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蝴蝶夢醒(下) (1)
正殿裏寬敞而空曠,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中間那一口長出了綠色銅鏽的大鐘。大鐘懸吊在紅漆木架之上,看起來十分的古舊。七月說過什麽來着,“每次出口開啓之前,都能聽到那裏有鐘聲響起。”想起七月的囑托,安心繞過銅鐘,走到後方找尋。一來到銅鐘之後,她一眼就看到了牆壁上嵌着的一把三尺長劍。長劍在黑暗中閃閃生輝,散發着瑩潤的白光。安心轉頭四處打量,再無其他值得注意的了。她走到牆壁前,正想伸手将長劍取下來。此時忽然“當”的一聲悠長的巨響響了起來,驚得她回頭看去。一看,卻是同行的人手持鐘槌,敲響了大鐘。随着這一聲鐘鳴,正殿之中的虛空一陣扭曲變形,現出來一個深邃黑暗的通路。同行的人扔下鐘槌,閃身跑進了通路裏,轉眼間就不見了。
見此情形,安心連忙轉頭擡手要取下長劍。可是,就在這時,風聲嗚嗚,老槐樹的枝條又伸長了,噼裏啪啦的打了進來。安心抓着劍柄,用力往下扯,長劍卻紋絲不動。此時,綠色長鞭已距離不遠了!無奈,安心只得放開劍柄,拼命往快要消散的黑色通路跑去。終于,在綠色長鞭快要打上她後背的時候,她跑進了通路之中!老槐樹揮舞着枝葉,卻似乎不敢追進通路裏,只是在空地上狂搖着樹冠,憤怒的長嘯着。
安心進入通道,只見一片漆黑。四周的空間如同有實感的膠質一般,腳下踩到的也是柔軟的虛浮着的質地,她覺得自己像是行走在一大團黑色的棉花裏似的。雙腿顫顫的走了一陣子,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先前跑進來的那人杳無影蹤。是不是已經離開了?盡管那人最後既不去幫七月取走制約他的東西也不管安心的死活,她還是希望他能順利的回到家。
安心在黑暗中繼續前行着,走了好久,走得腿都酸了,還是看不到出口。難道我走錯路了?我會永遠迷失在黑暗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嗎?她越來越心慌意亂。
又走了一會兒,安心終于疲倦已極的坐了下來。她抱着膝蓋,小聲的抽泣起來:“爸爸、媽媽……我想回家……”往日裏最普通最常見的,此刻都令她懷念不已。她想念媽媽做的味道普通的飯菜,想念家所在的山上那整日吹着的難得有停息時間的大風……雨後樹林中瘋長的各種蘑菇,陽光普照時色彩豔麗恍若油畫的彩色的山嶺……
越想越傷心,安心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哭着哭着,淚眼朦膿中,無盡的黑暗裏突然出現了一點幽幽的藍色。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擡手擦去了未幹的淚水。視野中,那點藍色清晰起來,悠悠然的飛舞着,朝着她飛過來,是那只藍蝴蝶!
“小蝴蝶,你怎麽進來的!”安心驚喜的站了起來,迎着那點幽藍跑過去。藍色蝴蝶飛到安心面前,停了下來,靜靜的懸浮着,好像正看着安心一樣。
“當然是飛進來的,難不成跟你一樣走進來嗎?”沒好氣的聲音響了起來,有點類似于七八歲小男孩的嗓音,帶着點倔強的意味。
安心呆呆的眨了眨眼,慢慢轉頭往四周望了望,沒有其他人在啊,是誰在跟她講話?
“你看什麽看啊,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嗎?”小男孩的聲音又說道。
就在我面前?安心回過頭來看向身前,藍色蝴蝶扇了扇翅膀,好似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小蝴蝶,是你在跟我說話嗎?”安心試探着問道。
“別叫我小蝴蝶,不要把我跟那些只會蠢蠢的飛來飛去的家夥混為一談。幻,我的名字叫做幻。”
“幻?”安心全神貫注的凝望着這只會說話的神奇蝴蝶,連日來被驚到了太多次,她已經有些麻木了。“你幫了我好幾次,謝謝你。”
幻蝶扇扇幽藍雙翅,語帶不屑的說:“你傻呀,還謝我呢!也不想想自己為什麽會受這場驚吓。”
“為什麽?”安心覺得自己的腦筋突然生鏽轉不動了。
幻蝶呼呼的笑了兩聲,說道:“誰叫你竟然敢來抓我的?我當然要小小的教訓你這個小鬼頭一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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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安心才恍然大悟。愣了一陣子,她氣呼呼的說道:“你太可惡了!我只不過追了你一會兒,你就要這樣整我!……我離開了這好幾天,媽媽一定急壞了,都是你的錯!”
幻蝶扇動雙翅繞着安心慢慢的飛起來,邊飛邊漫不經心的說:“放心吧,李家村的空間與你所在的世界時間流速不一樣,你等會兒回到家,恐怕當天的太陽還沒下山呢!”
安心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在那個村莊裏過了一兩天,其實外面世界只過了幾個小時,對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你的腦袋瓜還不算太笨嘛!”
“幻,是你把我帶進李家村的?你怎麽做到的啊?”
幻蝶停止了飛動,安安靜靜的懸浮在空中,只見一片黯黑中,美麗的幽藍一閃一閃,像是夜空中的藍色星星。他回答道:“我們幻蝶一族,天生就有操縱空間的能力。把你帶進李家村,只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說完,他扇動翅膀往前飛去,“走吧,我帶你回家。”
安心一邊跟着幻蝶往前走,一邊說:“幻,七月拜托我取走制約他的東西,我沒能拿走,怎麽辦啊?”
“照我看,那個叫做七月的鬼魂請人幫助他也不止一次兩次了,既然到現在那把劍也沒能被拿走,也不能算是你的錯。人各有命,總有一天,他能遇到那個真正能幫到他的人。”
雖然幻蝶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安心還是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身周還是無盡的黯黑,但前方有了引路的一點幽幽藍色,她不再心慌了。跟着幻蝶走了沒多久,黑暗中出現了一團隐約的白光。情不自禁的,安心往光芒處走去。
越靠近光明之處,光團就越大越亮,最後亮到了刺眼的地步。安心站在光明前方,被刺得擡起手擋住了眼睛。這時幻蝶的聲音響了起來:“去吧!”随着話音,一陣大風推動安心踏出了一大步,剎那間暖意包裹全身,燦爛的光照耀住她整個人……
像是從一場長夢之中醒過來,安心放下手,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一時有些恍惚。天際的夕陽正拼命散發着最後的光輝,西邊的天空,一層深紫,一層嫣紅,又是一層金黃,色彩豔美得令人難以置信。歸鳥掠過暗綠的森森的山嶺,發出幾聲長鳴,像是呼喚同伴該是回家的時候了。轉過頭,熟識已極的古老大屋正沐浴在夕陽金紅色的餘晖之中,溫暖而莊重。不自覺的,她的眼眶濕潤了。
終于回家了。
第二天午後,安心正躺在床上看書,突然聽到樓下傳來敲門聲。放下書本她咚咚的跑下樓,打開大門一瞧,門前站立着的笑眯眯的人令她眼睛一亮,驚喜的叫了起來:“木生,你終于來了!”
來人正是好久沒有出現的木生,他還是穿着白色襯衣灰藍色的外套,還有洗得發白的藍色帆布鞋,一臉笑容的看着安心。他始終是這幅模樣,幹淨清爽,樂天知命,宛如一陣春風拂面。“對不起呀,安心,好久沒來看你了,最近過得好嗎?”
最近過得是好還是不好呢?總之有很多事可以告訴他。安心把木生拉到沙發上坐下,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來。木生專注的聽着她說話,時不時的點頭或詢問。陽光強烈,山風溫柔,遠處傳來松濤陣陣,時間流轉得十分祥和。
等安心講完了,木生才說,幻蝶一族只存在于傳說中,誰都沒有親眼見到過。安心能與這種傳說中的精靈有了際遇,也算是一種幸運啊。話雖如此說,他看着安心留着一道紅紫痕跡的手臂,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情。
兩個人又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将近黃昏,木生才告辭離去。安心一直把他送到路口,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的背影走遠。他給安心留下了一籃子各色野果,黃的黃,紅的紅,看上去十分誘人。其中安心最喜歡的,是一種拇指大小,形狀像小葫蘆,表面長滿細刺的绛紅色果子。吃的時候在石頭上把表皮上的小刺磨幹淨,再掰開來吃裏頭的果肉,甜得像蜂蜜一樣。還有一種淺褐色的小指頭大小的圓果子,剝開表皮就可以吃,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次日一大早,就下起了綿綿細雨。不能出去玩了,實在是很無聊。母親離開以後,安心獨自在屋子裏逛來逛去,又逛進了書房中。她走到書架前翻看了一會兒書籍後,又情不自禁的坐到了書桌前,伴随着窗外沙沙雨聲,翻開了面前古舊的紅色筆記簿。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1)
夜色深濃,城市的天空中卻難以見到閃爍的繁星,今夜也是同樣如此。只餘一彎晦暗的淡月,孤獨的斜倚在天邊。就算入了夜,城市的中心地帶依然喧鬧。一輛銀白色的舊越野車,穿過這喧鬧,漸漸接近了相對荒涼的邊緣地帶。
眼見着快要到達城郊,俞蔚藍卻猶豫不決起來。本來嘛,這一次的試膽探險她就不怎麽贊成,奈何大家都興致勃勃的想要參與,她也不好潑冷水。此時見到車窗外越來越蕭瑟的景象,她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說什麽呢,蔚藍!”性子最冒失的趙霜第一個不滿意了,“走都走到這裏了,難道就這樣調頭回去嗎?我可不同意!”
身形瘦小,戴着黑框眼鏡的薛柯平日裏軟弱又膽小,此時卻附和着他暗戀的趙霜的話:“小霜說得對,來都來了,還是不要白跑一趟吧。”
專心開車的江修文沉默不語,算是中立。趙霜與薛柯都不贊成回去,俞蔚藍孤掌難鳴,只得作罷。
車子又行駛了十幾分鐘後,來到了一片廢棄的老舊樓房之間。趙霜扒着車窗,興奮的喊道:“到了,到了,就是這裏了,傳說中的鬼樓。”
銀白色越野車減緩車速,靠邊停下,四人紛紛開門下車,擡首四顧。這一帶都是老式的筒子樓,多年前該是住滿了人,熱鬧非凡。現如今,這裏已經是一片廢樓,人蹤全無。放眼望去,挨挨擠擠的樓房裏影影綽綽,像是藏身着無數鬼魅一般。只是站在道路上往裏面看,就令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俞蔚藍摸摸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擡頭望望天空,與這片廢樓一樣都是黑沉沉的,連那彎淡月都看不見了。另一邊,趙霜與薛柯二人開始尋找起那棟傳說中的鬼樓來。兩人舉着手電筒,逐一查看樓房大門旁邊釘着的小鐵牌。尋找了一陣子後,趙霜高聲喊起來:“找到了,就是這一棟。”
俞蔚藍和江修文聞言都擡腳走了過去,擡眼去看那面鏽跡斑駁的藍色小鐵牌。在手電淡黃色的光圈中,一行小字尚算清晰的映入眼簾:寶通路37號。
“這就是那棟鬼樓?有人真的進去過嗎?”江修文問道。
“有沒有人真的進去過我不知道,但是啊,關于這棟樓的傳說可是赫赫有名哦!”趙霜說。
江修文順着她的話頭問道:“哦?是什麽樣的傳說?”
趙霜将手電筒抵在自己的下巴上,讓光圈自下而上照在自己臉上,做出一副恐怖的表情,壓低聲線緩緩說道:“故事發生在二十多年前,這棟樓裏還住滿了人的時候。住在這裏的一個小男孩,他的親生母親去世了,不久之後,父親再婚,娶了一個惡毒的女人。這個女人總是趁着丈夫不在家的時候虐待小男孩,不給他飯吃,非打即罵。有一天,這女人出去打牌,把小男孩反鎖在屋裏。不知怎麽的,屋子裏突然失火了。因為是大白天,周圍的鄰居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沒有人在家,沒能及時發現火災。等其他樓層的居民發現火情之時,大火已經難以撲滅了。此後消防隊前來撲滅了火,但小男孩家和緊挨着的其他幾家已經被燒了個精光,小男孩也被活活的燒死在屋裏了。”
“火災發生以後,小男孩被埋葬,燒毀的房屋被修葺好,惡毒的繼母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他的慘死,漸漸的被人淡忘了。也許是因為不甘心,也許是因為怨氣太重,總之有一天,這棟樓房裏開始鬧鬼了。每當到了發生火災的那個時間段,總有人聽到慘叫聲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并且,不止一人見到了小男孩的鬼魂。據說,鬼魂的外形是他死去時的模樣,全身被燒毀,看起來極為可怖。然後,某一天,惡毒的繼母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廚房裏。明明沒有發生火災,她卻是一副被活活燒死的樣子。人們都說,是小男孩的鬼魂為自己複仇了。”
趙霜的話音剛落,忽的一陣冷風呼呼吹過,吹得正專注傾聽的幾人遍體生寒。薛柯白着一張臉,勉強笑了笑:“後來呢?”
趙霜雙手一攤:“沒有後來了,傳說到此就完結了。”她晃了晃手電筒,又道:“故事講完了,我們去探險吧!”說完,她領先走到樓房大門口,手電一照,卻見鐵門上挂了把大鎖,伸手拽了拽,鐵鎖紋絲不動。薛柯走上前去看了看,說:“不要緊,都朽成這樣了,不必費什麽功夫就能砸開。”說着,他走到路旁撿了塊石頭,哐哐幾下子就把鎖頭給砸開了。
随着“嘎吱——”一聲長長的澀滞的聲響,鐵門被推開了。門上積攢的塵灰也随之飄落下來,嗆得四人咳嗽不已。踏着開裂的水泥路面走到天井裏,四面黑洞洞的高樓像是四只沉默盤踞着的怪獸,正等人送上門來,便要将之剝皮拆骨吞入腹中。天井的水泥地面上堆積着好些雜物:損壞得看不出原來形狀的家具,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煤球,一個車輪都不剩的童車……這些東西,大約都是曾經居住在這裏的人們搬家時棄之不要的。
四個人打着手電在底樓轉了一圈,十幾個房間有的上了鎖,有的可以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裏無非就是堆着些廢棄家具,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并沒有什麽駭人之處。漸漸的,幾人都松懈下來,覺得這傳說中的鬼樓也不過如此。說到底,這世上哪兒有什麽鬼魅呢?不過就是人們無事生非,以訛傳訛罷了。
走了一會兒,幾人來到了第四層樓。趙霜突然叫住大家,神秘兮兮的說:“大家注意了,這第四層樓,就是被燒死的小男孩曾經居住的樓層。說不定,等下他就會現身出來哦!”
趙霜的話音剛落,幾人忽聞“砰”的一聲響,在空寂的筒子樓裏聽起來聲音極大,驚得衆人渾身一顫。江修文舉起手電往聲響傳來的地方照過去,卻是牆角一堆煤球中滾落下來了一個。見只不過是虛驚一場,幾人不禁感到哭笑不得。
這一場驚吓,令本就膽子不大的薛柯小腹酸脹起來。他舉起手電照了照,前面不遠處有間屋子的門是敞開着的。于是,他跟江修文說了一聲,擡起腳朝着那間屋走過去。不多時他解決好問題走了出來,四個人彙合後又繼續探險下去。
這棟樓總共只有七層,花不了多長時間就全部走完了。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四人轉過身,打道回府。回到車子裏坐下,幾人面面相觑了一陣子後,都不禁大笑起來,覺得真是聽信謠言浪費時間。
汽車轟鳴聲在廢棄的樓宇間響了起來,劃破了一片寂靜。月亮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穿破雲層,再次将它微弱的光灑向大地。寶通路37號,這空置已久的廢樓第四層的其中一扇窗戶裏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人影面朝銀色越野車離開的方向,轉動了一下僵冷的瞳仁。
俞蔚藍四人開着越野車,往市中心駛去,漸漸遠離了荒涼的城郊地帶。行不多時,車子駛入了一條隧道。只待穿過隧道後再開一陣子,便能到達燈火通明的熱鬧地段。隧道裏面的燈光通宵不滅,倒比外面更明亮。坐在後座的俞蔚藍和趙霜正低聲談論着最新出的化妝品,冷不防開車的江修文突然一個急剎,兩人啊的一聲驚叫,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前排椅背上。
趙霜揉着額頭,出聲埋怨道:“江修文,你不是毛躁的人啊,今天是怎麽回事?”
江修文沒有答話,他滿面冷汗,眼睛發直,看起來很不對勁。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薛柯第一個發現他的失常,問道:“小江,你怎麽了?”
江修文抓着方向盤的手指在顫抖着,他張開嘴艱澀的說道:“我、我撞到人了……”
“怎麽可能,這個時間隧道裏怎麽會有人!”趙霜嚷了起來。
江修文放開方向盤,抖着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帶:“是真的撞到人了,好像是個小孩子。”
另外三人聞言,心情都沉重起來。幾個人都打開車門走下去,繞到車頭處查看情況。卻見明晃晃的白色燈光下,車子前面的瀝青路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再一看車頭,完好無損,也沒有血跡之類的髒污。“修文,你是不是看錯了?”俞蔚藍開口問出了另二人也想問的問題。
“我沒有看錯,真的撞到了。好像,好像是個穿白色衣裳的小孩……”江修文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車子側面和後面去查看。同前面一樣,側面和後面的道路都是幹淨的黑色,什麽都沒有。見此情景,江修文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滿眼迷惑不解:“我明明看到了的……”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2)
“小江,你昨天肯定又通宵玩游戲了吧?晚上休息得不好,白天就會精神恍惚。依我看啊,你多半是把燈光暗影之類的看成/人影了。走吧走吧,大家上車。”薛柯打着呵欠,揮手招呼大家上車。
幾人陸陸續續的上車坐好,只餘江修文一人還站在路上四處張望。俞蔚藍按下車窗,對他說道:“走吧修文,肯定是你看錯了。要是真的撞到了人,我們這些坐在車裏的人也會有感覺的啊!走吧,回家。”
江修文擡手按了按太陽穴,苦笑了一下:“也許真的是我産生錯覺了……”他走回到車裏坐下,重新發動汽車,繼續行駛起來。車子駛出隧道,不久之後便到達了市中心。最先到家的是趙霜,接着車子繞行到俞蔚藍居住的小區。她開門下車,與車上二人揮手告別:“明天公司見,一路小心。”
目送銀白色越野車遠去後,俞蔚藍穿過小區鐵門,往家裏走去。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十一點,小區裏幾乎看不到什麽人了。昏暗的路燈沉默伫立着,橙色的淡光籠罩着蔥郁的灌木,綠蔭蔭的草地。四周很是寂靜,只聽到遙遠的地方隐約傳來機器轟鳴聲,和她自己的高跟鞋敲擊路面的嘚嘚聲。伴随着這聲響,她漸漸接近了自家所在的單元樓。
轉過一個彎,前方道路兩旁栽種着許多高大的落羽杉。樹蔭茂密,被夾在中間的狹窄道路顯得極為幽黯。哪怕是在陽光明亮的大白天,這條路都有些陰森森的,夜晚就更是如此了。看着那些奇形怪狀宛如鬼怪的樹影,俞蔚藍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她正匆匆忙忙的往前走,忽然看見一棵杉樹底下,蹲着一個小小的人影。是個小孩子吧,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呆在這兒做什麽?
俞蔚藍猶豫着往前走了一段路,想了想還是不能放着不管。她走回到那棵樹下,對那個垂着腦袋蹲在樹下的小孩子說:“已經很晚了,快回去吧。”
小孩子沒有回答,卻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哭聲凄涼,令人聽上去極為不忍心。俞蔚藍把聲音放得更柔和,說道:“你怎麽了?是不是一個人走路會害怕?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她心裏想着,這孩子應該就住在這個小區,送一送,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小孩子聽了她的話,停止了哭泣,慢慢的站起身走了過來。俞蔚藍走到他身邊,伸手牽住了他的手,問道:“你住在哪個單元,幾樓幾號?”這小孩的手冷得像冰塊一樣,她心想道。
小男孩垂着頭,低聲回答道:“我家住在寶通路37號,四樓。”
嗯?不是這個小區?俞蔚藍傻眼了,這下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哎呀,這麽晚了,真不想出去啊,要不然把他交給小區保安吧……等等,這個地名好像在哪兒見到過似的,寶通路37號,寶通路37號……
在腦海裏搜尋這個地名,想着想着,俞蔚藍突然渾身一凜,這、這不是那棟廢樓的門牌名嗎?怎麽會,怎麽會……腦子裏猛然間一片空白,她木然的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纖長白潤的手掌裏,握着一只青紫色的小手。視線再往上,連接這只小手的手腕和小臂之上,印着好幾道傷痕……記憶中浮現出幾句話來:“這個女人總是趁着丈夫不在家的時候虐待小男孩,不給他飯吃,非打即罵……”
“啊——”俞蔚藍大叫一聲,猛的用力甩開了掌心中的那只小手,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在她身後,響起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那孩子說:“不要丢下我,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
對于身後的哭聲和話語聲,俞蔚藍都充耳不聞,只是拼命往家裏跑。那孩子好像并沒有追上來,凄凄慘慘的哭聲逐漸遠去消失了。俞蔚藍手軟腳軟的回到家裏,父母都已經關燈休息了。因為經歷了這場驚吓,她房間裏的燈光亮了一整夜。她躺在床上,一閉眼眼前就出現那只青紫色的小手,一晚上都沒怎麽睡着。直到快天亮時,她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陣子。正如薛柯所說的那樣,晚上休息得不好,白天就會精神恍惚。起身上班的一路上,她神思迷離,不斷的打着呵欠。
拖着疲倦的身體踏入公司的大門,俞蔚藍心裏想着,要把昨晚上發生的可怕事情告訴給另外三個人,大家讨論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不是,真的招惹上了那棟廢樓裏的鬼魅。只有她一個人遇上這種事嗎?他們有沒有也遇到恐怖的事件?
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四個人終究沒有聚頭,因為薛柯沒有來上班。俞蔚藍問了江修文和趙霜,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薛柯沒有打電話到公司來請假,打他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态。想起自己的經歷,俞蔚藍很是為他擔心。似乎出了問題的只有俞蔚藍,也許還要加上一個薛柯,江修文和趙霜都沒有遇到什麽詭異事件。聽了俞蔚藍的講述,那兩個人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深悔不該去搞什麽試膽探險。
三個人心神不寧的上了半天班,下午,薛柯終于到公司來了。見他好像沒出什麽事的樣子,三人都松了一口氣。他們聚到薛柯的辦公桌前,詢問他為何現在才來上班。薛柯帶着歉意笑了笑,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因為昨晚吹了冷風,有點感冒了,所以上午才沒來。”
聽了這話,大家又是一頓問候,薛柯只是擺手說自己已經不要緊了。而後趙霜才說:“薛柯,你聽我說,昨天晚上,蔚藍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哦,我聽了都快被吓死了!”說着,她搶着把俞蔚藍的經歷講了一遍。薛柯一邊認真聽着,一邊緊緊的抓着一疊文件,手指因為用力都泛白了。
不多時趙霜講完了,大家都盯着薛柯看他怎麽說。他卻好像沒有意識到趙霜已經說完了話一樣,兀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俞蔚藍凝視着薛柯的臉,發現他膚色蒼白得不正常,眼神恍惚,完全不在狀态。是因為身體還沒完全康複吧,她如是想到。
趙霜見薛柯不搭話,一連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這下子大家都發覺他不對勁了,江修文問道:“小薛,你是不是也遇到什麽了?”
“遇到什麽?沒、沒有,我什麽都沒遇到。”薛柯連連擺手,忙忙的回答道。
聞言,俞蔚藍深覺自己倒黴。明明是四個人一起去的廢樓,偏只有自己遇到了可怕的事,難道她就這樣的點背?趙霜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背,說道:“蔚藍,別擔心。明天請半天假,我們大家一起去廟裏拜一拜,去去晦氣。”俞蔚藍聞言勉強笑了笑,沒有開口說什麽。
俞蔚藍一直懸着心,懸到了次日他們去廟裏的時候。在這期間,沒有再發生什麽詭異的事。跪在佛像前面的蒲團上,聞着清幽的線香氣息,她的心總算安寧些了。應該不會再出什麽事了吧,她這樣想着。
平平淡淡的過了好幾天,大家都逐漸的把廢樓的事抛在腦後了。這一天下午,俞蔚藍送文件去另外一層樓,經過走廊轉角處時,忽然聽到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聲音聽起來尖尖細細,像是小孩子的聲音。公司裏怎麽會有小孩?俞蔚藍循着哭聲望去,卻見一個人背對自己蹲在一盆茂盛的平安樹後面,正埋首哭泣着。這背影熟悉極了,不是薛柯是誰?
這是怎麽回事?薛柯他,為什麽會發出這種小孩子一般的哭泣聲?寒意慢慢爬上俞蔚藍的背脊,莫名的恐懼感向她襲來。壯了壯膽子,她抖着嗓子出聲問道:“薛、薛柯,你怎麽了?”
話音剛落,哭聲戛然而止。薛柯停下了哭泣,卻沒有站起身,也沒有回過頭。他背對着俞蔚藍,捏尖了嗓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這兒好冷,好黑,我不想留在這裏。我想回家,媽媽,媽媽……”
聽到這詭異的話語和聲調,俞蔚藍情不自禁的往後連退了好幾步。薛柯此時卻慢慢的站起來,轉過身子面向她。他木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張嘴哭了起來,還是尖着嗓子發出那種尖細的小孩聲音,嗚嗚咽咽,凄凄慘慘,偏偏臉上什麽神情都沒有。眼見這可怖的場景,俞蔚藍終于忍不住轉過身去,拔腿就跑。
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到辦公室裏,見到忙碌着的人們,聽到正常的交談聲,俞蔚藍才松懈下來。她輕喘着坐到椅子上,放下手裏一直緊捏着的文件,方察覺到自己滿手都是汗水。剛才看到的,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薛柯突然變得不正常了?俞蔚藍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3)
俞蔚藍回到辦公室後沒多久,門被再次推開,薛柯回來了。見到他的身影,俞蔚藍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眼帶警惕的望着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薛柯轉頭往她這邊望過來。而後,他愣了愣,擡腳走到了她身旁,問道:“蔚藍,你怎麽這樣怪怪的看着我?”
俞蔚藍也愣了愣,才說道:“你還說我怪怪的,你自己呢?”
“我怎麽了?”薛柯露出不知所以的神情。
“你剛才為什麽躲在盆栽後面哭?還哭得那麽滲人?”
“你說什麽呢,認錯人了吧!”薛柯笑了起來,“我一個大男人,莫名其妙的哭什麽!”
俞蔚藍沒料到薛柯對于剛剛才發生的事竟然矢口否認,不禁有了點火氣:“我怎麽可能認錯人,明明就是你!面無表情的發出又尖又細的哭聲,還說了幾句奇怪的話。我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見俞蔚藍如此斬釘截鐵的斷定他哭過,薛柯怔住了。怔然了好一陣子之後,他收起笑容沉下臉,一語不發的走開了。任憑俞蔚藍在他身後叫了好幾聲,他都既不回頭也不應聲。見此情形,俞蔚藍氣壞了。這人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變得陰陽怪氣的?
從這天開始,俞蔚藍就格外的注意薛柯。常常有意無意的,留心他的行動。這一留意,還真就讓她發現了,薛柯真的是越來越不對勁。上班的時候,坐在辦公桌前,他經常直着眼睛發呆,一呆就是好半天。從前他不是這樣的,雖然算不上是什麽模範員工,卻也稱得上勤奮。為此,他挨了上司好幾次批評。在上司口沫橫飛的指責他的時候,他低着腦袋一副沉默傾聽的表情,但俞蔚藍看得出來,他壓根沒有聽進去,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江修文為此勸了他好幾回,他表面上嗯嗯的答應得爽快,事後卻依然故我。
除了發呆,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在一疊白紙上塗塗畫畫,也不知道他畫了些什麽。據俞蔚藍所知,薛柯可是個對繪畫從來沒有興趣的人。實在難以壓制自己的好奇心,這一天午休時,薛柯出去吃飯了,俞蔚藍便坐到他的辦公桌前,從一堆文件中翻出來了那疊白紙。
今天天氣很壞,一直是陰沉沉的看不到半絲陽光。陰暗的大辦公室裏,挨挨擠擠的擠滿了格子間,幾乎找不到一塊空地,令人有種憋悶得快要窒息的感覺。伸手打開桌上的小臺燈,借着幽藍的燈光,俞蔚藍開始翻看起手中的紙張來。
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