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功成名就]

我現在住在将軍府裏,成為将軍府裏的二小姐。這半個多月以來,一切恍如一場早就知道結局的戲,我們都朝着已經知曉的劇情麻木地演着,沒有投入太多的心力,沒有所謂的悲與歡,一切似乎有意義卻又了無意義。

那天出谷,走在熱鬧的長街上,除了眼花就是頭暈,人間太繁華了。人們穿着華麗的衣裳在擁擠的人潮裏穿梭自如,他們輕松地和路上熟悉的朋友說笑着。街道兩旁商鋪如林,商鋪一家挨着一家,這邊是珠寶店,那邊是布莊,這邊是茶樓酒家,那邊是古董店,街上滿是小販的吆喝聲,路人的談笑聲,以及婦人的讨價還價聲,這些雜鬧的喧嚣聲上演着這座城市的繁榮,而我卻極其失落、茫然,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融入這片繁華到奢侈的人間煙火;不知道怎麽與這些與我毫不相幹的人類相處;更不知道在這茫茫人海裏怎麽尋找書生并與他相識;我不知道這未來的路我該怎麽走。我本能地望着風哥哥;本能地把驚恐展現在他的眼前;本能地想依進他的懷抱躲避着這陌生的不安。可是我卻忘記了這些本能差點讓我窒息,今時今日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去他那裏尋求慰藉,而今時今日的他還會溫柔的擁我入懷寵溺地說一句“別怕”嗎?這些本能讓我覺得難堪,我收回投向他的目光,從今以後我要學會自己去生活;學會離開對他的依賴;學會在茫然無措的時候可以不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可以讓自己不再恨自己的不争氣。

“好熱鬧啊?”突然在雜嚷的吵鬧聲裏傳來這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小蝶的。我的心“噔”地提了起來,加速了心跳。我快速地轉過頭,看着四周,确認這只是自己的幻覺之後才放下心來。小蝶現在應該還在平淡谷裏睡大覺,怎麽會出現在這熱鬧的大街上呢?我苦笑,笑自己的多疑。

“雪兒,你是在找我嗎?我在這裏。”小蝶興奮地出現在我的眼前,眉開眼笑。

“你…”我堂舌結目,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她。

“我說了我要照顧你的嘛,不能夠食言的,所以我就躲在你的衣袖裏,你別生氣啊。”說完小蝶低着頭,等我罵她。

一口氣堵在心頭,覺得好氣又好笑,嗔道:“你怎麽這麽不聽話,這不是胡鬧嗎你?”

“可是我真的很想出來看看,這人間到底和平淡谷有什麽不同,是何模樣,有沒有讓你留戀的人和事,我知道你出谷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放心你。”

“好了小蝶,回去吧,算我求你了。”

我真的有點小看她了,這丫頭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懵懂。

“雪兒..”小蝶央求我,可是我能答應嗎我?

“這是命令。”我無力地說出口,我實在不想以長老的身份去逼她、去壓她,可是我別無選擇。我不敢看她,我怕我多看她一眼會軟下心裏答應她,我怕我再多看她一眼,會看見她滿臉的委屈,會不忍趕她走,讓她也攪和進來。

“讓她留下來吧,竟然已經來了。”一直不吭聲的風哥哥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我愣在那裏,埋怨他,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可是這可以嗎?”我蹙着眉頭,擔憂地看着小蝶。

“那你覺得你趕得走她嗎?”風哥哥冷漠地問着我,讓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可以讓小蝶心甘情願地回去。

他該知道此行的危險,為什麽還要把小蝶拉進來淌這次渾水,他到底想幹什麽。我在心裏想着,小蝶看我好沒答應她,信誓旦旦地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乖乖的,絕不會給你惹事的。”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你保證就不會有事的事了,小蝶,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今天我為什麽不答應你,也總有那麽一天你會後悔出來的,但願這一天不會到來,但願你永遠都沒有傷害。我在心裏幽幽地想着。

我不再說話悶悶不樂地跟在他們後面,心裏堵得慌。小蝶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她的活潑她的可愛讓我心事重重,我總覺得這事不妥,可是風哥哥已經決定的事情我無權再過問更不能夠反駁。因為在他的心裏我已經什麽也不是了,我時常問自己為什麽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我們曾經是那麽地熟悉那麽地親密,而現在卻不再是我們,原來我們真的不再是我們。

突然街道上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讓本就很吵的街道更加喧嘩。我們随着人流往前走着,走到皇榜前停下來,原來是衙役在貼告示,告示上說三天後朝廷舉行比武大賽,選拔武狀元。

風哥哥的眉毛突然一揚,嘴裏噙着笑,自信在他的臉上流轉着。

“你想參加?”雨姐姐同樣也看到風哥哥的表情,問。

“你覺得我不行嗎?”風哥哥笑反問雨姐姐。然後一個人徑自報名去了。

風哥哥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他為什麽要去當什麽武狀元,他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我皺起眉頭,不解地想。

可是當三天後在站在人群裏往臺上看時,我才恍然大悟,在主考官一席當中我看見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長得很像書生,剛才有人稱他為相國,而他的身後坐的正是書生,他喊他爹。我呆滞在那裏,千年之後再見到他,心裏百感交集。想不到幾世的輪回之後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相遇,也想不到千年前那個清高傲氣的書生竟會是千年後的相國公子。原來風哥哥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我望着書生出了神,連小蝶叫我都不知道,小蝶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之後就管自己看熱鬧了。

是他,他是書生,他的優雅,他的出塵一如千年前,盡管他現在是堂堂的相國公子。只是在他的眉宇之間多了份不羁,多了份狂野,完全沒了千年前的清淡與恬靜。

我癡癡地望着他,他突然偏過頭來與我的視線相對,我震住了,狼狽地收回神,臉紅了一片,倒是他大方地跟我點頭,微笑地和我打招呼,我不好意思地亦向他點點頭,然後不再看他。

我已無心觀看這出比試,心裏很亂很亂,沒想到會這麽地快,快到讓我還來不及想。看那些人在臺上像耍猴一樣地跳上跳下,突然覺得好笑。早上我本不想來,因為我早知道這一屆的武狀元非風哥哥莫屬,以他的才智,以他的胸有成竹,即使他不使用任何的法術,到最後贏的人一定會是他,所以我并不擔心。我知道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的,結果仍會和我想像的一樣,不會有出入。當最後一輪比試結束後,我聽見相國說:“本屆的武狀元是于風清。”接着人群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冷笑着,為這早就可預知又能實現的結局感到可悲。

接下來是去面聖,然後我們搬進了象征着武狀元身份的府邸---于府。風哥哥以雨姐姐的雨字為諧音取姓為于,于是在史冊裏就這樣多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的名字。

于府在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是将軍府,在風哥哥入朝為官的次日,皇帝下令風哥哥到南疆去打戰,一切都是這樣的匆匆忙忙。我們所在王朝是玉蒙王朝,玉蒙國的南邊是月藍國,這月藍國時常侵犯玉蒙國的南境,已經危及到玉蒙國南邊的安全。皇帝年年都派兵出戰,可都無功而返,所以此次相國向皇帝獻計舉行比武大會來選拔優秀的能人異士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而在那場比試當中,風哥哥獨占鳌頭脫穎而出,于是皇帝就欽點風哥哥為大将軍領兵南征。

臨行前風哥哥沒有對我說什麽,更沒有來找我,從出谷後他沒怎麽跟我講過話,能不講盡量不講,因此他出征的時候我也沒有去送他。我不知道他穿上盔甲有多英武有多威風,只聽小蝶說他穿上铠甲英氣逼人氣宇軒昂。我聽小蝶說着有關風哥哥穿上盔甲之後的種種,終忍不住跑到玉城最高的山峰玉峰眺望着風哥哥的軍隊愈行愈遠。從此每天我都會在黃昏的時候站在這玉峰上,希望看到有個騎着千裏馬的士兵手裏拿着紅旗一路喊回來。

今天我依舊站在這裏,夕陽的餘晖暖暖地照在身上,斜陽像一把溫柔的手緩緩地打開我的記憶,讓我想起曾經也在這美麗的黃昏中在望斜陽上我依偎在風哥哥的懷裏看夕陽慢慢西沉。可時過境遷世事更換,如今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人冰冷的身影、冰冷的心。

自從皇帝頒布風哥哥領兵出征的聖旨之後,朝野上下一直議論不斷,玉城裏滿城風雨。有人說風哥哥只是個經驗尚淺只憑一身蠻勁的無知小子,何德何能能替皇帝領兵出征;也有人說風哥哥有勇有謀是領軍将才,但更多的人是在看笑話,看風哥哥的笑話,看皇家的笑話,看這出鬧劇最終以怎樣的方式收場。

玉城裏的人都在打賭,賭這場戰誰輸誰贏,小蝶這丫頭整天往外頭跑,回來就告訴我外面的最新八卦,我輕輕地笑,心想這下玉城裏那些無所事事的無聊之人又多了一件茶餘飯後可談論的事情,玉城又該熱鬧一陣子了。

朝中有些資深的大臣問皇帝經驗老到的将軍都不能夠打退月藍人,皇帝為什麽偏偏要派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小夥子去。皇帝沒有直接回答他們,而是笑着問相國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相國說他相信皇帝的慧眼,相信時間的證明。

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皇帝和相國這麽有信心,他們想知道時間證明的到底是什麽。随着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人們的賭注也押得越來越大。終于在半月後傳來我軍大捷的消息,朝廷裏轟動了,震驚了,那些不看好風哥哥的人們,那些看好戲的大臣們,最後都以一句初生牛犢不畏虎為自己找個臺階下了。

朝廷常年都打不退的月藍人被風哥哥只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就擊退了,他的名聲開始很大,被皇帝欽點為玉蒙國的第一大将軍,于府也就這樣變成了将軍府,風哥哥和相國一家也成為了好朋友,我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有多少利用的成分,也不想去知道。

道賀那天人很多,我卻沒有出房,我靜靜地坐在房間裏聽着與我不相幹的笑聲,心裏平靜一片。手裏緊緊地捏着書生的那塊衣襟,癡癡地想。聽說那天書生也在,今生他的名字叫慕容翌,風哥哥告訴我的。風哥哥凱旋歸來的第二天,慕容翌随他父親來府上道喜,風哥哥做的介紹,他說:“雪兒,這是相國的公子慕容翌,翌兄這是我二妹妹于雪。”

從此慕容翌這個名字就這樣刻進了我心裏。

現在以及将來,我出谷以後所發生的是都會像一場已經知道結局的戲,朝着命運設定好的劇情如數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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