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重逢

愛這個字太沉了。

喜歡可以有很多種,甚至青春期時那朦膿的介于友誼至上愛情未滿的感情也可以被稱為喜歡,對小貓小狗小耗子的心疼也可以被稱為喜歡,但愛只有一種,那是一個比喜歡更加模糊卻沉重萬分的概念。

謝臨君沒有多說什麽,或許是被那個突然襲來的字壓得喘不過氣,要緩一會兒才能繼續和江路說下去。

“江路,”謝臨君輕輕喊道,江路嗯了一聲轉過頭,眉眼帶笑地看着他,他咽了口口水,說,“我……”

“我**說你倆怎麽沒人影了呢!”嚴馳飛一把推開了包廂的門,幾步沖着他們走了過來,“快點,大會進行第二項!”

“還他媽有第二項呢。”江路樂了,伸手在謝臨君胳膊上捏了下,“第二項是什麽?”

“我他媽怎麽知道,”嚴馳飛一臉沒臉看的表情看着他們倆的小動作,翻了個白眼,“我就出來喘口氣兒,順便去要個果盤,他們太能嚎了。”

“還行吧,”江路說,“也就是唱個小燕子都能跑到歡樂頌的地步。”

“你還能聽出調兒呢,”嚴馳飛嘿嘿笑了兩聲後無奈地看了眼謝臨君,又看了眼江路,最後又把視線挪到了謝臨君身上,“我和江路說句話,你倆一天到晚連體嬰似的能不能分開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借用你們路路三分鐘。”

謝臨君伸手在江路肩膀上捏了下,沖着嚴馳飛點點頭,轉身去了不遠處的牆邊靠着,那個距離他完全聽不清嚴馳飛和江路在說着什麽了,但能從他們的表情看出來,嚴馳飛是在告別。

“這次考得不錯吧?”嚴馳飛搓了搓手,找了個不太尴尬的開場白,“你小子兩年時間從末尾竄到頭名跟坐火箭似的,還挺牛。”

“主要是愛情的力量比較偉大。”江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釘,“情侶的。”

“別秀了我操,你找個鏡子看看你那一臉喝多了的樣兒行麽?”嚴馳飛樂了,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來,不輕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腕,“你這兩年……沒好好兒吃過飯吧?瘦得快脫相了……去大學以後,好好兒補補,把肉都補回來。”

“嗯。”江路應了一聲。

“你可能不信,我當初就覺得……你和我,和我們這種差生不一樣,你很……幹淨,”嚴馳飛說得有點兒艱難,“你還有救,只要有人能給你指明方向,你就有救,不像我似的……”

江路愣了下。

“之後是和謝大學霸一個學校吧?”嚴馳飛用力揉了下眼睛,“挺好的,你們倆一定要好好兒的,以後結婚記得喊我,生孩子記得讓我起名字。”

“我孩子讓你起名字,”江路笑了,“結婚的時候你提前給謝臨君買頂帽子吧,要綠的。”

“哎,”嚴馳飛想了想終于察覺到了自己話裏的不對勁,也樂了,“反正就那意思……我是真把你當朋友,你懂就行。”

“嗯,”江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懂。”

嚴馳飛還是笑着。

那根緊繃的看不見的線似乎就扯在他身上,一言一行都十分僵硬卻又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江路能感受到那股無聲的悲傷與壓迫。

“哎不說了,我去要果盤,”嚴馳飛聳聳肩原地蹦跶了一下,很輕松的樣子,轉頭往外走了。

謝臨君在嚴馳飛往外走去的那一刻走了過來,江路往後退了一步,肩膀靠在謝臨君的肩上,深吸了口氣,啞着嗓子說:“他狀态不對。”

“喝多了。”謝臨君指了指走路歪歪扭扭的嚴馳飛。

“不光是喝多了……他……喝多了不是這個樣子。”江路又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從嚴馳飛那番話裏找出什麽缺口來,但大腦被酒精麻醉過度後,他能想起的只有嚴馳飛說話時微微眯起的眼睛和他身後昏黃的燈光。

還未升溫的南方,風裏帶了一絲令人舒爽的涼意。有歌聲隐隐從包廂門口傳來,像是從天邊哀悼着再也不會相遇的訣別。

江路從窗邊退開,視線再次落到不遠處即将走到拐角的嚴馳飛身上,那人強打起精神,幾步走到拐角處,還沒拐過去便撞到了一個人。

謝臨君一頓,擡手握住了江路的手。

他本來是想遮住江路的眼睛,仔細一想江路沒有那麽嬌弱,便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江路也只是屏住了呼吸,一瞬之後緩過神來,再也沒有任何反常的反應。

那個撞到嚴馳飛的女孩兒手裏還端着一盤果盤,果盤撞翻在地,西瓜被摔得粉碎,她低着頭十分煩躁地啧了一聲,把垂下來的短發挽到耳後,再擡起頭來時臉上沒有一丁半點兒的不耐煩,“對不起先生……您……”

“我操!”嚴馳飛看清她的臉以後嘴邊的那句道歉立馬咽了回去,有點兒恐慌地爬起來,踩到果皮又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擡手指着女孩兒,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你別**啊!”

說完也不管對方是個什麽反應,三步并做兩步跑了。

江路目送他跑遠以後才走了過去,抿着唇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幹巴巴地喊了一聲:“安祁。”

“啊。”安祁擡頭瞥了他一眼,低頭收拾着灑了一地的果盤,“那神經病是你朋友啊?”

“……嗯。”江路應了聲。

“哦。”安祁把所有的水果都撿回盤子裏,拿到垃圾桶去丢掉後,才抿着唇,說,“我……上周出來的。”

“嗯。”江路看着她。

“……就這樣吧,”安祁點點頭,揣在衣兜裏的對講機滋滋發出兩聲電流後,來自領班的“果盤為什麽還沒送過去”的質問立刻傳了出來,安祁聽完也沒應,而是看着江路,道,“我先走了。”

江路這次沒有應答了。

突然遇到安祁讓他的酒醒了一半,大腦處于即将失去意識卻又保持清醒的一個模糊的狀态,他低頭看了看,腿腳依舊直立站在地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抖動,但是他沒有自己正腳踏實地的感覺。

見到安祁以後那些日子僞裝出的平和與積極向上瞬間被擊潰,餃子餡兒似的稀碎,又混着玻璃渣被揉進心髒裏,江路忽然很難過。

這種難過是突然襲來的,就像一陣風,無聲吹過又無聲離去,可你确确實實能夠感受到它。

嚴馳飛見到安祁了,根據他喊出的那句話,他應該是把安祁認成了安葵。

他知不知道安葵已經死了來着……好像是知道的,又好像不知道。

不記得了。

“滴答、滴答……”

耳畔響起了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聲音,江路怔了下,左顧右盼地尋找着聲音的來源,卻在某一個轉頭的瞬間對上了謝臨君的眼睛,漆黑,深邃,帶着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和眼底被藏得很深的擔心。

“我們回家。”江路反握住了謝臨君的手,另一只手想擡起來摸摸耳垂上的耳釘,但剛擡起來就垂了下去,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那股莫名彌漫開的窒息一樣的悲傷籠罩了他,“回家。”

“好。”謝臨君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站到江路身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後頸,說,“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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