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這一天,安心正蹲在牆根底下,百無聊賴的逗螞蟻玩。

山風依舊是非常的大,呼呼啦啦摧枯拉朽一般的整日整日刮過山嶺。幸好陽光也是非常的燦爛,暖洋洋的灑在身上,倒不覺得冷。

山上的螞蟻個頭大極了,顏色烏黑發亮,長得肥肥壯壯的,忙忙碌碌的搬運食物——一只翠綠色的小蟲子。四五只螞蟻圍在它身邊,吃力的推拉着。

牆根下挨挨擠擠的長滿了一種葉子闊大的植物,黃綠斑斓的一長溜,一直延伸到大門旁邊。它們的生命力非常強悍,大風、暴雨、烈日都影響不了它們什麽,經年累月,越來越茁壯茂密。

安心看了一會兒螞蟻搬食,又眯起眼睛往下方望去。幹淨而曲折的水泥公路,在陽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路邊開滿了黃色和白色的小朵野花,配上草叢濃淡不一的各種綠色,清新淡雅。高大的樹木在風中巍然聳立,只有葉子随風搖擺,嘩嘩作響。

公路的盡頭走過來一個人,隔老遠,就沖着安心大力揮手。是木生來了,他們兩人早就約好了今天要出去玩耍。一大早,安心就待在房子外面等着了。看到木生終于出現,她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高興極了。

“你怎麽才到呀,我等了好久了!”安心語帶埋怨,表情仍是歡喜的。

木生帶着歉意笑了笑:“我家太遠了,天沒亮就出發,還是走到了這個時候。”

安心有點好奇:“你家有多遠啊?在什麽地方?”

木生想了想,說:“過來,我指給你看。”他帶着安心走到山坡最高處,伸手指向一座最高最遠,頂端被雲霧隐沒的大山,“就在那座山上。”

“這麽遠!”安心驚得直咋舌,而後對木生說:“對不起,你走了這麽遠的路來帶我去玩,我還埋怨你,是我不對。”

安心一本正經的道歉讓木生有點不好意思了:“不要緊,平時沒有誰跟我一起玩,我願意走遠路來和你玩。”他笑容燦爛,“我們是朋友嘛!”

安心很開心,使勁點了點頭:“對,我們是朋友!”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安心便跑進屋背上自己的小背包,鎖好門後,和木生一起出發上路。

安心已經習慣了走山路,不會再像剛來的時候一樣,總是縮手縮腳,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兩人穿林過草,将近正午的時候,爬到了山頂。

山頂上的風比山腰更大,吹得安心的頭發亂飛。在這裏可以看到當初來時經過的那個小村莊,還有村莊外大片大片的果林和田野。一棟一棟灰瓦白牆的小樓錯落有致的點綴在藍天綠地間,宛如世外桃源。記得那裏有許多橘子樹,等到橘子成熟的季節,一定是一樹一樹的金黃橙紅,分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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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山頂歇息了一會兒,又開始朝另一側的山下進發。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不多時,安心便看見了一條清澈的小河,潺潺流過山間,卷起雪白的浪花。看到了目底地,安心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要不是木生及時拉了她一把,她差點就摔跤了。

剛剛走到河畔,水汽就夾雜着幽幽涼意向兩人撲面襲來,舒服得讓人想嘆氣。踩着圓溜溜的鵝卵石走到水邊,伸手掬起一捧河水洗去臉上脖頸上的汗珠,皮膚上未幹的水滴被風一吹,涼爽極了。

坐在河邊稍微休息了一下,兩人便脫下鞋襪卷起褲腿,蹚到淺水中,抓螃蟹。

這條河裏的螃蟹果然很多,才掀開第三塊石頭,就發現了第一只螃蟹。暴露在光線裏的半個手掌大的青灰色螃蟹慌亂的擡起腳爪,想要逃離。它才剛剛橫跨出一步,就被木生動作麻利的抓了起來。兩根手指從背後牢牢的捏住它,它空舞着兩個大鉗子,卻無處下手。木生把它拎到眼前看了看,然後伸手掰下了它左邊的鉗子,遞給安心:“嘗嘗。”

安心忍不住退了一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嘗什麽?”

木生好像也有點詫異:“嘗螃蟹鉗子啊。”

安心要炸毛了:“這是生的啊!”

木生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樣啊,我忘了你不是在山裏長大的了。”他接着解釋道:“生鉗子也可以吃的,比起熟的來另有一番滋味。你試試看,真的挺好吃的。”

安心将信将疑的接過他手裏的鉗子,看到斷口處露着半透明的白色蟹肉,壯起膽子輕舔了一下。“嗯,有鹹味?”一點淡淡的鹹,一點淡淡的鮮,完全沒有腥味,真的挺不錯的。

木生樂呵呵的笑了:“我沒有騙你吧!”

開了個好頭,接下來一只又一只的,接連抓到了七八只不算小的螃蟹。兩人正玩得高興,突然間狂風驟起,一陣飛沙走石,陽光也消失不見了,周圍很快就陰沉下來。

木生直起腰,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安心也跟着站直身體,有點莫名其妙:“怎麽回事,天色怎麽突然變暗了?”她低頭看看腕上戴着的玫瑰紅手表,才下午兩點多,怎麽就像要天黑了似的?

“嘎吱……嘎吱……”不遠處響起了不同尋常的聲音,由遠及近,朝他們這裏過來。木生沒有回答安心的話,卻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安心探出半個腦袋,看向聲音傳來的方位。當發出聲響的東西出現在他們眼前,安心幾乎有點疑心自己看錯了:“轎轎轎,轎子?”

發出這有節奏的嘎吱聲的,正是一擡深棕色的古色古香的木頭轎子。轎檐下懸挂着暗紅色吊飾,随着兩個擡轎人的動作晃悠個不停。擡轎人青衣小帽,面無表情,泥塑木雕一般,看上去不似生人。安心縮了縮脖子,把自己完全藏在了木生身後,只露出兩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這奇怪的轎子。

擡轎人的動作僵硬而整齊,當行至距離木生二人最近處時,并沒聽到轎中傳出指令,他們就齊刷刷的停止了前進。兩個人呆呆的站立着,既不放下轎子,也不朝木生二人看。這場景,實在詭異。

安心咽了口唾沫,心裏既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轎子裏是什麽人?她正想悄悄問問木生,忽聽轎中傳出一陣嬌笑聲,又滑又甜,柔媚入骨。那人開口說道:“原來是木生小哥,你在這裏做什麽?”

木生朝轎子那方颔首為禮:“狐夫人,好久不見了。”

狐夫人卻長嘆了一聲,道:“時光如流水啊,上次見面,還是三十年前吧?一轉眼,小哥兒都快成大人了,我也年華漸老了。”

木生很是恭敬有禮:“夫人縱使年華逝去,也仍是風華絕代,旁人難及。”

安心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這兩人在說什麽,是什麽暗語嗎?

狐夫人吃吃嬌笑:“木生小哥兒就是嘴甜會說話,你已經有三十年不曾見過我,怎知我風華未改?”

木生微微一笑:“夫人美名,衆人皆知,并不需我親見。”

狐夫人聞言又是一陣嬌笑,而後道:“你身後是誰?”

聽了這話,安心感覺到身前的木生僵住了,她自己也莫名的覺得緊張起來。木生有點艱澀的開口道:“她是我的朋友,還請夫人不要為難于她。”

什麽啊,我又沒惹這什麽狐夫人,她幹嘛要為難我?安心正想開口,就被木生暗暗握住了手輕捏了一下,她一怔,制止了自己即将沖口而出的話語。

狐夫人靜默了一陣子,才道:“也罷,我便給你幾分面子。只不過,你須得應承我一個條件。”

憑什麽?安心幾乎忍不住要沖出去了,但木生緊緊扯住了她:“夫人請講。”

狐夫人笑了兩聲,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要你兩片葉子,五十年以上的。”

木生答應得很是爽快:“好,改日我便親自送到夫人府上。”

狐夫人笑道:“答應得這樣快,小哥兒真是情深意重。”她的語氣裏帶着點不屑,“一介凡人而已。”語畢,兩個呆立着的轎夫擡起腳,開始繼續向前走去。

木生一手緊拉着安心,一手捂住她想要開口講話的嘴,兩人目送狐夫人的轎子遠去。當嘎吱聲完全消失,陽光又出現了,溫暖的照耀在小河上,天色又明亮起來。

安心甩開木生的手,氣呼呼的走到岸上,一邊穿上鞋襪,一邊說:“你為什麽不讓我說話啊,我又沒惹她,她憑什麽為難我?還要你送她東西她才肯放過我,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木生也走上岸開始穿鞋襪:“狐夫人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只憑自己的喜惡做事。別生氣了,嗯……就當破財免災吧!”

安心的動作慢了下來:“說起這個,什麽是五十年的葉子啊,很珍貴嗎?”

木生笑着搖搖頭:“不值什麽,我家有很多。”

雖然木生這樣說,但安心也知道這是安慰她的話。從狐夫人的話裏就能聽出來,那東西肯定是很珍貴的。看着她落寞的樣子,木生又說:“如果你不是跟我一起,是遇不到狐夫人的。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你不要覺得欠了我什麽。”

兩個人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回家路上安心一直追問木生他與狐夫人的對話是什麽意思,以及狐夫人的真實身份,為什麽他說跟他一起才會遇到狐夫人。木生只是回答說安心不适合知道這些事,他也不想騙她。氣得安心沒有跟他道別就跑進了屋,木生眼看着安心安全的回到了家,才轉身離去。

安心回家後,沒多久就消了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木生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逼自己的朋友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她剛才的态度太差了,下次見到他,她一定會好好的跟他致歉。

此時天色未黑,母親也還沒回家。安心因為今天的遭遇有些心煩意亂,不知道該做什麽好。想了想,她跑進了書房,再次翻開了那本古怪的筆記簿。

☆、第四個故事(古鎮驚魂記1)

做為著名的旅游景點,這個古鎮自然是美的。

可惜的是,人太多了。熙熙攘攘,接踵摩肩,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好好欣賞街景。

一個接一個的旅游團呼嘯而過,擠得三個女孩子幾乎站不住腳。再加上陽光強烈,不多時,三人都是滿臉滿身的汗。

“這個樣子根本玩不好,我們還是先回旅館吧。等天黑了再出來,人就沒這麽多了。”年紀最大的何欣欣開口出主意了,說是年紀最大,其實也不過是剛滿二十五歲而已。她是中等個子,圓圓的蛋形臉,笑起來眉眼彎彎,極為可親的模樣。

另外兩個姑娘一向很聽她的話,此時自然都是點頭同意。她們三人都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又都留在了同一個城市,是很要好的朋友。這次長假她們約好了到這個古鎮來渡過,坐了一夜的火車,早上才到達了目底地。剛剛入住了一早在網上定好的旅館,她們就迫不及待的來到街道上,沒想到竟然有這樣多的人,完全沒法子好好玩耍。現下,只得打道回府了。

何欣欣走在外側,把另外兩個姑娘護在裏側。這兩個姑娘,一個是二十四歲的關瑞雪,身材高挑,顧盼神飛;一個是與她同歲的彭溪,嬌小玲珑,面容柔美。三個人好不容易擠出人潮,回到了落腳地所在的那條小巷道。

一進入巷道,空氣頓時變得清新而陰涼,陽光被屋檐和樹梢遮去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稀稀落落的照在青石板路上。沿着小巷走上幾分鐘,就能到達她們下榻的那所家庭旅館。旅館是四合院型的建築,院子中間生長着一棵巨大的黃桷樹,濃密的樹冠遮蔽了大半個場院。

三個姑娘陸續步入旅館,大門旁邊躺着一只正在曬太陽的大黃狗,懶洋洋的半擡起頭瞟了她們幾眼,又趴回去不動了。黃桷樹底下支着一架紅木秋千,一陣風過,秋千吱呀搖動。這個小巷好像自成一個空間,隔絕了外面的喧鬧和熱浪,清閑,悠淡。

三個人在院子裏吹了一會兒涼風,便動身回到房間裏。她們住宿的房間是個三人間,帶一個小小的陽臺,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另外一條街道。那條街上開了好幾家咖啡館和小酒吧,沿街擺滿了寬大的彩色陽傘,陽傘底下便是林立的桌椅,坐滿了客人。

三個姑娘輪流在窄小的衛生間裏洗了個淋浴,之後便坐到陽臺上,一邊觀賞街景,一邊談天說地。如此,也就渡過了小半日的時間。眼看日頭漸落,三人在旅館裏吃過晚飯後,就又走出小巷,來到大街上。

與白天相比較,街道上的游客少了一大半,三人總算可以自在游逛了。說是古鎮,其實古典氣息早已被商業氣息覆蓋了。街道兩旁盡是燈火輝煌的商店,販賣一些花花綠綠的工藝品,本地特産的茶葉和糖果。三個人逛了一會兒,逐漸感到無趣起來。

“你看你看,前面那個人,真土真怪。”關瑞雪突然伸手扯了扯身旁的彭溪,對她低聲說道。

彭溪正想着心事走了好一會兒神了,聽到關瑞雪的話,便朝着她指的方位望過去。在她們前方不遠處,緩步行走着一個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女人。她身穿一條深藍色洗得發白的舊棉布旗袍,沒有收腰,非常的寬松,顯得人又矮又胖。倒是有一頭烏油油的好頭發,結成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垂在腦後,随着她的腳步輕輕晃蕩着。這女人看起來的确有點土有點怪,但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

“也沒有什麽啊,你別大驚小怪了。”彭溪說道。

“這也叫沒什麽?你看看她那衣服,那發型,哎呦,簡直土得要命!”關瑞雪見彭溪不贊成她的話,聲音提高了一些。藍旗袍女人好像聽到了她說的話,肩背震了一震,腳步慢了下來。彭溪連忙扯了扯關瑞雪的衣角:“哎呀,你別說了,人家都聽到了。”

關瑞雪不屑的撇了撇嘴:“聽到了又怎麽樣,難道我還怕她不成?”話雖如此,她卻也不再繼續對藍旗袍女人品頭論足了。因接電話而落後了幾步的何欣欣趕上前來,問道:“你們倆在說什麽?好像要吵起來了一樣。”

關瑞雪沖着前方擡了擡下巴,道:“欣欣姐,你看那個穿藍色旗袍的女人,是不是又土又怪?”

何欣欣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說:“什麽穿藍旗袍的女人啊,我怎麽沒看到?”

關瑞雪和彭溪聞言都往那邊望去,果然,那個藍旗袍大辮子的女人已經杳然無蹤了。“剛才明明還在的,怎麽突然不見了?”關瑞雪嘟囔了一句,三人對這事也就丢開手了。

又走了一小會兒,何欣欣和關瑞雪被路邊一家首飾店吸引住了目光,店裏各式各樣的項鏈、手镯、耳環之類的飾品一直擺到了門外,在燈光下閃耀着五顏六色的光芒。她們兩人走上前去,開始挑選首飾,叽叽喳喳的讨論着。而彭溪素來對這些東西不大感興趣,便依然留在街道上,沒有走過去。

這個時候,她們對面的街頭吵吵鬧鬧的走來了一大群游客,好些人手裏拿着相機,咔嚓咔嚓照個不停,閃光燈此起彼伏,耀花了彭溪的眼睛。這些人挨挨擠擠的從她身邊走過,人類身上的各種氣味接踵襲來:濃烈的廉價香水味,刺鼻的發膠味,還有聞起來像是口臭和腋臭的味道。這些氣味混雜着潮濕蓊郁的人氣,形成了一種複雜難言的氣息。身在其中的彭溪忍不住擡起手捂住了鼻子,希望他們快些走過去。

人群經過了大約一半的時候,彭溪的肩膀突然被誰狠狠撞了一下,她詫異的擡眼望去,一道特別明亮刺眼的閃光燈恰時閃現,模糊了她的視野。她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都得死。”

彭溪的心髒好像停跳了一拍,驚懼化為寒意爬上她的背脊。是誰?是誰在咒她們死!她使勁眨動眼睛想要看清說話的人,卻徒勞無功。等她終于能夠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人群已經快要走完了。她轉過身朝着後方走過了的人群望去,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只是,隐約間,她似乎在人群縫隙中看到了一條似曾相識的烏油油的大辮子……

彭溪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神思不屬的恍惚了好一陣子,就連何欣欣與關瑞雪走過來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到。當她反應過來以後,就立即将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何關二人。她們倆雖有點将信将疑,但眼見夜色已然深濃,又想起那句“你們都得死”,忍不住也有點心驚膽寒,沒有心情再繼續游玩了。于是,三個姑娘便踏上了回歸旅館的路。

在回去的路途中,周圍的人越來越稀少,街道兩旁的店鋪也逐漸一家一家的關燈閉店,再不複先前熙熙攘攘燈火輝煌的場景。四周變得越來越黑暗寂靜,三個人也就越來越害怕。

又走了一陣子,關瑞雪突然低聲對另外兩人說:“欣欣姐,小溪,你們看,後面那個人是不是在跟着我們?”

何欣欣與彭溪聞言不禁扭過頭向後望去,卻見後方真的有個看不清模樣的黑糊糊的人影在跟着她們。兩旁的商店幾乎都已經關閉了,光源便只剩下了昏黃暗淡的路燈,這人墜在她們身後,藏在路燈的暗影裏,一直與她們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她們快,人影也快;她們慢下來,人影便也跟着慢下來。

見此情形,三個姑娘都有些膽戰心驚起來。何欣欣努力保持鎮定,安慰另外二人道:“別怕,就快到旅館了,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我們有三個人,三個對一個,有什麽好怕的?”

然而,那個黑影卻并沒有追上前來直接對上她們的意思,只是就這麽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冷清的街道上,回響着三個姑娘雜亂的腳步聲,透着心慌意亂。

“不,不對,不對勁……”彭溪突然顫抖着唇齒,開口說話了,“不對勁……”

“有什麽不對?”何欣欣忙握住彭溪的手,想讓她冷靜下來。

“腳步聲……”彭溪好像突然恐懼到了極點,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你們聽——”

何欣欣與關瑞雪對視了一眼,忙依彭溪所言仔細傾聽起來,這一認真細聽,她們立刻聽出了問題所在,雙雙面色煞白:街道上回響着的,只有她們三個人的腳步聲!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條街上竟只剩下了這四個人。可是,她們聽到的只有己方這三人的腳步聲,那麽,另外一個人呢?為什麽聽不到腳步聲!

巨大的恐懼感無聲無息的籠罩了三個姑娘,她們忍不住面面相觑,眼中所見到的是好友們慘白的面容和充滿驚懼之色的眼睛。

☆、第四個故事(古鎮驚魂記2)

白日裏陽光明媚的時候,街道上擁擠到了悶熱的地步。而此時,一條筆直的長街空空蕩蕩,就只剩下這麽寥寥幾人。路燈昏黃的光只能照亮下方小小的一塊區域,其他地方都是黑沉沉的。三個姑娘不知不覺的停下了腳步,戰戰兢兢的擠在一盞路燈下,試圖從這微弱的光亮中汲取一點勇氣和力量。

“別、別怕,也許,也許後面那個人只是走路輕,所以才聽不到腳步聲,并不是……”并不是什麽?強笑着安慰別人同時也安慰自己的何欣欣沒有說出口,可能,她害怕一旦把那個字說出口,就變成了事實。她大着膽子偏過頭向後望去,看到後方那個人也停止了前行。只不過,那人沒有像她們似的站在路燈下,而是藏進了路燈照不到的暗影處。此刻凝神望去,雖然仍看不清人影的面目,但勉強可以看出,那是個又矮又胖的人。好像穿的是裙子……是個女人嗎……

“你們覺不覺得,這條街未免也太長了?”彭溪輕聲開口道。

另外二人聞言轉過臉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彭溪繼續說:“白天我們回旅館時,走了有這麽久嗎?”

聽彭溪這麽一說,再回想一下白天走過的路程,所耗費的時間,何欣欣與關瑞雪的臉色比之先前更加難看。照道理說,根據白天的情形來看,她們此刻應該早就到達了旅館才對。可是,極目向前方望去,哪兒有通向小巷的岔路?連個影子都沒有!

關瑞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的抱住了何欣欣的手臂:“欣欣姐,這是怎麽回事?我好怕……”

何欣欣自己也怕得發抖,卻還強撐着安慰她:“別哭,小雪,也許是我們走錯路了……”夜晚光線昏暗,她們又個個心慌意亂,一時不察走岔了路也不一定。

彭溪的心裏并不這麽認為,但她也希望事實就是如此。她也很害怕,但她深深的呼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聲調盡量平緩的說:“欣欣姐,小雪,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吧,是不是走錯了路,往前走下去就知道了。”

确實,無論如何,一直擠在這路燈下不是辦法,誰知道那個黑影什麽時候會過來?三個姑娘打起精神壯起膽子,手牽着手繼續朝前方走去。等她們一動身,那黑影也跟着動了,還是不遠不近的墜在她們後方,一點腳步聲都聽不到。人類走路再輕,也不會輕到這個地步吧?三個姑娘恨不得背上立刻長出一雙翅膀來,扇一扇就能飛回旅館,不管那黑影是人是鬼,這輩子也不要再見到了。

一條寂清幽暗的長街。

三個手牽着手戰戰兢兢向前走的姑娘。

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黑影,跟在她們身後。

走了一小會兒之後,前方隐約出現了人影,讓三個姑娘不禁大喜。看來事情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麽糟,這不就遇到人了?

她們加快腳步向前走去,看到前面有一大堆人圍在一起,低頭往中間的空地上看。這些人的衣着都是灰撲撲的說不清是什麽顏色,一個個面目模糊,不動也不說,只是都低着頭看着中間的地面。三個姑娘走上前去,詢問他們往旅館的路怎麽走。可是,這些人都毫無反應,當她們不存在一樣。性子最急的關瑞雪忍不住了,伸手扯住其中一人的衣角喊道:“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回答我們啊!”她一時情急手上失了輕重,将那人扯出了人堆,圍得密密的人圈兒出現了一個缺口,現出了裏面空地上的景象:

血,好大一灘血!

黑紅色的血液流淌在地面上,還在緩緩的向外流動,幾乎就要沾上關瑞雪的鞋子。她驚叫一聲,連連後退,偎到何欣欣身邊吓得語不成句:“血,怎麽、怎麽……”

三個姑娘都被吓得不輕,唯有彭溪還稍微鎮靜一點。她注視着人群裏露出來的那灘血,看到血泊中有一只慘白的纖細的手,無力的擱在地面上。手的主人被人堆擋住了,不知道是什麽人。可是,這只手,讓彭溪覺得好熟悉,熟悉到了過分的地步……那是只很美的手,修長白皙,中指上還戴着一枚銀色戒指,戒指上面鑲嵌着一顆粉紅色的貓眼石,碩大圓潤,極為醒目。

看清那枚戒指後,彭溪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讓她難以正常呼吸。她顫抖着擡起自己的右手,那只修長白皙的手上,戴着一枚鑲嵌了粉紅色貓眼石的銀色戒指,貓眼石碩大圓潤,光華璀璨。這枚戒指是自己十八歲生日時收到的貴重禮物,向來是自己的愛物。而此時倒在地面上血泊裏的那個人也有一枚,世上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并且,那只手,那只手……

彭溪放下手,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擡起腳向那片血泊走去。何欣欣想要拉住她,卻一時手軟無力沒能拉住,只得急道:“小溪,別忙過去,快回來啊!”她想追上去把彭溪拉回來,但身旁緊偎着她的關瑞雪用力的拽住了她:“欣欣姐,別走,我怕……”

彭溪一步一步的走入到人群當中,黏稠的血液被她踩在腳下,讓她的腳步越發沉重。吧嗒,吧嗒……濃重的血腥味鑽入到她的鼻腔中,讓她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終于,她看到了那只戴着貓眼石戒指的手的主人。那個年輕的姑娘,氣息斷絕的倒在血泊中,大睜着一雙失去神采的漆黑的眼睛。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那是她每一天都能在鏡子裏看到的面容——那就是她自己,彭溪。

我已經死了?

我死了?

我明明就站在這裏,我還在呼吸,我的脈搏依然在跳動,我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我怎麽可能已經死了!

如果我沒有死,那麽地上躺着的又是誰?

彭溪怔怔的站在血泊中,站在地上的屍體旁,突然生出一種“我一定是在做噩夢”的感覺。她的腦海裏一片茫茫然,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何欣欣和關瑞雪見彭溪呆立着不動不說,她們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恍若未聞,終于忍不住相攜着走上前來。何欣欣撫上彭溪的肩膀,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她身旁的關瑞雪凄厲的尖叫起來,驚得她頭皮發炸,不禁沒好氣的說:“小雪,你亂叫什麽啊!”

關瑞雪卻一把抓住何欣欣的手臂,使勁将她拖離彭溪扯到自己身邊,同時胡亂的叫喊道:“死、死了,欣、死了,她死了,她不是活人……”

什麽意思,小雪怎麽突然胡言亂語起來?何欣欣用力抓住關瑞雪的手,想讓她冷靜下來,同時垂眸向地面望去,這一眼,立即讓她像關瑞雪之前一樣的尖叫起來,聲音的凄厲程度,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之。

兩個人尖叫着,緊緊靠在一起,跌跌撞撞的往外退,直到距離彭溪遠遠的了,她們才停止了後退。原本圍在一起的那些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就已經散去,隐沒在黑暗中不見了蹤跡。空寂的街道上,只剩下她們三人,以及地上血泊裏的屍體。就連那個一直跟着她們的黑影,都已然杳如黃鶴了。一陣大風吹過,孤獨的站立在原地的彭溪黑發亂舞,衣襟飛揚,眼神渙散,對她們二人的舉動毫無反應。

何欣欣和關瑞雪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好像想要從彼此的體溫中汲取一點勇氣。她們劇烈的喘息着,心髒咚咚的跳得飛快,抖似篩糠。好久好久,都無法平靜下來。她們此時感受到的恐懼是如此巨大,先前的那些恐懼與現在相比較,簡直成了小兒科。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何欣欣出聲了:“小、小溪……”

她叫了這一聲,僵立着的彭溪沒有回應,頓了頓,她鼓起勇氣又喚了她一聲。終于,彭溪慢慢的擡起了頭,眼神愣愣的直視着她,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過她看向了別處。

“小溪。”何欣欣的淚水奪眶而出,“你安心的去吧,好不好?不要再留戀人世了,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彭溪愣愣的眼神逐漸變得古怪起來,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弧度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奇異的笑容。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冒淚花。

這個模樣的彭溪另外二人從來沒見過,不禁讓她們更加感到害怕。彭溪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開口說道:“你們以為我死了?”

何欣欣和關瑞雪不敢直視她,眼神閃躲着接連點了點頭。彭溪又道:“你們也不仔細想一想,我們在平常生活中從沒斷過聯絡,這一路更是一直沒有分開過,我要是死了,你們會不知道?”

聽了彭溪的話,那兩人面面相觑,原本篤定的心思動搖起來。但關瑞雪轉眼又看到了地上的屍體,便抖着嗓子說道:“那、那這屍體又是怎麽回事,明明就是你的樣子……”

☆、第四個故事(古鎮驚魂記完結)

彭溪垂眸默然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如果你們實在不信我的話,可以打電話到我家裏去求證啊!”

關瑞雪咽了口唾沫,小聲咕哝道:“也對……打電話問問好了……”她小心的看了彭溪兩眼,便立即打開包包掏出手機來将其按亮。手機屏幕的光亮照到她的臉上,五官晦暗的晦暗,明亮的明亮,随着光影起伏,倒比彭溪更像是鬼魅。

“啊——”關瑞雪又驚叫起來,讓其他兩人俱感頭皮發麻。何欣欣耐着性子問道:“小雪,你又怎麽了?”

“沒沒沒有信號。”關瑞雪結結巴巴的說,“一格信號都沒有!”

何欣欣和彭溪聞言都連忙取出手機來看,果然如關瑞雪所言,完全沒有信號。三個人面面相觑了幾眼,彭溪朝另外二人那邊走了兩步,那二人卻眼露懼色的退了好幾步。何欣欣有點艱澀的開口道:“小溪,不是我們不信你,實在是因為現在的情形太詭異了,對不起……”

彭溪苦笑着停下了腳步,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擡起眼看向那二人道:“我覺得,我們是遇到傳說中的鬼打牆了。”

“鬼、鬼打牆?”何欣欣的肩膀抖了一下,“你是說,我們其實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有這個可能。”

一旁的關瑞雪聽了她們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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