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家

江徹出去了将近兩個小時才回來。

期間江路沒有和謝臨君說過一句話,他們就那樣坐在沙發上緊緊地靠在一起,聽着彼此呼吸的頻率互相安撫着,歸根到底他們都不是太會說話的人,雖說明白彼此的苦處在哪,但話到了嘴邊都開不了口。

就像當初謝臨君安靜的陪着自己一樣,江路也安靜的陪着謝臨君。

“你是要在這兒說,”江徹進門以後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表情沒多大變動,“還是進書房說?”

“進……”江路話還未說完,謝臨君突然極小幅度地撞了他一下,他愣了愣,改口道,“就在這兒說吧。”

“行,”江徹點點頭,坐在了兩人的對面,翹起二郎腿,神情自然地看了過來,“我的确是在報複冉秋妤,因為她用以前的事威脅我,我迫不得已聽了她的話。當我意識到這件事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嚴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應該報複她,因為我最讨厭的就是別人的威脅。”

“所以你把她抓進了精神病院。”江路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對,抓進去以後你們也會輕松一點兒,不是麽?”江徹笑了笑,“你們自由了。”

謝臨君和江路都沒有說話。

江徹的話有着太多的邏輯問題,就像校門口的車裏,江路問的那樣,為什麽不早點把冉秋妤帶走?

江路想着,把水杯放回了桌上。玻璃質的杯底輕輕磕碰在茶幾上,發出輕微卻清脆的響聲,随後打結的思維也在這一聲響後散了開來。

“你是故意的,”江路擡起眼看着江徹,一字一頓道,“你故意讓冉秋妤在街上找人,或者說是故意給她營造出一種謝臨君藏在鎮上,而不是在我這兒的錯覺,讓小鎮上所有人都看出她的精神失常,到時候你再把她關進去,不管檢查結果她的病需不需要住院,她都出不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冉秋妤的病還達不到住院的地步嗎?”江徹又笑了,他笑得很從容,也帶着隐隐的嘲諷,“我說過,你變聰明了,但只猜對了一半。”

他說着,頓了頓,瞥了眼面無表情的謝臨君才繼續道,“我的确是讓她故意找人,卻不是為了把她永遠的關進去。”

“你是為了折磨她。”謝臨君開口了,聲音低得像是從身體最深處發出來的,不帶一絲起伏,說話時眼底也沒有多少感情在流動,“為了讓她徹底瘋下去。”

江徹不說話了,往沙發裏靠了靠後勾着唇看着兩個人,“還有什麽要問的麽?沒有的話我就要走了。”

“最後一個問題,”江路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她威脅了你什麽?”

江徹笑着搖搖頭,站起身,一如他來時那樣潇灑自在,“走了。”

門鎖應聲而落,房間裏再次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隔了很久,屋外那場雨終于下起來了,江路才說:“我小時候會覺得江徹很可怕,但是從沒像現在一樣……”

恐懼得讓人心煩意亂。

而且他有種直覺,這件事還沒有結束,詭異的地方太多了,變成一張張帶刺的網将他們團團圍住,他們動彈不得,也無法掙紮。

謝臨君依舊沒有說話,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江路喝過的那個水杯的杯口上,良久,被江路抱住一條胳膊的時候,他才有了反應。

“不管怎麽樣,冉秋妤是真的不會再出來了,”江路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對謝臨君說,他小聲道,“你打算怎麽辦?”

見謝臨君沒有說話,江路咬了下嘴唇,繼續小聲道,“你恨她麽?”

謝臨君斜了眼江路,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重重壓在江路的肩膀上蹭了蹭,沒有回答。

他們一起聽着屋外忽大忽小的雨聲,妖怪一般嚎叫着的風聲,一切的一切,都在為即将到來的寧靜鋪墊着。

午飯是兩個人去樓下小超市買的挂面,順便買了大大小小的廚房用具和調味品來放在了廚房裏,吃過面之後,謝臨君看着江路把碗收進廚房去,噼裏啪啦地打碎了一個以後嘆了口氣,站起來拿了掃把到廚房裏,收拾起了那些碎掉的碎片。

“我想……”謝臨君頓了會兒才繼續道,“回家去,把我的東西都拿過來。”

“哦,好。”江路應了聲,沒有回過頭看謝臨君,“什麽時候去?”

“下午。”謝臨君說,“叫上汪南他們,要搬的東西有點多。”

“好。”江路點點頭,轉過身的時候突然伸出手抱住謝臨君的腦袋,踮腳在他額頭上親了下,“我去打電話。”

江路的反應和态度都很好,很完美,讓人挑不出刺,謝臨君側過頭看着洗碗池裏一水池的泡泡,還有那個幸存的碗邊還沾着油的碗,忽然嘆了口氣,“我說不出是什麽心情,不算如釋重負……我覺得一切都還沒結束。”

江路的動作頓住了,站在他面前沒有再動一下。

“我太了解冉秋妤了,”謝臨君說,“我覺得她就算……死了,也會從地獄裏爬出來,抓着我一起下去。”

“不一定,”江路低下頭,用還帶着泡沫的手拍了拍謝臨君的肩,順便擦了下手,“精神病院不是那麽好逃出來的地方。”

“我知道,”謝臨君說,“大概是突然解放了,有點兒适應不了,我得緩兩天。”

“兩天?”江路挑了挑眉。

“一天。”謝臨君說。

“一天。”江路點點頭。

“……半天?”謝臨君嘴角不自覺地帶了笑。

“小半天吧,”江路說,“我們下午去拿東西,然後把所有的都放下。”

謝臨君腦子有點兒發熱,比他第一次聽說江路是個omega的時候還要熱得厲害,幹脆往前一步,摟住江路的腰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不斷地輕咬着江路的唇,舌尖描繪着他的唇形,吻到最後兩個人身上都出了汗,江路能摸到謝臨君的鎖骨上汗津津的一片,謝臨君從江路衣擺下伸上去的手也摸到了那層薄薄的汗。

“謝謝。”謝臨君能感覺到江路有點兒腿軟,幹脆把他抱了起來,讓他緊緊纏住自己的腰,嘴上将他吻得幾乎窒息過去,靈活而滾燙的舌頭纏在一起,江路含含糊糊地說了什麽,很快被他喉嚨裏忍不住發出的呻.吟壓了過去。

兩個人在廚房撸完串兒後将廚房窗戶打開,散完味兒了才紅着臉把紙丢進垃圾桶裏,去浴室沖了個涼換了身衣服以後總算打了電話給汪南,讓他喊幾個人來幫忙搬東西。

謝臨君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越是靠近越是心裏沒底,視野裏出現那顆白玉蘭的時候,身體更是無意識地繃緊了。

開門之後并沒有看見冉秋妤的身影,江路和謝臨君都沒道理地松了口氣,然後叫着那幾個來幫忙的叔叔上二樓去幫謝臨君搬書。

江路和謝臨君要找一樣東西,是被冉秋妤藏起來的謝臨君的所有有關證件。

第一個去的房間便是主卧,而令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謝臨君所有的證件都整整齊齊地放在冉秋妤的枕頭邊,最上面那本出生證明是打開的,像是被人在深夜裏翻閱過無數次一樣。

那只是一個小本子,幾張薄薄的紙,對冉秋妤來說卻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那是她擁有并生下他兒子的唯一的證明。

謝臨君沒有多看,确認了證件沒有損壞或者丢失後,将那些東西一股腦地全部丢進了自己帶來的手提包內。

他們還在冉秋妤的衣櫃下發現了謝臨君的手機,很久沒有啓動過的手機還沒壞,就是沒電了,一時半會兒開不了機,謝臨君也在那下面找到了充電器,一塊兒塞進了包裏。

“當初我問你要不要再買個手機,”江路開口道,“你說不買,我還以為你不愛用呢。”

“就算買了,我某天拿到這個手機,還是會用這個,”謝臨君說,“沒必要換。”

“這裏面藏了你初戀女友照片是吧?”江路樂着說了一句,謝臨君也沒反駁,而是擡起眸直勾勾地盯着江路看了會兒。

“看什麽……”江路被他看得有點兒虛。

“我初戀是不是女友你不清楚麽?”謝臨君笑了,把充電器拿出來插上,又連接上手機後,屏幕亮了一下,順利開機成功。

江路被他一系列細小的動作搞得有點兒心跳加速,好像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小秘密要被他窺探到了一樣,等謝臨君把手機拿過來,真的要給他看的時候,他反而有點兒不敢看了。

“來,看看我初戀女友,”謝臨君扭頭沖着他挑了挑眉,手指飛快點開了鎖,然後劃開了相冊,指着裏面一張穿着裙子的小孩兒的照片道,“好看嗎?”

照片裏的小孩兒極其可愛,額心用口紅點了顆美人痣,短短的頭發硬是被紮成了雙馬尾,穿着可愛的碎花連衣裙站在照片最中央,就是表情不那麽可愛的怒氣沖沖地瞪着攝像的人。

“操,”江路沒忍住給了謝臨君一下,“我他媽五歲的照片你都有?”

“是啊。”謝臨君極其坦然地承認了這件事,“三歲的都有,看看麽?”

“不看,”江路又給了他一下,“滾蛋。”

謝臨君這才樂呵呵地把手機揣好了。

那些叔叔很快便把謝臨君的書都打包好搬上了車,衣服也全都收拾進了行李箱裏,謝臨君所有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都即将被抹去,江路覺得自己理應是輕松的,卻無法找到将輕松的情緒宣洩出去的那個點。

他站在主卧的窗口,向外看了眼,正好能看見的是窗戶都未拉好的曾經自己家中父母的主卧。那裏面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掙紮着從黑暗之中帶着一片血污将他緊緊擁住,江路好像找到了什麽頭緒,卻又來不及抓住,只能搖搖頭,試圖讓自己的思維更清晰一些。

“江路。”

“嗯?”江路應了一聲。

“嗯?”謝臨君愣了下,“你在和誰說話?”

“啊。”江路回過神,看着謝臨君,“……沒誰。”

“你今天是不是沒吃藥?”謝臨君皺着眉問道。

“忘了,”江路撓撓頭,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又加上一句,“真忘了。”

恰好樓下的叔叔們收拾好了一切,往樓上喊了一聲,謝臨君拍拍他的腦袋,“走吧,回家。”

“嗯,”江路笑笑,餘光卻往窗外瞥了一眼,“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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