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說說你

“但首先你要做一件事。”

在給出喜之前,容庭芳先給了驚。

他突然出手,一把捏住胖雞的喙。

“多閉閉嘴,別把我的身份嗷嗷兒叫得天下皆知!”

就怕別人不知道它是一只會說話的雞一樣。

就比如現在這樣。

胖雞臉才多大,一巴掌就糊滿了。它用力拿翅膀推着他,從指頭縫裏擠出聲音來:“那你就該識相一些,尋處清靜地好好做個人。見着熟人就遠一些!”成天往人堆裏紮,就怕別人認不出一樣,也就是年輕了一些,這麽嚣張做什麽?

“不見蓬萊人,我怎麽确定他是否真的活着。”

再說了。容庭芳理所當然道:“我都沒死,他憑什麽自己死。”言罷冷笑一聲,“但他最好是真的死了,不然,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是要刨他出來的。”

目光如果如利刃,胖雞此刻已經失去了它美麗的皮。

“還有。”容庭芳沒有給胖雞回嘴的餘地,“既然你決心跟着我,總得有個什麽名字。”

叫什麽。

單純的雞嗎?

餘秋遠:“……”

鳳凰一族是自然孕育而生,而天鳳是受天地精華熏陶,在鳳凰一族中産生的變數。可以說天地是它父母,故而鴻蒙中它是沒有名字的。要說起它當人時的名字,追溯起來時間悠久,大約是在三千年間,它百無聊賴之際,便學其餘鳳凰長鳴引偶,偶沒引來,只得來一句‘餘韻悠遠’。故它修成人身後,福至心靈,便自我稱呼餘秋遠。

天鳳就是他真名,但如今容庭芳這樣問他,他能回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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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胖雞并沒有糾結很久,因為容庭芳下一句就讓人恨不得想掐死他。

“靈禽沒有名字很正常。”他說,“我就叫你小胖吧。”

毛下都是肉,一層又一層。

容庭芳正這樣愉快地決定收一只靈禽當寵物,忽然身下一震,紫金葫蘆飛到一半不聽話,不再往蓬萊而去,反而要調轉方向往別處去走。遠處似有破空聲而來,他站起身來,衣袂翻飛,月銀如盆,襯他如仙人。

“是郝連鳳。”

胖雞飛起來,比之前長了些的尾羽甩在身側,打在容庭芳臉頰上,是一種細絨的觸感。

那種毛絨絨的感覺像是騷在人的心上,容庭芳抛開心頭一陣怪異,凝目往遠處看去,可惜以他現在的眼力,實在看不了多遠,也無從推測起。但是這只紫金葫蘆既然是郝連鳳所贈,聽郝連鳳的指揮也不意外。

他還以為過了這麽久沒動靜,是因為郝連鳳放棄了,原來沒有。

胖雞道:“玉玑峰不愛殺生,他就算追上來,頂多罵你一頓。”

“追來為了罵人?”容庭芳道,“你們有病嗎?”

胖雞沒理他,在容庭芳身側飛了幾圈,而後道:“我有辦法引開他。但是有條件。”

容庭芳爽快道:“好。”

胖雞狐疑道:“你不聽聽是什麽?”

容庭芳道:“聽了有用的話我就不用被困在葫蘆上聽你一只雞擺布了。”

“……”

真的氣人。

郝連鳳很快就追了上來,他其實本該早點追上來的。那只葫蘆本是他的所有物,郝連鳳完全可以自行控制紫金葫蘆的去向。可就在他要這麽做時,卻偏偏被一股魔氣攔住了去路。魔界退出渭水後,東極之地竟然有低等的魔物,是郝連鳳沒有想到的事。

他一心要追容庭芳,三下五除二将那魔物斬殺收入囊中。

蓬萊和魔界打了很多年,後來才偃旗息鼓。一來雙方都要休養生息,二來魔界亟需一個新的統領,他們自己也在打內戰。只有天道者才講以德配位,對于魔界那幫人而言,永遠是拳頭大的人說話。容庭芳正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沒有在這當口跳出來自證身份。沒有實力的自證就是在扇自己巴掌。

在布下誅魔陣之前,蘇玄機樂于見到這樣的局面,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他消耗不掉魔界的戰鬥力,大可以讓他們自己去消耗。

于是久而久之,蓬萊和魔界竟然也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符雲生看在眼裏,忍不住道:“師兄,它微不足道,你出手是否狠辣了些。”

郝連鳳道:“你若不清除,難道要放任它為害世間,殺你同門?”他道,“心慈手軟只會成為你修道路上的絆腳石。雲生,你要千萬記住這一點。”

可是魁首一直教導的是,順天運福民生,萬物皆平等。符雲生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郝連鳳,師兄這麽殺氣凜然,到底是怎麽通過入門試煉的。

那邊,眼見紫金葫蘆受召破空而來,郝連鳳正心中得意,心想你騎着葫蘆跑了又怎樣,寶貝是我的,不還得聽我的話?再往前迎去,卻是瞳孔一震。原來那葫蘆上竟半個人也無。郝連鳳将那紫金葫蘆取回手中,左翻右看,愣是找不到半個人影,僅留下來一根毛。

“……”

符雲生湊上前道:“師兄,他們跑了。”

“不可能啊。”郝連鳳喃喃道,“我看那人靈力淺薄,明顯是個空架子,他若自己能跑,何必要上我這紫金葫蘆。他若不能跑,又是怎麽消失不見的呢?”難道他還會飛不成。

容庭芳會飛嗎?

——他會。

眼看紫金葫蘆更往玉玑峰弟子方向飛去,容庭芳一聲不吭,也未等天鳳有何作為,徑自往下一躍,一身衣衫翻飛,竟是要一頭往地上撞去的意思了。“容庭芳!”胖雞大吃一驚,頓時收攏翅膀往下追去。于地上人看來,便似只有兩個黑點自空中落下——

餘秋遠修為大大不足,早前甚至連飛都飛不得,是因先前容庭芳修行章法時,正好叫他在一邊得了些益處,略微恢複一些,這才能在離開郝連鳳後奮起急追。能飛這麽久,遠遠透支了他如今的力氣。乍見容庭芳往下落去,心頭頓時一震,一聲驚呼出口,本欲展翅相救,奈何事與願違。別說撈不着容庭芳,連他自己也因消耗過度,從五彩飛鳳成了只縮頭斑雞,圓滾滾一團落成了一個球。

當此危機時刻,忽聞一聲清嘯,一道影子盤旋而上,接住那只因氣流狹卷失了章法的飛禽,一路在雲層中繞雲而下,忽然往下墜去,直直一條銀練,轟然落入水中,濺起水花三丈。

夜月寧靜。不多時,岸邊水聲陣陣,一個人白衫濕透,踢踏着水,自湖中心走上來。水與他仿佛是親厚的本家,在他腳邊溫柔地打着卷,親昵地蹭着他。容庭芳毫不客氣一腳踩掉了一簇小水花:“與其蹭我,倒不如送點魚蝦來裹腹。”自入魔後,他便很少感受這種水族對他天生的親昵。一時有些不大習慣。

月色瑩瑩照着他,水汽朦胧,罩了層柔和的光輝。容庭芳将手中那只濕透了毛的胖雞随便扔在了地上,胖雞一動不動——它早在無力飛行時便失去了意識。

容庭芳抹了把臉上的水,從前他是不懼濕的,衣衫都能無風自幹。但強行化出原身将他這幾日積攢不多的元氣一次性耗費一通,如今能勉強不當一條落水蟲已是不錯,還提什麽幹不幹的呢。一路上了岸後,他看了眼自己,心頭也是疑惑。

怎麽如今化作原身要費力,最穩定的狀态反而是人形了呢?該不會死了一死變種了吧,容庭芳暗暗地想。雖然上天厚待,讓他不必從原身修行起,可惜并沒有什麽用,該使的術法仍然一樣也用不出來,不該失去的東西——也還是失去了。

這不飛至半路還一頭栽了下來。

還好下面是水。

容庭芳将自己的衣衫脫下來,擰出了一灘水。

這裏蟲鳴聲聲入耳,月映湖心如盤,瞧着很陌生,不知道是哪裏。容庭芳不禁算了算自己的天劫,還早啊,怎麽也得再過百八十年。眨眼之間從王座跌落成了個普通人,還落到如今無食無宿的地步,他也真是倒黴。

郝連鳳循着紫金葫蘆的蹤跡一路駕風而來,正在脫衣服的容庭芳動作一頓,一把挾起胖雞翻身躲到了草叢之中。草叢有過膝高,擋一兩個人不要緊。郝連鳳自天上往下望去,水面波光粼粼,岸邊杳無蹤跡,哪裏還有容庭芳的身影。他漫不經心,欲再一瞥——

符雲生道:“師兄,別找了吧。剛才師門傳訊說東西已覓得方向,正請人去拿。金光頂蘇峰主有事相商,師父叫我們盡快回去。”

郝連鳳的視線在湖面上停留片刻,內心掙紮了一下。

“若再不回去,師父便要怪罪了。”符雲生勸說道,“我們是奉命尋寶而來,莫要本末倒置,分明是樁好事,卻得來他人猜忌。”

“也好,先回去。”

郝連鳳權衡再三,還是選擇先回蓬萊。那只靈禽也只是可能與鳳凰一族有關,不一定是真。何況它的血統瞧着就不純呢,本為抓它取血也要費些力氣,若為這點而耽誤內務,影響了他在玉玑峰的聲名,倒得不償失。

日後再說吧,找個人還不容易。想到這裏,郝連鳳揚長而去。

玉玑峰的人走了,容庭芳卻沒有放松警惕。直到四周确實安靜無聲,他這才略略起身。

這麽一擡頭,就對上一雙亮晶晶的黑豆眼。

寫滿了不可置信和倉皇。

“……”

容庭芳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勢。将一只雞壓在身下,還捏着尖喙。

——像極了欲謀不軌。

作者有話要說:  雞崽養成一階段:該地咚時就地咚。

恭喜您在新手村獲得了:不明屬性黑盒子X1,發光的毛X1,綁定寵物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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