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電話那頭安靜稍許, 過了一會兒, 荊南翊無甚語氣地說:“最遲十點, 你知道我的脾氣。”
阮歆棠忍不住笑道:“你的脾氣不就是對我沒有底線嗎?”
荊南翊擱下一句“記住, 十點前回來”就挂斷了電話。
阮歆棠點開微信,找喬楚伊說話:【初一。】
喬楚伊:【在。】
【這幾天處下來,荊南翊總是對我冷冰冰的, 你說他現在倒底是什麽心思?】
【床上也冷?】
阮歆棠腦海中浮現出不可描述的畫面,臉頰通紅。床上,她倒是希望他可以冷一點,偏偏每回都令她受不住。
阮歆棠:【我說正經的。】
喬楚伊興致勃勃:【你是說荊南翊床上不正經?多不正經鴨[奸笑]?】
敲門聲響了起來,傭人在門外喊道:“棠棠,時喻回來了,太太喊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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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棠下樓,看見段時喻正要走。
傅茵蔓坐在描金沙發上品茶,淡淡吩咐:“棠棠,送送你姐姐。”
對于段時喻,她一直把握住既不熱情也不冷淡的度, 即使是在段時喻絞盡腦汁想把她趕出家門的中二青春期,她對這個繼女也是維持剛剛好的态度。她連自己女兒的母親都做不好,自然更不會熱臉去貼別人家女兒的冷屁股。
段時喻看着阮歆棠, 目光裏帶了幾分毫不掩飾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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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棠緩步走上前,“時喻。”
段時喻略一颔首,轉身走出客廳。
二人一前一後走過丹桂馥郁的花園,鳳尾蘭開得如火如荼, 一簇簇好似落滿潔白的雪團子。段時喻只是回來取個文件,車沒有開進地下車庫,就停在花園栅欄外。她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朝阮歆棠說:“上車。”
阮歆棠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段時喻發動引擎,丹鳳眼微微上揚,“你現在是什麽想法?”
阮歆棠失笑,“你想怎麽樣是你的事情,我沒有興趣過問。”
“就打算一直置身事外?”段時喻唇角輕勾,“我看老段是着了魔,你知道嗎?老段立了遺囑,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名下資産留給傅茵蔓。”
阮歆棠知道段逍揚對傅茵蔓極為寵愛,但甫一聽到遺囑這事,頓感不可思議:“百分之七十?怎麽可能?”
“這迷魂湯怎麽灌?你教教我。不能學個□□成,學個五六成說不定也夠我用了。”段時喻面無表情地說,“老段對你母親、荊南翊對你,我倒是開始懷疑你們母女倆一脈相承的好手段了。”
阮歆棠:“你可以攻擊段太太,但請不要把我牽扯上。而且就算真有灌迷魂湯的手段……靳遠哥已經結婚了。”
段時喻猛然踩下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啦聲,沉重刺耳。
阮歆棠一臉平靜地補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靳遠哥有多愛她。”
段時喻閉上眼睛,冷冷道:“阮歆棠,你給我下去。”
阮歆棠看着後視鏡,淡淡開口:“時喻,這麽多年靳遠哥身邊從不缺少女人,但他和曲安安分手後從來沒有想過結婚。而他一回國,就……”
“我不用你來告訴我他有多深情!”段時喻遽然睜開眼,難以維持名媛的優雅與體面,頗為歇斯底裏地低吼:“怎樣!你們很得意是嗎?一個兩個給你們男人戴綠帽不說,還享受他們對你們的念念不忘!很得意嗎!慕靳遠就是眼瞎!跟荊南翊一樣眼瞎!”
阮歆棠嘗試去抱她:“時喻,你冷靜點。”
段時喻甩開她的手,雙手重重拍打方向盤,胸口劇烈起伏着。
阮歆棠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待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一點之後,方緩緩道:“段時喻,慕靳遠已經結婚了,已經結婚兩年了。我知道你不想接受,但你也看到過,他們有多恩愛。這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是我們可望而不可求的,除了釋懷,別無他法。”
阮歆棠微微一頓,轉過目光望向車窗外的藍天,“我用了十幾年才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麽我們要活得那麽卑微呢?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再想了,多沒意思。”
段時喻漸漸平複情緒,靜默半晌,倏然冷笑了一聲,“那看來你還是比我強得多。你以為傅茵蔓就愛老段嗎?我是不信的。她那樣的女人,自以為高傲,不愛任何人,連親情都可以拿來利用,枉論愛情。”
“那你覺得,她是為了你父親,還是為了她段太太的位子?”阮歆棠沒有想過,她竟然會有一天與段時喻聊起傅茵蔓的自私,心平氣和。
“為什麽不會是為了你呢?她從老段手裏拿到的東西,最後不都是你的嗎?”段時喻說完,自己先笑着否認:“罷了,她還真不一定留給你。”
“你和荊南翊呢?”段時喻的語氣有些嘲意,“這回是和好了吧?”
“嗯,這次我是陪他回來的。”阮歆棠淺淺彎唇,“下禮拜我就要繼續拍戲去了,他忙着打理華森那麽大一個集團,我們以後恐怕是聚少離多。”
段時喻瞧了她一會兒,笑了笑,“你還喜歡他就好,那我也可以收收我的愧疚之心了。”
阮歆棠當段時喻指的是剛才埋汰她的那番話,笑着搖頭:“沒事。”
不遠處傳來汽車行駛而來的聲音,很快,一輛Bentley添越出現在她們的視野中。段時喻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老段的車,你坐他車回去,還是搭我車走?”
阮歆棠莞爾:“我要回去吃我媽媽做的飯。”
說話間,段逍揚的車在她們旁邊的車道穩穩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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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寒暄後,一路無話。
段逍揚與阮歆棠回到別墅時,傅茵蔓已經進了廚房。段逍揚特意叮囑傭人不要開口,他蹑手蹑腳走到圍着圍裙打雞蛋的傅茵蔓身後,伸出雙手捂住她的眼睛。
西裝筆挺的威嚴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如同一個幼稚的孩子。
傅茵蔓的語氣很淡,連猜一下的興致都沒有,“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他俯下身吻了吻妻子的脖頸,“你難得下廚,我再忙也要趕回來沾一沾棠棠的光。”顯然是家裏傭人打電話告訴他,傅茵蔓今天要親自下廚的事情了。
阮歆棠不想過多窺視母親與繼父的恩愛場面,自覺退了出去。她剛走到花架下,在段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劉姨就過來問她:“棠棠,時喻走了?不留下來吃晚飯?”
“時喻有事。”自然是托辭。
劉姨點點頭,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努力用随口一提的語氣說道:“對了,剛剛太太打電話邀請華森的荊南翊荊總來家裏吃晚飯,今天晚上。”
阮歆棠笑了笑,沒說什麽。
劉姨沒從她的臉上打量出自己所期待的表情來,忍不住繼續說:“荊總好像一開始并不打算來,太太跟他說你在家,他才應了下來。”
阮歆棠見劉姨不依不饒,于是笑道:“阿姨,荊南翊是我男朋友,我們就這兩天剛在一起的。”
劉姨愣了愣,扯出一個尴尬的笑容:“哦,這樣,挺好挺好。是荊總主動追回你的嗎?”
阮歆棠往花架旁的藤椅上一坐,靠着椅背閉上眼睛小憩。
她在段家生活了整整五年半,從十三歲到十八歲,早已習慣家裏傭人明裏暗裏的敲打。她知道他們都是好人,不然也不必為了段時喻而處處針對她,但沒有人生來就得學會體諒別人,她再也不會委曲求全地扮演一個乖孩子的角色。
荊南翊到得挺早,天色将将暗的時候他就自己開着輛超跑開來臨水別墅區。
阮歆棠坐在客廳看電視。
荊南翊與她同坐長沙發,段逍揚坐在左側單人沙發座上,二人聊着創投界風口與AI醫療,華森最近投資了一家專注醫藥研發的科技公司。阮歆棠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邊拿起遙控器換了個臺。
“迅肽科技在AI技術上融合了量化計算,通過深度神經網絡,對藥物分子的關鍵特性……”荊南翊頓了頓,看向阮歆棠:“怎麽不看剛剛那部劇?”
阮歆棠将臺換回去,淡淡道:“溫璟意很漂亮。”
荊南翊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瞅着她。
段逍揚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笑着揶揄道:“棠棠吃醋了。”
阮歆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荊南翊對她的反應不太滿意,起了點壞心思,深邃的黑眸看向電視熒幕,“确實很漂亮。”
荊南翊:“家母最近也在追這部劇,女主角是她滿意的兒媳婦人選。”
這話不算全假,兩個月前荊母跟他提過:“阿翊,如果你能放下對棠棠的執念,不是非她不可的話,可以考慮和溫璟意接觸一下。我想你會喜歡的。”
荊南翊葷素不忌地回了句話,被荊母掄起抱枕砸了大半天。他回的是:“笑起來确實和阮歆棠有幾分相像,很可愛,但我更喜歡小混蛋在我身下哭的樣子。”
打那次以後,荊母便再未提過這茬事。
段逍揚聽見這話,雖然知道荊南翊是難得耍起孩子心性、故意在阮歆棠面前這麽說,但還是提了一嘴:“棠棠,你這幾年都沒去看過你叔叔阿姨,做人晚輩,不能失了禮數。”
荊南翊彎了彎唇角,也不用什麽文绉绉的詞了,直接道:“溫璟意就經常去看望我媽。”荊母喜歡溫璟意演的劇,算是半個粉絲。但荊母再喜歡她,總歸跟喜歡阮歆棠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這點荊南翊心裏有數。
阮歆棠擱下遙控板,“荊南翊。”
小姑娘烏眸水潤,定定地看着他,櫻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荊南翊挑了下眉,仿佛對她的不高興模樣十分受用,“嗯?”
阮歆棠見他這樣,忍不住笑彎了眼睛,“你幼不幼稚。”
段逍揚笑了笑,沒有出聲打擾這對小兒女。
阮歆棠餘光掃到段逍揚,意外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慈愛,微微愣了下,笑容也僵在了唇畔。
阮歆棠一怔神的工夫,荊南翊伸手按住她的後頸揉了揉,薄唇勾起笑:“不乖。”
阮歆棠掙了掙,她不習慣與荊南翊在長輩面前,準确地說是在段逍揚或者傅茵蔓面前,發生親昵的小動作。
段逍揚瞧出她的局促,起身笑道:“我去廚房看看,失陪。”
段逍揚一走,荊南翊就将軟軟的小姑娘推倒在沙發上按住,深邃如潭的眼眸緊緊盯着她,如同蓄勢待發的獸,“說哥哥幼稚?”
他唇邊勾着惡劣的笑,頗有些邪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