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教導主任注定是要失望的,陳母直接拒絕了和老師談話的要求,“我嫌丢人!”
懷恩走的時候,誰都沒有挽留,陳母并不希望懷恩繼續在陳家住下來,中年女人間最是嘴碎,樓道裏沒有秘密,懷恩會招來更多的非議。
于是她獨自走到陳家樓下,一樓的廊燈是聲控的,她在光亮處站了一會兒,那亮光瞬然熄滅。
安靜的、黑暗的,孤獨的只有她一個人。
懷恩覺得有一口氣梗在胸口,她笑了一笑,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慢慢的擡步。
從公車上走下來,她遠遠就看到三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百無聊賴的坐在護欄上,似乎等待着什麽。
她腳步停頓了下,總覺得有些古怪,但又自嘲的一笑,她最近總是疑神疑鬼。
她一邊走一邊用眼角餘光瞄過去,他們中一個人嘴裏銜一根煙,稚嫩的臉在半明半滅的火光中忽隐忽現;另一個掐着罐啤酒,眼睛警醒的望着她,笑笑,呷了一口酒;還有一個懶懶的反戴一頂鴨舌帽,随着耳機的音樂抖腿,半合的眼睛幽幽的瞟着她。
“陳懷恩?”抽煙的少年将未吸完的煙扔到地上,用腳碾滅。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戴耳機那個嘟嚷了聲,“認錯人了?”
喝酒那個笑笑,“我看過照片,就是她沒錯。”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緊迫感迫使她以着50米沖刺的速度跑起來,三人一愣,喝酒的啐了口,趕緊扔了啤酒罐,跳下欄杆第一時間追了上去。
另外兩個愣了一下,旋即也追了上去。
“呼……呼……”她遠遠眺見租房處亮的燈光,腳步焦急而踉跄,她的體力和爆發力肯定比不上後面追趕的人,不屬于她的粗重呼吸聲似乎離她越來越近。
這條街一到這個時間便沒有人在外面遛彎,她就是呼救也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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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她終于接近居民區,昏黃的燈光随處可見,“救!啊!”正要呼救的時候,她被人從後面扯住頭發……
附近的住戶被短促的尖叫聲驚起,推開窗戶看了眼四周,沒有人。
“野貓嗎?”他喃喃的複又合上窗戶,遠處的陰暗角落,她被兩人按住手腳,另一個人捂住了她的嘴。
“長的不錯。”戴耳機的在追趕時就摘了下耳機,他看了眼懷恩,“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對啊,我們長得像壞人嗎?”剛喝完酒的身上殘留了些酒氣,笑眯眯的看她,“你這麽怕我們?”
抽煙的手指上有尼古丁的味道,此時就橫在她的嘴唇前,他慢慢移開了手指,“你最好不要叫,我打女人的。”
“你們為什麽找我?”
“沒什麽啊,就是論壇上說你和我上過床,我就來看看你呗。”耳機的少年一臉厭惡的看着她,似乎将她和腦海中某個令人生厭的形象聯系在了一起。
這種女人,說什麽小小的懲罰,怎麽也太便宜她了吧。
淡淡的笑開,耳機少年拍拍她的臉,“聽說花點錢就能和你上床了,是不是真的?”他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塞到她領口,“夠不夠?”
她的神情一愕,憤怒被她壓制下去,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喝啤酒的少年确定她被人制住了,打開口袋裏的相機,退了一步拍照,“這個姿勢好啊,我拍幾張,嗯,表情夠到位。”
他們想污蔑她?想要制造更多的證據?
抽煙的少年躬着背,他是離她最近的,她身上好像柔軟無骨,雖然透着一股平常沐浴乳的味道,但他還是有些莫名的興奮。
她察覺到他加重的喘息和慢慢靠近的腿,動真格的嗎?
要找一個人,要找一個可以拉住身邊這個動手動腳家夥的人。
拍照的那個太遠了,所以,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了耳機少年的手。
你看看我的眼睛啊,她心裏默念着,那個男生起初愣了一下,然後嫌惡的要甩手,卻看到她盈眶的眼淚,竟沒能第一時間甩出去。
她曾刻苦練過眼神和哭泣,汪語曾說過,有些男人是受不了女人哭的,尤其是梨花帶雨的,弱不禁風的女人。
男生忍不住皺起眉頭,“像你這麽亂搞的女人,還要哭個什麽啊!”但他的确揪開了壓在她身上的人,耳線男生垂下嘴角,“你是沒碰到過女人嗎!”
她用着異常可憐的,仿佛他可以拯救她的眼神求助的看着他,眼波盈盈的,好像他無所不能一樣。
真惡心。
但他半合上眼,卻奇異的有些不忍心看,同伴興奮的咔嚓拍照,她的眼睛裏盈滿了絕望和難過,這是他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人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但再怎樣不忍心,他也沒有阻止拍照的家夥。
“這不是你的錯,”他心想,“但這不能怪我們,有人要捉弄你,就是這麽簡單。”
“你們在幹什麽!”有人朝着他們怒吼,他們迅疾的對視了一眼,飛快的分三個方向跑了。
楊林和傅則亦站在陽臺,聽見張均羨的吼聲,“會成功嗎?”
楊林老謀深算的微笑,“英雄救美這種事,總是屢試不爽的。”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
“以他的個性,一定不會等到這個時間去救她。但只有他出現在她最害怕最需要的時候,這些安排才有用。”
另一邊的汪語靜靜的環臂,冷冷的凝視着樓下代表懷恩和張均羨的兩個黑點。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淚全數收回去,張均羨很生氣。
“你為什麽這麽晚回來?”
“出了點事情……”
“你知不知道剛才很危險,如果我不過來,你很可能就出事了!”
“對不起……”
張均羨發現了她領口被強行塞進的錢。
“這是什麽?”
“他們突然把我按住了……”
“你做了什麽?”
她頓住腳步,認真的望着面前的這張臉,極其溫柔的問他,“你說什麽?”
“他們為什麽會挑你?你到底……”他垂了下臉,“是不是真的,援助交際?”
謊話說多了,慢慢總有人相信。
他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卻又有些強烈的不甘和醋意,明明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女朋友,明明知道這不是真實的生活,但他就是有些在意,起碼此時,他的心是真的,所以他不希望她對他是作假。
“哈……”她輕松的笑,“張均羨,你不相信我嗎?”
“我想要相信你,”他想要擁抱她的,有一些委屈,有一些憤怒,“我都有些懷疑,你剛才究竟是被迫還是自願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我來之前,你是不是引了他們?”
明明不想這樣質問她,不想跟她吵架,但為什麽,胸口就是有一團不曾熄滅的火焰,在燃燒他的理智。
他看見她眼睛滑出晶瑩的一滴,慢慢的,流出更多晶瑩。
“我有點累。”她走到他面前,狠狠的踩了他好幾腳,然後蹲下了身,“男女之間真的好不公平,我真是不服氣。”
她瞪着他,第一次情緒外露的說,“張均羨,我是不是最開始就不能和你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就算住了也不能有好關系,不然就是不檢點?
我跟你現在在一起,我們未成年,不管我們清不清白,我就是不檢點?
就算我真的和你們睡覺了,你們半點損失都沒有,男人們都覺得你們厲害,女人們都覺得沒關系,你們生活還是照常,但所有人都要唾棄我,因為我不檢點?
不管你們管不管得了下面的二兩肉,因為我不是個好女孩,所以就算出事我也是活該了?
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被不公平對待了,就因為我不是個好女孩?”
他靜了一下,低低的道歉,“對不起。”
她怔怔的望着他看似堅硬的下巴,眼淚流的更加兇猛,“我不需要道歉。”
道歉除了減輕負疚人的罪惡感,對受害人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俯下了身,輕輕擁住了她。
“我總是覺得你好像不需要我。”他平靜的望到她的眼睛裏,“你太堅強,好像誰都不能傷害到你。我就是一個平常的男人,我也會嫉妒的,我剛才看到你看那個人的眼神,你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
她的眼睛下垂了會,“我不習慣那樣去看一個人,面對你的時候都是最真實的我,如果我願意,我當然也可以向你撒嬌,表達對你的崇拜和依賴,但我每次這樣做,都會覺得很累。”
她眨了眨眼睛,再望向他時,好像換了一個人,嬌怯的,充滿了信賴和敬服,好像他是支撐她整個天地的偉人。
當她再眨了下眼睛,剛才的感受仿若一場錯覺。
張均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不是真心的,我做這樣的事不過是取悅你,而不是我發自內心的舉動。除非你讓我感到快樂,讓我忍不住想取悅你,不然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站起身。
他輕嘆了聲,“那,我來取悅你吧。”
她疑惑的回頭,他定定的看着她,“我是認真喜歡你的。”
她望進他的眼眸中,好像要分辨他的真心,然後嘴角展開微小的弧度,漸漸放大……
張均羨仿佛看到一朵花啵的一聲綻放,露出層層疊疊的重瓣,他的心頭似乎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撫過,湧出說不出的甜意和些微的酸澀。
所有人的耳邊都聽到了“達到90%……”
懷恩終于回家,手腳有些擦傷,簡單處理了下,竟發現自己收到了妹妹李念恩的短信。
“你還好嗎?”
“還可以。”
“如果缺錢的話,我可以借你。”
“?”
“我是不相信你做援助交際,不過你現在和你那古板媽媽翻臉了吧。”
“這麽關心我嗎?”
“你之前不是‘關照’過我,這是為了表達感謝。”
“謝謝你。”
“姐妹說什麽謝。”
互道了晚安,懷恩躺到床上,忍不住翹起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