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新年

高二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江路的成績終于有了明顯的進步。

謝臨君看着公告欄裏的名次,揉了把他的頭,“是我教得好。”

“不算,”江路搖了搖頭,盯着那二百一十九名的名次,眯着眼睛笑了笑,“是我自己特別聰明。”

“嗯,”謝臨君沒把手拿下來,就這麽搭在了他肩膀上,“我教得也好。”

“哎喲謝老師您可教得太好了,”江路說,“以後出道當老師競選教育101,我投票幫你出道。”

“別貧,”謝臨君說,“就教你了。”

謝臨君教江路的時候的确很有耐心,一道題幾種解法都會仔細說給他聽,一首詩詞反反複複理解含義,一段英語作文會被手把手嘴把嘴地教導發音——江路有時候覺得謝臨君就是想一本正經的耍個流氓,但他沒說出口過。

他從三百多名飛到二百多名,離謝臨君還有一大段兒距離,他還剩下一年半的時間去追,謝臨君也在每天教導他作業和傳授學習方式間鞏固了自己的知識,慢慢的,拉開第二名整整十分的距離。

江路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難追上了。

這句話也沒有說出口過。

“你看看,這是人能考出來的分數嗎?”江路拍了拍旁邊嚴馳飛的肩,順眼瞥了眼他的名次,倒數第三。

那句原來你也有進步啊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嚴馳飛還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樣子,無所謂地聳着肩笑。

“你們倆以後是要考一個大學的吧?”

那天看完成績,分別之前,嚴馳飛站在學校門口沖他們吼了一句。

其實隔得不太遠,就兩三步的距離,江路和謝臨君在路邊跨在自行車上,正準備向前進發。

“啊,”江路說,“是啊。”

“哦,”嚴馳飛揉了揉鼻子,又踮起腳原地蹦跶了兩下,“那你們加油啊。”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就是寒假,再沒多久就到了過年,江路和謝臨君第一次倆人湊一塊兒過年,還挺興奮的,前一天去超市采購了一大堆零食點心,過年當天又去集市買了很多菜。

活的魚,活的雞,活的,全他媽是活的。

“我就問問你,你會殺麽?”江路蹲在廁所門口指着被栓在廁所水管上的雞和旁邊兒水盆裏的魚,“會拔毛麽?會刮鱗片麽?你為什麽不在市場把它們處理了再帶回來?”

“……別吵。”謝臨君輕輕踹了腳江路,手裏拿着手機百度雞怎麽殺,雞毛怎麽拔,魚又怎麽殺,怎麽去鱗。

“要我說啊,”江路說,“我們就把它們丢到樓下,放它們一條生路吧。”

謝臨君皺着眉沒說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路還在說,“謝施主。”

“……你今天心情是不是特別好。”謝臨君也蹲了下來,和江路緊緊地靠着。

“嗯,挺開心的。”江路笑了笑。

往前數有十四年江路都是和謝臨君一塊兒過年的。那時候有江徹,有林妍,還有冉秋妤和謝樓岸,再加上江路和謝臨君,兩家六口,湊在一起戴着虛僞的假面互相歡笑。

之後有兩個春節是江路自己過的,望着落地窗外升起的煙火,身旁有黑影,不說話,沉默地望着他。

今年有謝臨君。

今年只有謝臨君。

“我也是,”謝臨君把手機丢到一邊,一只手扣着江路的腦袋讓他轉過來,湊過去親了一口,“挺開心的。”

說完站起來,在江路震驚的眼神中抓住了魚塞進袋子裏,又拎起了雞。

“上哪兒去啊?”江路往旁讓了讓,謝臨君走出來後他跟在後面走了幾步。

“找個市場處理一下。”謝臨君說。

“你不是在別人哪兒買的,誰給你處理啊?”江路又問了一句。

謝臨君腳步頓了頓,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江路一眼,然後拉開門,敲響了對面的門。

“哎,”對面門的阿姨見了謝臨君立刻就笑了起來,謝臨君和江路在這兒住了這麽久,她早就認識了,之前火災還給她家賠了不少錢,“是你們啊,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阿姨。”謝臨君說着,把雞和魚往前一遞,“這是給您買的……禮物。”

江路靠在門框邊兒,聽了這句話硬是咬着牙才沒笑出聲。

“……啊,哦,這禮物還挺……別致,”阿姨愣了下,“哎喲,我好久沒遇上過年直接送活雞的了,謝謝你們啊,晚上有空過來玩兒會吧,給你倆包個大紅包。”

“不用了,”謝臨君搖搖頭,“我們先回去了,謝謝阿姨。”

說完在阿姨有點兒詫異但是還是感嘆孩子心眼兒挺好的目光中轉身走了回來,哐當一聲關了門。

江路蹲在門邊兒,把臉埋進了膝蓋裏。

“江路,”謝臨君徑直進了廚房,拿了把刀在手裏,面無表情地看着江路,“半小時內你笑出聲今天你做飯。”

“那就我做飯吧,”江路身子往後仰了仰,直接坐在地上,挺放飛自我地大笑了幾聲,“謝臨君你真他娘是個人才,笑死我了。”

謝臨君握着刀面無表情地站了會兒,還是扭頭進了廚房。

江路眼淚都笑出來了,跑到廚房門口扒拉着門框往裏看的時候,看見了謝臨君有點兒發紅的耳根。

這頓年夜飯算是謝臨君和江路一起折騰出來的,比不上往年的豐盛,味道也不如往年的好,但是兩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這裏過年沒有吃餃子的習俗,通常是下午五點多開始吃,一邊唠一邊吃,吃到七八點收拾完了就開始聚在一塊兒打牌。

謝臨君和江路倆人都不會打牌,就算會,倆人打也沒什麽意思。

謝臨君歇了會兒後把藥拿了出來,一粒一粒地放在蓋子裏,遞給了江路,江路也沒接,就讓他放在了茶幾上。

“吃藥。”謝臨君說。

“好,”江路點了點頭,拿起蓋子把藥倒進了手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房間裏有個東西,你給我拿出來一下。”

“嗯,什麽?”謝臨君應着起了身。

“去了就知道了,”江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我枕頭底下。”

謝臨君看了他一眼,起身進了房間。

房子重新裝修後,床邊就鋪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地毯,踩上去的時候很舒服,江路睡前總喜歡踩兩腳,或者盤腿坐在上面看書,沒看多久就會困,然後謝臨君只能把人抱上床。

好在分化後謝臨君又蹿高了不少,體格也比以前壯了些,才沒有在把人抱上床的時候直接給摔到床上去。

謝臨君走過去,在江路枕頭底下摸了摸,什麽都沒摸到。

他皺起眉,幹脆把江路的枕頭掀開了,底下除了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江路的幾根頭發,別的什麽都沒有。

連個褶都沒有。

“是不是什麽都沒有?”江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驚喜嗎?”

“驚了,”謝臨君面無表情地說,“喜呢?”

“先欠着吧,”江路拍了下謝臨君的屁股,樂呵呵地走了出去,“日子還長呢。”

日子還長呢。

謝臨君覺得江路就是突發奇想地想折騰他一下。

走到客廳,茶幾上的水已經喝完了,藥蓋子沒蓋上,蓋子被很随意的丢到茶幾上了,這是江路吃完藥後的一貫作風,不能避免吃藥,只能摔蓋子解氣。

而再過不久,那股熟悉的讓人精神變得緩慢,反應變得遲鈍的副作用就會再次襲來。

“新年快樂,”江路突然扭頭沖着謝臨君說,“希望你明年也有我。”

“新年快樂,”謝臨君頓了會兒,似乎覺得有什麽不對,卻又察覺不出什麽不對的地方,“希望你每年都有我。”

江路笑笑,沒說話。

不知道是哪家迫不及待地點燃了煙花,純色的煙花在空中炸出一朵漂亮的花火,很快散去後剩下了往下墜落的青煙。

江路往後靠了靠,靠進謝臨君懷裏,餘光一直瞥着窗外。

謝臨君以為他是在看窗外的煙火,可等了一會兒,窗外的花火已經散去了,江路還是沒有将注意力收回來。

“江路?”謝臨君喊了一聲。

“……嗯?”江路懶洋洋地應了,和他平時吃了藥以後的反應沒什麽區別。

謝臨君抿了下唇,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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