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幻真幻假,孰真孰假

雷克斯離開之後,家裏就只有我一個人,茫然地對着四面牆。

天是怎麽亮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鑰匙□□門孔的聲音,鑰匙扭轉鎖的聲音,我轉過頭盯着自己的房門。我知道,是大門被打開了。緊接着聽見了許久沒有聽見但依舊熟悉的媽媽溫柔的聲音:“那孩子還沒醒過來。”

爸爸可能是像以往一樣環視了客廳然後說着:“這孩子,這次這麽反常,竟然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

媽媽笑着說:“你以為……肯定是小雷來過幫她收拾的。”

我稍稍拉開門,通過門縫去看外面的兩個人。健碩高大、留着胡子的還是我印象中的爸爸,豐滿溫婉的還是我印象中的媽媽。爸爸媽媽沒有變化,出差回家的時間也算是合情合理,應該不會是假的。

但要我相信駱餘蔚、之前的雷克斯、小七、狄雅士是假的,我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

回過神來,才發現媽媽的雙眼透過門縫緊緊盯着我看:“傻丫頭,在幹嘛?”

我拉開門,沒有回答,我真的沒有辦法判斷眼前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媽媽。

媽媽雙手掐着我臉上的肉,有點疼,但力度像極了媽媽平常掐我臉時的力度,她笑笑說着:“啊,還是這麽肉肉的,是不是又長肥了,怎麽這幾天過得還是很滋潤嘛!”

爸爸也走過來,托托鼻梁上的眼鏡,手又放在我的腦門上輕輕撫摸我的發絲,跟平常沒有兩樣:“有男朋友養着怎麽不滋潤了。”

媽媽也說着熟悉的話:“怎麽,吃醋了?”

爸爸立刻板起了臉,說起了叮囑了我許多次的言語:“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開明可不代表你可以放縱自我,要是成績下來了,我馬上棒打鴛鴦。”

鼻尖酸酸的,眼鏡澀澀的,還記得剛上高中那一年,媽媽問我會不會交男朋友,我沒有回答,但一向認真嚴肅的爸爸說了句出乎我意料的話:“交男朋友可以,但是成績下來了,我馬上棒打鴛鴦。”

那時候,媽媽還補充了一句:“你爸吃醋了。”

于是,大家都笑了,哈哈大笑的聲音萦繞在客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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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臉頓時變了色,她托着我的腮幫子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流眼淚了?”

“沒事。”我答道,趕緊抹掉淚水。明明就是爸媽的模樣,我怎麽能夠懷疑。

爸爸一向要求我像男生般堅強,雖然他總是允許我在家裏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言語上還是會有所要求:“別哭,好好的哭什麽!”

“叮咚叮咚”的聲音打破了這番溫馨,爸爸前去開門,媽媽幫着擦掉我的淚,拍拍我的肩膀:“快,洗臉刷牙。”

我走出房門,去往洗手間,瞄了一眼門口,似乎見到了小敏那張純淨的臉,可是我不敢再停留。隐約間似乎聽見了雷克斯的聲音,讓他看見自己邋遢的模樣,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我們真的是情侶嗎?怎麽總有種距離感?缺乏了解的距離感。缺乏了解會讓我失去安全感。即使這樣,我也會選擇跟他拍拖嗎?

可是我從來不覺得,缺乏了解的感情會長久。

盯着鏡子中蒼白的臉,我就像大病初愈的病人,臉青得發光,沒有半絲血色。癡癡盯着鏡子,手裏刷牙的動作慢得不行,豎直了耳朵聽着門外說話的聲音。

“叔叔阿姨,你們這次怎麽提早一天了?”小敏的聲音好像有段時間沒聽見了,與小七的有些不一樣。小敏的聲音總是那麽陽光溫和。

媽媽回答:“工作忙完了就回來啦!小敏你怎麽總是提些顯而易見的問題?”

小敏似乎不忿:“阿姨你怎麽可以仗着我們熟悉就肆無忌憚地這麽說我!”

“呵呵。”媽媽又說,“怎麽你們今天是打算來幫忙收拾房間?”

小敏答道:“本來是這麽想的,剛在樓下看到小雷才知道小霏昨天撞到頭了似乎有些失憶了。”

“什麽?”爸爸突然說話,“她怎麽沒說。”

媽媽好似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剛剛無緣無故掉眼淚。”

媽媽總是無所顧慮地向別人訴說着自家女兒的情況,無論好的壞的,有時候真的覺着這樣很讨厭,自己的糗事別人都一清二楚了。

雷克斯說道:“我就是來接她,想帶她去醫院看看。”

媽媽突然又好像很高興:“真是好孩子。”

爸爸說:“你們還是回家休息休息吧,這幾天也有勞你們照顧她了,我會帶她去的。”

“啪”的聲音,估計是媽媽打在爸爸的西裝上了,然後像是賠笑般說着:“別管叔叔說的,他吃醋呢!”

“沒關系。”雷克斯回答。

但是接下來,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安靜,安靜得好像什麽都沒有了一般,就像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盯着天花板睡不着的黑夜一般,寂靜無聲,像整個世界都睡着了一般。

我漱漱口,有些擔心地稍稍拉開門往外看,從這裏看出去只能看見沙發,最接近我的沙發是背對着我的,擋住了其他沙發的座位,但是我根本看不見任何人的頭發,就像沒有人坐着一樣。

我慢慢地走出去,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慢慢地,我慢慢地靠近,深深呼吸之後再邁出一步,果然能夠看到這四個人了,但是我不敢再動了,這一下,可以用“舉手無措”四個字形容我的心情。

他們四個躺倒在沙發上,面目猙獰,雙眼瞪得大大的,七竅流血,身上千瘡百洞。我沒有傷感,只有震撼。震撼這個死不瞑目的場面,多麽壯觀的感覺,但是又顯得那麽虛假,虛假得讓我覺得他們還好好地活在世上某個地方。

我至少還是會害怕。死亡的氣息似乎漸漸靠近,總覺得有些什麽陰森的風在身後呼嘯而過,他們瞪大了的目光,眼中的兇神惡煞,眼耳口鼻間的血痕,全部讓我慎得慌。這裏就像是一個亂葬崗,他們是不認識的死屍,而我則是兇手的下一個獵物。

疼痛像是一條線,從我的腳底彎曲着向上前進,我低頭看去,沒有任何東西,就只是黑色的粗線條在我腳上出現,像是被人用畫筆畫出來一樣,但是很痛,無法形容的痛,像是被針紮,又像是被刀切,對,是被刀切,就像那時候不小心被水果刀劃傷一樣的感覺,但是痛上好幾倍。

那條黑粗線就這樣僵硬地轉着彎向上,我怎麽甩也甩不掉,痛刺激着我的淚腺,分泌出許多淚水,流下。

我看向那四具死屍,他們也一樣被黑色粗線條割裂了身體,血緩緩流下,血肉模糊,我不忍多看一眼。再看向自己的雙腿,也跟他們一模一樣。我仰起頭盯着天花板,無力掙紮,疼痛感越來越厚重,皮肉不僅是裂開的痛,還有被掰開的痛,那條線就只是這樣勻速向上延伸。終于才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現下倒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他們不一樣,他們的線條運動很快,不一會就蔓延了全身,而下一秒,他們就脆弱得如同紙片,甚至薄如紙片,一瞬間被撕裂,血肉飛濺,像是下雨一般,我知道我被灑中了,滿滿的。還是那句話,壯觀,但沒有真實感,好像一點都不痛。

可我不一樣,疼痛感突然間就迅速向腦袋湧來,頭痛得像是要爆裂一般,手腳肩膀酸痛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肌肉裏進行着電擊,肚子也開始絞痛起來,而那些線條一般的撕裂感也迅速地在全身每一個角落同時展開。

身子突然輕得像是要飄起來一樣,眼前的一切光亮越來越暗,漸漸地我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

明明他們的死那麽虛假,為什麽我自己的死卻是這般真實?

像是被重擊一般,胸口被狠狠地撞擊,我使勁睜開了眼睛,對身體的主導權開始回來了,我盯着天花板上慘白的白熾燈,好刺眼。

“你醒了。”我微微轉頭看向聲音主人,是狄雅士。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真的,你剛剛看見的都是假的。”他回答,很明顯他看穿了我在想什麽,他又補充,“剛剛在你夢裏出現的都是對你很重要的人。我為你制造了一個極具真實感的深層夢境,,以此刺激你的大腦配合這位大夫為你打通經脈,這樣能快速提升你的戰力。”

“重要的人……”我不自覺說着。

所以剛剛的都是夢,可是,真實感那麽高,我又怎麽判斷現在不是做夢呢?

狄雅士突然狠狠掐着我的手臂,痛楚提醒着我這是真實的,只不過剛才也一樣覺得自己就像被撕裂一樣痛啊。

狄雅士回答着我的疑問:“剛剛你的疼痛是戰力快速流動産生的,你的體質還沒有強壯到可以支撐高能量的流動,因此産生疼痛感。”

“用重要的的人來刺激我,包括我自己是嗎?”我試探性地問,但其實也已經肯定。

“是。”狄雅士轉過身,示意大夫離開,“你休息夠了就出來吧,我送你回家。”

我想我的不解都已經得到回答了,狄雅士既然能夠為我制造夢境,那這座山、這間房子的幻境他不可能做不出來。

重要的人,包括雷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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