口氣,嘴裏還喃喃自語,“孩子他娘,平時你總叫我活久些,不要扔下你獨自活在世上,就為你這番話我才撐了這些年,可你怎麽就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呢,若是你剛才一命嗚呼,那我還躺在床、上作甚,幹脆蹦下床再爬到門外吹一認夜寒風,直接凍死得了!”
胡氏躺在老伴身旁微微睜着眼睛,感嘆道:“是啊,我咋沒死呢,或許是不忍心扔下你這個病卧在床的老頭子吧。唉,咱們倆命苦啊,死又死不幹淨,活又活得不痛快……”
大山見他們倆唠叨着,也不插嘴,只是在旁陪着。等藥熬好了,他再去把藥端過來喂。
次日早上,魏矮子終于用板車将魏大海給推回來了,只是魏大海身子還是疲軟,平時強壯的他此時卻像風中的落葉,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凄涼極了。
大山和丁香一起在家照顧着胡氏和魏大海,沒有去孟家村幹活,連魏矮子也沒有去。魏矮子既是不放心魏大海,也是因為心裏對孟家有些排斥了。
可是孟家這兩日就要完工了,何氏和孟貴連喬遷之喜該備的東西都備好了,糍粑和酒備得足足的,新屋子裏該買的該打的家什也都準備妥當了,就連搬新居的日子都給看好了,就是臘月二十八。
何氏和孟貴在家等了許久都不見大山和魏矮子過來,就有些納悶了,後來不斷有人傳來口信,說是魏家出了事,具體啥事也說不清楚,只說是大山和丁香回家後跟家裏不知說了什麽,家裏鬧了一陣後,胡氏昏倒了,魏大海醉得快死了。
何氏和孟貴聽傻了眼,不知親家到底發生了什麽,更猜不出大山和丁香回去後會說出什麽駭人聽聞的事,竟然差點要了兩條人命。
可海棠卻清醒着呢,昨日不就是在說她和魏大海的事麽,沒想到昨晚就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來,她明白了,肯定是胡氏不同意她和魏大海的事,而魏大海性子拗想不開,便出了禍事。
海棠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心裏卻比誰都清楚魏家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一臉的悲戚,因為她真切感受到了自己活着就是在害人,只要她不死,總有人會因為她而受罪。現在是魏家的人,将來會是哪家的人還說不一定呢。
她本就沒打算嫁給魏大海,昨日只不過聽大山那番言語才答應說考慮考慮,現在看來,完全不必考慮了,她不想再害人了。
她把紫葵叫到身邊,讓她去把丁香給叫到娘家來,說是有重要的話跟丁香說。紫葵哪裏知道大姐心裏在想什麽,還以為大姐想勸二姐好好伺候公婆和大伯,不要嫌人家病了照顧起來麻煩。
其實丁香忙得很,有些抽不開身的,可是海棠能在這個時候讓紫葵來找她,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丁香跑着來到娘家,海棠支開裏的其他人,小聲對丁香說:“本來我只需給你寫一封信便可,可是我不會寫字,你也認不了幾個字,只好讓你跑腿了。丁香,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托付給你,不知你答不答應。”
“什麽事?”丁香還真想不明白。
“我不想再活在這世上害人了,要是哪日真的害死了你婆婆和魏大海,那我的罪孽豈不是更重,去了閻王爺那兒都要受罰的。你跟你公婆說,我不會嫁給他兒子的,叫他們完全不必擔心。”
“可是魏大海……”
“他是鑽了牛角尖,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他娶我作甚,娶我就等于毀了他自己。你只需跟他說,我心裏根本沒有他,其實我對……孫鴻還念念不忘。你這樣說了,他必定死心,時間久了,他會忘掉我的。”
丁香無言以對,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确實不好再提海棠與魏大海在一起的事了,畢竟婆婆的身子還沒完全恢複過來。
“姐,你也別想太多,這事以後再議,這次的事真的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
“怎麽會與我無關?你就不要再哄我了,我眼不瞎,心也不瞎。我知道你對我好,将來肯定也會對我的娃兒好,所以……待我生下娃兒,你就把他抱過去,讓他姓魏,你好好幫我養着他如何?”
“啥?姐姐你這是……,你不是說因為孩子才堅強地活下來麽,我再怎麽對孩子好,那我也只是個姨呀,孩子不是我親生的,你就真放心交給我,交給魏家?”
海棠很淡然地笑了,“我有啥不放心的,魏家應該也不會嫌棄娃兒随他們姓吧?我想好了,我若尋死,會讓爹娘受不住,讓你和紫葵受不住,會讓你們一輩子都難消心頭之痛,可我又不想被人沒完沒了地罵,更不想害人了,所以我不尋死,我去當尼姑,遠離塵世,靜心修佛,這對于我來說應該是最好的出路了,你說是不是?”
丁香無話可說,她知道這時候勸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現在她能做到的只是拖延姐姐去當尼姑的時間,說:“姐姐非要做如此決定,我也不會多勸什麽,我知道無論我勸你什麽,你也是聽不進去的。你就先把娃兒生下來,再喂他七八個月的奶水,待他會粥餓不死了,你再做這些打算也不遲。”
海棠點頭,尋思着再急也就這幾個月了,為了娃兒她就再多忍幾個月吧。
丁香回來後啥也沒說,默默照顧着婆婆和大伯。再過一日,大山扯着魏矮子去孟家幹活,總算在二十九那日讓孟家人喜氣洋洋地搬進新家了。
大年三十這一日,丁香起了個大早,貼春聯、做早飯,和大山忙得不亦樂乎。胡氏身子好了許多,也能起得床了,她先是生盆炭火,然後來到大兒子的屋裏。
魏大海這幾日表現得異常平靜,不出屋、不說話,但也沒有做出很悲傷的表情,而是沒事就拿一棵老樹根在手裏雕刻着什麽,這是他平時閑時的愛好,胡氏也沒在意。
可是魏大海這幾日飯吃得極少,每頓吃幾口便放下了,如同嚼蠟,讓胡氏很不放心。她來到大兒子的屋,故意咧嘴笑道:“兒啊,外面出了大日頭,咱們到門口去坐着,再烤着大炭火,舒服着呢。”
魏大海只是搖頭,一聲不吭地幹着手裏的活。胡氏生了氣,便坐在兒子身旁不走了。
這邊賭着氣,那邊的丁香卻忙得有些撐不住了。平時她每日幹活不少,也不覺得累,可今兒一早起來,她就覺得頭有些暈。因為想到這是過大年,心情較好,所以剛才一直懷着暢快的心情在幹活。
可是待她歇息下來,便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渾身疲乏無力,腦子也昏沉沉的,就招呼着大山過來,“你去給我倒杯水吧,我腦袋有些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