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下來半個月,無波無瀾一晃而過。阮歆棠嘗試聯系了幾家娛樂公司,簡歷一投過去,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直接退回來。

喬楚伊感到不可思議,“荊南翊沒繼續找你?”

“沒有。”

喬楚伊于是又去她哥那兒打探了一圈,然後告訴阮歆棠:“原來是回南城了,靳遠哥回國了,你知道麽?”

阮歆棠搖搖頭,“我除了你這兒,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聽到關于他們的事兒了。”

視頻中,喬楚伊笑眯眯地說:“段時喻啊,段時喻沒告訴你?”

“一個月聯系一次都算多的了。”

“糖糖,我給你出個主意。”喬楚伊清了清嗓音,一本正經地說:“你去勾引靳遠哥,只要能勾引成功,不怕沒人護着你。”

阮歆棠:“……”

“但是吧,荊南翊肯定會跟靳遠哥正面硬肛,他們倆誰能肛過誰還說不定呢,我就有好戲可以看了,嘻嘻嘻嘻。”

阮歆棠:“那你想過要是他們知道你給我出了這麽個主意,你會是什麽下場麽?”

喬楚伊從善如流地接話:“被我哥吊起來打。”

“很有覺悟。”

“總比你被荊南翊吊起來打要好得多。”喬楚伊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狀況總是接踵而至。

次日,阮歆棠就接到星盛娛樂的電話,邀她過去參加第三輪面試。在她拒絕後不久,門鈴響了起來。

Advertisement

阮歆棠看了眼監控,是方懷。他今天也是一只手抱着一束碩大的紅玫瑰,另一只手拎着一個奢侈品袋子。

她還是像上一次那樣,假裝不在家。

只是這一次,等過了十分鐘,方懷并未離開。

反而是她的手機先響了起來。

這個號碼她沒有存,但能夠認得出來是荊南翊。

阮歆棠垂下眼睫毛,手指停留在屏幕上的紅色按鈕上方,猶豫稍許,最後還是按下了綠色接聽鍵。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冷,不帶情緒:“開門。”

阮歆棠咬了咬下唇,“我不開。”聽起來,就像是情人間耍着小性子。

他笑了一聲,笑聲經過電磁波的幹擾,顯得愈發磁性撩人。

“阮小姐,把門打開。”

“我不在家。”她說。

“晚上七點,小南國。”

“不去。”阮歆棠深吸一口氣,“荊先生,我不賣笑。”

男人溫柔地說:“小南國的菜不合阮小姐胃口?那換曼殊懷石如何?”他遲遲沒有聽到她開口,于是柔聲笑道:“糖糖,不想和哥哥坐下來聊一聊?”

阮歆棠選了小南國,她本着踩點到的心态,比預計時間晚了十五分鐘才抵達。荊南翊起身為她拉開白色座椅,平行微翹的桃花眼勾着輕笑,“七點十五,阮小姐似乎缺乏時間觀念。”

阮歆棠款款落座,“抱歉。”

桌上沒有上菜,只有一束黑色尤加利網紗包裹的紅玫瑰安靜地躺在那裏,旁邊是一瓶白馬2009。阮歆棠對這支紅酒稍有印象,原因無他,只因白馬2009是她十八歲成人禮晚宴的用酒之一。

2009年是一個好年份,白馬莊園葡萄收成極其佳。這支酒風格顯著,雪松與黑莓香氣中夾雜煙草與其他香料的風味,層次感複雜深入、層層疊進。她的繼父曾說,這款白馬适合過個十年再飲用,屆時想必會令人愈加印象深刻。

荊南翊親自開酒,拿着醒酒器稍微醒了醒,骨節分明的長指彎成好看的形狀。他垂着眼,長長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阮歆棠盯着看了一會兒,不期然撞入他驟然擡起的目光中。

他勾了下唇角,眉梢揚起肆意的笑意,嗓音低沉磁性:“喜歡看哥哥?”

阮歆棠移開目光,耳尖漫上淺淺櫻粉,“荊總,請您自重。”

她偏過腦袋,颀長的脖頸在燈光下泛着白皙可口的光澤,線條弧度優美迷人。他內心深處的陰暗面逐漸放大,想要折斷她的翅膀,将人囚禁起來,聽她百轉千回的哭泣與求饒。如果再敢跟人跑了,那就……把腿打斷,或者鎖起來,再動點手段慢慢□□。

荊南翊輕輕閉上眼,掩去眸中狂熱的暴戾與陰暗的偏執,再睜開眼時,情緒已然收拾妥當。他走到她身側,将她面前的紅酒杯倒上淺淺一層,笑道:“糖糖長大了,越來越沒規矩,哥哥恐怕是白疼你那麽些年了。”

阮歆棠轉回頭,仰起小臉望向他,烏眸清冷,“荊總。”

荊南翊微微一笑,走回座位上,往自己的酒杯中倒入紅酒,“星盛為你準備了一份合約,十分鐘後霍琳會過來與你詳談。”

“我不會簽星盛。”

荊南翊舉杯,黑眸深邃,“不妨聊過之後再做決斷。”

阮歆棠看着面前的紅酒杯,淡淡道:“我不喜歡喝酒。”

“怕什麽?紅酒喝不醉。”荊南翊放下酒杯,長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桌面,含笑道:“以前喂你的時候,可沒少喝。”

阮歆棠稍猶豫,取過高腳杯,淺淺啜飲。

“真乖。”荊南翊好整以暇地看着對面的小姑娘,“要是三年前也能乖一點,我們今天就不必坐在這兒了。”

阮歆棠波瀾不驚地擡起眼,看着他英隽的臉,“你想報複我,是嗎?”

荊南翊微微揚起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唇邊笑容不減,眸色卻是十分清寒,“做了錯事的小姑娘,難道不欠收拾?”

阮歆棠抿了抿唇角,“荊總,我年少不懂事,請您看在荊爺爺的份上放我一馬,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在您的面前、礙您的眼。”

“呵。”他唇畔挂着的淺淡笑意頓時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嗤笑,“阮歆棠,老爺子不在了,你還妄想誰能給你撐腰?”

男人的眼眸猶如漆黑暗域,兇狠冰冷,蘊藏着鋪天蓋地的風暴,一觸即發。

氣氛凝固下來,小提琴圓潤典雅的音色細膩地演奏着。

這首曲子阮歆棠沒有聽過,曲子融和了點愛爾蘭曲風與古典樂,恬靜深遠。悠揚靜谧的旋律中,她驀然想起三年前那一夜,他也是這樣看着她,目光透着不加掩飾的兇狠以及一些晦暗不明的東西,仿佛頃刻間就要沖上來将她咬碎。

彼時,書房裏有荊老爺子,有荊父荊母,也有她的生母與繼父。其他人暫且不論,但至少荊老爺子能夠護住她。但此刻,在這間包廂裏,就只有她一個人。

阮歆棠抑制不住地瑟縮了一下,垂下眼睫毛看着自己因不安而絞緊的手,“荊南翊,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他嗤笑一聲,仿佛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似的,笑着問道:“阮歆棠,你跟我說好聚好散?你他媽不是不承認嗎?你不就只是被婚約牽絆住了嗎?我倒是忘了,原來我們聚過?”

阮歆棠深吸一口氣,決定快刀斬亂麻。她擡頭看着他,語氣十分平靜:“你要怎麽報複我,我都認了。但那件事跟褚聞無關,你有什麽就沖我來,別為難他。”

**

“你瘋了?”手機屏幕中喬楚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糖寶,你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阮歆棠靠在沙發裏,整個人舒服得蜷成小小一團,“這确實就是我的真實想法,有什麽就沖我來,我認了。”

“……你這是享受墳頭蹦迪的快感嗎?蹦的還是你自個兒的墳頭。”

阮歆棠:“……”

喬楚伊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如果我是荊南翊,我會覺得你這是在挑釁我。”

阮歆棠否認:“我哪有。”

喬楚伊問道:“他什麽反應?”

阮歆棠腦海中浮現出男人冷如冰窖的臉,她甚至看到了他脖頸上因憤怒而暴起的青筋。他就那麽死死地盯着她,眼底一片晦暗,仿佛要将她戳出個洞來。

男人咬牙切齒,聲音冷到冰點:“阮小姐當真一往情深。”

喬楚伊:“糖糖?”

阮歆棠回過神,笑了笑,“他可能想殺了我吧。”

荊南翊的氣沒有生太久,因為霍琳很快就來了。霍琳帶來兩份計劃書、一份經紀約,先講了講對她的培養計劃與定位,然後當着荊南翊的面向她承諾:“你會由我親自來帶,你放心,我會全權對你負責,別人沒有插手的餘地。”

阮歆棠看了合同,五年制,條款都在合理範圍之內。但她還是拒絕了,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會簽星盛的。

喬楚伊撩起長發,一邊紮馬尾一邊看着鏡頭,“糖糖,你說那位會不會還喜歡你?”

阮歆棠沒想到喬楚伊會突然提到這個,她的左心房驟然停止跳動,旋即恢複如常。

見阮歆棠不說話,喬楚伊分析道:“如果他只是想要複仇,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面。又是送花又是……”

“等等。”阮歆棠一臉狐疑地看着屏幕中的好友,“你怎麽知道送花的事情?”

喬楚伊失笑,嘆道:“你是不是傻?你住的是我的公寓哎!”門口的監控系統會抓拍人臉,并且傳輸到業主手機上。

“不是荊南翊送花。”

“我知道啊,荊南翊的助理來送不就是荊南翊他授意的嗎?不然人家助理吃飽了撐的?”喬楚伊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哦,我把照片發給了我哥,我哥說這是荊南翊的特助。”

阮歆棠:“……”

“我就是好奇這人是誰嘛,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喬楚伊雙手合十,對阮歆棠表達歉意,“絕對絕對,沒有出賣你的意思。”

阮歆棠不想糾結這個話題,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道:“送個花就是喜歡了?助理送的花,他要是想,一天可以送上百個人。”

她打着哈欠的模樣就像是一只午後曬着太陽的布偶貓,肩頸露出雪白一截,有一種清純中帶着妖冶的美感。

喬楚伊屈指敲了敲手機屏幕,“你別這副死樣子,存心勾引人是吧?”

阮歆棠:“……”

“給我坐好,老子都快被你掰彎了!”

阮歆棠沒理她,依舊倚靠在沙發裏,蜷成小小一團打着哈欠。

喬楚伊沉默了一會兒,說:“最主要的是,我哥跟我說,根據他的觀察——荊南翊對你餘情未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

阮歆棠剛剛張開嘴巴正要說話,就聽喬楚伊急沖沖又補充道:“只要你良心被狗吃得一點都不剩了。”

只要你良心被狗吃了,就可以利用荊南翊的喜歡,暫時解除危機。

阮歆棠說:“維安哥騙你的,荊南翊不可能喜歡我。”

“現在的問題在于,你喜不喜歡他?”

阮歆棠笑道:“我要是喜歡他就不會退婚了。”

喬楚伊目光炯炯,問道:“我說的是,你現在喜不喜歡他?”

“不喜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說。

阮歆棠結束與喬楚伊的視頻通話後不久,褚聞的微信就回了過來。

褚聞:【沒事,我倒是很期待他能來找我麻煩。】

喬楚伊回了句玩笑話:【那祝你心想事成。】

一小時前,阮歆棠發了微信告訴時差黨褚聞,她今天把他搬出來的事情。

阮歆棠了解荊南翊,在他看來,她都已經與褚聞分手那麽久了,他自然不會費工夫去對付褚聞。因此,她餐桌上那句話,無非就是想給他添個堵。

喬楚伊猜得不錯,阮歆棠自己也明白,荊南翊可能還喜歡她。

只是,她卻不能喜歡他。與其抱有幻想,還不如趁早将自己心底的希望都扼殺在搖籃裏。

阮歆棠拖着疲倦的身子爬起來,走到廚房間,打開冰箱取了瓶冰水擰開。窗外夜色深沉,蕭瑟的寒風哐當哐當撞擊窗戶。

十二月了,再過二十多天,新的一年又将來臨。

阮歆棠揚起纖細優美的脖子,喝了一小口水。冬日裏的冰冷激得人神思清明,驅走一切矯情與悵惘。

阮歆棠知道。

她自己喜歡荊南翊,從小到大、直到現在,都喜歡他。

也只喜歡過他。

但人這一輩子,感情的事情跟其他比起來,實在沒有什麽好提的。至少對于她而言,确實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幾天後,阮歆棠:我好像……似乎……也許,也不是這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