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蝴蝶夢醒(下) (2)

厚厚的一疊白紙,每一張上面都被塗畫了好些不知所謂的圖畫。那些又亂又笨拙的線條,就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一樣。圖畫是用黑色簽字筆畫的,但有些地方卻用紅顏色的圓珠筆塗上了鮮豔的紅色,看起來很是刺眼。翻看到其中一張時,俞蔚藍的手禁不住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這一幅圖畫相比其他的要清晰明白很多,畫的是一排站立着的四個人。這四個人,形态各異,第一個垂着頭,舌頭伸出來老長,像個吊死鬼似的。第二個渾身破破爛爛,像是摔碎了一般。第三個腫腫脹脹的,是個胖子還是全身腫起來了?第四個更慘,連腦袋都沒有,只餘一段脖頸孤零零的立着。這幅怪異的圖畫,看得俞蔚藍發自內心的感到一陣戰栗。她正想繼續翻看下去,突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和薛柯跟人對話的聲音。忙忙的把手中的紙張放回原處,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了下去。

休息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多時就到了上班的時間。俞蔚藍心不在焉的敲着電腦鍵盤,眼角不時的往薛柯那邊瞥去。這段日子裏的薛柯,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做着怪異的事情,畫着怪異的圖畫。寶通路37號,這個她拒絕去想起的地名,又在她腦海裏浮現出來……薛柯的種種失常表現,是不是,因為它……

因為心事重重,當天的工作俞蔚藍沒能及時完成,只得留下來加班。同事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偌大的辦公室裏最後只剩下俞蔚藍這邊還亮着燈。陰天的天色黑得快,不多時就夜幕降臨,城市中華燈初上。窗外那遠遠近近的一巢一巢的燈光,遠比星光更璀璨。

對着窗外的燈光發了一會兒呆後,俞蔚藍收回目光埋首專心處理起工作來。正忙碌着,忽然,在她身後傳來了拖沓的腳步聲。回過頭一看,卻是薛柯兩眼無神的走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木然的面孔,俞蔚藍害怕起來。勉強沖着他笑了笑,她問道:“還沒回家?”

薛柯慢慢轉動眼珠,看向俞蔚藍,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回答道:“我已經回不去了。”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俞蔚藍忍不住說道:“你這段日子真的很不對勁,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如果是的話,說出來會好過一些。也許,朋友們能幫着出出主意。”

薛柯聽了俞蔚藍的話,緩緩的搖了搖頭:“沒有用,沒有用了。”他突然擠出來一個僵硬的微笑,說道:“你忙着,我先走了。”

俞蔚藍擔憂的看着他:“你不要緊吧?”

聞言,薛柯又搖搖頭,轉過身子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了辦公室。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俞蔚藍情不自禁的嘆了一口氣。

薛柯,你究竟是怎麽了?

薛柯離開以後,又忙了一個多小時,俞蔚藍才把工作全部處理完。揉揉酸痛的肩膀,她起身拿包關燈,走出辦公室鎖好門,往電梯口走去。

走道上一片寂靜,人蹤全無,只有俞蔚藍孤獨的腳步聲在回響着。走道牆壁上鑲嵌着的大大的玻璃窗之外,夜晚的城市燈火輝煌,越發映襯得天空中的星月黯淡寂清。剛走出去短短一段路,她突然看見前方拐角處的窗戶之前,一條黑影晃晃悠悠。是什麽挂在窗棂上?走道裏的燈光幽微,她看不大清楚。

帶着一點點好奇,俞蔚藍慢慢接近了那條黑影。當她終于能看清楚那是什麽的時候,她手上的拎包滑落在地,喉嚨裏咳咳作響,就是喊不出聲來。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懼,像漲潮時的海浪一樣劈頭蓋臉的朝她打過來。

是薛柯,那條吊在窗棂上晃蕩的黑影,是死去了的薛柯!

薛柯用他自己的領帶,把自己吊死在了窗棂之上。他面色青白,雙眼微微鼓出,舌頭也伸了出來。看上去,極為可怖。

為什麽?怎麽會這樣!俞蔚藍終于哭出了聲。明明就在剛才,他還跟她說過話。怎麽只是過了一個多小時,就天人永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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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柯的葬禮,在一個雨天舉行。他年邁的父母互相扶攜着,哭成了淚人。朋友們也都泣不成聲,尤其是與他有暧昧的趙霜,哭得涕淚交流。

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醒悟到對方的珍貴。書上不是也這麽說嗎?對于人類來講最寶貴的東西,是得不到的,和已經失去的。

葬禮之後,俞蔚藍和趙霜江修文二人一起,坐在公墓外的道路旁邊,默默無語了好一會兒。終于江修文開口道:“小薛前段時間一直很失常,我還想着,也許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沒料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傻事,唉……”

“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呢,他為什麽會這麽做……”趙霜又哽咽起來。

俞蔚藍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道:“那天,他跟我說了些奇怪的話。都怪我,竟然沒有留意他的舉動……”

“也不能怪你。”江修文說道,“誰能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呢?”

薛柯究竟為什麽會自殺,他的父母親朋誰都不明白。既沒有遇到事業上的挫折,也沒有感情上的糾紛。他和趙霜,也不是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性。未來明明是光明的,他為何要親手斷送掉?

對于薛柯的突然死亡,衆人議論了一陣子後,也就逐漸停息了。一直耿耿于懷的,除了他的父母,大概就是俞蔚藍了。她總覺得,那天他們進行了最後的對話之後,如果她能多留心一下,也許他就不會死。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也令她難以釋懷。那便是,薛柯留下的那張圖畫,那詭異莫名的四個人。圖畫中的第一個人像,是吊死鬼的模樣。這個人像,與薛柯的死法,只是巧合而已嗎?圖畫中的人,為什麽不是三個或者五個,偏偏是四個?是不是,是不是,代表了他們這四個去過那棟廢樓的人?一想到這裏,俞蔚藍就忍不住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我一定是想多了,俞蔚藍連忙安慰自己。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呢?畫出一張圖畫來,就有人按照上頭的畫面去自殺,怎麽會有這樣的怪事!這件事,很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如此,她便算是說服了自己,不再去糾結這樁事了。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4)

也許是對于薛柯的突然離世太過傷心,近段時間以來,趙霜常常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态。這一點,俞蔚藍和江修文都發現了。他們曾經也試圖開導趙霜,但說話時她應承得好好的,此後卻還是沒有什麽精神。江修文在無奈之下,說道:“也只好随她了,總歸會好起來的。時間能治愈一切傷痛。”

時間能不能治愈別人的傷痛俞蔚藍不知道,但對于趙霜來講,似乎并沒有什麽效果。她還是整天坐在辦公桌前發呆,經常莫名其妙的掉眼淚。趙霜對薛柯的感情竟然有這麽深,是俞蔚藍始料未及的事。她沒有懷疑過,或許,趙霜的種種表現,并不是因為傷心。

這一天中午下班後,俞蔚藍找趙霜一起去吃午飯。兩人離開辦公室,經過走道去乘電梯。當她們走到當日薛柯上吊的那個地方時,趙霜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仰起頭愣愣的看着高處的窗棂,說道:“蔚藍,我昨天見到薛柯了。”

趙霜這沒頭沒腦的話語讓俞蔚藍悚然一驚:“說什麽呢,小霜,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真的看見了。”趙霜沒有情緒的說道,“昨天下午我走出來透透氣,聽見這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就像是秋千架搖晃的聲響似的。一時好奇,我走到這兒來看是什麽在響,就看見了薛柯。他吊在這窗子上頭,晃過來晃過去,咯吱咯吱的響。見到我走過來了,他擡起腦袋對我說,小霜,來陪我啊……”

“別說了!”俞蔚藍一聲大喝止住了趙霜的話頭,她扯住趙霜的手臂硬将她拉走了。走到電梯裏面按下按鈕,俞蔚藍的心仍在砰砰亂跳。“小霜,我看你是魔怔了。薛柯已經走了,你不要再念念不忘了,好不好?”

聽了俞蔚藍的話,趙霜只是怔怔的笑了笑,沒有說話。俞蔚藍看着她恍恍惚惚的眼神,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兩人一路沉默着去吃了午飯,然後在街心花園坐了一會兒,就又到了上班的時間。坐在辦公桌前,忙忙碌碌的過了一個多小時後,俞蔚藍才起身去倒水兼稍稍歇息。靠在飲水機旁邊,小口啜飲着溫熱的水,她不自覺的擡眼往趙霜那邊望去,卻見那裏的座位上空空如也,趙霜不知道去了哪裏。想了想,她端着水杯,往辦公室外面走去。

俞蔚藍來到走道上,沒走幾步就看到了趙霜。她正站在前方拐角處,言笑晏晏的與人談着話。從俞蔚藍站立的位置看過去,跟趙霜談話的人恰好被牆壁擋住了,看不到是什麽人。

端着水杯,俞蔚藍慢慢朝趙霜那邊走去,杯子裏的水随着她的腳步晃晃蕩蕩。她與趙霜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牆壁那邊看不到的地方逐漸展現在她眼簾中。眼前所見,令俞蔚藍怔住了。

沒有人。

趙霜的對面,并沒有人在。她就這麽對着空氣說着笑着,很是開心的模樣。這幅場景,詭異至極。

今天是個陰天,天空中彤雲密布,黑壓壓的覆蓋在城市上空,沒有一絲陽光從中洩露出來。走道裏光線昏暗,陰沉沉的,有種森然的感覺。望着笑容滿面的趙霜,俞蔚藍只覺得遍體生寒。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兩步,她想要逃離,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一旁,俞蔚藍走上前去,對趙霜說道:“小霜,你在跟誰說話?”

趙霜偏過頭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在跟薛柯說話啊,蔚藍,他就在你面前,怎麽你看不到嗎?”

“這裏只有我跟你,你看清楚好不好!薛柯、薛柯已經去世了,我們是親眼看着他下葬的啊,小霜,你醒一醒好不好!”俞蔚藍控制不住的大聲說道。

趙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着臉喊道:“薛柯他在,他明明就在,我看得很清楚!在他身旁,還站着一個小孩子,你真的看不到嗎?”

難以形容的強烈恐懼感從四面八方襲來,緊緊的包圍住了俞蔚藍。她再也無法忍受,伸出手用力的抓住趙霜的胳膊,厲聲喝道:“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薛柯他死了!”

俞蔚藍的話音剛落,趙霜就陡然直起眼睛惡狠狠的瞪向她,那模樣,就像俞蔚藍跟她有生死大仇一樣。她揚起手臂,使勁的甩開俞蔚藍的手,然後,轉身就走。俞蔚藍被趙霜的眼神震住了,沒有去追趕她。

趙霜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最後走到了走道的盡頭。這兒,有扇窗戶大大的敞開着,冷冽的風呼呼往裏面灌,吹得她的發絲和衣襟獵獵舞動。趙霜突然回過頭,沖着俞蔚藍笑了一笑。而後,她伸出雙手扒住窗棂,縱身躍了下去。接着,大樓底下傳來了一聲沉重的重物落地聲。

從趙霜轉身走開到她跳下樓的這段時間,連一分鐘都不到。看着空空的走道和那扇敞開的窗戶,俞蔚藍呆住了。等到樓下傳來尖叫和驚呼的聲音,她才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軟着一雙腿腳趔趄着往敞開的窗戶那邊走。走到窗前,她扒住窗棂彎腰朝下方看去。大樓底下的白色磚地上,多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血泊。趙霜仰面躺在血泊裏,死不瞑目。她的手腳彎曲成怪異的角度,全身都摔得破破爛爛,連黃白的腦漿都摔出來了……俞蔚藍猛的收回身體,躬着腰背嘔吐起來,直吐得上氣不接下氣,涕淚滿面。

繼薛柯離世之後,趙霜也走了。前後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俞蔚藍就失去了兩個同事兼朋友。公司裏的人議論紛紛,都說趙霜實在是太癡情了。所有的人,包括江修文在內,都認為趙霜是為薛柯殉情而死的。只有俞蔚藍,覺得事情十分蹊跷,恐怕另有隐情。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薛柯留下的那幅詭異的圖畫。第一個,吊死,第二個,摔碎……真的只是碰巧嗎?還有,趙霜臨死之前,說看到了薛柯和一個小孩,會不會,是真的看到了……

俞蔚藍把這些事和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訴給江修文,想看他怎麽說。江修文蹙眉想了半天,方開口說道:“只是薛柯一幅随手亂畫的圖畫而已,我看,你是想多了,哪兒有這麽古怪的事情?趙霜恐怕是太想念薛柯了,所以才産生了幻覺。沒想到,她竟然是個這麽癡心的人……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想多了,對自己不好……”說到底,他并不相信這是由鬼魅引起的事件。這也難怪他,從頭到尾,遇鬼的是俞蔚藍,見到那幅圖畫的是俞蔚藍,目睹趙霜臨死前情形的還是俞蔚藍。種種情景,江修文并未親眼見到,也就難有同俞蔚藍一樣的感受。

江修文不相信這兩樁事情的怪異之處,俞蔚藍也沒有辦法。就算是她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悵惘和迷惑籠罩着她,令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郁郁寡歡,難開笑顏。

日子像流水一樣匆匆淌過,轉眼間,又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在這段日子裏,俞蔚藍過得很是平靜,沒有再遇到任何詭異的事情。偶爾,她會想,也許她真的是想太多了。趙霜的死,也許真的就是殉情,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有鬼魅作祟。

季節進入了秋天,天氣一天比一天更加寒冷,人們紛紛穿上了風衣,系上了圍巾。小區裏面種植着的桂花樹一棵接一棵的開了花,這細碎的金黃色的花朵,散發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氣息,令空氣裏滿溢着馥郁的馨香。

這一天,俞蔚藍加了班,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入了夜,天色完全的黑了下來。走進小區的大門,嗅着濃濃的桂花香氣,她郁悶的心情頓時變得好了起來。想要折幾支桂花回家去,她心裏冒出這麽個不道德的想法來。

念頭一旦升起,就難以抑制了。俞蔚藍看了看四周,來來往往的還是有不少人在。為了避免被人看見,得去找種在僻靜處的桂樹。

俞蔚藍拎着包,拖着疲累的雙腿往人跡罕至處走去。走着走着,周圍的人漸漸的越來越少,終于再無人蹤了。俞蔚藍走到一棵開得正盛的桂花樹下,往四周看了看,便踮起腳擡手去折桂枝。折了四五枝噴香的桂花在手裏,她心滿意足的轉過身,往家裏走去。剛走沒幾步,迎面慢慢的走過來了兩個人。

剛做完賊就遇到了人,俞蔚藍不禁覺得有些尴尬。她把手伸到背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要從那二人身邊走過去。路燈靜靜的伫立在樹下,照出一片暗黃色的光。垂着腦袋匆匆而行的俞蔚藍被人叫住了:“蔚藍。”

聽到自己的名字,俞蔚藍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她懵然的擡起了頭,往身旁望過去。這一眼,頓時令她寒毛直豎,冷汗淋漓。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5)

俞蔚藍旁邊的兩個人,僵僵的站立在燈光暗影中。那二人的面貌是她熟悉已極的,不是薛柯和趙霜是誰?恐懼的冰冷氣息包圍住她,手上的花枝跌落在地,細碎的小花朵頹然的散開。她的上下牙齒叩叩的打着架,想要跑開,想要尖叫。然而,她好像被凍結住了一樣,什麽都做不到。一陣風吹了過來,花香四溢,草木搖曳,正是美好的夜色。可俞蔚藍此刻卻覺得,自己身處的,并非人間。否則,怎麽會見到已經死去了的人?

俞蔚藍渾身發抖的看着薛柯和趙霜,他們也看着她,滿面凄然之色。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或者該說,兩只鬼一起張開嘴,說道:“寶通路37號。”

“寶通路37號。”

“寶通路37號。”

兩只鬼嘴唇開阖,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俞蔚藍終于掙脫了巨大的恐懼,能夠動彈了。她轉過身,跌跌撞撞的往敞亮處跑去。身後,僵冷的聲音還在不停的傳來,她忍不住擡起手捂住了耳朵,尖叫起來。跑着跑着,她撞在了別人身上,被撞的人不滿的抱怨起來:“你這人怎麽回事啊,走路不帶眼睛嗎!”

俞蔚藍氣喘籲籲的拉住那人,指向身後道:“有鬼,那邊有鬼……”

那人聞言吓了一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只見到空空的幽靜道路。“說什麽呢,那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看你是有毛病吧!”

“有的,有的,明明就在那裏……”俞蔚藍轉頭望去,話沒說完就愣住了。身後的道路上空空蕩蕩,那兩條身影已然消失無蹤了。

這天晚上,俞蔚藍幾乎一夜無眠。一閉眼,眼前就會出現兩張青白色的凄然的面孔。稍一入夢,耳邊就響起那兩個人的聲音:“寶通路37號,寶通路37號……”如同魔咒一般,響個不停。到了早上,她是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出門的。得把這事跟江修文說一說,兩個人在一起商量一下,她如此想着。

到了公司,俞蔚藍迫不及待的就想找江修文說話。可是,江修文還沒有來。她煩躁不安的等待着,一直等到了快午休的時候,江修文還是沒有到公司來。這是怎麽了?既沒有請假,也打不通電話,俞蔚藍愈發的不安起來。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下班的時間,她沒有回家,徑直打車往江修文家裏駛去。

江修文的老家不在本地,他一個人住。打車到了他居住着的小區,乘電梯來到他的家門前,俞蔚藍忐忑不安的擡手敲門。不去上班又關着手機,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咚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回響着。門裏面,無人應聲,也沒人來開門。俞蔚藍慌了神,掄起拳頭哐哐的砸起門來:“江修文,江修文,你在嗎……”砸了沒兩下,卻聽“吱呀”一聲響,門開了,可是,門後并沒有人在。

“修文,是你開的門嗎?”先前砸門的勇氣全跑光了,俞蔚藍有點膽怯的開口問道。房間裏面,黑洞洞的,想是沒有拉開窗簾。俞蔚藍鼓起勇氣走進屋,按下門邊的電燈開關。剎那間,房間裏明亮起來。

“修文?”俞蔚藍喊了好幾聲,房間裏都無人應答。江修文不在家?門是怎麽打開的?她感到心慌意亂起來,忙轉身要往屋外走。可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哐當”一聲,門自動的關閉上了。怎麽回事!她匆匆跑到門前,抓住門把使勁往外推動。但無論她怎麽用力,暗紅色的門板都紋絲不動的緊閉着。

用盡了力氣都無法将門打開,俞蔚藍精疲力竭的靠着門板坐倒在地。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房間裏的頂燈閃了兩閃,竟然熄滅了,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見此情形,俞蔚藍忙站起身來,慌慌張張的去按開關。啪嗒啪嗒的一連按了好幾下,燈還是沒有亮起來。黑暗和恐慌,彌漫在她身周。

怎麽辦?怎麽辦?冷靜下來,俞蔚藍你要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才能想出辦法……她拼命的在心裏安慰自己,命令自己要冷靜。可是,她的心跳還是難以穩定下來,呼吸還是那樣的粗重。寂靜的房間裏,只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呼哧呼哧的響着。但,漸漸的,除開呼吸聲以外,有別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一種輕微的吧嗒聲,由遠及近而來——有人過來了!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在!

“誰?是誰?”俞蔚藍驚恐的出聲喊道,她突然想起可以用手機來照明,忙拉開包包拉鏈摸手機。然而她心慌手抖,摸來摸去也摸不到那涼滑的長方體。此時,腳步聲已經距離她非常近了。

俞蔚藍正卯足了勁的在一堆雜物裏尋找手機,突然,她感到臉頰旁邊一片冰冷。什麽東西?是什麽?她幾乎要尖叫起來。那貼在她臉頰上的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東西,似乎,是一只手,很小的手……意識到這一點後,她終于驚聲尖叫起來:“啊——,拿開,快拿開——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嘻嘻……一陣幽微的小孩笑聲響了起來,又驚得俞蔚藍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這聲音,仿佛是個小女孩?不應該啊,傳說裏的廢樓鬼魅,不是個小男孩嗎?難道,難道她猜錯了?

超出了預料的未知的龐大恐怖,鋪天蓋地的罩住了她。難道薛柯和趙霜的死,不是跟廢樓鬼魅有關?不,不對,肯定跟廢樓有關系,否則,他們為什麽一直重複着廢樓的地名?如果是這樣,這個小女孩的聲音,又是怎麽回事?

就在俞蔚藍拼命想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小女孩的笑聲之外,又響起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他嗚嗚咽咽的哭泣着,說道:“放過他們吧……”

小女孩厲聲叫喊起來:“不行,打擾了我的人,都得死!”

兩只,竟然有兩只鬼!

這小男孩,應該就是傳言中那個被活活燒死的可憐小孩。那,這小女孩呢?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俞蔚藍的腦子裏一片混亂,感到難以順暢思考了。此時,她的手指終于碰到了一個涼涼的滑滑的物件,手機找到了!

抖抖顫顫的拿起手機按亮,屏幕照出一片幽幽的白光。在暗淡的光線中,她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身影。一個是她曾經見過的小男孩,而另一個,則是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女孩。小男孩捂着臉,輕聲抽泣着。小女孩站在他旁邊,僵硬冷漠的眼眸正盯着俞蔚藍。見她舉着手機看了過來,小女孩灰白色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弧度古怪的微笑。

俞蔚藍鼓起全部的勇氣,沖着小女孩問道:“你、你究竟是誰?我的兩個朋友,是不是、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小女孩聞言咯咯的笑了起來:“我說過,打擾了我的人,都得死。你們,是自作自受。”

她咧開嘴唇,露出白得滲人的牙齒,“你也不會例外。”

俞蔚藍突然感到喘不過氣來,她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聲調都變了:“我們只不過在那棟樓裏轉了一圈,什麽都沒有做過。憑什麽,你憑什麽這麽做!”

“什麽都沒有做過嗎?”小女孩尖利的喊叫起來,“你們污染了我的埋骨地,還有臉說什麽都沒有做!我要你們全部都去死!都是壞人,都是壞人,全部都是壞人,啊——”她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聲音刺耳極了。

聽到這可怖的叫喊聲,俞蔚藍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耳朵,整個人都恍惚起來。另一邊,小女鬼還在尖叫着:“看看我怎麽死的,我要你看看我是怎麽死的,壞人,全部都是壞人……”随着她說話的聲音,俞蔚藍覺得眼前的場景逐漸變換起來……

天色非常的陰暗,是一個下着綿綿細雨的傍晚。灰色的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顯得十分的冷清。這時,遠處的雨幕中,出現了一團鮮豔的紅色,往這邊踽踽行來。紅色越來越近了,卻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背着淺黃色的書包,撐着一把小紅傘,行走在雨中。看樣子,是個放學回家的小姑娘。

小女孩踩着水花,慢慢往前,走到一棟看起來像是倉庫的灰黑色房屋處時,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從角落裏走出來,對她說道:“小姑娘,請你幫我一個忙好嗎?”

聞言,小女孩停下腳步,仰起一張稚氣的圓臉,問道:“叔叔,你要我幫你什麽啊?”

那個男人穿着一身樸素的灰色衣褲,面相老實忠厚,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他說:“我要搭梯子去拿點東西,可梯子腳有點不穩,想請個人幫忙扶一下。小姑娘,幫幫忙好嗎?”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看看天色,又看了看那男人懇切的面容,還是說道:“如果就在這路邊的話,我可以幫忙。”

☆、第十個故事(廢墟惡靈完結)

聽了小女孩的回答,男人很高興,滿臉笑開了花:“謝謝你,真是個好孩子!”他招手示意小女孩跟他走,“就在這邊角落裏。”

聞言,小女孩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走到倉庫側面的小巷道裏。她往裏面看了看,有些不解的問道:“梯子呢?我怎麽沒看——”話沒說完,那個男人突然收起了笑容,迅速從巷道地上撿起一個髒兮兮的麻質大口袋兜頭罩住小女孩,将她套在了口袋裏。手上的小紅傘跌落在地,麻袋裏面的小女孩使勁的掙紮叫喚着。男人掏出一根粗長的麻繩,将袋子口牢牢的系了起來。随後,他将麻袋用力摔在地上,擡起腿使勁踢了幾腳,又舉起拳頭往麻袋底部,小女孩頭部所在的位置使力的砸了幾拳。想是被男人又踢又打得暈了過去,麻袋裏面的小女孩不出聲也不動彈了。滿是髒污的醬黃色麻袋靜靜的躺在泥濘的地面上,毫不起眼的樣子,完全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看着地上安安靜靜的麻質口袋,面相忠厚的男人嘿嘿的笑了起來,志得意滿的模樣。他彎腰扛起麻袋,撿起丢在一旁的小紅傘,走出了小巷道,撐起傘步入淅淅瀝瀝的雨幕中,往街道一端走去。經過雨水洗滌的紅傘鮮麗極了,血一般的刺目。

鮮血一般色調的小紅傘在雨中搖搖晃晃,一路晃到了遍布筒子樓的居民區。男人收起傘,扛着麻袋走進了一扇生鏽的鐵門。鐵門旁邊的藍色門牌上,印着一行小字:寶通路37號。

多年以後的廢樓在這個時候充斥着人煙氣息,被男人提在手上的紅傘從尖端不斷的滴下水來,一路滴上二樓三樓,最後上了四樓的樓道。白牆灰瓦的筒子樓裏,時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鍋鏟擦撞鐵鍋的聲響,放得太大的收音機的滋滋聲……天黑了,各種聲響都已經消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進入了夢鄉。遠遠的地方,偶爾會響起一兩聲犬吠,在寂清的雨夜聽上去頗有幾分凄涼的感覺。

寶通路37號,409號房間裏。淺黃色書包被扔在房間角落裏,裏面的書本鉛筆散落了一地。小女孩的嘴部被綁上了布條,出不了聲,滿眼驚惶恐懼。将她綁到這裏來的男人坐在她的對面,一邊抽煙,一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眼裏全是淫/邪和貪婪。須臾,他将手上的煙蒂狠狠摁滅在髒亂的煙灰缸裏,站起身走向小女孩。他平凡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怪笑,伸手開始撕扯小女孩穿着的白裙……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斷斷續續的雨水籠罩着灰色的城市,總有四五天。然後,終于晴了。太陽穿破烏雲,将它熾熱的金色光輝灑向大地,溫暖着冰冷的身心。陽光照耀下的大街小巷,一對面色憔悴的夫婦,四處張貼尋人啓事。尋人啓事上頭印着的照片,是一個圓圓臉蛋的小女孩,歡快的笑着。寶通路37號409房間的主人,突然購入了許多磚塊和水泥。當鄰居好奇的詢問他買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用時,他憨厚的笑笑說,房間的牆壁太薄了隔音不好,所以自己再砌一堵牆……

拒絕了熱心鄰居的幫忙,409房間的主人自己一個人上上下下的跑了好幾趟,終于将購入的磚塊水泥全部搬運到了四樓房間裏。黑暗的卧室中,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絲陽光都照不進來。亂糟糟堆起來的磚塊旁邊,躺着一具傷痕累累的瘦小冰冷的屍體……

“你看到了嗎?看清楚了?我就是這樣死去的。好痛,好冷,好怕……壞人,全部都是壞人!統統去死!”小女鬼的尖叫聲喚醒了神情恍惚的俞蔚藍,眼前那些過往景象全部消失,又回到了這個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她艱難的張開嘴,啞着嗓子說道:“我看到了,你、你死得很慘……可那與我們無關啊,我們是無辜的……”

“我才不管什麽無辜不無辜,你們都是自作自受,你們都是活該!”小女鬼好像瘋狂了一樣,又咯咯咯的大笑起來。她旁邊的小男孩嗚咽着說道:“夠了吧,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你放過她吧……”

“放過她?嘻嘻……”小女鬼不停的笑着,聲音卻逐漸的遠去,兩只小鬼的身影也慢慢的淡化消失。突然房間裏面的頂燈閃爍起來,最後光芒大盛,照得整個房間亮堂堂的。俞蔚藍坐在地上,滿身冷汗,就像洗了個澡似的一身*的。她慢慢的爬起來,轉身打開門,趔趄着往樓下跑去。

因為心慌意亂,俞蔚藍忘記了搭乘電梯,從樓梯口跑了下去。感應燈逐一亮起,又逐一熄滅,明明暗暗,更令人心緒不寧。她跑到底樓,面色慘白的走出單元樓的大門,惶惶不安的往小區外走去。剛走出去一小段路,途經養着好些紅鯉魚的水潭時,看見許多人圍在水潭邊,指指點點,驚呼不絕。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俞蔚藍站定,深呼吸了好幾口,方才走到水潭邊,撥開人群往裏面看去。幽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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