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5)
吧!”
姜夢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我又為什麽要去自首?”
“我都知道了。”郭小茉說,“白玉筝,是被你推下樓的。”
“胡說八道!”姜夢尖叫起來,“白玉筝是自殺,人人都知道。她因為不要臉的事被大家知道了,沒臉繼續活下去,才自己跳了樓,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是這樣的!”郭小茉高聲反駁她的話,“因為白玉筝打了你一個耳光,所以你就将她推下了樓,是我親眼所見!”
“你怎麽可能看見,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入學……”姜夢慌亂起來,但立即又鎮定了,“你有什麽證據嗎?空口白話,誰會相信你?”
郭小茉聞言沉吟起來,的确,白玉筝死去的時候她還沒有入學呢,誰會相信她的話呢?她能拿出什麽證據來嗎……
就在這個時候,姜夢得意洋洋的臉僵住了。她的腋下,一左一右伸出兩只血淋淋的細瘦的手,像有個無形的人正從她背後伸出手來。兩只血手緊緊的抱住了她,将她高高的舉了起來,在她的驚叫聲中,将她抛了出去,抛到了天臺的欄杆之外!不多時,“砰”的一聲悶響,從教學樓底下傳了過來……
寒風嗚嗚的吹着,有細細的雨點落了下來。郭小茉仿佛看見,雲層間有個瘦弱的女孩,對着她微微的笑了。
☆、第十七個故事(三件玩物1)
第一件玩物:人偶
它孤零零的躺在街角的下水道口,身上沾滿了塵土,更顯得陳舊醜陋,就連最貪玩的小孩都不會多看它一眼。起風了,它在寒風中顫抖着,瑟縮着。落雨了,雨水從它髒兮兮的小臉上滑落,像是孤獨的眼淚。
終于,雨停了,太陽露出了它燦爛的臉龐,照在它身上,給予了它溫暖。它對着太陽祈求,賜予我一個主人,賜予我一個家吧!我會全心全意的愛我的主人,真的,用我的靈魂保證……
獨居的年輕姑娘何荷,在這一天的下午,突然想出去散散步。走來走去,走到了一條平時絕不會走到的街道上。在西斜的金紅色陽光中,她看到了那個又舊又髒的人偶娃娃。它歪歪斜斜的躺在下水道口旁邊,看起來又孤獨又可憐。她看着它,心裏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或許是,想起了童年的自己。
她走到下水道口旁邊,把它撿了起來。
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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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荷将醜醜的人偶娃娃裝在袋子裏,回到了家。她給它洗了身體,洗了頭發,還動手給它做了新衣裳。現在,它雖然看起來還是醜醜的,卻很幹淨了。娃娃不會笑不會說話,何荷卻莫名的感到,娃娃覺得很幸福。
可憐的人偶有主人照顧了,有溫暖的家了。
撿到一只人偶娃娃對于何荷來講,只是生活中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把它弄幹淨了,放在玻璃櫃子裏了,事情也就過去了。她還是照常過着自己的日子,上班、下班、逛街、休息……可是漸漸的,生活中,好像有些什麽不一樣了。有時候,洗碗池裏忘記洗的碗筷,在她下班回家的時候,竟然已經洗幹淨了。逛街逛得精疲力竭回到家中的時候,茶幾上竟然放着一盞熱氣騰騰的咖啡……
起初,何荷感到非常的惶恐,她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請過高人到自己家中驅邪,也到寺廟裏燒過香拜過佛,但是,都沒有用。于是,逐漸的,她也就習慣了。反正,發生的都是好事。不管是那一路妖鬼做的,它都從來沒有害過她。它對她是懷着善意的,她能夠感受到。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這一天,何荷最好的朋友從國外回來了。何荷去機場接她,并且邀請她,就住在她的家裏。從米國歸來的夏熙婕想着,反正也沒有地方住,就和自己的好朋友住在一起吧,省得還要自己去找房子。于是,她爽快的答應了。
兩個姑娘離開機場,在中餐館裏美美的飽餐了一頓。看着桌上那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夏熙婕感動得都快要流淚了。她說:“何荷,我實在太想念中餐了,這才是人吃的東西啊!什麽漢堡包牛排披薩,我現在一想到就有種想吐的感覺……”聞言,何荷又想哭又想笑,于是,拼命的給好友夾菜,說:“沒關系了,現在回來了,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
離開餐館回家的途中,何荷猶豫了一陣,還是将這段時間家裏發生的怪事原原本本的講給夏熙婕聽了。最後她說:“熙婕,你不要害怕。過着過着,也就習慣了。反正,發生的都是好事情……”
“這不是現代版的田螺姑娘嗎?”夏熙婕比何荷更加大大咧咧,她滿不在乎的說,“不要緊,我一點都不怕。在國外的時候,著名的鬼旅店我都住過,這只是小意思啦!”
兩個人搭乘出租車回到家中,打開家門以後,果然發現屋子裏顯得特別的幹淨。并且,茶幾上還擺放着一壺剛泡開的花果茶,香氣襲人。見此情形,夏熙婕不禁駭笑:“何荷,你家的田螺姑娘還真是勤快啊!”
多年不見的兩個好朋友,當然不能立即就寝。她們睡在一個被窩裏,談起那些曾經的過往,年少輕狂的幸福時光,一起暗戀過的英俊男生……聊到興起時,兩個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她們沒有看到,站在玻璃櫥櫃裏面的人偶娃娃,眼睛裏散發出幽幽的寒光,帶着殺意。
主人,只喜歡我不可以嗎?
重逢的夜晚在歡笑與淚水中過去了,第二天,何荷早起出門上班,夏熙婕則繼續睡覺。睡着睡着,她突然覺得脖頸間傳來劇痛,且呼吸困難。艱難的張開雙眼,她看見眼簾中顯出了一張白得不像人的臉龐,幽深的黑眸帶着強烈的恨意,狠狠的盯着自己。而自己的脖頸間緊壓着一雙同樣慘白的手,一點點的收緊,隔絕了空氣,慢慢的帶走生機……
她的喉嚨被擠壓得咯咯作響,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艱難的發出微弱的聲音:“為……什……麽……”
在她最後的意識裏,她聽到一個像小孩般脆嫩的聲音說道:“和我搶主人的人,都得死……”
因為上班的時候給夏熙婕打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所以一到下班時間,何荷就匆匆忙忙的往家裏趕。回到家,打開門,屋子裏寂靜得可怕。她揚聲喊道:“熙婕,你在家嗎?”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牆上的時鐘指針,滴答滴答……她發現,今天的屋子裏顯得特別的幹淨,幹淨得異常。一種不安的感覺悄悄在她心裏蔓延,她小跑着來到卧室門前,抖着手推開了卧室的門板。
卧室裏面,粉白色的木床之上,夏熙婕睜着雙眼,臉色青白,已經有些發僵了。在她的脖頸上,有着一道紫紅色的掐痕。她死了,被人掐死了。
剎那間,何荷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天旋地轉……
夏熙婕的死,最終被定為兇殺案。可是,警察沒有在她的脖子上提取到兇手的指紋。也許,兇手是戴着手套作案的。負責破案的警察如是想到。他們努力查找着兇手,可是,一直沒有找到……
在悲傷中沉浸了很長一段時間,何荷漸漸的走出來了。去了的人已經去了,活着的人必須好好的活下去。經歷了風雨,會更渴望照耀到陽光。
冬天走了,春天到了。萬物複蘇,草青花紅,是個适合戀愛的季節。某一天,何荷一直喜歡着的一個名叫蘇雲的男人,開口向她表白了。
“我喜歡你。”
“我、我也喜歡你。”
他們開始戀愛了,如同所有正在戀愛的人一樣,最普通的事情也變得有趣。看看電影,吃吃飯,逛逛街,散散步……最後,終于得以登堂入室。
那是個微醺的夜晚。春風依依,春雨迷離。蘇雲送何荷回到家,兩人互相都舍不得告別,站在玄關,難分難舍。
橙色的燈光,暖暖的照着兩個沉浸在愛情裏的人。世界在熱愛着的人們的眼中,變得無比的美好。他的唇覆上她的唇,唇齒相依,唇舌相纏,暧昧的氣息,戀戀的散開。
看着那兩個相偎相依的人,玻璃櫃子裏面的玩偶娃娃,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它漆黑的眼瞳裏像是冒出了火焰一般,灼熱閃亮。他們沒有發現,玩偶娃娃的脖子開始徐徐轉動,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主人,只和我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麽,為什麽總要有人來搶你?我好恨他們,真的好恨!
從它的胸腔裏,從它的靈魂深處,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恨意,最後逐漸轉變為殺意。殺!殺!我要殺了他!
纏綿了好一會兒,何荷與蘇雲才依依不舍的告別。蘇雲離開以後,何荷進入到衛生間裏洗澡。當她離開房間以後,櫃子的門“吱呀”一聲被從裏面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輕盈的跳下地,在一瞬間,變得像常人那樣高大。變成人形的玩偶娃娃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間,打開門,閃身離開後,又将門板合上。
外面發生的一切,正在衛生間裏面沐浴的何荷懵然不知。她哼着歌兒,沖着熱水,全然不會料到,心愛的人,即将離她而去。
這個時候,蘇雲已經下了樓,走在一條兩旁植滿樹木的紅磚路上。細雨靡靡,他撐着透明雨傘,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雨水滴落在傘面上,叮叮咚咚,如同樂曲。
走着走着,一個黑影突然從樹叢裏走出,擋住蘇雲前進的去路。他停下腳步,問道:“有什麽事嗎?”
黑影慢慢擡起頭,露出一張白得驚人的臉孔,兩只眼睛出奇的大,十分可怕。
不祥的預感從蘇雲心中升起,他正想轉身離開,卻突然感到心口一痛,再也邁不開腳步了。
一只纖細卻有力的手,深深的□□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髒。黑影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她是我的。”說完,手指發力,捏碎了他仍在跳動着的心髒。
黑影收回手,露出蘇雲心口的一個深深的血洞。蘇雲帶着滿眼的不敢置信,緩緩的倒了下去。胸口,殷紅的血水一股股的湧出,流淌在地面上。
何荷的房間裏,房門被輕輕推開,玩偶娃娃回來了。它變回原形,跳入到櫃子裏,合上櫃門。與先前不同的是,娃娃一只白色的小手,染成了紅色。
主人,我們的世界,只需要我們兩個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明白嗎?
☆、第十七個故事(三件玩物2)
第二件玩物:風鈴
唐詩楓的姥姥去世了,她很傷心。
小的時候,唐詩楓的父母一直輾轉各地做生意,因此,她可以算是由姥姥一手帶大的,和姥姥的感情非常深厚。所以,當她收到姥姥去世的消息後,一度悲傷得不能自抑。
跟公司請了假後,唐詩楓啓程回到故鄉,祭拜已經下葬的姥姥。
故鄉這個小山村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不管外面的世界怎麽變化,它始終靜靜的伫立在青山綠水之間,像一個永恒。
“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心愛的小燕子,已飛回了家門。過去的時光難忘懷,難忘懷……”看着故鄉那恒久不改的模樣,唐詩楓的心中響起一首童年時聽過的歌謠。
回到故鄉後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到姥姥的墳上拜祭。姥姥就葬在自家的田地上,背山面水。田裏種下的種子還沒有發芽,一片黃土漫漫,凄涼得如同唐詩楓此刻的心境。
焚上香,挂上紙錢,唐詩楓跪在墳墓前方,淚如雨下:“姥姥,小楓看你來了……”
因為哭了很久,所以當唐詩楓回到姥姥家中的時候,眼睛依然紅腫着。姥姥的家是一明兩暗三間大瓦房,是她童年記憶裏最溫馨的家。此時因為失去了主人,房子也變得冷冰冰的了。
充滿留戀的再看了房間一眼,唐詩楓提上包準備離開了。剛一轉頭,卻聽“叮咚”一聲脆響,腦袋撞到了什麽東西。定睛一瞧,卻是一串挂在房梁之上的風鈴。
風鈴看起來很是簡陋,應該是手工制作的。上面是黃褐色的木頭做的一個彎彎月亮和四五顆星星,下面垂吊着幾個小小的銅鈴铛。它們此刻仍在微微搖晃着,發出細脆的響聲。
搭上一只板凳取下風鈴,将它小心的放進包裏。帶走它,當做是個紀念吧,唐詩楓如此想到。
坐了汽車又坐飛機,一路風塵仆仆的,唐詩楓回到了公司所在的城市,自己小小的租屋裏。
休整完畢後,她取出風鈴,小心翼翼的将它挂在窗前。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輕一撥,幾個小銅鈴铛左右搖晃起來,叮叮當,叮叮當……
白天累了一整天,夜晚,唐詩楓很快就入睡了。晚風輕輕的吹拂着,時不時就會響起幾聲輕微的叮當聲。伴随着這聲音,她開始做夢了。夢裏,她又變回了童年時期的小孩子模樣,和姥姥一起坐在大門前,看着滿院子的雞鵝亂跑。她咯咯的笑着,扔出一把把的玉米,雞鵝們紛紛跑過來争搶。姥姥寵溺的看着她,伸出粗糙的大手,溫柔的撫摸她的小臉……她迷迷糊糊的呓語道:“姥姥。”姥姥的手掌是那樣的溫暖,那熟悉的觸感令她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叮叮當,叮叮當……”此時并沒有起風,可是挂在窗前的風鈴卻無風自動了。一團黑影從風鈴中逸出,越來越大,最後化成了一個老人佝偻的身形。老人慢慢的走到床前,伸出手掌,輕輕的撫摸上床上睡着的人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明明睡了很久,可第二天起床以後,唐詩楓依然覺得精神不濟。腦袋暈暈乎乎的,還總是一個接一個的打呵欠。等她坐在了辦公桌前,也還是提不起精神來。大約是這段時間以來,悲傷過度了吧,她這樣想着。
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下班了。唐詩楓離開公司,踏上回家的路途。她剛剛走出公司大門,恍惚間便與一個人擦身而過。剎那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逝去的姥姥。這是怎麽回事?她大吃一驚,忙轉身看去,卻見身後人來人往,并沒有那個熟悉的佝偻身影。大約,是我太想念姥姥,所以眼花了吧?唐詩楓給自己的奇怪遭遇做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又到了夜晚,是休息的時間了。
明明一整天都沒有什麽精神,但是等到躺到了床上之後,卻又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過了很長的時間,将近午夜的時候,唐詩楓才進入了睡眠狀态。睡着後沒多久,她又開始做夢了。
還是在姥姥家的大門口,還是跟姥姥一起坐着,看着滿院子的雞鵝亂跑。丢出去一把玉米,咯咯的笑着。姥姥伸出手掌,撫摸她的臉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臉頰被粗糙手掌觸碰的感覺實在是無比的真實……
叮叮當,叮叮當……風鈴又開始晃動,發出聲響。佝偻着的老人身影再次出現,蹒跚着走到床前,伸手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撫摸床上人的臉龐……
連續好幾天,唐詩楓都精神不佳。上班的時間,也總是迷迷糊糊的喜歡走神。我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唐詩楓很是為自己的身體狀況擔憂,于是,周末的時候,她去往醫院檢查。
似乎每一所醫院都是一樣的,走廊和房間裏都充斥着消毒水的氣息,到處都能聞到隐隐約約的令人不快的藥味兒。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做了個詳細的身體檢查。檢查的結果,除了有明顯的亞健康狀态,并沒有其他的疾病。既然如此,為什麽我會感到疲倦和恍惚呢?醫生說,也許是因為壓力和不佳的情緒,給她開了些補身體的藥,聊勝于無罷了。
唐詩楓的精神狀況,一天比一天更不好了。并且,還總是做那個和姥姥一起坐在大門前的夢。從傷感懷念到厭煩,她實在是不想再做那個夢了。可是,事與願違,這個夢境,仍然反反複複的出現,她不禁感到很是不安。
這一天晚上,唐詩楓坐在書桌前,手握鼠标面對電腦屏幕浏覽網頁。看了一會兒新聞,又逛了一陣子網上商店,不知不覺的,她伏在書桌上睡了過去。睡着睡着,她有點像要醒過來的樣子,卻又仍然迷糊着,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之中。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依稀聽到了風鈴作響的聲音,緊接着,便感覺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邊。這種感覺無比的清晰,她幾乎能夠百分百的确定,真的有人靠近了她。
趕快醒過來,趕快醒過來!她在心裏使勁的催促着自己。可是,不管她的內心是如何的焦急,她的身體卻依舊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就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焦急着,痛苦着,她卻突然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夢境之中。還是在姥姥家的大門之前,還是和姥姥兩個人一起坐在椅子上,院子裏還是有雞鵝走動。這個夢境她幾乎每天都會進入,對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心知肚明。果然,夢裏幼小的自己開始咯咯咯的笑了,伸手扔出一把玉米,雞和鵝奔過來搶吃了。緊接着,便是姥姥伸出手來,撫摸自己的臉頰。粗糙的大手,熟悉的觸感……
本來到了這個時候,夢境就會結束了。可是這一次,夢竟然繼續了下去。姥姥撫摸了她一陣子,便拿開了手。然後,她站了起來,朝着屋子裏走了進去。屋子裏,橫梁上,懸挂着一個簡陋的手工制作的風鈴。上面是木質的黃褐色的月亮和星星,下面懸吊着幾個小小的銅質鈴铛。姥姥走到橫梁底下,突然轉過身來,望着她笑了。姥姥的笑容與她記憶中一樣,慈祥而溫暖,可是,那雙藏在皺紋裏的昏黃的眼睛,卻是冰冷的。姥姥看着她,開口說話了:“小楓,死亡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事情,可是,姥姥不甘心啊!這輩子,還什麽福都沒有享到,就要埋進黃土堆裏了,真是不值得啊!不如,賭一次吧,小楓,對不起了……”
姥姥說完了話,便轉過身去了。她的身影越變越模糊,漸漸化為了一團黑影。黑影飄蕩着,慢慢的一點點的進入到那串風鈴之中,直至完全消失。
原來是這樣!怎麽會這樣?姥姥的魂魄,竟然藏在了風鈴之中!
唐詩楓悚然而驚,瞬間從夢中驚醒了。雖然她的腦子清醒了,可是,她的身體還是無法行動。此時,她能夠感覺到,那個靠近了她的人依然在她身旁,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從那個人的身上傳出,朝着她襲來。一只手貼上了她的臉頰,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撫摸起來。曾經溫暖無比的手掌,此時卻是極度的冰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唐詩楓的耳邊響起:“你的魂魄終于虛弱到可以被我趕走了,小楓,對不起,姥姥也是不得已……”
姥姥,你想要做什麽?她以為自己問出了這句話,其實她只是嚅動了幾下嘴唇,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屋子裏,窗戶前,那串風鈴劇烈的晃動起來,叮叮當,叮叮當……幾只銅鈴铛不住的左搖右晃,發出它們所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響!鈴聲中,有嗚咽的聲音夾雜着,像是誰的絕望的哭泣聲。
過了許久,伏在書桌上的女孩子慢慢的擡起了頭。怔然了好一會兒,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誰讓你要帶走這串風鈴呢?”
☆、第十七個故事(三件玩物3)
第三件玩物:八音盒
這是一家小小的裝飾品店,位于一條小巷子的出口處。初秋的暖陽斜斜照耀着,金色的光輝照亮了小店的玻璃櫥窗。櫥窗裏,紫色的水晶蘋果閃着微光,穿着蕾絲長裙的洋娃娃甜蜜微笑,一對長腳的布偶相依相偎,骷髅頭造型的煙灰缸妙趣橫生……除了這些顯眼的物件之外,角落裏,靜靜的躺着一只八音盒。它看上去不大起眼,暗紅色的木質盒面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盒蓋半開着,能看到裏面的紅絨布襯墊上,有一個身穿黑裙的小女孩人偶抱膝而坐,微微歪着小小的腦袋,黑色長發紮成了兩個小辮子。盒子裏的小女孩,是一副寂寥的模樣。也許她在期待着,有誰可以将她帶回家吧。
過了一會兒,店裏走進來兩個年輕姑娘,看來看去,最後買走了一對粗陶制作的咖啡杯,她們看都沒有看那個八音盒一眼。又過了一陣子,一位母親牽着她的孩子進了店,買走了一只華麗的人偶娃娃,她們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八音盒……照在櫥窗上面的陽光一點點的移動着,越來越暗淡。再過一會兒,就要天黑了,小店也即将關門落鎖。
就在這個時候,一對年輕的父母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經過裝飾品店。被父親牽在手裏的小女孩一眼就注意到了櫥窗角落裏的八音盒,她看着那個身穿黑裙的小女孩,不明原因的深深的被她吸引住了。她搖晃着父親的手,撒着嬌說道:“爸爸,我想要那個盒子,買給我嘛,好不好?”
父親想要滿足女兒的願望,母親卻不想嬌慣了她,不同意購買八音盒。但是最後,母親還是沒有撐過女兒的眼淚,無奈的點了頭。暗紅色的木質盒子從小店的櫥窗裏,轉移到了名叫林雪的小女孩的手裏。她捧着盒子笑開了,紅紅的臉頰上還挂着未幹的淚花。她伸出軟而白的小手,轉動搖把到底,然後松開。叮叮咚咚,一首動聽的樂曲響了起來,随着樂聲,抱膝而坐的黑裙小女孩站了起來,開始擺動手腳慢慢的跳起舞來。林雪嘻嘻的笑着,十分開心。
林雪捧着八音盒,跟随着父親母親,還有哥哥林雨回到了家中。走進和林雨共用的房間,她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安放在床頭櫃之上。這樣,每天一睜眼,她就可以看到它啦。
這個并不怎麽漂亮的八音盒取代了林雪往日最心愛的芭比娃娃,成為了她的新寵。她常常将八音盒捧在手裏,一遍一遍的轉動搖把,聽那首樂曲,看黑裙女孩緩慢的舞蹈。一次又一次,總也不厭倦。
“這孩子,怎麽跟着了魔似的,總是在玩那個八音盒。照我說,根本就不該給她買那個玩意兒。”母親對着父親抱怨道。
父親笑了笑,說:“小孩子嘛,總是喜新厭舊,等她玩膩了,就會丢在一邊的。”
這一天晚上,兩個小孩子都早早的洗漱後,躺在了床上。母親給他們掖好被子,熄滅掉頂燈,然後便離開房間關上了門。母親離開後沒多久,林雪就開口說話了:“哥哥,哥哥,你睡着了嗎?”
林雨睜開朦胧的雙眼,聲音微微有些暗啞:“還沒有睡着,怎麽了?”
“哥哥,我多了一個朋友。”林雪說道。
“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她,但是她認識你哦。”
“是嗎,那她叫什麽名字啊?”
“小瞳,她告訴我她叫小瞳。”
“嗯,知道了……”小孩子的瞌睡總是來得很快,林雨跟林雪說着說着,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他沒有聽到,林雪最後說了一句:“小瞳,你別站在哥哥那邊,到我這邊來呀……”
在黑甜的睡夢之中,夜晚轉瞬即逝。次日清晨,第一個起身的人自然是勤勞的母親。她先來到廚房,打出豆漿擱在火上煮着,又取出饅頭和花卷放在蒸籠裏蒸着。不多時,廚房裏便彌漫起食物的芳香。做完這一切,她才來到衛生間裏洗漱。因為手上沾染了些油漬,她首先便從皂盒裏拿出香皂來,握在手裏擦來擦去。
“啊——”凄厲的慘叫聲驚醒了仍處于睡眠之中的父親。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進慘叫傳出的地點——衛生間裏面。當他推開門,眼中出現的場景令他震驚當場。妻子站在洗手池前,捂着自己的手。殷紅的鮮血仍源源不斷的從她捂着手的指縫間流出來。雪白的洗手池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跡,看起來簡直觸目驚心。淺藍色的地磚上,滑落着一塊香皂,已經被血液染成了紅色。然而在一團紅色之中,卻隐約可見一道鋼鐵的寒光。是刀片,香皂裏被人□□去了一塊刀片!
這是怎麽回事?家裏面的香皂怎麽會被放進刀片?父親和母親都感到惶恐而迷惑,然而,此刻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們需要先去醫院。
母親手上的傷口又長又深,需要縫針。縫了針,包紮好傷口,兩個人便回到了家裏。他們将兩個小孩子叫到面前,表情嚴肅的看着他們。先開口的是父親,他皺着眉頭說道:“告訴爸爸,你們哪一個把刀片放進了香皂裏?這是個很危險的舉動,知不知道?”
林雨和林雪兩個人面面相觑,然後看向他們的父母,使勁的搖頭。“不是我。”“我沒有做過。”
“肯定是你們其中的一個,不然還會是誰?”母親又傷心又生氣,語氣便變得很不好,幾乎是吼出來的。
看着媽媽憤怒的臉和包着繃帶的手,林雪先哭出了聲,一邊哭一邊說:“我真的沒有做過……”看見妹妹哭了,林雨也跟着哭了起來。“我沒有做過,肯定也不是妹妹……”
看着哭泣着的兩個孩子,母親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父親看着妻子和孩子們,深深的嘆氣了。
又到了夜晚,今天給兩個孩子掖被子和關燈的人,換成了父親。當父親離開,哥哥也睡着了之後,黑暗的房間裏響起了林雪怯怯的聲音:“小瞳,把刀片放進香皂的人,是不是你?”
“你說只是開個玩笑,可是媽媽受傷了啊……”
“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母親的傷口也一天天的見好。等到去醫院拆了線,傷疤逐漸變淡之後,這件事也慢慢的被大家遺忘了。林雪最喜歡的玩具還是那個裝着黑裙女孩玩偶的八音盒,整天抱在手裏。父親和母親看慣了,也就不去管她了。
這一天,爸爸去出差了,媽媽在客廳裏看電視,林雨和林雪待在房間裏,小男孩在拍皮球,小女孩在搭積木,那個八音盒就放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斜斜的擱着。
因為地上鋪了地毯,所以拍球的聲音倒也不是很大,咚咚咚,悶悶的聲音不斷的響着。林雨追着彩色小皮球跑來跑去,一不小心,“咔噠”一聲,踩到了八音盒。盒子翻倒在地上,露出了裏面的紅色襯布和黑裙小女孩。
看見自己踩到了妹妹心愛的東西,林雨不再去追球,而是蹲下/身準備将八音盒拿起來放好。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原本正在埋頭搭積木的林雪一下子站起身來,沖過來将他推倒在地上。推倒了林雨,林雪卻還不罷休。她跑到玩具堆裏,撿起了一把沉重的玩具塑料槍,又跑回來。她面對着倒在地上發愣的林雨,掄起塑料槍沒頭沒腦的砸了下去,很快就将林雨砸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林雨起初被妹妹瘋狂的舉動吓傻了,都忘記了哭泣。等他被塑料槍砸得痛極了,才放聲大哭起來。
母親坐在客廳沙發上,正在津津有味的觀看着肥皂劇。當她聽到兒子的哭聲,還以為只是兄妹倆又鬧起了矛盾。她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朝着兒女們的房間走去。她推開門,看見女兒正舉着玩具塑料槍,拼盡全力的砸着她的親哥哥。她那張平日裏看起來可愛無比的小臉此刻繃得緊緊的,眼睛裏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就像她面對着的是令她憎恨無比的仇人一樣。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小小的孩子身上,實在是詭異又可怕。
這萬萬沒想到的場景令母親呆愣住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反應過來,沖過去奪過了林雪手中的塑料槍。“小雪,你這是在做什麽啊,你怎麽了!”
林雪被母親抱住了,卻仍不罷休。她使勁掙紮着,還想要沖過去打她的哥哥。她的力氣那麽大,表情那樣的猙獰,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她見怎麽掙紮都掙脫不開母親的手,便抱住那只禁锢住她的手臂,張開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手臂上傳來的劇痛令母親倒抽一口涼氣,她抽出自己的手,想也沒想便擡手打了林雪一個耳光。随着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林雪的臉上出現了幾道紅紅的指印,看得母親心痛極了。但,她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第十七個故事(三件玩物完結)
林雪并沒有安靜多久,很快,她便張開嘴巴,使力的尖叫起來。那尖利的聲音簡直像是能穿透耳膜一樣,令人無比的煩躁。叫着叫着,她雙眼一翻,暈倒了過去。
當林雪醒來之後,出差在外的父親也回來了。詢問她為什麽要那樣對待自己的哥哥,她卻對自己之前的行為懵然不知,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幸運的是,她到底只是一個小孩子,力氣有限,林雨只是受了輕傷,過個三五天,也就完全沒事了。
父親和母親不知道女兒到底是怎麽了,憂心忡忡的觀察了她好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