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透］
“吱，吱。”我傷心地叫了兩聲，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如果剛才我不貪玩，馬上就游回去的話，那麽現在我就可以不再為情而煩惱了，可以逍遙地過我悠閑的生活，可以專心地對待風哥哥，即使我還不明了風哥哥對我是何種感情，至少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左右為難。一顆心住一個人是幸福，住兩個人就是痛苦了，而一輩子一顆心只能為一個人而活，無悔無怨地付出。我知道自己該這麽選擇，而怎樣的選擇是明智的，可是為什麽當我要選擇回去的時候，心裏會有一些不舍。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回到風哥哥身邊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心底為什麽有個聲音，而且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聲，它對我說：“回去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世界不屬于你又怎麽樣，只要書生屬于你就行了。”
“書生會屬于我嗎？”我絕望地想着，因為我知道書生的心為誰而動，何況我始終都是一只狐貍，這是不會變的事實，而我又怎麽能奈何得了這個事實，書生又能如何待我，這一切的結果我清楚。
我本來只是想尋找平淡谷的出口，找到出口後我也只是想玩一玩，可為何這一切都遂了願之後，會變成這個樣子。山洞告訴我這一切是何用意，它到底想怎麽樣，到底要安排我怎樣的人生。為什麽當它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解答了我對風哥哥的感情之後，還要為我摻插另一段情感，讓我第一次出谷，就遺失了一半的心，陷入另一段不明朗也不該存在的情愫裏。這樣的安排，我接受不了，卻也奈何不了，可是我能任宿命把它寫成劇本嗎？這寫錯掉的劇情，我以後該如何去改寫？
“怎麽了？”書生收回神，溫和地問我，低頭溫柔地看着我，依然輕輕地撫摸着我。他的溫柔成了一把刀深深地刺進我心裏面，我本是不幸的妖，沒有能力接受太多的柔情，他的溫柔和這個世界一樣不屬于我。我擡起頭凄迷地望着他，珍珠般的眼淚伴随着凄美的眼神落入他的眼瞳，淚滴在他的手背上，然後無聲滑落。我無力地閉上眼睛，不想去面對他，也不想去面對心裏暗湧的洶湧。
“還很疼嗎？”書生關懷地問着，小心地摸着我受了傷的後腿，然後在紗布上滴上幾滴藥水，寬懷地對我說：“這個是止痛的藥水，過會兒就不疼了，你現在再忍忍，一會兒就好了。”他溫柔地笑笑，他的憐惜，他的溫柔，這一切是這樣的自然，卻刺傷了我的眼淚，刺痛了我的心。
原來他以為我流淚是因為傷口的疼痛，可是縱使你能止得住我傷口的痛，你又如何止得住我心裏的痛。你這幾滴止痛的藥水，是不是會連我的心痛也一起止住，你只知我傷口很痛，你可知我的心更痛。我睜開眼睛哀怨地看着他，跳下書生的懷抱，我不想再去眷念另一個懷抱，尤其是不屬于我的懷抱。我怕的不是我會繼續淪陷，而是我犯的錯該如何彌補，表錯的情該如何歸位。
“吱。”我痛苦地叫着，傷口因為剛才用力地一跳而裂了開來，血涔了出來，染紅了紗布，殷紅的血在雪白的紗布上顯得格外地顯眼。我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你幹嘛，雪兒？”書生心疼地責怪我，然後為我重新包紮傷口，輕輕地問我：“為什麽要跑呢，你怎麽了，是不是你的同伴來找你了，可是在哪兒呢，我怎麽看不見。你剛才為什麽想要離開，你知不知道你這用力地一躍會裂開傷口的，下次不要再怎麽做了，知道嗎？”書生輕聲地責備着，可這樣的關懷我同樣承受不起。
“我想離開你，你知道嗎，我和風哥哥相處了兩百年到今天早上生死關頭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對風哥哥是有愛的，才下定決心如果我有幸還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愛他，整顆心只為他而感動。可是現在我和你僅僅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時辰，心卻不由自主地為你深陷，試問我怎麽能不跑。我想逃開你，逃開這不被世間所容許的愛慕，這種天地不容的愛戀，我如何能接受，而在你和風哥哥之間，我該何去何從。”我在心裏心痛地想着，不甘地嘆口氣，低下頭埋在他的懷裏。既然躲避不了，就安心地躲在他的懷抱裏，就算我想要拒絕，書生還是會重新把我抱在懷裏，而且他的懷抱，我能擁有的也只是幾天或是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
“書生啊書生，你何苦要救我，即使他日我回去了，落在你身上的那份情那顆心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哀哀的想着，怨起天意弄人。本是無影的緣，何苦要生情絲擾亂清夢，天意弄人本是一個玩笑，為何不能夠一笑而過秋水無痕。
我讪讪地笑着，為這多情的自擾。雖是看透了卻仍未看開，畢竟這份情我曾萌生過，這份痛我也曾品嘗過。有愛之後卻不能去愛，這是人和妖的宿命，我明了的，所以我要遵守這個規則，要怨就怨自己是妖，而他是人，要恨就恨自己修行太淺不能夠看破紅塵情欲，與其他人其他事無關。
“雪兒，我叫你雪兒，好不好。你的朋友如果沒來接你，你就留下來不要走了，我們做朋友好不好？”書生開心地說，天真的笑容讓我不禁想逃開。
你想留下我，只因為你很寂寞；你想留下我，你的心卻不是為我而思念；你想留下我，心裏卻沒有我的位置。書生，試問我如何能留，而你又以何種理由留我。
還有，為什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喊我雪兒，你知不知道這聲雪兒在我心裏面的重量。你不愛我，你只當我是一只被你救起的小狐貍，可我卻一步一步地走向你那不是為我而生的柔情裏，你一句無意的稱呼，卻讓我的心一陣一陣地抽搐萎縮。你為什麽要叫我雪兒，你喊我什麽都可以，可為什麽偏偏要叫我雪兒。你這句輕輕地呼喚，卻重重地烙在我的心裏，讓我欲罷不能卻又無可奈何。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麽，為什麽你每一句話語每一個自然的動作，都讓我感到心痛；而我前世到底又對你做了什麽，這輩子要用心痛來償還，這樣的代價太大了。而你我的緣分到底有多長，會不會等我傷好了之後就緣止于此，從此再無瓜葛，你走你的人生路，我走我的人生路。只是這段意外的插曲，是命運無聊的玩笑還是你我前世今生的因果循環？曲終人散之後，留在你心裏面的是什麽，你會不會在你的有生之年，想起自己曾經救過一只小雪狐，那怕就一次。
我突然很想扇自己幾巴掌，把自己扇醒，我明知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也明知他當我只是一只受了傷的小雪狐。我在希冀着什麽，為何要自作多情，把好好的一個心傷得遍體是傷。他只是一介書生，平凡的人類，他怎麽能懂一只狐貍的感情，又怎麽會知道狐貍也會對人類産生感情的。平凡的人心裏裝得當然是世間的世人，他的心裏只會為世間的正常女子放個位置，他對我好，是因為他善良，就這麽地簡單。所以銘雪，不該你想的就不要再去想它，不要增添無謂的煩惱和心痛。庸人自擾，你該明白的。
我又：吱吱“地叫了幾聲，把眼淚鎖在眼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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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時候，書生依舊把我抱在懷裏和他同榻而眠。躺在他柔軟的懷抱裏，聽着他平穩的心跳，我憶起曾經無數個這樣的夜晚，我也是這樣依偎在風哥哥的懷裏，甜甜地安然入睡。我想起了風哥哥他們，他們找不到我，應該很擔心吧，我又讓他們替我擔心受怕了，又讓他們一夜無眠了。我欠風哥哥的何止是一段不明朗的感情，只怕今生今世我都無法償還得清。
今夜我同樣也無眠，我想了很多，紛亂的心緒讓我睡不着。我起先想知道我和書生的緣分有多長，現在想明白了，原來我和他根本就是無緣無份，我們的緣分根本就不曾開始過，這一次的相遇也只是緣分以外的交集。心裏面了然了，失望的同時也覺得好過了一些。我癡癡地看着書生，眼睛裏不再有那麽深的疼痛，那麽濃的癡迷。我擡起前腳，想摸一摸書生熟睡的臉，那張俊美帶點稚氣的臉龐，可始終沒有摸下去，僵硬的前腳機械地收回來，這張臉，我沒有資格撫摸。
清冷的月光傾瀉下來，打在書生的臉上，在蒙胧的夜色裏我看見了書生臉上甜美的微笑。我冷笑着，嘲諷自己剛才的自作多情。我知道這笑不是為我，這笑與我無關，出現在他夢裏邊的也不會是我，他甜蜜的夢只為那紅衣少女而做，他的溫柔最終靠站的也是紅衣少女，他的情，他的愛，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只和那個少女有關。他似乎是為那少女而生，為她而等，而我只是充當了他們的紅娘，為他們穿針引線，只是這樣，所以我沒有資格去愛，因為這份愛至始至終都與我無關，和我有關的只是一句真心的祝福。
我想書生以後不會再寂寞了，因為少女回眸一笑中我同樣看清了她眼裏難解的暗湧和不舍。她的笑很爛漫，可是卻很落寞，她的心大概也和我一樣遺落在書生身上了，只是她遺失的是整顆心，我丢失的是半顆心，我的心裏面還有一個風哥哥。
書生笑出了聲，而我卻碎了心，同時也死了心，那顆不該遺落的心死掉了。想不到才短短的幾個時辰，一份情因愛慕而生，卻也因看透而亡，真的是昙花一現。這一切是我太理智想得太透徹看得太破，還是我心甘情願屈服于命運。在以後悠悠的歲月裏，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當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場夢，一場遲早會的夢。醒來之後，輕笑一聲，拂落心裏的惆悵和疼痛，然後忘字心中念，斷了此情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