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激勵
人的前半生大多都過得渾渾噩噩,在父母和長輩老師的指導下,木偶似的沖着他們發號施令的目标前進,或是在長期的壓迫下自我放棄,尋覓短暫卻充實的快樂,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無法在短暫的十幾年裏規劃、清晰明了地明白下半生需要做些什麽。
房子重新裝修好後,江路和謝臨君再一次住了進去,江徹有意将兩個卧室重新布置了一遍,并且再三說過自己不會回來住,但謝臨君和江路還是睡在一塊兒的。
就江路那個做個噩夢都能把自己的手做到脖子上去差點兒開掐的操性,謝臨君不太可能讓江路一個人睡。
那些藥只停了一個星期汪南就讓人買了新的送過來,謝臨君每天監督江路服下,江路也沒有太多的怨言,吃下藥後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着副作用襲來,給他帶來諸多不适,他再也沒有出口抱怨過。
秋天時的任何一陣風都能刮落樹尖兒上的葉,無家可歸的樹葉們飄啊飄,最後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在暴雨或潮濕的空氣中腐朽。
江路這種狀态有點兒像林妍剛死的時候,時常走神,望着一個地方,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兒,好半天回過神時一擡頭,謝臨君正看着他,他想笑,但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提起嘴角。
跟着謝臨君上學放學,吃飯睡覺,上廁所倒是不用跟着,但也是憋不住的時候肚子一陣疼才會有點兒往廁所跑去的跡象。
這麽個狀态一直持續到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後,整個高二年級的成績都被貼在門口那個巨大的公示欄上。
第一名:謝臨君。
第三百二十七名:江路。
江路站在公示欄前盯着那個名次榜看了挺久的,身旁的小姑娘一直在小聲吐槽。
什麽破學校啊,貼前十名就算了,還把全校都貼出來。
生怕別人不知道最後一名是誰的似的。
所以最後一名是誰?
江路往旁最後一行掃了眼。
最後一名是嚴馳飛,非常不負衆望的考了三分,大概只對了個選擇題的程度。
“我們班主任發試卷的時候,”謝臨君一只手搭在江路肩上,輕輕捏了捏,小聲說,“說嚴馳飛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個alpha。”
挺多老師都會有這句話的。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我在辦公室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你們聽聽隔壁班,有聲音嗎?
但謝臨君他們班那老師說嚴馳飛這句,應該是認真的。
畢竟往上往下數個兩三屆都不一定能找到考倒數第一的alpha。
江路沒說話,側過頭盯着謝臨君看了會兒,突然嘆了口氣。謝臨君看他一眼,攬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了點兒,遠離人群了,才說:“怎麽了?”
“沒怎麽,”江路擡手在謝臨君肩膀上拍了下,“就是突然覺得,我男朋友有點兒耀眼。”
“嗯?”謝臨君愣了下。
“全校第一啊。”江路說,“耀眼啊。”
謝臨君笑着拍了拍他,沒說什麽。
江路倒沒有在開玩笑。
他覺得謝臨君真的挺耀眼的。不是很難接近的那種耀眼,至少對他來說,謝臨君不是難接近的那種。
而是觸手可及,卻無法握緊的那種耀眼的光。
他們雖然說了要一起去遠方,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太難了,謝臨君一邊幫他補課一邊自己學習都能考出這麽好的名次,而自己卻始終無法把注意力集中上去。
可是謝臨君始終在留意他。
跟個小太陽似的照亮他前進的路。
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
操。
江路搖了搖頭,再擡頭去看謝臨君的時候,發現謝臨君正在看着他笑。
“沒什麽,”謝臨君說,“再耀眼也是你男朋友。”
“牛逼。”江路說完,突然樂了一下。
秋天的太陽在寒風的侵襲下永遠升不上太高的溫度,但江路沒由來地覺得身上暖烘烘的,他挺興奮地蹦了一下,陽光也照在了他耳垂上那個剛定制來的純銀的耳釘,耳釘中央有一個黑色的字母,花體的X。
謝臨君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花體的J在有薄繭的指尖上親昵地蹭了兩下似的,他知道那是錯覺,但那個錯覺的确讓他心情很好。
江路那種很久之後終于找到方向的感覺,緩了挺長時間終于從十八層裏爬出來了的感覺,讓他心情很好。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爬出來了。
“你是不是挺高興的?”把自行車從停車棚裏推出來後,謝臨君問了句。
江路跨上自行車,腳尖點在地面,他望着遠方被風吹得揚起的柳條,眯縫了下眼睛,說,“有個這麽牛逼的男朋友還不讓我高興一下嗎?”
謝臨君看着他,沒說話。
兩個人去買了菜回來,做了飯,再吃完洗完碗,江路才長舒一口氣,趴在桌上,看着謝臨君說:“我只是覺得我再這樣下去可能就追不上你了。”
“啊。”謝臨君看着他,“我沒跑。”
“不是跑不跑……狀态是個挺玄乎的事兒,我之前一直……那樣,”江路撿起桌上的一支筆,在試卷上畫了一只黑貓,愣了會兒迅速塗掉了,“還有我的病,我的情緒,我們之間本來就有距離,但是我知道我得追上你,可我就是……覺得我有點兒追不上了。”
他這麽多天呆滞的情緒,永遠慢半拍的課程吸收,都讓他這學期的成績有了明顯的下滑,回過神來才知道着急了。
謝臨君在短時間內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但他不行。
那種知道自己的目标卻做不到,只能幹着急的感覺,真的非常難受。
“那就加油吧,”謝臨君也趴在了桌子上,伸手用力搓了一把江路的腦袋,覺得不夠似的,又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病不着急治,情緒不好就哭,我在這兒呢,又不會走,你急什麽。”
“哎,”江路把臉用力在試卷上貼了下,“我知道了。”
頓了會兒,他又繼續說,“下次我再……再這樣的時候,你提醒我一下成麽?就說,江路啊,還考不考大學啊,激勵我一下。我得看見你才有動力。”
“每天都看沒看夠麽?”謝臨君挑着眉毛笑了會兒,笑夠了,才說,“江路啊,還考不考大學啊?”
“考啊。”江路說。
“那就起來寫作業吧,”謝臨君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耳垂,“我在第一名等你呢。”
江路摸了摸耳朵,莫名其妙地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