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抓個正着
也不知道該說容庭芳運氣差, 還是郝連鳳運氣好,偏偏就挑了個和他一樣見過同一個人的蕭勝。更偏偏容庭芳還就在邊上不遠草叢裏。等白式微在那思索這人會是誰,吩咐下去速速查探, 搜尋賊人蹤跡時, 蕭勝悄摸摸到了郝連鳳身邊。
“郝連鳳, 有你的, 莫非你也懂白家的心靈相通術?”要不怎麽一說一個準。
“噓。”
郝連鳳警告了一下, 往旁邊一看,符雲生正好奇地朝他們那裏張望。他本能地沖對方笑了笑, 這才撣着身上的泥土, 低聲說:“萬鶴山莊的東西我可不懂,不過是湊巧罷了。怎麽,莫非你見過那個人?”
蕭勝道:“哪個?”
郝連鳳反問道:“你本來說哪個。”
蕭勝恍然大悟:“那個啊。”
郝連鳳皺着眉頭:“那個?”
蕭勝本來想說他是受命在追找厲姜的路上見到的容庭芳, 話到嘴邊先換了句話。
“之前掌山真人的靈偶被人偷走了, 這你知道的吧?”
郝連鳳點點頭。這事他知道,蘇玄機大發雷霆, 誓要捉拿賊人歸案。但此事交由白绛雨去辦了,沒過他直接經手,所以個中詳細郝連鳳不是很清楚。他狐疑道:“你的意思, 是你碰見的那個人偷走了靈偶?”
“不是。”蕭勝道,“我百般追查之下, 得知厲姜要往南海去,疑心此事和他有關,故追蹤至滄水。本來已經要将厲姜捉拿在手, 卻被人截了胡搶了先。那靈偶也是壞于他手中。”蕭勝說到這裏,便要與郝連鳳将人頭對上一對,“方才你問我,我無人可想,便将此人推出來。”
“但此人心懷叵測,出手狠辣無情,縱使今時仍弱,放任不管,怕也将成禍患。”
郝連鳳沉默了一下,略有些遲疑。
“你說的這個人,他身邊有沒有一只鳥。”
蕭勝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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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又想——
想了再想————
“好像沒看見。”
就很誠實地說。
郝連鳳:“……”
蕭勝撓撓頭:“真沒在意,他直接将掌山真人的靈偶捏了個稀巴爛,我哪還在意他身邊有沒有鳥。但他長得倒确實是挺好看的,就算現在在我眼前,也一定能認出來。”
能不被追責自然是一件好事,如果在這裏被白式微問住,他可沒辦法和蕭家交待,而且他冤得很,根本就沒碰到那龍骨鞭一絲半分。蕭勝先是竊喜了一陣,後又有些發愁。“倘若白式微叫我們把人分別畫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郝連鳳随意道:“屆時你就畫,照着方才我們說的,總歸差不多遠。”
“你怎麽知道。”
“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你不知道麽?”
容庭芳伏身在那裏,聽不清郝連鳳和蕭勝在嘀咕什麽,但估計着也不是什麽好話。他皺着眉頭,看着舉着火把走來的白家人。白式微和蘇玄機站在那裏,派出去的人飛了一半,剩下一半正要從這裏搜尋過來,若是真搜過來,容庭芳沒有把握不被他們撞見。
他動了動身子,打算先退再說,卻被人拉住了袖子。
白子鶴沖他搖搖頭,仿佛知道他心裏打算,低聲道:“你別動,你動了,我的藏匿術便要破了,呆在這裏反而安全。等白式微和蘇玄機走後,再尋機出去。”何況現在出去若是撞上郝連鳳和蕭勝,豈不是白白給他們送人頭。
容庭芳抽回了袖子,拒絕地直接了當:“我拿什麽信你藏匿術天下無敵。你當自己是那個掌山真人麽。”就算餘秋遠還活着,也還沒說過老子天下第一這種話,區區一個被別人騙着擡價的二世祖大少爺敢如此妄言,臉真大。
“……”白子鶴有些無語, “這麽說來我還替他謝謝你了。”
容庭芳一甩頭:“不客氣。”又要走,結果袖子還被抓着。
……他開始思考再斷一只袖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今火把如游龍,遍山布野。
蘇玄機沉吟了一下:“白家主,我看,郝連和蕭勝說的那個人,應當已經離開後山了,在這裏找怕是沒有結果。”
白式微很篤定:“蘇峰主說的有道理,但是,寧可錯殺,不可漏過。這人竟然知道龍骨鞭藏在此處,說不得是家裏人。郝連和蕭勝修為如此之高,也抵不過我這陣法一星半點反擊,何況是那個伸手觸摸罩壁的人呢?”就算不死,也是半傷。白式微不相信他能跑得鳥影都沒有,就算走,一定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更何況,白式微心裏冷笑了一聲,說什麽莫名其妙的人,他情願相信是郝連鳳和蕭勝在撒謊。如果真的抓不到人,他就再和蓬萊蕭家問個道理。他白家大宴,豈容人如此放肆。
“看樣子,白式微不想放過此事。”容庭芳凝目看了半晌,低聲說道。
他好好蹲在那裏,和白子鶴像兩尊木樁。
到底是不想再斷一只袖子。
白子鶴亦低聲說:“玄機不願在此停留。再等會他便要想法離開了。”
容庭芳忽然看了他一眼。
這眼神過于專注和炙熱,搞得白子鶴不想回頭都不得不回頭。
“你幹什麽。”
白子鶴背後的毛都要豎起來了。
“……白少爺。”容庭芳眯起眼,若有所思,“你好像很了解蓬萊啊。”
白子鶴眨眨眼:“還好,我只是——”
“你該不會對他另有所圖吧。”
“比較景仰——”白子鶴頓了頓,“你說誰?”
“蘇玄機啊。”容庭芳理所當然地看着他,“從蘇玄機出現起,你的心跳起碼比先前快了小一半,方才言語中對他又如此了解。”他忽然湊近,眼睫毛幾乎要眨到白子鶴那張瞧着清俊無暇的臉上看了半天,竊竊小笑起來,“臉還紅了。說中了?”
白子鶴:“……”
臉紅。
多半是氣的。
白子鶴究竟是個什麽模樣,容庭芳根本連根毛也沒有見過,這裏烏漆抹黑只有火光豔豔,哪裏就能看清臉紅不紅。通常他也不會這樣尋人開心,如今倒是興致高昂,莫名就痛快。
白子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胡說八道會出大事?”
“會。”容庭芳灑然,“我不痛快,別人就會出大事。”
白子鶴的藏匿術如何不作評價,但是蓬萊掌山真人的術法确實堪稱一絕,立于當今大洲仙道之巅,唯有法門可與之媲美。但法門獨立于蓬萊之外,原本就不是一個流派。不管怎麽樣,起碼容庭芳和白子鶴唧唧歪歪到現在,暫時還沒人發現他們。
倒不如說,确實是有的人夠了解自己師弟的。蘇玄機本想秉着此事罷了的态度,離開此地将這事一帶而過。他雖然也不相信郝連鳳的說辭,但人在蓬萊外,自然想要替自己弟子作些掩護。可是如今看來,白式微不理不睬亦不給面子,大約就打定主意要生事了。
“老夫藏龍骨的地方,自然是萬鶴山莊靈氣最充足之處。”白式微吩咐道,“再仔細些,莫要叫宵小跑了。”
白子鶴幾乎要懷疑,白式微是故意将龍骨所在透給郝連鳳聽。
容庭芳有些幸災樂禍:“白家不是依靠蓬萊,同舟共濟上瓦行麽?”原來也只是表面親家,結果不還是按着脖頸想強出頭。看來,蓬萊盛名不如以往,連外面的人也想要壓他一頭,好讨些好處了。搞明白這層,他嘴角微翹,略帶譏諷。“這就是餘秋遠一心要護着的幽幽大洲了,真是人心向善啊。”
白子鶴:“……”
他說:“人心易變,善與惡本來就在一念之間。但切不能因惡除善。”
這個語氣——
容庭芳轉頭去看白子鶴,對方腦門上的翅翎亮得發光,飄飄搖搖,确是仙氣飄然了。可是他分明記得,之前在望春樓時,白子鶴是一個妄性又率直的人,并不講這些大道理。
那些白家人在他們身邊來來回回了好幾個,卻像是瞎的一樣看不見就在他們腳邊的兩個人。有一次容庭芳的衣袖甚至就被踩在他們腳底下。容庭芳不動聲色地變出一根冰針,擱在了地上。當那個人一腳踩過時,嗷地就刺進了他腳底。
冰針入腳即化。
那個人嗷地一聲跳了起來,可根本看不出自己到底踩到了什麽。
“……”‘白子鶴’真的從來不知道容庭芳是一個這麽幼稚的人。
三遍過便不會搜第四遍。找不到人在白式微意料之中。容庭芳高興,他也高興。這麽說來,他就能将竊取的罪名安在蕭勝身上,蕭家的老頭子就算要和他唱反調,那也成。在明天那麽多賓客面前去唱罷,倒是茶餘飯後的笑柄。
白式微胡子一翹,郝連鳳就知道不妙,他暗中看了蘇玄機一眼,蘇玄機仿佛是沒看到弟子的求助一樣,但卻突然走向了那金光燦燦的聚靈陣。那截龍骨已經有些年頭,看着像是從灰中扒出來的,并不幹淨。
聚靈陣對蘇玄機來說不算什麽,但他還是征求了白式微的意見。
“白家主,可否借我一觀?”
白式微道:“蘇峰主随意。”反正這個龍骨也不可能再被擺在這裏。
蘇玄機是知道這不是真的龍骨鞭的,蓬萊在瓦行找到了什麽,他難道還不清楚?
拿出來看倒無妨,但蘇玄機可不止要看。他取出了另一樣東西,看清那樣東西時,容庭芳渾身的皮都崩緊了起來。那是洗靈尺,洗靈尺以前是餘秋遠的,每每從魔界回來,他總要東敲西打,把沾染到的魔氣錘盡。
魔氣入體敲打不出,稍微沾染一些倒無妨。
這怎麽能行。容庭芳盯着這截龍骨,已将它視為囊中物,被蓬萊的人一敲,他取回這截骨頭還有什麽用?他的齒關都繃成了一條線,心中已打定主意,決不叫蘇玄機得逞。
但蘇玄機也沒那麽多心思,他不過是正好想到這骨頭多半污穢,免得觸手有什麽麻煩,故有此一舉。洗靈尺被舉了起來——
容庭芳眼神死死盯着蘇玄機,手上不自覺用力,壓根沒注意到揪了誰。
忽然那尺子就被攔了下來。
白式微攔住蘇玄機,有些不滿:“蘇峰主,你說借來一觀時,可沒提過這茬。”
“這龍骨鞭我明日另有用處,若經蓬萊仙氣一滌,便成了你們蓬萊的所有物,我還能拿它做什麽呢?”白式微笑着,綿裏藏針,稍用了些力氣将那尺子撥了開來。
“……”蘇玄機笑了一下,倒也沒反駁,順勢将洗靈尺收起來,“是我思慮不周。”
“我看此物今日是不能放在這裏了,白家主還是趁早将它帶回吧。免得多生事端。”
白式微道:“蘇峰主說的有理。”
經過蘇玄機這麽一‘不小心’,白式微也不敢在這裏多留,這個事端不僅要防着外人,看來還得防着身邊人。沒想到這個蓬萊這麽會搞人。他招呼人過來,将龍骨置入錦盒中,準備過會一并揣走。
原來這才是蘇玄機的目的。
不過是要替他弟子解圍,叫白式微不好馬上發作而已。
容庭芳松了口氣。
氣一松,這才發覺手中有異物感,低頭一看,一只手被他抓得青紫。
“……”容庭芳像觸電一般松開手,“對不住。”
結果力氣使得不對,不但沒分開,反而将白子鶴拉了一把。他二人本來就靠得極近,又因為不能動的緣故,身子早就伏麻了,這麽突然一使勁,白子鶴沒有反應過來,被容庭芳拉的一動,力氣沒落到着力點,一反一壓,兩人就抱在了一處。
抱在一處不要緊,關鍵是——
動了。
‘白子鶴’的藏匿術,□□無縫。
但不能動。
就聽一聲“什麽人”,交疊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迅速被刀槍斧戟給圍了起來,還有只鶴啄了一下白子鶴的衣擺。
白式微和蘇玄機頓住了即将要離去的腳步。
火光明滅之中,兩個年輕人滾在一處,衣衫交疊,上面那個腦袋上的毛飛啊飛的,一張臉再熟悉不過,底下那個,腦袋上的毛也飛啊飛的,但不認識。白式微看着看着就沉下臉。
“子鶴?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比鳥啊。”
‘白子鶴’佯裝淡定,十分自然地将背上包袱裏的胖雞露了點毛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示衆啦!少爺和人打野啦!
芳芳:g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