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阮歆棠被他的煙嗆到, 咳嗽了兩聲。
荊南翊立馬将手頭的雪茄煙熄滅, 深邃的眼窩不經意間洩出愧疚來, “抱歉。”
阮歆棠脊擺擺手, 拂開他捏着她臉頰的那只手。荊南翊并未過多糾纏,從善如流地垂下手臂。
阮歆棠走開兩步,脊背靠上牆壁, 淡淡地看着他,“荊總,你認為你說這種話,能追上嗎?”
荊南翊低頭笑了笑,“不能。”
他靠到她身側,與她并排靠着牆壁,“糖糖,我跟你說幾句心裏話吧。”
男人的聲音輕緩沉靜:
“我喜歡了你這麽多年,究竟是對妹妹的寵愛多一些,還是對心愛的女孩的縱容多一些,我不知道你心裏有沒有數。”
“褚聞的事我很生氣, 我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讓我更生氣的事情。甚至……提起這個人的名字我都有一股想把你掐死在懷裏的沖動。”
“但是我不能掐死你,因為……我很愛你。”
“我們對愛的定義興許過于淺薄,也不知道所謂的愛情究竟是一副怎樣的面孔。但是糖糖, 我很愛你。”
終于,他還是在她面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多麽容易,只需要她說出一句喜歡他,哪怕只是在不知多久以前的視頻裏, 哪怕只是那麽一句聽起來微不足道的話。他的驕傲、憤怒、報複欲,都可以暫時放下,只因她說了那一句喜歡。
他可以委曲求全。
可以變得不像自己,不像那個桀骜不可一世的、永遠高高在上的荊南翊。
阮歆棠緘默許久,輕輕開口道:“荊總,你醉了。”
她不知道他的突然轉變因何而來,不是沒有觸動,但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惴惴不安。她可以一時沉陷于他的溫柔陷阱之中,但如若更進一步,她曾經的選擇似乎都将變得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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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南翊笑了一聲,磁性中漫開絲絲縷縷的溫柔,“不請我進去坐坐?”
時間仿佛被劃上了休止符,阮歆棠許久不曾出聲。
荊南翊也不言語,他的耐心變得出奇得好,仿佛能在這兒耗上一輩子。
不知多了多久,阮歆棠終于緩緩道:“這不是我的房子,荊總,抱歉。”
荊南翊挑起一側唇角,“不方便麽?”
“是。”
阮歆棠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側男人笑道:“楚伊,我和糖糖在家門口……”
阮歆棠遽然轉過頭看向他那兒,只見他正舉着手機打電話,與此同時朝她眯了眯危險妖孽的桃花眼,“……嗯,對。是這樣,不知可否容我進去喝杯薄茶?既然是你的公寓,我們理當首先征詢你的同意。”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任誰聽了,都會以為是阮歆棠要他打這個電話。
阮歆棠沉了沉嗓音:“荊南翊。”
“好,多謝。”荊南翊唇角勾着不懷好意的笑容,無視電話那頭喬楚伊“哎哎哎”的疑問,徑直挂斷電話。
阮歆棠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冷淡。
荊南翊揚了揚手中的手機,笑道:“喬小姐同意了,阮小姐現在可以……”
“不可以。”
“行。”荊南翊驟然離開牆壁,俯身站到她身前,将人圈禁在身下。他的眼睫毛垂着,濃密纖長,根根漆黑,“那去我那兒?”
他今天穿了件剪裁精湛的高定西服,裏邊是一件黑色襯衣,将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愈加質感十足。
阮歆棠的目光緩緩往上,落至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上。
他挑了下眉骨,立體完美的輪廓透着幾分與生俱來的冷峻,但又被眼尾眉梢肆意流淌的溫柔而沖淡。
阮歆棠問:“是什麽讓你産生了我不會拒絕你的錯覺?”
荊南翊直起身子,站得筆直挺拔,颀長身影被逆光勾勒得猶如神祇。他笑看她,壓低醇厚的嗓音:“我知道你會拒絕,但我依舊想要發出這個邀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被接受的可能性。所以……去我那兒嗎?”
阮歆棠不吭聲。
他緊追不舍,伸手碰了碰小姑娘瓷白臉頰,腦袋往前湊近,“去我那兒麽?”
十秒後,沒有得到回應的男人,薄唇貼上小姑娘倔強抿起的唇角,不厭其煩地、如小獸求偶般地問:“去我那兒麽?”
阮歆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冷冷吐出兩個既定的字眼:“不去。”
“真不去?”他貼着她唇瓣,喃喃。
“荊南翊。”
他目光黯了黯,短暫地親吻後就放開她那令人迷醉的櫻唇,“那我……下次再問你。”
阮歆棠敏銳捕捉住他眸中轉瞬即逝的受傷,愣了一愣,旋即轉開目光去。
“荊南翊,你走吧,沒有下次了。”
荊南翊唇角微微揚起,清高的眉棱骨下深眸沉靜,“小騙子。”下次,可得逼着她再承諾些別的。
離開前,荊南翊溫聲道:“我最近工作比較忙,等有時間了,我去廈門看你。”最後,他伸手按了按她的唇角,“晚安,小檸檬。”
要記得,你不是別人的檸檬,而只是我的。
不管是什麽,你都只是我的。
阮歆棠失眠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她到附近的快遞存放站取到了兩天前就送達的信件。與信件一同寄過來的,還有一只螺旋狀沙灘貝殼。
店主不在,今天看店的人是店主丈母娘,老奶奶笑眯眯地問阮歆棠:“小姑娘,你是不是交筆友談戀愛呀?怎麽不網上找?”老奶奶聽女兒女婿提起過,有個小姑娘将寄信、收信地址都填成他們店,每次會給二十塊錢的報酬。
阮歆棠彎眸笑道:“是筆友,但不是談戀愛,跟網上也是不一樣的。”毫無糾葛、彼此不知姓甚名誰的陌生人,卻在她生命中擔任着良師摯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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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拍了半個月,張導每天在片場扯着嗓子喊,擴音喇叭完全不能表達他的憤怒。連拍十二條後,阮歆棠與徐安皓的窗口對視鏡頭終于過了。
休息時間,徐安皓扔了瓶礦泉水給阮歆棠,笑道:“張導拍戲就這樣,私下脾氣好,一工作起來脾氣就臭得要死。”
阮歆棠喝了一小口水,笑着問:“你和張導以前合作過?”
徐安皓狡黠一笑:“沒,我表哥告訴我的。我表哥前年拍了張導的《亂世長安》,時不時跟我吐槽張導脾氣有多臭。”他是樂未傳媒一哥徐影帝的表弟,随母姓,所以他們倆一個姓氏。
路過的張導橫眉豎目:“說誰脾氣臭呢!”
徐安皓一口水噴出來,忙不疊道歉:“我臭我臭,您大人有大量。”
下午,徐安皓跑步的戲份拍了整整十五條,張導舉起擴音喇叭:“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繼續。”
徐安皓彎腰扶着膝蓋大喘氣,豆大的汗珠滴落個不停。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後,徐安皓撇下助理,走到阮歆棠休息區,“哎,你說張老頭是不是故意整我?”
“誰敢整你啊?粉絲戰鬥力都能把操場夷為平地了。”阮歆棠笑着搖了搖頭,站起來把座位讓給他坐。
“嘿,我怎麽覺着你在埋汰我呢?操場不本來就是平地?”徐安皓笑着揮了下手,“你坐你坐,我剛跑完,站着休息不容易損傷心髒。”
徐安皓又拍了三條,張導才終于滿意了。
為了幫助年輕演員提升演技,晚上收工前張導特意将阮歆棠與徐安皓叫到監視器前回放接連被卡掉的那兩場戲。到了徐安皓跑步那場,張導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指着第六條被卡掉的畫面說:“這一條呢……也還可以,但我認為你明明可以完成得更好。”
徐安皓喉頭哽了哽,“……好吧。”好個錘子!
為了慶祝徐安皓拍了十八條“跑戲”,張導請客請全劇組人員吃燒烤。徐安皓與阮歆棠以及幾個老戲骨被安排在同一家酒店,吃完燒烤後大夥兒一塊兒坐劇組的車回酒店。
徐安皓将阮歆棠一直送到房門口,壓低聲音笑道:“哎,檸檬,悄悄告訴你,我是你和荊總的CP粉。”
作為徐安皓粉的CP的一員,華森副總裁辦公室裏的荊南翊此刻并不太愉快。他直接揮手砸了手邊一套骨瓷茶具,“簡溫呢?簡溫這個經紀人我看她是做到頭了!不是說會安排助理嗎?助理呢?”
方懷冒着被砸的危險,一臉慷慨就義的神情:“總裁,阮小姐雖然看起來和徐安皓親近了一點,但可能只是片方為了收集宣傳片花的素材……”
荊南翊掀起眼皮,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親近?”
林綿綿敲門進來,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到荊南翊面前,“小荊總,我想我有責任提醒您,Q1財報預估不理想。您與風投部對于蔚來科技的決策預計能為集團增加兩個點營收,但由于本季度集團支出一筆1.6億美元的集體訴訟和解費,預計運營利潤較去年同期下滑三至四個百分點。”
荊南翊低頭沉思,清高英隽的眉棱骨緊蹙。
林綿綿剛想安慰他說小荊總您剛接手就能帶領集團做出這樣的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就聽荊南翊冷冷吩咐:“方懷,訂最早的機票去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