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4)

好,白天上課的時候,郭小茉的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恍恍惚惚的想要睡覺。她用手撐住下颌,勉強打起精神望着前方布滿字跡的黑板和正在講課的老師。看着看着,身穿黑色套裙的中年女老師突然變成了一個瘦弱的女生,一身*的。她緩緩的擡起頭,露出黑發下一雙血絲滿滿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郭小茉。她的臉色慘白,不似活人,用口型問道:“為什麽?”

“啊——”郭小茉難以自抑的驚叫起來,她霍然起身,伸手指向前方,“怎麽會,怎麽會……”

被郭小茉的叫聲驚吓到,又被她伸手指着的女老師愣了好一陣子,才氣憤不已的喊道:“郭小茉同學,你是怎麽回事!”

“叮叮咚咚——”中午放學的鈴聲響起,被狠狠批評了一頓的郭小茉拖着沉重的腳步,有氣無力的走出了教室。段可兒跟在她身後,猶豫了一陣,才開口問道:“小茉,先前你是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

沒想到段可兒會極其嚴肅的問這樣的問題,郭小茉愣了愣,說道:“我看到了一個女生站在講臺上……”說着,她将昨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了段可兒,最後,問她:“你昨天晚上夢見了什麽?我聽見你說夢話了。”

段可兒說:“我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了,只記得,好像我在夢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女生,總是被班上別的同學欺負,後來,好像還被做了很過分的,令人難以承受的事……具體是什麽,我想不起來了。”

“這樣啊……”

“對了,昨天下晚自習後,你怎麽沒等我就一個人先走了?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你也不會遇到那個奇怪的女生了……”兩個人邊走邊聊,慢慢的走出了教學樓,來到了正在修葺的另一棟房屋旁邊。這棟房子是原來的老圖書館,年久失修,今年才開始進行修葺。房子周圍圍着塑料布,防止學生們走得太近,被磚塊之類的砸到。兩人剛走到塑料布旁邊,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尖叫傳來,緊接着,便響起驚恐的哭喊聲:“死人了……”

怎麽回事,什麽叫死人了?兩人忙看向哭喊聲傳來的地方,卻是在房子的另一邊,被牆壁擋住了視線。兩人加快腳步,匆匆繞到那一邊,頓時,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圖書館牆壁的另一邊,被塑料布圍住的區域之內,躺着一具女學生的屍體。為什麽這麽肯定的說是屍體呢?只因她的腦袋被一塊碩大的水泥磚砸了個稀巴爛,紅紅白白的腦漿和骨髓濺到了淺灰色的地面上,分外觸目驚心。她的頭部被毀損得那樣徹底,以至于連本來面目都看不出來了。這可真是,算得上慘死了。

圍在這裏的人群越來越密集,膽小的女生們驚叫的驚叫,哭泣的哭泣。不多時,人群被撥開,幾個郭小茉熟悉的面孔擠了進來,卻是姜夢那一群人。昨夜飛揚跋扈的姜夢一見到那具屍體便大哭起來,哽咽着說:“青青不就是去上了個廁所嗎?怎麽會躺在這裏,她到這裏來幹什麽啊……”

聽起來,這個死去的青青提前出教室去上廁所了,卻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個正在施工的老圖書館旁邊,還将一條命葬送在了這裏。人生,真是莫測啊!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會永遠的逝去。

☆、第十六個故事(校園怨靈3)

高年級的學生陳青青的意外死亡令澄明女高的學生們很是惶恐了一段時間,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惶恐與不安逐漸被沖淡了,校園生活又恢複了平靜。沒有恢複平靜的,大約只剩下與陳青青交好的她的朋友們。在青春年少的歲月裏,一個好朋友的逝去,不是那麽容易忘卻的事。

這一天上午課間休息時,郭小茉去廁所。因為鬧肚子了,所以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她都沒有從廁所隔間裏出來。鈴聲響起沒多久,廁所的門就被推開,聽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走了進來。

走進來的兩個女生沒有去上廁所,而是靠在牆邊,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幹什麽。待在廁所隔間裏面的郭小茉聽見外面傳來打火機的脆響,緊接着又聞到了香煙的氣息,才明白,外面的兩人是來抽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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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那天,青青究竟為什麽會跑到老圖書館那裏去?”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似乎,是那個叫做姜夢的女生。

“我也想不明白,她沒有理由去那裏啊……”另一個女生說道。

姜夢咳嗽了兩聲,又道:“這段時間以來,我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被什麽人暗地裏窺視着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另一個女生聞言似乎緊張了起來,說道:“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也有?你是說……”

“嗯,我也有被人盯着的感覺,特別是在晚上,這種感覺最強烈。小夢,你說,會不會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胡說八道,世界上哪有什麽鬼怪,都是人編出來的!”姜夢好像很是生氣的說道。

另一個女生不敢再說這事,換了個話題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經常把……關在這裏面……,哈哈,不管她怎麽哀求,就是不放她出來……”

“當然記得,有好幾次,她被我們潑了一身的水,*的跑出去,呵呵,那個模樣,真是好笑……”

“她平時看起來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暗地裏膽子還挺大,居然喜歡教我們的老師。要不是我們翻出了她的日記,誰能知道這事?”

“哼,越是表面上看起來清純的,骨子裏就越是悶騷,我早把那個賤人看透了……”

外面的兩個女生又說了一陣子話,便離開了衛生間。郭小茉這才從隔間裏走出來,聞到外面的煙氣不禁皺了皺眉。洗手池裏,還留着半截沒沖下去的煙蒂,黃黃的很是難看。她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就是那日自己和段可兒一起撿到的日記的主人?原來,是姜夢她們的同學嗎?正如是猜測着,突然衛生間裏面的頂燈一陣閃爍,暗淡了下來。與此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在寂靜的空間裏響了起來。

“誰,誰在哭?”郭小茉出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哭聲卻愈發的清晰了起來,聽上去,是從最裏面的廁所隔間傳出來的。郭小茉咽了口唾沫,提起腳往裏面走過去。來到最後一扇淺褐色的門板前面,她擡手輕輕的敲了敲:“有人在裏面嗎?你怎麽了,要不要幫忙?”

郭小茉的話音剛落,哭聲便戛然而止,衛生間裏變得無比的安靜,靜得能聽到水龍頭滴落水滴的微聲。一陣寒涼的空氣,悄無聲息的包圍住了郭小茉,令她從骨子裏感到了難以忍受的寒意。這是怎麽回事?

不敢再停留在這裏,郭小茉想要轉身離去,可是,她的身體突然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她心中想着要趕快離開,身子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快動啊,趕快動起來啊!她心中焦急萬分……

滴——答——水滴拉長了調子從管道滴落進水池。

砰——最外面的隔間門板被風吹動,撞擊了一下門框。

呲啦——雪白的頂燈閃爍了一下,暗了又明。

郭小茉的正前方,一直緊閉着的門板突然開了一道縫隙,冷風從中吹出,帶着微微的血腥氣,撲向驚恐萬分的女生。

吱——吱——吱——門板帶着悠長澀滞的聲響,一點一點開啓得更大,直至完全敞開,令郭小茉得以清楚的看到門板裏面的景象。那裏面,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血腥恐怖的場景,只有一個泛了黃的陶瓷馬桶,靜靜的立着。狂跳的心髒漸漸平靜下來,郭小茉發現自己的手指可以動彈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她就能走動了。

就在這時,頂燈又開始閃爍了,呲啦,呲啦,一明一暗,又是一明一暗。當又一次短暫的燈光亮起,郭小茉看見隔間裏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瘦弱的女生。還沒等她看清楚那個女生的模樣,燈光又再次熄滅。閃爍不定的光亮裏,她看見了一張血肉模糊的碎裂的臉孔,血色瞳眸定定的凝望着自己。她張開嘴,一股黑血從口角流下,嘶啞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為——什——麽——”

“啊——”這恐怖至極的景象令郭小茉大叫出聲,“你,你是,你是什麽人……走開,你走開啊——”

一身鮮血淋漓的女孩沒有如郭小茉所願的離開,反而距離她越來越近。她伸出染血的慘白的手,殷紅與死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血手距離郭小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碰觸到她的臉龐。終于,郭小茉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郭小茉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是個很內向很羞怯的女孩,不擅長應對人,只是靜靜的過着一個人的生活。可是,漸漸的,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班裏的幾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麽開始看她不順眼,總是找茬欺負她,并且,愈演愈烈。課本被亂塗亂畫,心愛的書籍被撕毀,桌椅被塗上膠水……這些尚能忍受。但,她們已不滿足于這些,開始對她進行人身攻擊,四處傳言說她在外進行援/交。還找機會将她關入廁所隔間,用洗拖把的髒水,淋了她一頭一身……一切的不公平,所有的苦難,她都默默的忍受了下來。不忍受,又能怎麽樣呢?沒有人站在她這邊,沒有人對她伸出手,給予她一點幫助。

陽光明媚的生活變得烏雲密布,她開始懷疑活着有什麽意義,為什麽她會遭遇這些,為什麽她們要這樣折磨自己,為什麽……所有的為什麽,都找不出一個答案。

突然有一天,烏雲中射出了一縷陽光,她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義。那一天,她又被那幾個可憎的女生潑了一身髒水,哭着往教學樓外跑去。一不小心,她撞在了他的身上,将污水蹭到了他雪白的襯衫之上。可是,他非但沒有責怪她,還輕言細語的問她是怎麽了,還将手帕借給她,讓她擦一擦臉上的污水。他溫柔的笑臉,就這樣深深的銘刻在了她的心底……

郭小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校醫室裏面。寬大的窗戶半敞開,雪白的窗紗被微風吹起,輕輕的飄揚着。她看着随風飄動的窗紗,腦子裏仍有些恍惚,還沉浸在那個長長的夢境之中。當她完全清醒之後,想起昏倒前的可怕遭遇,不禁全身一凜。那個一身血污的女孩,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是她遭遇到這些?她想得腦袋都痛了,還是想不明白。

郭小茉醒過來之後,校醫給她做了檢查,宣布她沒事,可以繼續去上課了。但如果以後又出現這種無故昏倒的情況,就要去醫院進行詳細檢查了。郭小茉心裏清楚,她不是無故昏倒,是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但是,有必要說出來嗎?別人會相信嗎?會不會反而會覺得,是她的腦子出了毛病……這樣顧慮着,郭小茉沒有說出自己的恐怖遭遇。

走出校醫室,郭小茉慢吞吞的朝着教學樓走去。低頭看一看手表,正是下午第二節課開課的時間,還能趕得上上兩節課。此時天空中烏雲低垂,密壓壓的遮蔽了天幕,一絲陽光都沒有。天地之間陰沉沉的,像是即将降臨一場大雨。幾只飛鳥低低的飛過,呱呱的嘶聲叫喚着,簡直撕心裂肺。灰色磚石鋪就的道路旁邊,紅的黃的落葉被寒風卷起又抛下,沙沙作響。突如其來的,郭小茉的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擡起手,捂住胸口,因為一陣心悸突來,令她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是怎麽了?

這個時候,她正走到了教學樓底下。擡頭望去,二樓的窗戶前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女生,背對着她。突然,那個女生用自己的後腦勺狠狠的撞上了玻璃窗,一下,兩下,“哐”的一聲脆響,玻璃被她撞碎了,她卻還不罷休,轉過身來,伸長脖頸,用力的壓到玻璃碎裂的地方。她驚恐的雙眼對上了郭小茉的眼睛,她沖着郭小茉大喊道:“救救我——”可是,她嘴上喊着救命,身體卻像不由自主一般的再次撞向碎玻璃片……

☆、第十六個故事(校園怨靈4)

郭小茉的視野裏,只剩下了一片刺目的紅色。

殷紅的血液争先恐後的從那個女生的脖頸間湧出來,流到碎裂的玻璃窗之上,又從玻璃片上流到了白色的牆壁上。紅與白,很相得益彰的顏色,此時卻顯得那樣的可怖。人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那麽多的血液呢?流也流不完……

郭小茉呆呆的站立在教學樓下,大腦裏一片空白,沒有了任何反應。終于,有其他的學生注意到了那個将脖子卡在玻璃窗間的女生,驚聲尖叫起來。很快的,教學樓裏喧嘩起來,叫聲和哭聲響成一片。郭小茉擡起雙手捂住耳朵蹲了下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眼眶……太可怕了,那血淋淋的場景真的太可怕了……為什麽,為什麽她總要遇到這種事?

第二天,郭小茉被老師從教室裏叫出來,來到教師辦公室裏。這裏有兩個警察正等着她,等着問她話。

“郭小茉同學,當時你為什麽會在教學樓底下?”

“我因為突然的昏迷被送去了醫務室,當時正從醫務室出來,趕去教室上課。”

臉色蠟黃的中年警察負責詢問郭小茉,另一個年輕一些的負責記錄。“當時,除了死者,你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在?”

郭小茉仔細的回想着,語速緩慢的回答警察的問題:“并沒有別的人在,只有,只有死者一個人站在窗戶旁邊。”

“請你詳細的描述一下當時的場景好嗎?”

郭小茉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懼,向警察仔細講述了她看到的一切。聽完她的話,中年警察皺着眉說:“你說,死者是自己撞碎玻璃窗,又自己将脖子壓上去的?”

“是的,但是我想,她并不想那樣做的,因為她望着我說,救救我……”一想到當時那可怕的場景,郭小茉依然感到不寒而栗。

聽了郭小茉的回答,兩個警察面面相觑。中年警察幹咳了一聲,正想開口說什麽,卻被一個尖利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放開我,讓我進去,我有話要問那個叫郭小茉的……”說着,那人披頭散發的沖到郭小茉面前,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卻原來是那個名叫姜夢的高年級女生。她臉上猶有淚痕,雙眼紅腫着問郭小茉:“你就是郭小茉?你看到了李嘉死去時候的樣子?”

“是、是的……”郭小茉吶吶的回答。

“一定有其他人在,對不對?她怎麽可能自殺,怎麽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有其他人在,是不是?”姜夢伸手用力的抓住郭小茉的雙肩,嘶聲問道。

忍着肩膀傳來的痛楚,郭小茉說:“沒有,沒有別人在,真的是她自己做的……”

姜夢望着郭小茉的眼睛,看到她确定無誤的神情,她終于不得不相信,李嘉真的不是死于他殺。她放開郭小茉,呆愣着站在原地。郭小茉看着她,發現她的眼神中,恐懼大過悲傷,她在害怕什麽?

姜夢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兩個警察又略問了郭小茉幾句話後,也離開了辦公室。郭小茉匆匆跑出房間,看見姜夢像個幽魂一樣,正從樓梯往下走。

“姜夢學姐,等一等!”郭小茉緊走幾步,趕上了姜夢。

姜夢偏過頭看了看郭小茉,面無表情的問:“有什麽事?”

郭小茉緊緊的盯着姜夢的眼睛,開口說道:“前段時間,我和我的朋友在樹林裏撿到了一本日記,那本日記應該是高年級學生的。姜夢學姐,你們班上有沒有人丢了日記本的?”

郭小茉原本只是試探着問一問,只因所有的怪事都是在她們撿到那本日記後開始逐一發生的。她沒料到,姜夢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大。她忽的睜大了雙眼,驚叫起來:“什麽日記,你在說什麽?”她伸出雙手,使勁推了郭小茉一把,“走開,你走開!”推開郭小茉後,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樓梯,自顧自的離開了。

郭小茉被姜夢推得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靠在牆壁上,才穩住了身體。她望着姜夢離開的方向,暗自沉吟。那本日記,果然有問題。日記的主人,是誰?是否,還在世呢……

夜晚,大家都回到了寝室。郭小茉走到段可兒身邊,問道:“可兒,前段時間我們在一起撿到的那本日記,你把它放在哪裏了?”

“日記?嗯,我想一想……啊,當時我好像随手就放在寝室的哪個角落裏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段可兒眨着眼睛說道。

“你怎麽不好好的收起來啊!快起來,我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郭小茉一邊埋怨,一邊把段可兒從座椅上拉起來,要她跟自己一起找那本日記。

段可兒一邊在寝室裏找來找去,一邊嘟囔着:“又不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我把它收起來做什麽?話說,小茉,你突然要找那本日記幹什麽啊……”

“誰說不重要了,就是因為很重要,我才要你找啊……”郭小茉埋頭尋找着日記本,心裏暗自祈禱,可千萬別當垃圾丢了,一定要找到啊!

兩個人在物品堆積得亂七八糟的房間裏尋找起來,最後另外兩個女孩子也加入進來,一起找那本紅色封皮的日記本。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段可兒在陽臺的一堆雜物之中找到了那本日記。手拿着紅色本子拂去上面的積塵,郭小茉長出一口氣,終于找到了。

日記本上沒有寫名字,無從得知它究竟是屬于誰的。但是,可以肯定,這是個不祥的東西。自從她們發現了它,将它從泥土裏取出來,帶回寝室,詭異的事情就一樁接一樁的發生。也許,将它放回原處,生活就會恢複平靜……郭小茉躺在床上,如是想着。

夜深了,寝室裏的女孩們都爬上了床。熄了燈,但房間裏面并不是全然的黑暗。有路燈的微弱淡光,從窗簾縫隙中照進來。影影綽綽的,能看到家具的輪廓。寝室裏的四張床都是上床下桌的結構,也就是說,大家都是睡的上鋪。郭小茉睡得很不安穩,心裏記挂着明天要将日記本放回原處的事。她翻來覆去的,總是難以成眠。床板吱呀一聲輕響,是她又翻了個身,将背脊對着外側。突然間,她覺得,有道視線盯着她的背,陰滲滲的,令她感到背脊發涼。

怎麽會有人從背後盯着她呢?這是上鋪啊……恐懼從心裏悄悄的升起,她一點點的轉動腦袋,朝後方望去。她的床鋪,挂着白色的薄紗蚊帳,不僅為了擋住蚊蟲,也為了保留一些自己的*。此時,透過紗帳,她能看到,自己的身邊,躺着一條黑影!紗帳後方,只有空氣啊,這條黑影,就這樣直直的躺在空氣上,就像躺在一張無形的床上一樣!

牙齒上下打架,咯咯作響。她想大叫,叫不出聲,她想起身,無法動彈,夢魇了一般。

黑影慢慢的動了,手臂一點點的向上移動,朝着她這邊伸過來。一縷微光照在黑影的手上,她看見,那是一只死白色的,僵直細瘦的手,女孩的手。這只手緩緩的移動,撩開白色紗帳,放在她的手上。冷,冰冷,那是死亡的感覺。這只冷而僵的手,絕不是屬于活物的。

冰冷僵硬的手放在郭小茉溫熱的手上,放了很久,也沒有被她手的熱氣沾染上一點點,它始終僵冷得像是屠宰案板上的一塊冷豬肉。也許過了很長的時間,也許其實只是一瞬間,黑影的頭部也開始動了,慢慢的朝着郭小茉移動過來。一道微光從窗簾縫隙中照進來,它的頭部一點一點顯現在那道微藍的光裏。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沾血的瞳孔直愣愣的看着郭小茉。看着看着,它流下淚來了。淚水混合着血液,流淌在那張可怖的臉上……

“我好孤獨,我死得好冤屈。你發現了我,你撿到了我,所以,我要讓你知道,我要讓你看見……死去的已經死去,活着的依舊活着,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世界不給我公平,我就自己去尋找公平,我自己來……你看到了嗎?我的快樂和痛苦,我的喜悅和悲傷,以及,我的委屈和不甘……”

細語低吟,在郭小茉的耳際,像是情人的呢喃,內容卻不是令人耳紅心跳的情話。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可實際上她只是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能看到對方血絲滿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着自己,帶着莫名的渴求。它眼中流下來的淚水,混合了黑紅色的血液,變為兩行血淚,流過它龜裂的傷痕累累的臉頰,又一滴滴的滴落在她的臉上。帶着祈求,帶着渴望,帶着期待被了解的心情。她覺得自己也哭了,心中除了巨大的恐懼以外,還有莫名而來的強烈的辛酸和不甘。那不是她自己的情緒,她知道,那是它想讓她感受到的東西。

☆、第十六個故事(校園怨靈完結)

中午休息時間的教室裏,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或嬉鬧或聊天,也有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頭打瞌睡。陽光透過大幅的玻璃窗照進來,光線裏飄蕩着金色的微塵。它們舞動不休,飄來蕩去。

教室最後排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個瘦弱的女生。她留着漆黑的長發,總是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此時,她的面前正擺放着一本紅色封皮的日記本,手握着筆,沙沙的寫着什麽。

教室的另一頭,幾個女生正圍在一起談笑。其中,以一個留着微卷長發的漂亮女生最引人注目,大家稱呼她為“姜夢”。

姜夢一群人聊了會兒時裝,又談論了一陣子明星,覺得無聊起來。她取出一面粉色的小鏡子,照了照臉,又照了照頭發。這時,身材高大的名叫李嘉的女生用胳膊碰了碰她,見她看過來以後朝着教室後方窗戶旁邊努努嘴:“小夢,你看,白玉筝在幹嘛。”

一個留着短碎發的女生笑道:“看起來,我們的大才女是在寫日記呢!”

“日記?”姜夢白皙的臉龐上露出一個促狹的表情,起身走到白玉筝身邊,雙手插在口袋裏,躬身去看她寫下的內容:“寫的什麽,讓我看一看——”

沒料到姜夢突然過來,白玉筝慌忙展開手掌遮擋日記本:“別,別看……”

“看看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姜夢伸出手用力撥開白玉筝的手,想要拿走日記本。沒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人不幹了,竟然使力的推開了她,嘴裏驚惶的喊道:“不要!”

姜夢一時不察,被推得腳下踉跄着退開了好幾步,撞在了牆壁上。她惱羞成怒,示意那邊的幾個人過來幫忙:“給我拉住她!”

與姜夢一起的幾個女孩子都走了過來,其中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了白玉筝,李嘉則從她手裏奪過日記本,将其交給了姜夢。姜夢笑嘻嘻的拿着日記本,一邊翻動,一邊高聲念了出來:“每一天,每個小時,每分每秒,我都想看到你。只要看着你,再枯燥的課文也變得充滿喜悅,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每個詞每個字,都像是天籁一樣。林文,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有沒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呢?在你眼裏,我有沒有一絲一毫的與衆不同……”

随着姜夢的聲音響起,教室裏逐漸的安靜下來,無聊的學生們都專心聽起他人的*來。與此同時,被兩個人牢牢抓住的白玉筝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情,臉上的血色慢慢的消褪,最後一絲不剩,蒼白得可憐。那一邊的姜夢念着念着,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原來是本記載了暗戀的日記,看不出來啊,白玉筝,你竟然喜歡我們的老師,啧啧,真是沒把你看出來……”

教室裏面的人們竊竊私語起來,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膽子真大,竟然喜歡老師。”“真不要臉……”“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沒想到骨子裏是這種人啊!”

姜夢的臉上帶着一絲暢意的微笑,翻動着白玉筝的日記本,繼續念着那些不能公之于衆的內容。少女卑微的暗戀,深切的情意,美好的妄想,一點點的展露在衆人面前。架着白玉筝的人放開了她,她卻像是仍然被人抓着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她的眼神呆滞,表情木然,卻仍能讓人感受到她內心深刻的絕望。天黑了,夢醒了,世界崩塌了……

一個陰天的下午,教學樓的天臺之上。

烏黑的雲層層疊疊的擠壓在天空中,偶爾從縫隙裏洩露出一縷微光。遠處的樹林和陰沉的天幕連成一片,暗沉沉的一種綠色。風很大,吹動天臺上兩個人的頭發和衣襟,簌簌作響。

姜夢伸手将一縷頭發掠到耳後,勾了勾嘴角:“找我出來做什麽,嗯?”

站在她對面的白玉筝擡起眼睛看過去,鼓足勇氣說道:“把日記本還給我。”她的臉頰和裸/露出來的手臂上猶帶着傷痕,看起來,這段時間,沒少受欺辱。

“你的日記本上寫着什麽不要臉的東西,大家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拿回去,還有什麽意義嗎?”姜夢帶着笑意回答道。

白玉筝咬了咬唇:“這不用你操心,把日記還給我就是了。”

姜夢笑了笑,伸手在包裏掏來掏去,掏出那本紅色封皮的本子,走到天臺邊緣,在大風裏搖晃着它,口中說道:“如果我不還呢,你待怎樣?”

白玉筝猛的睜大了眼,高聲喊道:“你已經把我的日記弄得人人都知道了,還想怎麽樣!還給我——”她似乎急紅了眼,三步并作兩步搶上前去,想要将日記本奪回來。風呼呼的吹過,吹動日記本嘩啦啦的響,雪白的紙張翻開,露出上面漆黑的字跡。行行字跡,像一排排細密的針尖一樣,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她伸手抓住本子往前拽,嘴裏喊着:“還給我!還給我……”

姜夢沒想到一向懦弱的白玉筝突然間發了狠,瘋了似的不管不顧只要将日記本奪回去。從來在白玉筝面前高高在上的她憤怒了,喊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以為你是誰,給我滾開!”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在天臺上響起,打人的人呆了,被打的人也呆了。姜夢擡起手,撫摸上自己發紅的臉頰,怔愣過後是難以抑制的憤恨:“你竟然敢打我!”她伸出手,用盡全力的朝着傻住了的白玉筝推搡過去。此時,白玉筝與姜夢都站在天臺邊緣低矮的欄杆之旁,姜夢伸手一推,白玉筝頓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仰面向後倒去。大風呼呼啦啦的在天地間吹着,她的黑發在風裏飄揚起來,衣袂翻飛,瞬間消失在姜夢眼前。不多時,教學樓底下傳來了沉悶的物體落地聲。

姜夢愣住了,過了好一陣子才将身體探出欄杆朝下看去。教學樓下方灰褐色的磚地之上,仰面倒着死不瞑目的白玉筝。在她的身體下面,黑紅色的血液緩緩流淌着,流了很大的一灘。姜夢慌忙縮回身體,嘴裏喃喃念着:“沒有人看到我,沒有人看到我,她是自殺,對,她就是自殺,她有自殺的理由,大家一定會相信的……”

姜夢跌跌撞撞的跑下天臺,離開了教學樓。她來到偏僻處的樹林裏,将日記本埋在了灌木叢之中……

眼前的一幕幕場景慢慢的消散,郭小茉吃力的睜開雙眼,看見了一片光亮。原來,天已經亮了。她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看着桌上紅色封皮的筆記本發呆。你死得冤枉,死得委屈,所以,你才讓我知道這一切,是嗎?這段時間莫名死去的那兩個女生,想來,也就是當初欺辱了她,助纣為虐的人吧?既然如此,就讓我,幫助你一次吧……

今天又是一個陰天,天空中烏雲沉沉,寒風呼嘯。郭小茉離開她自己的教室,往樓上高年級的教室裏走去。走進喧鬧的大房間,她要找的人正坐在課桌前,手拿着一個化妝盒補妝。她徑直走了過去,對那人說道:“姜夢學姐,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談一談。”

姜夢對郭小茉的話充耳不聞,猶自往臉上額頭上擦着粉。等她補完了妝,才慢吞吞的收起粉盒,對郭小茉說:“你有什麽事找我?就在這裏說吧。”

郭小茉看着對方的眼睛說道:“真的要我就在這裏說嗎?是與一本日記有關的事。”

聞言,姜夢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她站起身來,道:“走吧,我們去天臺。”

兩個人離開教室,來到了天臺之上。姜夢略有些緊張的看着郭小茉道:“好了,你想說什麽,可以說了。”

郭小茉緊盯着姜夢,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姜夢,你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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