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殘忍]
“娘….”我醒過來,見到的卻是風哥哥,他還在守着我,沒有走。
“娘,走了。”我失神地呢喃着。看來我要明白娘,她從來就沒有來過,這只是夢。在夢裏娘來了,可是夢醒了娘就要走了。只是夢,娘沒來過。娘已經死了,在兩百年以前,她就丢下雪兒了。越想越傷心,越覺得自己是沒有娘的孩子,眼淚到底是不争氣地落下了,明明說好不哭的,說好不再做難看的醜丫頭。可是往往違背初衷,也許我還沒學會怎樣去接受,又也許我剛剛知道了娘是怎樣一個概念,剛剛明白了娘對于我的意義,可是現實卻告訴我:你娘死了,你沒有娘了,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你娘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邊。
“不…..”我突然大叫起來,企圖發洩心裏所有的恐懼。
“雪兒…..”風哥哥緊張地看着我。
“我不要接受,不要接受….”我發了瘋地喊在和,希望這樣我可以不用再去接受,接受我娘早就離我而去的事實。雖然我知道這只是奢望,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相信。
“雪兒,雪兒…”風哥哥更加慌張了。
“風哥哥,我剛才看見娘了,是真的,我真的看見娘了。”我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兩着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臂。
“銘姑姑?”
風哥哥和雨姐姐一樣,叫我娘為銘姑姑。
“可是,剛才娘卻走了,她不要我了。我已經很聽話很聽話了,可是為什麽娘還是要走,娘是不是不喜歡雪兒了?”
“雪兒,銘姑姑不是不喜歡你,你要相信銘姑姑她是愛你的。她離開你,是因為她有她的無奈,她有她的不得已。”風哥哥放輕了聲音,哄道。
“是這樣的嗎?”
“相信風哥哥,好不好?”
“可是娘說案頭已經死了,兩百年前她就已經死了。”
“可是她會一直都活在你的心裏,她會以另外一種方式看着你,陪着你,因為她是這樣的愛着你。”風哥哥繼續耐心地哄着我。
是這樣嗎?我娘會一直看着我,陪着我,愛着我。她會在我的身邊守護着我,我還是和其他雪狐一樣幸福?我看在和風哥哥,他的眼睛裏很複雜,有我看不清的東西。他是我最信賴的人,他和雨姐姐一樣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還有光爺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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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只是活在我心裏。“我黯然地低下頭。
“傻瓜,一些人能活在心裏就已經足夠了。我們愛他們,可不一定時時刻刻都要看到他們,因為我們已經擁有了他們。“
“風哥哥,我只是在愛做夢,是不是?”
“夢?雪兒,現實與夢幻誰又分得清楚,它們是那樣的接近,近得只有一線之隔。可是雪兒,不管你是在做夢還是很清醒,當你決定要面對現實的時候,你必須要接受,你不能否定它,懂嗎?”
風哥哥說的這些我都懂,白天的時候,光爺爺跟我講過了,晚上做夢的時候,娘也這樣地跟我說。每個人都叫我去面對,可是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教我怎麽去面對。
“在夢裏,娘抱着我的時候,我感覺很真實。當娘摸着我的臉時,我感覺到了娘手心傳來的溫度。娘是有溫度的,她站在我的面前時是那麽地鮮活,那麽地逼真。風哥哥,你說娘她真的死了嗎?”
“那只是錯覺,雪兒,你太想銘姑姑了。”
“我是很想娘,可是我知道那不是錯覺,我是有感知的,風哥哥。”
說完我停了下來,我知道風哥哥不會相信我,所以我不想再多說什麽。我好像想到什麽,自己一個人在喃喃自語:“我只要睡着了,做夢了,就又可以見到娘了,對,我要睡覺,馬上睡着。”我突然躺下去,拉過被子把自己蒙起來,嘴裏不停地說着:“睡覺,睡覺…..”
“雪兒,雪兒。”風哥哥扯開被子,難過地說:“你叫我怎麽能放心,雪兒,你告訴風哥哥,風哥哥要怎樣做,才能對你放心。雪兒,告訴我。”
突然我的臉上濕濕的,風哥哥,他哭了,他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和我的眼淚混在了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坐起來撲到他的懷裏,懊惱地道歉着。我恨自己讓風哥哥傷心了,我惹他難過了,我怎麽可以讓風哥哥這樣的傷心和擔心。我在做什麽啊?銘雪啊銘雪,你真的不可原諒,你是個壞孩子。
“雪兒。”風哥哥緊緊地摟着我,溫柔地摸着我的頭,自責地說,“雪兒,對不起,是風哥哥沒用,不能讓你再像從前一樣快樂和單純。”
“不。”我猛搖着頭。我是不快樂了,是有心事了,是不再單純了。可是,這并不是風哥哥的錯,沒有人有責任一定要讓我快樂。我不再微笑,不再純真,是因為我長大了,我很失敗地成長着。我想我是一只最差勁的雪狐,不單不能讓自己學會快樂,竟然還要關心我的人陪我一起傷心難過,還讓他們擔心我。
“不。是風哥哥不好。雪兒,你告訴風哥哥,你都夢到了什麽,是怎樣的夢讓你如此地不知所措,如此地害怕。”
“……..”我惶恐地盯着風哥哥,想起剛才的夢來我不禁整個人都在發抖。那種場面太殘忍,太恐怖了。我害怕地說不出話來。
“很害怕嗎?是不是夢境太殘酷了?沒關系,不想說我們就不要去理它了。來,躺下繼續睡好嗎?”
我任由風哥哥把我放下,幫我蓋好被子。做好這些後,風哥哥俯下身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上一個吻,溫柔地說:“好好睡一覺,什麽也不去想它,等明天醒來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我乖乖地閉上眼睛,盡量不讓自己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我想起了我娘是怎樣絕望地閉上雙眼,想起了我爹,我爹他也是這樣的閉上眼睛,緊緊地閉着。腦海中不斷有血和屍體閃過,我爹和我娘倒下的場景不停在腦海裏盤旋。這些,我受不了了,我猛得睜開眼睛,抓着風哥哥的手不停地發抖着,抖得越來越厲害。
“怎麽了,雪兒?”風哥哥好像感受到了我的驚恐,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裏,擔心地看着我。
“風哥哥,你比我大一百歲,你知道兩百年前是怎麽一回事,是不是?”
我止不住身體的顫抖,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突然很想知道原因,很想知道是什麽樣的原因,讓平淡谷險遭滅族之災。是天災,還是人禍?我一定要知道。
“你做了兩百年前平淡谷遇劫的那個夢?”風哥哥不敢相信地說着。
“嗯。”我點點頭。我害怕的眼神以及我抖顫的身體讓風哥哥不得不相信我是真的親眼目睹了那場浩劫,在夢裏。
風哥哥突然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對我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光爺爺說那是平淡谷的劫,應該就是這樣的吧。雪兒,別想了。”
劫數?聽起來怎麽這麽蒼白無力啊。真的如光爺爺所說的那樣,只是一個平淡谷在劫難逃的劫數嗎?劫數而已,果真這麽簡單嗎?還是風哥哥他不想說,光爺爺也不想說,他們誰都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找了一個表面上看起來說得過去,但背地裏卻蹩腳得慌的原因來解釋兩百年前的那場災難。他們在害怕什麽?顧忌什麽?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風哥哥,我不解地上下打量着他。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我只決定的眼前的風哥哥是這樣的可憐,這樣的陌生。
“幹嘛這麽盯這麽盯着我看?”大概是被我盯得有些發毛吧。也許他只想保護我,不管用什麽方式。他只是不想讓我受到任何傷害,他小心翼翼地護着我,只為了讓我安然無恙地過完我的一生。或許真正陌生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風哥哥,我夢見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族裏的雪狐一只一只地倒下了。”我忽然講出了我在夢裏面見到的真相,我希望我能夠從風哥哥身上得到更多的訊息。
“雪兒。你….”
“我看見人類發紅的眼睛,他們像中了魔一樣瘋狂地砍着、殺着,我聽見叫嚣聲、狂笑聲和慘叫聲。”我打斷了風哥哥,繼續說着。
“雪兒,別說了,別說了。”風哥哥失态地喊着,我從沒見過風哥哥這麽害怕過。那場劫難對他而言,也應該是難以承受的,他受的打擊并不比我小。我更加肯定了自己剛才的這一想法,于是我并不想就此停下來,我接着說。
“對了,我還夢見百花林裏的花靈也死了,我從來沒看過每一只雪狐的眼睛裏全都充滿了仇恨,恐懼,還有絕望。”
風哥哥對不起,我并非想傷害你,只是我必須要這麽做。以前的雪兒也已經死了,請原諒我的任性。我在心裏痛苦地說着,想不到我會對我身邊的人殘忍,以前的我真的死了嗎?
“雪兒。”風哥哥無奈地說着,“雪兒,你想怎麽樣?”
我看見風哥哥眼睛裏有淚,可是我不能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