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快逃啊

謝臨君在江路家寫完作業,或者說是監督江路寫完作業後就騎着車往自己家的方向趕了回去。

冉秋妤最近有工作,常常晚上才能到家,給了謝臨君很多錢讓他別餓着自己,謝臨君便用那些錢買了點兒吃的,帶到江路家去當做兩個人的晚飯。

再過段時間,冉秋妤的工作忙完了,他要用什麽理由來解釋自己的晚歸呢?

到時候再說吧。

謝臨君推門走進了自己的卧室,将書包放在椅子上,拿出了英語書仔細看着。

偶爾看累了,擡手揉揉脖子,視線不經意掃過書桌上的照片,那是謝江兩家人的合影。

站在最中間的兩個剛上初二的少年互相望着,江路緊緊抓着他媽媽的手,用自以為兇惡的眼神瞪着謝臨君。而照片裏的謝臨君不過側過臉,沒什麽表情,眼底也不帶多少情緒,只是視線一直落在江路臉上,快門就在此時按下,照片裏的少年對視的模樣被永久停留在了這一刻。

照了照片沒多久,江路家就出了事。

謝臨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父母也不願意和他多提,他只知道沒過多久江路就搬走了,說是這片兒被劃進了拆遷區,要提前找好房子先搬進去。謝臨君還以為他們搬回了江路現在住的房子裏,并未多心,可沒多久他再也在學校裏找不到江路了。

江路走了,和他爸爸一起,去了別的城市。

一年後又莫名其妙地搬了回來。

謝臨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張照片看了會兒,樓下關門的聲音震得他回了神,他一把将相框扣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英語書上。

周末那天剛好是江路的生日,兩人約好去醫院看江路的母親。謝臨君騎着自行車去接他,他就坐在自行車後座啃着面包,擦了擦嘴邊的面包渣後又從謝臨君随身帶着的書包裏摸了瓶牛奶出來,一邊喝一邊看着路旁的柳樹。

空氣中緩緩落下了什麽,江路伸手去抓了一下,再攤開手,掌心的柳絮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下了車,醫院外那種森然冰冷的氣息再度襲來,不管是什麽季節,江路走進醫院時都能感受到一股從心底傳來的寒冷。

不知道哪來的一陣風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江路往謝臨君身後躲了躲,兩個人前後走着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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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過大好的周末走個醫院都能看見葉渡林,也不知道是應該說天賜的緣分還是什麽,對方顯然也看見了他,将手裏的單子交給身旁的人後幾步跑了過來,“怎麽來醫院了?”

“我媽媽住院,”江路說完,歪過頭和葉渡林身後的顧餘歸舉起手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你們怎麽來了?”

“治過敏,你知道的。”葉渡林沖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們先過去吧,我去拿藥。”

“好。”江路點點頭,“學長再見。”

“你能別這麽有禮貌麽?搞得我壓力挺大的。”葉渡林笑着揉了揉江路的頭,謝臨君的視線在葉渡林臉上掃了兩眼,後者直視回去,“回頭見。”

江路目送着葉渡林和顧餘歸走開,和謝臨君繼續往病房走着。

“剛才那個人,”謝臨君輕聲道,“葉渡林?”

“嗯?”江路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繼續道,“你認識?”

“不認識,但是看過他的資料。”謝臨君說,“抑制劑過敏的omega。”

“哦。”江路應了一聲,“全校都知道他過敏麽?”

“被教導主任按在門口注射之後,”謝臨君說,“全校都知道了。”

“啊。”江路張開嘴,應了一聲。

未成年的omega不能随意注射抑制劑,一般都需要監護人的監督和教導,只有在緊急情況下校方才可以對**的學生注射抑制劑以免引起更大的慌亂。

上次的葉渡林便是緊急情況。

江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兩個人并肩到了病房門口,謝臨君将手搭在門把上,側過臉看着江路,“進去麽?”

“嗯?”江路像是剛從葉渡林的秘密被全校知道了的事兒緩過神來,又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壓抑的空氣,随着謝臨君将手搭在門把手的動作,心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進去吧。”

謝臨君又掃了他兩眼才推開了門。

病床的床頭上依舊擺了一束極好看的花,窗邊的窗簾被風吹得微微鼓起,護工阿姨正好伸手将它按下,門口傳來響動,她回過頭,看着門口的兩個人,笑了起來,笑容陷落在逆光的陰影裏,看起來有幾分扭曲,“路路終于來了呀。”

“阿姨好。”江路和謝臨君一起走了進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邀請謝臨君一起來看望他的媽媽。

那句“周末和我去看看媽媽吧”就那麽脫口而出,甚至到了病房內,江路才開始琢磨起來,為什麽會叫謝臨君一起來呢?

病床上的人不像前幾次那樣閉着眼,她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看着江路,又看了看江路身旁的謝臨君,“來了啊,坐呀。”

江路走過去坐在了凳子上。

“我還沒和你說過吧,”媽媽扭頭沖護工笑着,指着江路道,“這是我兒子呀,一個omega,剛被檢查出來的。他爸爸以前還和我說,希望他是一個alpha呢,沒想到他是一個omega。”

護工笑了起來,将窗簾挽好後站到床邊,仔細看着江路,“路路長得還挺好看啊,我兒子是alpha,要不你倆湊個對兒……”

“那可不行,”媽媽有氣無力地拍了下護工的手背,“我兒子還沒成年呢,還有一年才成年,對吧?”

“啊。”江路看着她。

“哦,我都忘了,還有兩年才成年,”媽媽笑着指了指江路,胸口的起伏愈發明顯,她像是這一刻才看見謝臨君似的,驚呼一聲後笑着道,“臨君也來了,坐啊,聽你媽媽說你是alpha?”

謝臨君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大概是震驚于江路媽媽的說話方式,與他記憶裏那個溫婉賢良的女人對不上號。

“媽媽,”江路突然開口了,他打斷了女人無休止的暗諷譏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喊完之後又笑了起來,眉眼都彎着,嘴角向上拉扯出一個弧度,“說完了嗎?我讓你開心點了嗎?”

媽媽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江路,冷笑一聲後往下躺了躺,閉上了眼睛。

江路的身子猛地一抽,凳子腿兒在瓷磚上摩擦出巨大的噪音,他站了起來,瞪着床上重新閉上眼睛的女人,良久,又坐回了凳子上,一言不發地盯着媽媽看着。

謝臨君不知道什麽時候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有點疼,但更多的是令人心驚的麻木。

他聽見心底有個怪物在嘶吼,帶他走吧,離開這裏吧,不要再這樣了。

快走吧。

快逃啊,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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