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白醬是最适合紫色的人。就像薰衣草一樣漂亮。”他還說過,“你要為我染一輩子的紫發,好嗎?”

事實是,他為她染了一輩子的紫發。

在最後一刻,在他虐殺她的最後一刻,她還能記得那一頭深紫色的,高貴又神秘的紫發。

在赤西摘月染過紫發後,她才發現,适合紫發的不是她,是赤西。他将高貴典雅诠釋的淋漓盡致。

看着鏡中的人,看着一頭紫色長發,白幽紫在思考,等回去了,她要立即把頭發染回來,以免赤西動什麽歪腦筋。

輪游的時間是半個月,如今剛過兩日她就已經膽戰心驚。因為她發現赤西偷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伴随着臉紅結巴,不論怎麽想這都是小男生暗戀女生的特點。

可是不對啊,他怎麽會喜歡她呢。她表現得如此……如此不可思議,對他的态度和曾經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她明明是按照劇本的另一個方向在走。更何況時間也不對啊,十二歲的赤西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男孩,這一點她是有記憶的。

難道是因為赤西害怕她?因為她很兇?所以才有那一系列的反常反應嗎?

接下來的十幾天要怎麽和赤西相處呢?

白幽紫想了無數個版本,無數個可能,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發展根本不在她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她就是想破頭也不會料到竟然會讓她遇到這樣的事……

輪游第三天,深夜兩點,她被一陣劇烈的晃動驚醒,睜開眼便看見窗外狂風大作,原本平靜的海面像瘋了一般,張開了地獄的大口。

那一刻,她傻了。

縱然活了二十六年的她也從沒遇到過現在的情景。她只在電視裏看到過,就像歐美災難大片兒一樣。身下是止不住地恐怖晃動,狂風的怒吼像一只發怒的野獸,壓得很低的烏雲,時不時劈下一道道刺目的閃電。

狂風之中似乎還夾雜了一些嘈雜的,不安寧的人聲。

她還在震驚之中,房門被一腳踹開,匆匆忙走入的赤西被吓得臉色發白,可他強裝鎮定,跑到白幽紫的面前,來不及說話就替她穿救生衣。

和他相比,白幽紫冷靜許多,她沉默了一會兒,任赤西替她穿救生衣,“這是怎麽了?”她看着窗外的天,吞口唾沫,“是要海嘯麽?”她知道他們的船駛入了日本出名的海嘯區域,可不至于吧?這麽好運?

白幽紫能看出赤西的慌亂,不論他怎麽掩飾,他也僅僅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但他在努力。

他甚至還笑了笑,回,“當然不是海嘯。”轉頭,看着漆黑得吓人的天,“船觸礁了。”

“船?觸礁了?”這片海域有很多暗礁,她也是知道的,不過,“山本船長的技術這麽好,北海次克號安全性這麽高,就算觸礁……也沒有什麽問題吧?”

話音剛落船身猛然傾斜,白幽紫大叫一聲就從床上滑了下去,赤西眼疾手快,手臂一伸直接将她摟在了懷中,此時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他緊緊抱着她,用他十二歲體力有限的身體,将她死死圈在懷裏。

“沒事的,我在。”

狂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湧入,拍得玻璃窗啪啪作響。冷氣将二人籠罩着,赤西的額頭卻滴下了汗珠。

這樣的赤西讓白幽紫驚呆了。仿佛回到了記憶中的時刻,赤西為她擋去一切風雨的時候。哪怕他現在只有十二歲,哪怕他也在恐懼,可是更多的是一種力量。成年男人都不會有的力量。

他抱着她,走在不斷傾斜的船艙當中,他為她穿上了救生衣,自己卻忘記了。

對啊,她的赤西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善良的。

善良的人總能輕易地打動冰冷的心房,白幽紫感動了。靜靜被他抱着,随着他的腳步往外走。

“山本船長已經給我準備好救生艇,出去就有人接應我們。”

這個時候白幽紫只有點頭聽話的份。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故,哪怕是二十六歲的成年人也會慌亂,會恐懼。她非常佩服十二歲的赤西,他究竟是用什麽樣的心态給她說這些話?

“沉船事故中有幾點要特別注意,白醬你聽好……”接下來幾條他說得條理清晰,他甚至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如果救生艇被搶了,沒有了。如果出去沒人接應,如果大水湧入船艙,如果船開始下沉,如果船折斷撕裂,等等等等……

最後,為了緩解氣氛他甚至還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看過泰坦尼克號麽?”

白幽紫點頭。

“有沒有很像?”

白幽紫愣了愣,也點頭。她以為赤西是在說沉船這個事故,因為她無法料想記憶中情傷為負數的赤西居然在這一刻慢慢開竅了。

赤西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垂下頭不着痕跡地笑了笑。

他說的,是Jack和Rose。

他前段時間剛剛看過這個電影,當時他被震撼到了,但并不是因為電影中的主人公,只是因為死掉的人,和那災難性恐怖的一幕幕。

可就在剛剛,在得知船出事故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白幽紫,他害怕了。他害怕會失去什麽,盡管他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麽。他就是怕,怕白幽紫在他的眼下出一點點的差錯。

他想他能體會Jack的感受。他只知道如果只有一個活命的機會,他會義無反顧的讓給他懷中的白幽紫。

十二歲的他,或許還不懂愛情。他沒有深究自己這份情感出于什麽,因為他是一個可以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一只小狗的赤西摘月。

要說有什麽不同,只有一個。

救其它生命的時候,他不會怕。救了就救了,沒救到他會傷心難過,但絕對不是剛剛的恐懼,極度的恐懼。

——————題外話——————

雖然這章字數不少,但下午依然有二更。

☆、015 惡魔是情癡02

握住白幽紫肩膀的手再次收緊,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肩膀裸露在外,冰涼冰涼的。他的手指已經深陷入她的皮膚,兩人卻都沒有感覺到異樣。

對于赤西摘月的觸碰白幽紫的身體竟然還保持着自然。因為她和他曾是如此的親密,所以她不會因為他的這些舉動而感到不适,其實她早已經習慣了,有時候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走出船艙,來到船頭,外面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剛出去一會兒,白幽紫就被淋個透徹,長發緊緊貼在身上,大雨淋得她睜不開眼。她只能感覺到赤西的懷抱,赤西的溫度。

除此之外,整個世界都被死亡的氣息籠罩着。

救生艇已經調出,山本船長身旁站着幾名船員,齊齊轉身對赤西做了一個軍禮。

這是在船的頂層,人群已被疏散,從下幾層傳來的哭喊聲夾雜着風雨雷電聲變得更加哀婉凄慘。

越是聽越是恐懼,白幽紫伸手死死扣住赤西的腰。赤西一手摟着她的肩,一手貼着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胸膛,為她遮擋住狂暴的風雨。

船長和幾名船員合力将赤西與白幽紫送上了救生艇,山本船長指揮着工作,臉上神情鎮定,更多的是與北海次客號同生共死的決絕,堅毅。

赤西将白幽紫安頓好,轉身也對着山本行了一個軍人的禮。大雨停下,狂風依舊不止。十二歲的少年身上散發出那個年齡不該有的決然。他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道謝,也沒有讓山本陪他一同逃離,更沒有詢問他要怎麽辦。

他的眼神已經傾訴了他此刻所有複雜的心情。

“請代我向赤西将軍問好!”收回軍禮,山本對着赤西鞠了一躬。他口中的赤西将軍是赤西摘月的爺爺。

赤西愣了愣,回,“我會的……保重。”

救生艇慢慢被放下,下幾層的哀嚎聲更加清晰的蕩入耳朵。赤西回頭看見蹲坐在角落,抱着雙臂的白幽紫,仰起頭對着船頭的山本說道,“山本船長,請把您的外套給我。”

山本掃了一眼白幽紫立即懂了,不由分說地脫下外套,扔到救生艇上。

赤西挺直腰板,回了一禮,道謝,“阿裏嘎多。”(謝謝)

救生艇一點點被放下,雖然一路都有船員護航,可到達第四層時,突然一個健碩的中年男人越過船員,猛然撲了過來,一把抓住救生艇。可距離太遠,他腳下一滑,身體懸空,挂在救生艇外。

“求求你們救救我!”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在恐怖的催化下變得有些扭曲。

救生艇在猛烈晃動,男人在不停掙紮,他想上艇。白幽紫連滾帶爬來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謝謝您,謝謝您!”得到白幽紫的救助男人心頭一暖,仰起頭感激的看着她,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他知道白幽紫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因為她不僅是從頭等艙下來的,還被安排了專門的救生艇。

男人不停道謝,挂在救生艇外的腿不住往上攀登,可白幽紫的力量不夠,不足以拉起一個龐大魁梧的男人,沒一會兒她就體力不支,回頭想要尋求赤西的幫助。

狂風怒吼中,赤西正站在她的身後,一動不動地看着船內。随着赤西的目光看去,白幽紫發現,在輪船上還有很多等待着救援的婦女兒童,她們神情絕望,恐懼。

“赤西,我們的救生艇可以承載十二個人。要不要……”

“北海次克號上的救生艇是足夠全員逃離的,他們只需要安靜地等待救援。”赤西垂頭,看着白幽紫,勾了勾唇,淺笑,“你放心,他們會沒事的。”

這一刻,白幽紫卻覺得赤西臉上的笑容冰冷無比。她愣了愣,甩甩頭,回頭雙手握住還懸在外面的男人的手腕,求助道,“赤西,快來幫一把。”

這時,救生艇一陣猛烈晃動,旁邊的游輪發出了一陣陣恐怖的哀鳴。随着撕裂的聲音,白幽紫知道游輪斷裂了……

“咚咚咚”的落水聲此起彼伏,一個個求救的吶喊被沒入黑色無邊的大海。

赤西說得沒錯,北海次客號上的救生艇一定是夠的,只是……全員逃生的時間明顯是不夠的。

船艙斷裂,繼續下沉,在這之前,他們必須遠離游輪,不然會被下沉的輪船帶入漩渦之中,一同沉入海下。

赤西蹲下身,一手覆蓋在白幽紫的手背上,他手心溫熱,閃亮的眸堅定地看着她,說了一句讓她詫異不已的話——

“白醬,你……放手。”

——————題外話——————

二更奉上,請收下我的膝蓋

☆、016 惡魔是情癡03

白幽紫一愣,完全沒明白他的意思。救生艇現在才放到第三層,她如果放手,男人會落入大海之中的。

赤西沒有時間解釋,而是付諸了行動,他一根一根掰開白幽紫緊緊扣住男人手腕的手,臉上有慘白的微笑。

“不、不,別放手,我求求你們……別放手……”男人還在求饒,還在掙紮,他拼勁全力保住生的希望,他的吶喊聲那麽迫切,那麽悲哀,那麽絕望……

白幽紫被驚得說不出話,她不想放手,卻無力抵抗。眼前的赤西竟然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

她搖了搖頭,他也對她搖了搖頭,那麽決斷,不容反抗。

最後一點力量被瞬間瓦解,“啊——”白幽紫手一松,男人的聲音逐漸遠離,在狂風的怒吼中他落水的聲音依舊那麽清楚,仿佛一個沉重的大石頭,狠狠砸在白幽紫的心房。

這是天災,她不是救世主,她無能為力,白幽紫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那條鮮活的生命确确實實是在她手中消失的。

一直到他們的救生艇放在了猛烈晃動的海面上,她都沒有回過神。呆呆地跌坐着,看着越來越遠的游輪,越來越遠的生命。

黑色的大海,猶如死神的大口,吞沒着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船下沉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更為迅速。

這個時候,雨徹底停了,風也小了。可海面仍然躁動不安,将他們的救生艇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赤西默默坐在白幽紫的身邊,一直沉默着。

直到再也聽不到前方那嘈雜的求救聲,直到他們的救生艇飄到了再也看不到北海次克號的地方。

他解釋了。

“剛剛那個男人,如果上來了,我們會有危險。”垂下頭,他愣了一分鐘,再說,“他會影響你的安全。雖然北海次克號在第一時間發出了求救,可你看……”他環顧此時的海面,“我們會被送到什麽地方呢?我們會在大海上漂流多久呢?一天?一個星期?甚至是一個月?”

白幽紫回頭,看着他,不說話,靜靜聽他說下去。

“我們食物有限。”他道出重點,“我從小生活在軍人世家,看慣了掠奪,深知殺戮。我保證如果剛剛我不阻止,那個男人上來了,我們兩人都會是他的盤中之物。”

白幽紫是懂的。

“你看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嗎?”她問。

赤西擡眸看她,疑惑地皺眉,搖頭。

白幽紫苦笑,今年是二零零四年,李安導演的這部電影還沒上映呢,她看過。還是和赤西一同看的,當時她以為那只是一部奇幻美麗的電影,及其适合孩子觀看。那如夢如幻的美景,那漂亮得不真實的小島,給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看完後是赤西告訴她的,那部電影背後的意思,所隐藏的真正意義,是少兒不宜的。老虎的象征,猩猩的寓意,獵狗,斑馬,老鼠……

真實的故事是罪惡殘忍的,李安導演用了奇妙的方法闡述,用了奇幻的手段訴說了一個恐怖的故事。

在少年派裏,派為了生存連他母親的屍體都吃了。如赤西所說,他深知人性的殘忍。讓白幽紫感到恐怖的是,原來十二歲的赤西都已經懂得了那麽恐怖的生存方法。

他的善良是在他看慣了殘忍後所選擇的。

赤西還好奇地看着她,正在乞求他把奇幻漂流這個故事告訴他。

白幽紫卻不想多說,“幾年後,你會知道的。”然後轉身看着黑色洶湧的大海,“我們現在就在漂流。”

赤西也不想再說什麽,失神地坐在白幽紫的身旁,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他心裏是不安的,充滿罪惡感的。

他是踩死一只螞蟻都會譴責自己的人,而在剛剛他親手扼殺了一條生命,他冷眼旁觀了衆多人的死亡。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他怎麽允許自己如此冷漠,如此罪惡呢?

赤西一家,暴虐的一家,有着血腥殘忍的歷史。他憎恨他們的冷血,憎恨赤西家的歷史。他希望所有的一切到他這裏結束,赤西家的繼承人要贖罪,要重頭來過。

可是剛剛,他做了一件這輩子最出格的事。而且在做的過程中那麽決然,不可商量。現在想起來,他都佩服自己當時的果斷。在最重要的關頭,沒有因為男人的求救,白幽紫不理解的眼神而心軟。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轉頭,悄然注視着白幽紫。她正看着大海,神情默默。

他要保護她,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對的,他沒有錯。

身為男人,如果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那也沒有什麽善良可言。

與此同時白幽紫回頭,正好與在看她的赤西對視,這一次赤西沒來得及躲開,片刻後只是輕輕眨了眨眼睛,他的手中正抓着山本船長扔給他的外套。因為淋過雨,外套還是濕的。他又看了看白幽紫身上。

濕透的睡裙緊緊貼着她的雙腿,她沒來得及穿鞋子,赤裸的腳被雨水泡得通紅。

“白醬,你先過來。”話音未落,他的手就伸了過去,這一次白幽紫反應過來了,連忙側身躲開赤西的觸碰。

“幹嘛?”她冷冷的問。

赤西的手撲了個空,他顯得有些尴尬,片刻後收回手,澀澀笑了笑,“我把船裏的積水清理一下,你過來坐。”

白幽紫垂頭看着泡在水裏的腳,點了點頭,自己坐到船頭。路過赤西的時候,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赤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

接下來,兩人皆愣。

赤西呆呆地盯着她的手腕,白幽紫靜靜地盯着赤西的臉。

“你很難受吧?”白幽紫問。

赤西擡頭,看她。

“因為保護我,是嗎?”

赤西不說話,只是握住她手腕的手緊了緊。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緊緊盯着赤西,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的蛛絲馬跡。

白幽紫咄咄逼人的眼神在刺激着他,他害怕。

垂下的頭,不安的眼神,但他沒有放開手。腦中回憶起白幽紫之前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針,刺痛着他的心。

“或許……是因為,你是千葉的朋友吧。”

白幽紫永遠想不到,在她記憶中情商為負數的赤西,在十二歲的今天,面對她的提問撒了一個精明的謊。

“你出了事,千葉會傷心的。”他擡起頭,眼有點微紅,他看着她笑了笑,很美很天真,“我答應過她保護你。答應她的事,我會做到的。”

一系列的話,聽得白幽紫五味雜陳。

“你……喜歡千葉?”鬼使神差地,她問。喉嚨有絲苦。

“喜歡?”赤西神情閃爍,他想問,什麽是喜歡,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所卡莫。”(也許吧)

白幽紫突然笑了。手一抽,來到船頭坐下,背對着赤西,遙望大海。

是啊,在如今的“劇本”當中,充當她角色的人是柳千葉,她與赤西朝夕相處,她貼心照料他,教他中文,對他溫柔,善解人意。

而她呢……但,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吧。

她應該慶幸,從剛剛的事情中不難看出,赤西體內住着惡魔,他現在尚還年幼,面對突發事件,面對威脅就能如此果斷狠戾。

他現在是小惡魔,長大後必然會成為大惡魔。

被惡魔愛着的女人是悲哀的,如今的她應該感到高興,她總算是安全了,不是嗎?

微微的海風吹動着白幽紫的發,赤西站在她背後默默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将手中濕潤的外套撐起,風幹。

——白醬穿得好少,她會冷的。

然後彎下腰,将積在船中的水舀出船外。

——白醬沒有穿鞋,她的腳會受不了的。

将積水全部清出,他又默默地站在白幽紫身後凝視着她,其實有好多話想問,張開嘴卻什麽都不敢說。

他想問,“白醬,你冷嗎?”

“你餓嗎?”

“你害怕嗎?”

還有,“白醬,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讨厭到連喜歡你的權利都不給我。”

十二歲的赤西摘月,尚不能解釋什麽是喜歡,可是,思考了一圈,他覺得只有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對白幽紫的感覺,他想用這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

仰起頭,他對着慢慢蘇醒的天空默念道:

——白醬,撕ki大喲。(我喜歡你)

——帶撕ki大喲。(很喜歡你)

——————題外話——————

章很肥,木二更…

☆、017 惡魔是情癡04

看着救生艇裏留下的食物白幽紫與赤西都哭笑不得,山本白介這個老頭在最後的時刻居然給他們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

救生艇內沒有水,倒是有一箱葡萄酒和啤酒;幹糧還好,有牛肉,有壓縮餅幹。

“白醬,你能喝酒嗎?”

面對這個問題白幽紫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關于酒,關于在赤西面前喝酒,她有很大的心理陰影。

第一次在赤西面前喝酒,是那杯下了藥的紅酒,喝完之後……

第二次在赤西面前喝酒,是在一個晚宴上,喝完之後……

第三次是赤西的生日,第四次是赤西騙她喝的,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喝完,她與他都發生了關系。

酒這個東西真的很容易亂性,特別是亂她的性。

想着想着,她的臉居然泛起了微微紅暈,面對這個反應她措手不及,連忙轉頭看向天邊,故作淡定地回,“我不喝酒。”

赤西說過,他喜歡她喝完酒的樣子,不要寧酊大醉,就要那種酒過三巡,微醺的感覺。那個模樣特別美,特別勾魂,讓他把持不住。

而赤西,她不知道赤西的底線在哪兒,因為每一次她喝不了多少就醉了,她從沒見赤西醉過,一次也沒有。

不過現在的赤西只有十二歲,想來也沒怎麽喝過酒。白幽紫撇了他一眼,問,“你呢?應該也不能喝吧?”

此時赤西正在看一瓶紅酒,嘴角微微一斜,擡眸看她一眼,“還行。”

“什麽叫做還行?你才十二歲,你家裏讓你喝酒?”

赤西不太喜歡白幽紫把他的年齡挂在嘴邊,笑容散去一點,“男人的年齡不能說明什麽。”

“又男人,你是男孩。”白幽紫嘲諷一句,轉頭看海。

赤西垂頭,沒有反駁,将紅酒放回去,然後走到船邊,俯下頭看着海水中倒影出來的稚嫩面龐。

他才十二歲,他為什麽才十二歲呢。

“男人和男孩的區別在哪裏?”他呢喃,像在問白幽紫也像在問自己。

這個問題把白幽紫難到了。她愣了片刻,試着在腦海中找一個合适的解釋,可越想就越覺得任何解釋都是危險的。

“是生物課上的那些區別,還是別的?”赤西回頭,認真地看着白幽紫,耐心等待着她的答案。

“額。”這種問題已經到了少兒不宜的程度了好嗎,更何況他們孤男寡女在同一搜救生艇上,在浩瀚無邊的大海中,要是發生點什麽,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

但剛剛這麽一想,白幽紫又否定了這些肮髒的觀念。看看眼前的赤西,完全是一個不恥下問的三好學生模樣。

更何況,他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孩子還沒有那方面啓蒙呢。再說了他說過……他喜歡千葉。對她也沒有任何逾越的動作。

“這、這個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啦。”男人與男孩兒的區別?這個問題說難不難,但要說簡單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正确,說清楚的。

“那你的看法呢?”他問。

“年齡啊。”她用最簡單的回答,她認為這也是赤西最無力的現實,“你要滿了十八歲才是男人,懂嗎?”

可誰知,赤西居然笑了。

此時晨曦已起,大海一片寧靜。天和海同樣的藍,一樣的透徹,就像兩面鏡子,相互輝映。而赤西是鏡中最美麗的風景。

船頭晾着的衣服已經幹了,赤西将其拿下,順手扔到白幽紫的懷中。然後起身回頭,翻騰着救生艇裏留下的東西。

就連生活用品都應有盡有,牙膏牙刷,毛巾等等……但很有意思的是,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只有一件。

但對于此,赤西非但沒惱,還不着痕跡地笑了笑。

白幽紫默默看着他忙來忙去的身影,她以為他會對她的觀念發表一些看法,至少會回應一下,結果……

她忍不住了,問,“喂~你……你在想什麽?”

赤西翻到了一個醫藥箱,正在清點藥品,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在想有沒有防暑藥,或感冒藥之類的。”

“==”白幽紫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忍了忍,直接問,“我剛剛問你,懂不懂?!”

赤西一愣,放下手中的雲南白藥,低垂的頭,完美的側臉,柔順的劉海随着微風飄搖。雖然他只是少年,但也掩不住他完美的容顏。

他是妖孽,白幽紫比誰都清楚。他會越來越好看,好看到她後來會被他的美色誘惑,無法拒絕他每一次的挑逗。

“做赤西家的男人要滿足幾個條件。”一個回頭,被風吹開的劉海下是透徹的明眸,“第一,要上過戰場,殺過人;第二,要受過傷害,留有疤痕;第三,要在家訓面前,當着族人起誓。”

他轉過身,正對白幽紫,繼續往下說。

“可現在沒有戰争,沒有掠奪,沒有血流成河。我想……我一輩子都做不了赤西家真正的男人。”

白幽紫知道赤西摘月雖然是赤西家的傳人,可他從小就被許多族人非議。他長相白淨,讓武士出生的赤西家覺得那是小白臉書生的材料;沒有舞刀弄槍的資本。

他還不争強好勝,溫柔善良;讓許多人覺得他膽小怕事,懦弱無能。就連他的夢想,他愛彈鋼琴這件事都成了許多人為之唾棄的理由。

日裏國的古老家族,其實比中國許多大家族都更崇尚古老的歷史文化。大和民族,一個靠殘忍起家,靠掠奪強大發展起來的國家,骨子裏滲透的東西是不可思議的。

白幽紫一直以為,赤西摘月是赤西家的怪咖,特例。

“做白醬的男人比做赤西家的男人要簡單許多呢。”赤西笑着說完這話,白幽紫一怔,她不敢确定這個十二歲的小屁孩兒說這句話是單純的字面意思,還是暗藏玄機。

“做我的男人也沒那麽簡單!”她只是習慣性反駁。

“你不是說年滿十八歲嗎?”

“年滿十八歲的男人那麽多,難道都是我的男人嗎?!”頓了頓,她罵,“你怎麽說話呢!”

赤西囧了,伸手撓了撓頭,好似反應過來他剛剛那句話說得不恰當,連忙解釋,“絲米媽塞(對不起),我中文不好,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幽紫冷冷哼了一聲,轉頭不再和他說話。身後的赤西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慢慢收起臉上的窘迫,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

白醬,你知道嗎,在赤西家組訓裏有一條:成人前遠離女性。

祖上有訓,最可能成為赤西家男人弱點的就是女人。因為女人最容易讓赤西家的男孩提前成為男人。

赤西家的後人體內藏有野獸,過早成為男人會引發意想不到的悲劇。

赤西摘月盯了白幽紫好一會兒,她的容顏一如既往的平靜。赤西嘆口氣,仰頭看向天空,伸出手掌置于眼前,透過指尖的縫隙看着壯闊的宇宙。

白醬,你居然……沒有聽懂我的話。

成為赤西家的男人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要殺過人。

而我,昨晚為了你,殺了第一個人。

白皙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漂亮。赤西微微一笑,羨煞美景。

——就用這雙,我以為只會用來彈琴,和挽救生命的手,殺了這輩子第一個人。

JustForYou。(只為你)

☆、018 惡魔在身邊01

海上漂流第一天,毒辣的陽光正值頭頂,為了讓白幽紫避暑,赤西将儲物倉中能搬出來的東西全搬了出來,為白幽紫留了一片小小遮陽地。

地方确實夠小的,進去只能躺着,不能站,也不能坐。白幽紫側身躺在角落,看向正坐在外面頂着烈陽的赤西。

再這麽下去……他很容易中暑的。秉着人道主義精神,再看看身旁還有一片小小的空地,讓赤西進來也完全可以。糾結了兩小時後,白幽紫終于發話了。

“喂……那個……你也進來吧。”話音剛落,她就感到小船一陣輕微晃動,赤西摘月趴下身,看了看她,有些驚訝。

白醬……居然願意讓他躺在她的身旁嗎?

“看什麽看,不進來就算了,我是怕你生病了還得讓我照顧。”白幽紫瞪他一眼,然後轉頭翻身,背對着她。

不一會兒船身再次晃動,白幽紫能感覺到赤西躺在了自己身邊,她沒回頭,只是冷冷提醒了一句,“別碰到我。”

身後的赤西垂下頭,乖巧地回,“嗨一。”(是)

折騰了一晚,其實兩人都非常疲倦了,赤西一直僵硬着身體,盡量不靠近白幽紫惹她生氣,沒過太久兩人便陷入了夢鄉。

小小的船在偌大的海面上,随着風浪慢慢飄搖,去向未知的地方。陽光照射在海面,湛藍的大海就像一塊美麗透徹的藍寶石,散發着炫目的亮光。

白幽紫做了一個夢,她與赤西在一大片一大片的薰衣草海洋裏,嬉鬧,奔跑,駐留。從薰衣草的海洋裏又一路跑到了白雪皚皚的北海道。

從春到秋,從冬到夏,從中國到日裏,從人間到地獄。

都是他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去的。

他說過,“白醬害怕孤獨呢,所以……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抛下你一個人。”

接下來,畫面陡然一轉。又回到了那血腥恐怖的一幕。這就像一個古老的巫術,每次在她回憶與赤西的美好幸福時,接踵而來的便是這場地獄般的虐殺。

如影随形,想忘也忘不了。

她猛然驚醒,習慣性坐起身,卻重重地碰到了額頭。

頭的疼痛在瞬間把她帶入現實。

她在海上,身下是輕輕悠悠的晃動。她在小船上,與赤西摘月,這個惡魔在一起。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有皎潔的月光灑下,出去的剎那,她還是被惡魔那天使般的氣質給震驚了。

赤西坐在船邊,潔白的襯衣敞開着,能看見散發着朦胧光暈的肌膚,像水晶一樣的少年,在微風中,在海面上輕輕晃動。

他一只腳弓着放在身旁,一只腳懸在船外,潇灑帥氣的動作被他做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感。

他生來便是貴族,無論是身份,還是氣質。他生來便是上天的寵兒,無論是外貌還是智慧。

曾經,在沒有遇到赤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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