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法

唐骥跟小田幾人聊天的時候,顧頤也跟一個法國人聊上了。

酒吧裏的外國人基本都是英語國家來的,他們兩個一講起法語來,別人就不大搭得上話,漸漸散開了一點,倒是留出了更多的地方給他們。

這個法國人叫皮埃爾,長相不算出色,但大約是法國人天生的氣質,舉手投足乃至說出來的話都讓人覺得頗為舒服。顧頤調酒,他就弄了杯咖啡,咖啡面上随便就用牛奶沖了一朵玫瑰花圖案出來,果然是自帶浪漫光環的。

不過這些在顧頤看來都是玩剩下的,他禮貌地誇贊了幾句,但表情卻明顯是不為所動的。皮埃爾當然看得出來,不由得嘆了口氣,往唐骥那邊看了看:“看來你人雖然在這裏,心卻不在呢。”

顧頤淡淡地回答:“不是他。”

皮埃爾一怔:“不是?你們看起來的确很登對啊。”

顧頤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既然覺得我們登對,你過來做什麽呢?”

皮埃爾只覺得心神一恍,顧頤的眼睛在燈光下像兩顆黑色的寶石,內裏仿佛有小小的漩渦,要把他整個人都拉進去似的。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回答:“你真是太美了……”

顧頤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皮埃爾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覺得自己從這一笑裏看出了寂寞、悵惘、懷念等等無數情緒,讓他心尖上好像被針輕輕紮了一下似的,恨不得能把眼前的人摟在懷裏,把他臉上的傷感盡數抹去。

“這句話,有人也跟我說過……”

“誰?”皮埃爾兩只眼睛已經完全離不開顧頤的臉了。

顧頤掏出手機,調出詹森的照片給他看了一眼:“你們說話的口氣很像。剛才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遇到了他。”

皮埃爾不無嫉妒地看了一眼,忽然間發現有點眼熟:“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是嗎?”顧頤不動聲色。要不是因為言談之中發現皮埃爾是這個酒吧的熟客,還男女通吃,他才不會跟他講這麽久,“事實上,我也聽說他有時候會到這裏來……”

皮埃爾恍然大悟:“你是來找他的?”他思索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我記起來了,他——是不是叫詹森?”

“你真的認識?”顧頤似乎有些驚喜,擡頭緊緊盯着皮埃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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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看他這副表情,不知怎麽的妒火更旺了,忍不住說:“我認識,但是——你是不是被他騙了!他在這裏,找的都是女人!”

這一刻,他忽然什麽都忘記了。忘記了眼前這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豔遇對象;忘記了說話應該謹慎一些,少管別人的閑事;甚至忘記了他開頭其實不過是想來搭讪一下,完全沒想着一定能把人勾搭到手的。他現在只覺得顧頤眼睛裏那兩個漩渦又開始旋轉起來,似乎要把他心裏的欲望和嫉妒都拉出來。

這感覺讓他不假思索:“其實三個月之前我就注意到這個人了,他在這裏很受女人的歡迎,有不少女人願意倒貼錢給他……”

老實說,雖然長相不算出色,但皮埃爾靠着自己的浪漫勁兒,在這個酒吧裏也是頗受歡迎的。但這個詹森一來,真是搶了他不少風頭。尤其是那些三十出頭的女人,手上有錢,簡直是大把的倒貼。這一點,皮埃爾都做不到。

雖然他嘴上總是說看不上詹森這種吃軟飯的,但他心裏其實還是挺嫉妒的,畢竟有人給買單這種事,不但省了自己的錢,也是有魅力的表現啊。

現在可好,詹森這個混蛋不僅僅騙女人,還騙了這麽一個出色的男人!這一瞬間,皮埃爾只覺得嫉妒心都要炸了,無論如何他都要把詹森的假面具揭開,讓眼前這個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從而唾棄他,離開他,轉投自己的懷抱!

顧頤靜靜聽着。皮埃爾說得一口地道的巴黎口音,但現在一激動起來,就帶出了南部口音:“……據我所知,他就同時周旋于三個女人之間,其中兩個我知道,丈夫都在國外,自己在家裏帶孩子,空虛寂寞,就跑到這兒來打發時間……”

這兩個女人其實他都說過話的,但人家棄了他去選詹森,實在是……所以他必須把這事兒揭出來,一定要告訴顧頤!

皮埃爾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直說得嘴都幹了,随手拿起自己調好的咖啡喝了一口,被燙得險些吐出來。嘴裏一疼,他神智猛地一醒,剛才那種近乎癫狂的感覺突然沒有了,而眼前的顧頤也已經低下頭去,拿了一杯冰水給他:“燙到了嗎?喝口冰水含一含吧。”

“唔唔——”皮埃爾連忙含了一口。冰涼的感覺傳入大腦,他更清醒了幾分——不對,剛才他說了些什麽來着?好像說到一個叫詹森的?但是具體說了些什麽來着?

突然響起來的音樂聲打斷了皮埃爾的迷惑,彩虹之夜的活動開始了,舞池中間升起舞臺,一支八人小樂隊坐在四周,電子琴架子鼓電吉他一起響,頓時引燃了場中的氣氛。

音樂這一響起來,顧頤就對皮埃爾笑了笑:“我得回去了。”

“哦哦——”皮埃爾目送顧頤回到座位上,只覺得腦子裏仿佛有一小塊空白似的。他只記得自己跟這個中國帥哥搭讪得不錯,帥哥調酒,他就沖了一杯咖啡出來,後來,後來說了些什麽來着……

皮埃爾實在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似乎說了不少,好像他還挺激動。他迷惑地搖了搖頭,又往顧頤那裏看了一眼,卻看見他坐在那裏,旁邊一個似乎有點兒混血的青年親熱地摟住了他的腰,滿臉笑容地跟他說話。

一股子殘存的妒火又湧了上來,但是沒有助燃劑,這簇小火苗只忽閃了兩下,就被皮埃爾自己撲滅了——豔遇這種事,有固然好,沒有也就算了,好東西多得是,可也不是樣樣都得屬于自己,運氣不好的時候也只能認了——咦,剛才他好像曾經特別憤怒過?究竟是為了什麽事?實在記不清了。

顧頤沒有再注意皮埃爾。這個法國人不是什麽道德典範,但也不是什麽惡人,沒有魔法放大內心的欲望與惡意,他自然就會恢複常态。當然,最後他還附加了一個小小的幹擾魔法,讓他忘記了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獰惡與醜态——那畢竟不是他正常時的模樣,又何必讓他記得自己曾經那樣的醜惡過呢?

而且,他現在更需要注意的是唐骥。

顧頤敢拿自己的腦袋打包票,唐骥這小子肯定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雖然在單哥等人看來,他們兩個只不過是正常的親熱,但顧頤卻記得清清楚楚,剛才從外面進酒吧的時候,唐骥也表現得跟他很親熱——當然了,不扮成一對兒也不好進來——但他一直都只摟着他的肩膀,而現在,唐骥摟的是他的腰。

別看只是位置的移動,實際上人的行為都會微妙地反映出他的心理,行為的變化,就是心理的變化。而唐骥,真是顧頤見過的最一肚子壞水兒的獵魔人了。這小子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撒起謊來跟喝水一樣簡單自然。同時,他對自己的控制力卻又極強,所以現在他這個樣子,絕對是另有目的的!

“跟那家夥說什麽呢?”唐骥一手摟着顧頤的腰,臉也湊了過來,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話,“我看你們說得挺開心嘛……單哥說,你還會法語啊?這麽說以後要是往歐洲那邊發展業務,就更離不開你了。”他真沒料到顧頤還會說法語,這麽一來,剛才顧頤說的是什麽,單哥就不知道了。

顧頤用眼梢瞥了他一眼:“唐總不是來談生意的麽?”

唐骥打了個哈哈:“挺可惜的,那個人今天沒來……”

唔,這倒是真話,那個人今天晚上确實是沒來。顧頤心裏想着,面無表情:“我覺得,正經人今天晚上都不會過來的,唐總你沒考慮到這個問題嗎?”

“小頤你這樣說就不好了……”唐骥幹咳一聲,“難道你和我不是正經人嗎?”

“唐總,我是男人,叫小姨不合适。”顧頤被他叫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終于忍不住怼了一句,“或許你可以——”他硬生生把“叫小叔”三個字給咽了回去,無論多牛逼的員工,跟老板說話都要注意一點,張副總尚且如此,何況是他呢。

“噫——”唐骥誇張地抖了抖肩膀,“小頤你怎麽能想到那上頭去呢?不然我叫你什麽?頤頤?”

小姨不合适,姨姨就合适了嗎?顧頤在心裏默默吐槽:“唐總還是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太不親熱了。”唐骥表示抗議,“我們總要演得像一點吧?”

你剛才已經演得夠多了。顧頤依舊面無表情:“所以唐總是來演戲的嗎?既然那位老板沒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反正他想問的已經問到了。

“現在走了怪可惜啊。”唐骥碰了一鼻子灰,總算把手從顧頤腰上收回去了,“來都來了,看看熱鬧嘛。放心,都說今天晚上你是加班了,就算生意沒談成,加班費還是有的。咳——雙倍,怎麽樣?”

顧頤嘆了口氣:“那您何苦呢?”

唐骥嘿嘿笑了一聲:“就是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哎,一會兒到了客人自由表演的時間,你不來一個?”

顧頤反問:“那您是打算好要來一個了?”

唐骥又嘿嘿了一聲:“嗯——我打算跳個舞。”

“什麽?”顧頤雖然知道他節操少得可憐,但也沒想到竟然會一點都沒有,“您,您跳舞?就——這種?”

這會兒,圓形舞臺伸出一條通道與後臺相連,深紫色幕布拉開,伴随着煽情的音樂,走出來五名舞者——大紅色短風衣的衣扣被逐粒解開,五名舞者雙手一拉,衣服從身後褪下,在他們手中舞出一團紅雲,随即被用力擲向四周的觀衆,引起了一片喝彩聲——酒吧準備的開場節目就是脫衣舞,立刻就像潑了一瓢汽油在火上,騰地燃着了全場。

四周一片口哨和掌聲,架子鼓響得驚天動地,五名舞者的身體像蛇一樣扭動起來,眼波更是四下亂飛,到處點火。

“中間那個領舞的就是寒雲!”小田在一片喧鬧中側過頭來,大聲對唐骥說,“你瞧他那樣兒,跳個脫衣舞,跟聖女貞德似的……”

“寒雲?”顧頤瞥了唐骥一眼。小田不會無緣無故特意點出一個人來,難道說剛才唐骥他們談到過這個人?唐骥今天晚上要跳舞,難道也跟這個舞者寒雲有關系?又或者,這個寒雲那裏能打聽到詹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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