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
風哥哥把我抱進前幾天剛剛建好的小木屋裏，輕輕地把我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幫我蓋好。前幾天我納悶為什麽好端端地要在百花林蓋屋子，原來是為我而準備的。
風哥哥坐在床邊，一邊摸着我的臉，一邊在喃喃自語：“雪兒，你還會是我快樂無邪的小雪兒嗎？還會是整天沒心沒肺地專搞惡作劇的搗蛋鬼嗎，雪兒？”
風哥哥輕輕地拉過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中，然後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我，看着我不是很安穩地睡着。
今晚我的确睡得不是很踏實，盡管有風哥哥在身邊守護着我，可我仍然睡得滿頭是汗。我不停地做着惡夢，不停地說着夢話：“不要，不要，不要啊……”
每次我驚恐地喊着“不要”的時候，都迷迷糊糊地聽到風哥哥好像在叫我，他叫我不要怕，他說他在我身邊，他會保護我。風哥哥不停地重複着，終于我睡得踏實一些了，我那只緊握着被角的手慢慢地松開了。風哥哥松了一口氣，嘴角蕩起一絲微笑。
可是，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始做惡夢了，兩百年來我第一次睡得這麽不安穩。夢裏我看見很多陌生的人，他們有的長發飄逸，有的光禿禿一根頭發也沒有。他們或高大、或矮小、或英俊、或醜陋，他們長得是這樣的不一樣，可是他們卻同樣殺了我的親人。他們好像很厲害，因為連七大長老都打不過他們，反被他們打傷。光爺爺不是說七大長老如果聯起手來，所産生的威力是難以估計的嗎？為什麽還會被他們打傷，為什麽會打不過他們？難道他們比七大長老還要厲害？在我納悶的時候，光爺爺也被他們打傷了。我看見我爹、光爺爺、雷伯伯，還有金、木、水、土、火五大長老，他們都倒在地上，他們似乎傷得很重。那些人到底是一些什麽人，為什麽會這麽地厲害？
突然我看見一個很高的和尚，他的右手正在積蓄着力量，慢慢地他的手心裏有一個小小地藍色光球，那藍色光球越來越大。那和尚開始念起咒來，念一些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地咒語。咒語也被他越念越快，快得讓我聽不清楚他是在念咒語呢，還是在發出“嗡、嗡、嗡”的聲音。那和尚念咒語的時候，光爺爺和長老們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慌之色。光爺爺突然對我爹說：“玄兒，你快走。”
“不，我不走。”爹堅定地說着。我想爹是想留下來和光爺爺一起并肩作戰，因為平淡谷是他的家，光爺爺他們是他的親人。
“這是命令。”光爺爺嚴肅地說。
“是啊，玄兒，你快走，帶着銘兒和雪兒。”連雷伯伯也着急了。
“就算是族規，我雪藍玄今天也不會離開這裏。爺爺，請原諒我。我不能做懦夫，我不能讓自己看不起我自己，也不能讓雪兒知道，他的爹是這樣地貪生怕死，我不能。爺爺，你教過我的，只要還站在這片土地上就要頂天立地，您忘記了嗎？”
“玄兒，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說這些廢話，還在想着這些。要知道非常時刻要懂得變通，爺爺以前沒教過你，是爺爺的不是，但是現在爺爺教你，你給我聽着，不要守着所謂的教條，要相信有些時候，這些東西是會害死人的。”
“爺爺，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走，你別逼我了。”爹苦苦地求着光爺爺。
“玄兒，你一直很懂事，一直以來你都是爺爺的驕傲。你從沒讓我失望過，也沒有讓我操心擔心過，這一次算爺爺求你了，你走吧。”一滴淚從光爺爺的眼眶裏滑落。
“爺爺。”爹也哭了，哽咽着。
“爺爺知道你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出事了雪兒怎麽辦，她還那麽地小。還有銘兒，她要怎麽辦，你要怎樣去承受。你不要忘了你是雪兒的爹，銘兒的丈夫。除了平淡谷是你保護的對象之外，她們也是需要你的保護。”于是爺爺打算轉變方式，好讓爹聽從他的勸告。
Advertisement
“就因為我是銘兒的丈夫、雪兒的爹，所以我不能走。爺爺你們也是我的親人，也是需要我，所以我更加不能走。”可惜這一招同樣行不通。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腦筋啊。”雷伯伯終于發火了。
“爺爺，伯伯，我也有我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對不起了。”說完我看見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在那個藍色光球被發出來的那一剎那，擋在了光球前面。他同他的驕傲和責任，擋下了那個讓光爺爺都害怕的藍色光球。刺眼的光暈消失之後，我看見我爹慢慢地倒下，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沉重的響聲好像震碎了一切。
“爹、爹。”我失聲地喊出口。
“玄、玄…”在我喊我爹的時候，我聽見我娘正在歇厮底裏地喊着我爹的名字。突然我娘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擋下了另一個和尚發出的另一個藍色光球。又是一聲沉悶的響聲，我娘倒在了我爹的身邊。
“娘…..”我驚恐地說不出話來。原來我爹和我娘是這樣死去的，原來看着自己至親至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是這樣的通徹心扉。眼淚難過地流了下來，感覺自己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一樣，頭一次覺得活着是種痛苦。
然後我看着我娘絕望地望着我爹，她對我爹說：“雪兒，我們的雪兒。”說完最後一句話，她閉上了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眼角有一滴來不及落下的眼淚在不甘地閃爍着，閃爍着……
“爺爺，你們快走，快進百花林。剛才我和銘兒擋下的那兩個光球，因為阻力都被反射回去了，那兩個和尚也受了重傷，其他人也因此受了傷。你們快進百花林，快……”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爹也閉上了眼睛，和娘一樣永遠地合上，永永遠遠。
“玄兒，玄兒。”
“爹…..娘…….”
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他們就這樣死了。我看見光爺爺瞪大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我爹和我娘。他不能夠接受剛才還在和他争吵的人，現在卻死在他的面前。這樣的事實，他接受不了。最後被雷伯伯他們架進了百花林。
在退回百花林的途中，我看見一只只雪狐不是被那些和尚收起來了，就是被那些施了法的劍殺死了。山谷裏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屍體，山谷裏的每一處地方都充斥着憤怒。
那些人殺紅了眼，窮追不舍地追殺着光爺爺他們。他們沖進了百花林，最後他們和光爺爺他們面對面地對峙着。每只雪狐的眼睛裏都燃起了仇恨之火，他們憤怒地念起了咒語，突然百花林裏的花全部掙脫了莖葉，飛上了天，在空中急劇地飛舞着。百花林裏越來越亮，最後變得異常明亮。
“啊….”在一聲聲哀叫聲裏，人類随着耀眼的光一起消失了。他們被花靈仍出了平淡谷，同時花靈也删除了他們有關平淡谷的所有記憶。我想那些人應該是在那團光亮中中了花靈的詛咒。只是他們怎麽會知道有平淡谷這一地方，又為什麽要來平淡谷？他們千裏迢迢地來到平淡谷，難道只為了把我們趕盡殺絕嗎？他們跋山涉水不遠千裏，只為了要一個被花靈詛咒的結果嗎？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人類消失之後，花靈們全都摔在了地上。它們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最後化成一縷微弱的光，消失了。
我伸出手拼命地想抓住一朵，可是握在手心裏的卻只有冰冷的空氣。
“不要，不要走，花靈，不要走。”我喊着，哭着，絕望着。
“雪兒，那是夢，只是夢。它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雪兒。”風哥哥輕拍着我。我多想去相信這場夢，它已經過去了，可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雪兒。”娘突然來到我身邊，溫柔地幫我擦去眼淚。
“娘？你是娘嗎？”我怯怯地問。
“是娘，是娘。雪兒，我是娘。我的小雪兒長這麽大了。”
“娘，我很想你。”我撲到我娘的懷裏，傷心地哭了起來。
“娘也很想雪兒。”
“娘。”
“雪兒不哭了，好不好？”
“嗯。”我胡亂地擦着眼淚，害怕我一不聽話，娘又走了。
“雪兒乖不乖啊？”
“乖，雪兒很乖很乖。”
“那有沒有聽光爺爺他們的話啊？”
“有。”
“雪兒，你長大了，不能夠再貪玩搗蛋了。以後你要聽光爺爺和雷伯伯他們的話，知道嗎？”
“娘，我聽話，我聽話。可是娘，你能不能不要走啊，雪兒不想讓你走。”
“雪兒，娘和爹一直都沒有走，我們一直都在陪着你。”
“我不要爹和娘以幻象的方式出現再雪兒面前，雪兒要真實的你們，想抱你們的時候可以抱得到。”
“可是，雪兒，兩百年前爹和娘就已經死了。”
“不…”
“雪兒，你再不聽話，娘可生氣了。”
“娘，不要。雪兒聽話就是了。”
“乖孩子。雪兒，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要堅強，你要學會接受。”
“娘，我知道。”
“還有，娘喜歡你笑的樣子，以後不要老是想哭，很醜的。”
“以後我都不會哭了，我不要做難看的醜丫頭。”我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
“雪兒，答應娘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麽事啊？”
“在學會接受的同時也要學會忘記，仇恨和傷痛是兩個很醜很醜的怪物，你記着它們做什麽呢？孩子，忘記，好嗎”
“忘記？”
“答應娘，雪兒…..”說完，娘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