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勸慰］
“我只想知道真相。”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是這樣的冷漠。
“真相？真相是什麽，什麽才是你想要的真相。”
我直直地看着風哥哥，發現他的眼睛裏有疼惜、有自責，還有痛楚。我還是讓他失望了，抑或是寒心了。
“你知道的，風哥哥。”
“你變了，雪兒。你不能這個樣子的。”
“那我該是怎樣子的，在我親眼看見了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地死在自己的面前，親自證實了自己的無能之後，我應該怎麽樣，繼續做以前的銘雪嗎，我應該這樣嗎？”
“………”
風哥哥驚訝地望着我，我躲過了他的眼神，繼續說：“我也體會了死亡帶來的恐懼和血海深仇引發的錐心之痛，兩百年前你們體會過的，兩百年後我照樣也體會了，厄運之神并沒有因你們的呵護而放過我，它也要我和你們一樣，它要我感同身受，在兩百年後。因為我也是雪狐族的成員，我也屬于這一片山谷，是我的，我終究逃脫不了。”
我看了看窗外安靜的百花林，現在的它是這樣的平靜，可是那些重生的花靈，它們是不是真的重生了。
“風哥哥，那個時候，你比現在的我還仇恨，是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真相是到底是什麽，我很矛盾，可是我無可奈何。，這條路，既然我已經選了，我就不能再退了。
這一次風哥哥沒有再打斷我，也沒有回答我，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是不是？”我又重複了一次。
“不，雪兒。”風哥哥痛苦地搖搖頭，懇求道，“我們別再提了，那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嗎？真的已經過去了嗎？我問自己。可是風哥哥你何苦還在自欺欺人，我嘴角浮起一個嘲諷的苦笑，為他也為我自己。
“可是你眼睛裏隐忍的痛告訴我這一切它并沒有過去，它過不去，永遠也過不去。”曾幾何時我變得鐵石心腸起來，眼前這個脆弱的人，他可是我的風哥哥，我至親的人，可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刺傷他。
“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永遠’這兩個字。”
Advertisement
“到現在你還要自己騙自己嗎？不是沒有，而是你不願去承認罷了。”
風哥哥不說話了，或許我的話真的刺傷了他，真的刺激了刻意被他沉睡過去的神經。屋裏突然安靜下來，這樣的沉默，讓我們彼此都一些不太适應。突然起風了，是花靈在作怪吧。伴着風，花香從窗外一陣一陣地湧進來，屋裏被花香填得滿滿的，花靈來安撫我們的情緒來了。慢慢地，我不再那麽激動了，不再咄咄逼人，我一些後悔，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感觸而已。我把這些情緒收起來，放在一個我不會去碰觸的角落。
沉默了很久，風哥哥突然對我說：“雪兒，是長大了。”
“風哥哥不喜歡雪兒長大嗎？”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希望你的成長裏充滿傷痕和仇恨，這樣畸形的長大，我不想你擁有。”
“也許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快快樂樂地活着，沒有煩惱，沒有不幸，沒有悲傷，然後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到老到死。我也不例外，我也希望這樣的生活我一直都有，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活在仇恨和痛苦裏。可是當這一切選擇了你，你就不能不去接受，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你都不能反抗。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何苦去做無謂的抗争。”
“你不能這麽想，你可以相信命，卻不能安于命。”
“其實上天對我已經夠好了，起碼它讓我快樂了兩百年，兩百年是一個不短的日子啊。”
“雪兒，我不要你只快樂兩百年，我要你永遠都快樂，你明白嗎？”
“以後的路，我只想按着命裏設定還的路線走。”
“你為什麽非要逼自己去接受虛無的命理呢？”
“因為很多事情我解釋不了，也得不到解釋，何況你們告訴我這一切，不就是要我去接受嗎？現在我想通了，想明白了，接受了，這有什麽不對嗎？”
“……..”風哥哥啞口無言。
“風哥哥，你是知道的，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不能再自己騙自己。你目睹了事情是怎樣的開始與結束，而我也看見了，這也是事實。我們都清楚當我們至親至愛的人一個一個死去的時候，仇恨就已經生根了，那種恨不得自己替他們去死的感受我知道，就像我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殺光一樣，這些我都有。所以不管是兩百年前，還是兩千兩萬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這種感覺都不會消失，不論是什麽都不能改變。風哥哥，我們真的能夠在時間的輪回裏慢慢地把仇恨忘掉嗎？我們可以嗎？而你，風哥哥，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嗎？”饒了一大圈，，結果還是回到了原地。
“忘記吧。”風哥哥虛弱地說着。
“忘記？”
“是，忘記，永遠都不要再想起來。”
“光爺爺叫我要忘記，雷伯伯也叫我一定要把它們忘掉，連我娘也苦勸我當做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現在，你也和他們一樣叫我忘記。你們把一個這樣殘忍的事實放在我面前之後，卻叫我要忘記。當你們決定要告訴我的時候，是否有想過我能不能接受，接受以後又能不能忘記。而現在事情發生了，出乎了你們的想像，你們卻輕飄飄地扔了‘忘記’二字過來，這不是很可笑嗎？你們口口聲聲地叫我要忘記，可你們自己呢，你們自己忘記了嗎？”我變得激動起來，完全不去理會自己在說什麽，而事實上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恨我和光爺爺，對不對？”
一個恨字讓我冷靜了下來，風哥哥的這一句話讓我清醒了很多。我恨他們？我竟然恨他們？這樣的事實比兩百年前的那個真相更加難以接受。我怎麽可以對誰都充滿仇恨，我怎麽可以去恨把我看得比什麽重要的人？這樣的我和那些人又有什麽不同，他們傷的是光爺爺他們的身體，而我傷的卻是他們的心，比起那些人來，我更加殘忍，因為我把他們的心傷透了。我的話就像是一把塗了毒的劍穿透了他們的心，把他們至于死地。我的心開始隐隐作痛，我突然發現我要重新審視自己。
“雪兒，你是恨我們的吧？”風哥哥哀傷地說着。
“我不想恨你們，我也不要恨你們。”淚，又開始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痛。
風哥哥捧起我的臉，不再像從前那樣幫我擦去淚水，而是用他的吻把我那些不知道的因自責還是因害怕而流出來的淚吻進他的肚子裏。他的這一舉動把我吓得頭腦一片空白，我停止了哭泣。
“雪兒，以後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淚讓我莫名的心痛，你是屬于微笑的，你不該被眼淚禁锢。”
我呆呆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風哥哥接這餓說：“不管我們是否忘得了，可是你該把它們忘記。恩恩怨怨從來都是難以計算的，一旦纏上了它們就算不完了，就像是海和天無邊無際走不完一樣。”
“為什麽我必須要把它們忘記？”
“因為你還小，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風哥哥不能讓你的人生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找上了仇恨，那樣的哈你以後的人生将會不滿痛苦。沒有人想讓你活在仇恨裏，因為你是我們最快樂的雪兒，你知道嗎？”
“或許不是我找上了仇恨，而是仇恨它找上我。你們不想讓我背着仇恨一輩子，我明白。可你們可曾明白，當我知道了真相的時候，結局就只有一種，那就是現在這樣。”
“對不起，雪兒。”
“為什麽要道歉呢？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光爺爺他們的錯。”
如果非要有錯，錯的應該是真相本身，錯在它明白自己是可惡的，卻還要讓別人知道它不僅可惡還很殘忍。
“雪兒，你還小，真的還小，你不該承擔這些。”
可是風哥哥，小是理由嗎？我望着風哥哥，無語。
“聽話好嗎？”
“兩百年了，我無知了兩百年了，該懂事了，不是嗎？”
“風哥哥知道，我再說什麽也是枉然，可是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要讓自己後悔。答應我，雪兒。”
“嗯”我路出一個很遜色的微笑，說，“放心吧，我長大了，知道一些事情能做，一些事情不能做。既然你們能用兩百年的時間慢慢地去淡忘，我相信我也一定可以的。我答應你，我會試着讓自己去忘記，我長大了嘛，不能老是要你們整天都替我擔心。“
但願，我能忘記，也能放下；但願，我不是說給風哥哥聽哄他放心，也是說給自己聽，勸自己釋懷。
“你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了。“
“我娘也這麽說，不過我早該長大了。“
“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長大。”
“可是不會有如果，也不會有可能，不是嗎？現實裏怎麽肯容忍它們的存在呢。好了，不說這些了。風哥哥，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好久沒和你一起睡覺了，好懷念你的懷抱。”我調皮地笑笑，對風哥哥撒嬌着，好像剛才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
“好。”風哥哥躺在我的身邊，把我抱進懷裏，溫柔地說，“睡吧。”
而我貪婪地躺在他的懷裏，微笑着，天知道我有多貪戀他的懷抱。不管這次我是不是發子內心的笑，我都希望自己能找回沒有仇恨的自己，為了他們，我真的該忘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