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
望着隊伍最前方的洛書,期盼靈脈快些開啓。
所有人都知道,靈脈開啓後随時都會封閉,要抓緊時間吸取靈力,無論修為增長多少,都比沒來的人強上許多了。
洛書坐在孔雀明王背上,一身白裘,懷裏抱着再也不會靈變的天籁。本來她已經把小家夥留在天闕宮,可是出發半個多月後,發現天籁居然一直在隊伍裏跟着。她不願再抛下它,于是始終抱着,抱到這屬于她的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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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托付
太冷了!就算是修為極高的長者,此時也覺得需要運功抵禦一下。看樣子靈脈就在前面,只是越往前走,就越冷得徹骨。
洛書沒有半分冷的感覺,她讓孔雀明王停下腳步,說了出發後的第一句話:“不管修為夠不夠,大家到此為止吧。”她淡淡地說着以前不會出口的話,漠然望着前方。背生雙翼,對她來說不是驚喜,而是意味着生命的終結。
她沒有去尋找銘澈的影子,注定要煙消雲散的人,還去奢望什麽嗎?他說的那些話,真也好假也好,最後都将随着這漫天風雪散去。
而她,也終将散去。
她從孔雀明王背上下來,摸摸那孔雀的頭,輕聲道:“你眼裏只認我,我也不知道該把你托付給誰,你還是走吧,飛到你該生活的地方,中曲山也好,随便什麽地方都好。”
小明大聲叫着,它不知道主人為什麽趕走自己,于是它在空中急速旋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洛書笑笑說道:“快走吧,你不走,我怎麽安心?”
這一次,小明聽懂了,振翅向冰川上方飛去,越飛越遠。
洛書望着天空,直到明王消失不見。她抱起天籁,把它交到墨亦甄手裏,道:“墨師兄,天籁放你那兒吧,你就當一只小狗養着,它吃得不多,給點兒靈石就飽了。師兄以後要是能見到知知,拜托她問問她爹爹,能不能想出法子幫天籁靈變。天籁不用多威風,能自保就行。”
墨亦甄點點頭,別過身去,眼眶竟是濕的。
“還有這個藏戒。本來就是墨師兄的,裏面的東西師兄也幫我收着吧。”
墨亦甄把藏戒塞回到洛書手裏:“你自己留着,以後還要用呢。”
洛書凄然一笑:“用不上了吧。”
身邊人影一閃,卻是銘澈到了旁邊,那厮笑嘻嘻道:“在分遺産麽,怎麽不帶我一個?”
莫言哼了一聲,裹緊道袍別過身去。莫聞氣得直吹胡子。大冷的天也忍不住摸出扇子嘩嘩扇了幾下:“這時候還說這種話!什麽東西!師妹真是瞎了眼!”
洛書淡淡說道:“銘澈師兄想要什麽?我能給的。都已經給過你了。”
銘澈笑道:“是麽,我怎麽不知道,說這種話搪塞我。你可真是小氣!”
洛書轉過頭去不再說什麽,她想表達的意思,沒人能懂吧?
——我能給的早已給過了,那是我的心。
心底又一次湧上悲傷。她望着前方冰川,朝着正和她交換着傷感信息的先天靈脈。慢慢走了過去。
那感覺如此強烈,那是沉寂了好久即将噴薄而出的靈力,是超乎于這個世界一切力量的存在。是道宗魔宗最根本的依存,它有無盡的可汲取的能量。讓修者在修真路上一路暢通。
一個人獨行,背影便顯得格外孤寂。所有人原地默立,看着她瘦小的身影。那一襲白衣漸漸融入冰雪裏。只有滿頭秀發,和着雪花在風中曼舞。
雲華百感交集。這孩子是他最喜歡的,如今卻要眼睜睜看着她折隕在這裏。萬年前的仙雲大陸,靈脈運用無度,現在僅剩下最後一處。這靈脈有自我保護的能力,每次開啓一段時間便會關閉,想吸取靈力?那要等下一百年。這就是那些小宗門修士硬着頭皮也要把握住當下,好分上一杯羹的原因。
這靈脈是活動着的,每一百年開啓的地點都不同,因為靈脈開啓者無一例外地葬身于此,這靈脈漸漸變得悲傷起來。
這種悲傷的能量越集越厚,靈脈開啓者內心如果沒痛過,根本無法接近靈脈之眼。到了最近幾百年,這種強大的超凡力量使得《萬裏河山圖》失去了引領修者們找到靈脈的能力。
大家差不多都絕望了,沒想到這一世的開啓者洛書,靈識居然強大到可以感知靈脈所在!
是玄千葉的碧淩火導致了這種結果,雲華知道,玄千葉也是在嘗試,而這種嘗試成功了。
雲華正想着,人群嘈雜起來,有些修者耐不住寒冷,開始抱怨了。
暮雲谷的隊伍離天闕宮較近,幾位修者正低聲議論:
“磨磨蹭蹭幹什麽?倒是快點啊!”
“那地方為什麽只準她去,天闕宮故弄玄虛吧?”
“這女娃一看就是故意的,想把我們凍成幹陪她死在這裏。”
“嗖”,寒光閃過,一枝帶着飄搖羽毛的箭矢飛來,紮在離中間那人腳尖半寸的地方,箭矢的主人冷冷道:“再說一遍試試看!”
于是大家再不敢多嘴,心裏卻暗自腹诽:天闕宮的人也太霸道了,尤其這個銘澈,什麽玩意嘛!還有的想:先忍了,靈脈開啓之前,道宗窩裏鬥就不好了。也有人在進行自我催眠:銘澈那小子嚣張慣了,咱不和他一般見識。
“啊——!”“啊——!”幾聲慘叫從隊伍中發出,引得大家側目。原來,雖有各宗門長老告誡過弟子,不得擅自走入那片禁地,可還是有不服氣的修者想要試試,誰想剛邁出一步,便被凍掉了腳。
于是再沒人敢嘗試,再沒人敢越界。前方是個神秘的所在,一旦進入就再出不來,這裏是靈脈之眼,是洛書的領地,任何人不得踏入的領地!
道宗上萬人靜默,修者數人,能走近靈脈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唰”,一片耀眼的光芒閃過,大家全驚呆了,有些人已經在大喊:“快看,傳說中的翅膀,我滴個天,太美了!”
“不會吧,我在天闕宮見過一次,那時候翅膀哪有這麽大,看來是越接近靈脈,雙翼的光暈就越耀眼啊!”
有些女修當時就哭了,“有什麽辦法讓咱也生出這麽對翅膀啊,美成這樣死也願意啊啊啊!”
“快看,翅膀一出現,空中也有效果啊,快看那電閃雷鳴的是啥?像不像玄千葉那條九首魔龍?”
說這話的人當時就被拍了一巴掌:“傻啊,你看清楚那是什麽!”
修者們馬上警醒,擡頭再看,蒸騰的墨雲中,那夭矯翻騰的不正是九首魔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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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無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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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千葉着一襲墨色長袍坐在其中一個龍首上,還是那般從容優雅。在他身後,翻滾的烏雲綿延百裏,中間夾雜着轟隆雷聲,再仔細看,那不是雲,而是數以萬計的魔寵座駕,而它們的主人正是來自幽都的魔衆。
道宗弟子全都亮出神兵嚴陣以待,有些熱血少年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除魔衛道了。
九首魔龍盤踞在空中,正是魔龍首領的姿态。它九個龍首夭矯舞動,在墨雲中不停放出閃電,或是劈出一道炸雷,論氣勢也是可以吓暈好些低階修者的。玄千葉坐在小九龍首上,笑道:“極寒之地竟會如此熱鬧,不喊我們一聲,實在無情無義。反正我們來了,有什麽事情,也該算上我們一份。”
“哼!”雲華師祖指着玄千葉道:“這熱鬧是你想湊就能湊的麽?我們道宗的事,讓魔宗跟着沾光?想都別想!趕緊給我滾蛋!”
玄千葉笑笑,“若沒有我,這靈脈能找得到?”他居高臨下,笑望着雪地上那瘦削孤獨的身影,道:“沒想到,那道熾火果然成就了她。”
飛廉裹緊大氅湊過來,極其谄媚地贊揚道:“殿下好手段!都說朽木不可雕,殿下硬是把一塊木頭,雕成了精美擺件。”
有魔修忍不住譏諷:“飛廉大人太沒文化,瞧這馬屁拍得,一點兒水準都沒有。”
飛廉回頭瞪他們一眼,又滿臉堆笑問道:“殿下,有個問題憋在心裏很久了,不問出來很是難受。”
玄千葉淡淡道:“講。”
飛廉谄媚道:“碧淩火多剛猛啊,如果洛書妹子扛不過去死掉了怎麽辦?”
玄千葉道:“不過是重入輪回而已。我大不了等她下一世。”
“哈哈,各位道友,你們都明白了吧,要是沒有我們殿下仗義出手,你們哪有機會到靈脈跟前啊!我們殿下覺得洛書妹子是個寧死不屈的家夥,這才放她回天闕宮,只要她挺過碧淩火這一關。必然會找出靈脈所在。果然啊。她就是個寧願被師兄騙,也不願為我們殿下效忠的傻子。反正也得煙消雲散,為誰開啓靈脈還不都一樣?我跟你們說。找到這靈脈我們魔宗出了大力氣,你們道宗可不許搶。”
飛廉這麽一說,有些年輕修者難免困惑:聽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這靈脈到底誰搶誰的?
秋水長風殿夏宗主厲聲道:“妖魔!少在這妖言惑衆。”
飛廉笑得好不開心。“這位小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這麽天真無邪哈哈哈!”
小友!他居然敢管堂堂夏宗主叫“小友”,還“天真無邪”?!長風殿弟子絕不能忍啊!有輩分高的長風殿修者叫道:“哼,想搗亂,魔宗也只是想想而已!”
飛廉大笑:“哈哈哈。那咱們試試看?”
“試試看”絕不是簡單的試試,那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各宗門不敢倦怠,搶着布下各種法陣和魔軍對峙。
秋水長風殿大多是劍修。他們隊伍中劍光霍霍,瞬間形成九個小劍陣。小陣各有機巧,合在一起又是一個龐大的劍陣。只聽夏宗主一聲令下,長風殿劍陣展開攻勢,萬道劍光掠空而起,劍光似怒濤狂瀾般朝魔軍隊伍沖擊而去。
天闕宮這邊布得是七星道法陣,将宗門內三支七脈的精髓融彙其中。七脈弟子各據一方,站成北鬥七星的方位,完全按照天道七星的運轉來演化陣型。七星道法陣氣勢恢宏、磅礴大氣,修者們攻守有度、進退有節,将節奏控制得有條不紊。
如果說秋水長風殿的陣法像利劍鋒芒畢露,天闕宮的七星道法陣則顯得更加游刃有餘,這等氣場果真是大家風範。
天闕宮和秋水長風殿做出這樣的表率,其餘宗門馬上受到鼓舞,紛紛拿出看家本事抵禦魔軍。這一下群情激奮,吶喊聲如潮水般湧動,殺得魔軍節節敗退。
看着這些,玄千葉只是笑笑,拍拍九首魔龍的腦袋,輕聲說道:“小九,看你的了。”
魔龍九張嘴齊齊大吼,遠處傳來回應的吼聲,天空被黑雲壓住,不,那不是黑雲,是無數飛翔的魔龍!這種高品階的妖獸行動間都帶有風雷之聲,它們飛到修者們排列的法陣上方,帶來的是電光火石的攻擊速度。
噴火!修為低的道宗弟子當即化為灰燼。
吐水!寒極淵本來就冷得要命,水柱從上方兜頭澆下,瞬間成冰,不少修士整個被凍在冰柱裏。
撞擊!一座座龐大的肉山沖過來,有人被撞得血肉橫飛。
魔龍訓練有素,空中是火龍和冰龍,地上是盾龍,這種攻擊方式,将道宗的陣法全部打亂……
就在道宗弟子和魔龍陣鬥法的時候,玄千葉突然出手,幾道碧色火焰呼嘯而過,熾火直擊洛書!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大多數修士都在和魔龍對攻,根本來不及營救。
洛書不動,眼看着玄千葉的攻擊到了眼前,背後雙翅一震,帶着她輕靈飛起。
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躲過了。
“嗷嗚——!”修者陣中傳來一聲怒吼,一道小小的身影嗖地沖到魔軍陣前。它像是發了瘋一般,渾身的毛炸開,身體向後弓起,嗷嗷嗷嚎叫數聲,那聲音有摧枯拉朽的力量,震得己方心悸,敵方喪膽!
這聲音乍一響起,所有的魔龍動作都是一頓,然後逃命般瘋狂後退,一口氣退出百裏。
洛書忍不住大聲喊:“天籁,危險!”
墨亦甄同樣着急,一邊配合着長風殿的劍陣,一邊也大喊:“天籁,回來!”
天籁哪裏肯聽,它原本是上古神獸,流的是無畏的血液,玄千葉攻擊了它的主人,決計不能忍!
魔軍被天籁攪得陣腳大亂,此時衆魔修才看清天籁的模樣。有些魔族女修忍不住笑出了聲,都說:還以為能把魔龍吓退的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原來只是這麽一只小獸。
是的,就是這樣一只不能靈變的小東西,此時正散發出強大的氣場,接連怒吼數聲,氣吞萬裏如虎!
——
ps:一會兒再傳一章
☆、109:涅盤
ps:再來一章
玄千葉淡淡道:“小九,你怕它麽?它又不能靈變,只會吼幾聲罷了。你若是有懼意,還配做我的坐騎麽?”說完,他躍下龍首立在空中,竟是讓九首魔龍自己解決天籁。
在小九還是九嬰的時候就和天籁有過對峙,它是異獸,自然知道天籁是什麽出身,所以骨子裏對天籁是懼怕的。可它畢竟完成了終極魔變,而天籁還是老樣子,這樣的差距真不是一般大。不就是一只初級的上古神獸?小九覺得還是可以好好欺負一下的。
于是九首魔龍九頭齊發,一道道火舌從口中噴出,燒向天籁。天籁眼睛瞪得溜圓,突然發足狂奔,左躲右閃風馳電掣一般,靈活到可以避過所有火舌。它一溜煙跑到小九身後,張嘴就是一口,毫不客氣地咬住了小九的尾巴。
天籁雖靈變困難,卻擁有一口鐵齒鋼牙,平時嚼靈石咔吧咔吧絕不含糊,這一口咬下去,可比它從前咬住追電尾巴狠上一萬倍,小九疼得九張嘴一起大聲慘叫。因為寵物單挑地點離魔宗這邊近,好幾個魔修被小九的嚎叫給震聾了。
小九拼命甩着尾巴,想把天籁從上面甩下來,天籁死死咬着不松口。
小九怒了,飛到冰壁旁,啪啪瘋狂甩尾。龍尾大力撞擊冰壁,冰晶四下飛濺,随着每一次撞擊,冰壁上都留下一道血痕。
天籁還是死死咬着九首魔龍尾巴,堅決不松口。
衆修靜默,心裏哀嘆,天籁完了。
洛書大聲喊着天籁的名字,哭着跑向冰壁的方向。“轟”地一聲。地面湧出無數冰箭,交錯擋在她面前,那冰箭向上延伸,徹底形成結界,将她和修者的世界隔離。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撕心裂肺哭着。再摸不到天籁亂七八糟的毛,再聽不到它的大叫。它再也不會抓爛別人裙子讓她傷神。也不會突然出現讓她欣喜若狂……
九首魔龍的撞擊還在繼續,它尾巴上挂着的那一團小東西早已血肉模糊,魔龍最後也累了。俯下一個腦袋,用嘴巴叼住那小東西使勁兒一甩!
天籁被甩出好遠,在地上彈了幾下,然後一動不動。它渾身皮肉沒有一處完整。看那樣子,就連骨頭都被撞得粉碎。
衆修長嘆。天籁完了。
洛書哭倒在地上,剛才隐約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是那麽熟悉,可是。是誰在喊她都不重要了,天籁死了……
“嗖”!一道寒光閃過,九首魔龍慘叫一聲。有一只眼流出鮮血。墨亦甄沉着臉,收回剛剛扔出的流雲破甲匕。以前紮瞎過魔龍一只眼,再紮一次又能怎樣?!
可是,一只眼,遠遠不夠!
道宗陣營裏有聲音喊:“一只小狗都這麽無畏,我們堂堂修者還怕了幽都魔頭?”
道修們群情激奮,而魔修那邊,所有被天籁吓跑的魔龍又重新歸隊,眼看着新一*戰再度爆發。
就在這時,天籁的身體突然一閃。
是在閃嗎?大家揉揉眼,覺得可能看錯了。
又是一閃,這次看清楚了,真的在閃!
猛然間,天籁身體發出奪目的紅光,那光芒漸漸熾烈,竟成熊熊燃燒的火焰。在火光裏,天籁的身體漸漸變大,渾身的毛變成金色。它猛然間起身,竟是道修們從沒見過的威風凜凜的大獸!
這究竟是什麽?它渾身金光簡直能閃瞎人眼,它足下生蓮,身體後仰,猛地又是一聲大吼!
這一聲不比先前,帶着讓魔龍吓破肝膽的氣勢震動天地。天籁一躍而起,直接跳到半空沖入魔龍陣中,張口便咬掉一只魔龍的腦袋。
“金毛犼!這是金毛犼!”胤華真人終于認出,激動萬分地告知衆人。
啊,原來是金毛犼,難怪一聲吼叫就能吓退魔龍百裏,這神獸可是吃龍腦的!
可是,金毛犼有一身金毛不就夠了麽?渾身冒火又是怎麽回事?
再說了,洛書的小獸不是不能靈變麽?怎麽死了倒變了?
這麽一愣神不要緊,再擡頭一看,魔龍陣呢?金毛犼呢?
只有魔龍們自己知道,它們被吓得徹底潰散,一口氣跑出去一萬裏地,直接奔向幽都。可那只該死的巨犼真沒風度,一直在後面猛追,吓得魔龍們連頭都不敢回。
等大家确定那犼和魔龍都不見蹤影了,這才留意到眼前。寒極淵的冰面上有好多魔龍屍體,無一不是身首異處。
小九大概是吓壞了,目光呆滞瑟縮在冰壁旁,一動不敢動。
玄千葉搖搖頭,召喚小九一聲,把它放回自己藏戒中。九首魔龍被吓破了膽,看起來要緩上一段時間了。
洛書滿臉是淚,卻是笑着的。白知知沒說錯,天籁是九天玄鳥和金毛犼的兒子,所以它是冒着火的金毛犼。
知知的典籍上說,這種獸不能靈變,除非是死!
九首魔龍打死了它,它終于突破了那道屏障,一躍突破到第六階的終極靈變。
天籁去追那些魔龍了,真好。
天籁,咱們就此別過吧。
此時,衆道修們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裏,玄千葉卻輕笑一聲,從空中一躍而下,直奔結界裏孑然獨立的洛書。大家心裏皆是一驚,怎麽回事!這魔頭竟然不怕靈脈之眼徹骨的冰寒!
這時,又一道白影閃過,随着帶有流動火焰的劍光一起護在洛書身前。洛書心裏一痛,師兄!
道宗弟子又是一驚,不會吧?銘澈怎麽也不怕冷?!
胤華真人解釋道:“洛書體內那道熾火原本就是玄千葉給的,洛書因熾火而不冷,玄千葉自然也是如此。而銘澈來自星津洲,那裏湧動的是火系靈氣,血脈比起常人自是不同。”
周圍的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狀,怪不得銘澈連流雲破甲匕那樣的神兵都能給了墨亦甄,原來是因為焰破長明這火系長劍更适合他啊。
說話間,銘澈與玄千葉已經鬥了幾個來回,玄千葉的碧色熾火和銘澈的焰破長明在雪色中往來交錯,紅與綠的光影閃耀,竟是那般好看。
——
☆、110: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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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一道靈符從人群中飛入戰局,轟地飛向玄千葉,玄千葉一怔,閃身避過,望着人群的方向笑道:“亦甄,你又來搗亂。”
墨亦甄?!這又是怎麽回事?秋水長風殿煉器煉符已荒廢許久,他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靈符,竟然能穿過那結界的寒冷,還能讓玄千葉忌憚地避開?
見大家都看自己,墨亦甄淡淡道:“這符是滄瀾煉的。”
滄瀾又是誰?衆人議論開來。秋水長風殿夏宗主滿臉通紅,竟不知怎麽跟大家解釋。
這邊結界裏,玄千葉邊打邊道:“開啓靈脈的人要萬念俱灰生無可戀,才能啓動那靈脈,你們天闕宮真夠狠心,竟能讓洛書生出如此情緒,銘澈,這是你做的好事吧?”
一聽這話,洛書馬上看向銘澈,是這樣嗎?師兄?
銘澈冷笑:“師妹何必看我,難不成還對我抱有希望?我現在是為了道宗大計保護你。不是對你有多留戀。”
玄千葉躲過銘澈一劍,搖頭:“真狠,比我還狠。”
銘澈突然躍起,落地時已站在洛書跟前,他無視師妹的淚眼,一把從她頭上扯下件東西。
“縛仙索對你來說沒用了,還給我好了。”
洛書眼中的希望慢慢褪去,她咬咬嘴唇,向着靈脈之眼的方向繼續前行。
銘澈揚聲道:“別磨磨蹭蹭的,你知道我打不過這魔頭,上次為你受的傷還沒好利索呢,就算有小墨助陣,也只能幫你拖上一會兒。你快開了靈脈,別讓大家失望!”
“好。”洛書忍着淚,慢慢答道。
她扭過頭,在風雪中前行,一直走到曾出現她識海中的光潔石壁下,那裏有一種力量召喚者她,讓她伸出手。輕輕按在那裏。
那悲傷的情緒頓時連成一線。然後迅速蔓延,在石壁上龜裂開來,一百年塵封的力量在斑駁的痕跡中蘇醒。突然噴薄而出。
轟!
天哪,靈脈不是開啓,而是炸開了!
道修魔修全都眼睜睜瞧着,很多道宗弟子哭了。他們不是不想救洛書,實在是因為靈脈附近的力量太過詭異。他們無能為力。
他們只能眼睜睜見證着——
震耳欲聾的轟響,破冰而出的碎裂!
随着靈脈炸碎的,是沉寂了萬年的冰層,那聲聲震動掀起的冰屑高達萬丈。洛書如蝼蟻般,眼睜睜看着那些或細碎或滂沱的冰塊從靈脈口噴出,朝自己兜頭罩來。
生死。不過也就這一瞬吧。這一世生了雙翼,就為了此刻的毀滅吧。
她慢慢垂下眼簾。就在雙眼即将閉上的一刻,一道白光襲來,将她卷離開來,一抹白袍融進了視野,融入這漫天冰雪裏。
縛仙索!
他用縛仙索拉開她,将她甩得遠遠的,而他自己站在靈脈之眼,替她擋住爆裂的冰層。
他朝着她笑,所有的話都在這笑容裏了。
師妹,你背生雙翼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我們要彼此失去。找到靈脈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之所以說那麽絕情的話,是因為确如玄千葉所說,要萬念俱灰心無可戀,才能用靈識尋到靈脈之眼。我知道開啓靈脈會是一場災難,而我早已經想好,要替你擋住所有的危險。
就像,從前一樣。
她哭了,師兄,為什麽你總是這樣?為什麽總這樣?
在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她看見他白色道袍飄飛的衣角,看得清他俊美的容顏,在他身後,是無數折射了陽光的炫美冰淩。
這是定格在她腦海裏的最後的畫面,他溫柔地笑着——
原諒我沒能帶你走,我在下一世等你。
而這一世,
師妹,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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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睜開眼,從榻上起身,桌上的茶盞洗得幹淨,仿佛不久前才泡過茶。她慢慢推門出去,院中的石桌被太陽鍍上金色。在初晨的日光裏,紅葉無風自落,祥雲依山缭繞。
這一切,好像很熟悉,卻總覺有缺憾在其中。
洛書四下裏望望,任憑晨風撩撥着她的發絲,努力尋找着從前的印記。
只聽一聲震天大吼,震得腳下的山都哆嗦。院中的大石頭上突地燃起一團火,再仔細一看,這哪裏是火,這是威風凜凜的一只大怪獸。它背生雙翼,渾身金燦燦的毛泛着火焰般的流光。那怪獸吼完,屁颠屁颠跑過來,繞着她一圈一圈跑,金毛飄搖着,在陽光下煞是好看。
洛書遲疑着伸出手,摸摸那巨獸的頭,那家夥便嘚瑟得更加歡實。
接着,頭頂一聲清亮的鳥鳴,一只漂亮的孔雀飛落在院中,一見洛書便張着翅膀飛來,用頸子去摩挲她的臉頰。
她就這樣被兩只靈寵簇擁着,在晨光下仰着頭,望着空中流雲,伫立久久。
當——當——
遠處傳來鐘聲,她看見有好多人騎着靈寵朝聲音的方向飛去,印象中……只有宗門發生大事,大家才會如此緊張。
她摸摸身邊的兩只,輕聲問:“誰帶我去?”
一禽一獸都伏在地上,洛書想了想,坐在滿身有流動焰光的大獸身上。
“我們走吧。”那大獸點點頭,展開雙翼,向鐘聲傳來的位置飛去。孔雀也展開翅膀,緊緊跟在後頭——主人在前面,它說什麽不願遠離。
在天闕主峰的玄極殿,三支七脈的精英弟子齊聚殿前,原來,今天是一年一度殿試的日子。
洛書悄悄站在人群後,一獸一鳥不愛跟着湊熱鬧,早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此時的她,和普通弟子沒什麽兩樣。沒人發現她,她便遠遠望着那模樣青澀的一列少年,這便是今年初試後留下的新募弟子,經過這場殿試。他們也都有了好去處,成為天闕宮未來的希望。
殿試的主考是雲華真人,真人今天仔細梳理了頭發,穿着嶄新的白色袍子,仙風道骨的。只見真人笑眯眯地拿出一枝燦爛桃花,就在大家扶額嘆息的同時,另一只手一抖。又拿出一枝嬌豔海棠。笑道:“你們以為我每年都是一個花樣嗎?你們太年輕了!看,今年我老人家的考題大不相同了吧?”
大家依舊扶額,什麽大不相同?還不是花?一枝花和兩枝花有很大的差別嗎?
雲華真人才不管其他人想什麽。擎着兩枝花問那些少年:“孩兒們,你們從這兩枝花上看到了什麽呀?”
一個小胖子自信滿滿地說,“師祖,我看到了‘一枝梨花壓海棠’。”
雲華真人氣得直吹胡子。把桃花枝戳到小胖子眼前:“這是梨花嗎?你哪只眼睛看出來這是梨花?”
“左眼和右眼。”小胖子嘿嘿直笑,居然還有膽子答。
“去外門!專門伺候花草。好好學學什麽是梨花,什麽是海棠!”
大夥正笑呢,一位面相周正的後生道:“真人,右邊這花名叫海棠。大概是告訴我們,道門玄學深如大海,要虛心求教;做人處事要無愧于心。這才堂堂正正。”
“嗯,好個深如大海。好個堂堂正正。”真人不住點頭,“孤巒峰清本一脈,內門十四代!”
哇,進內門了呢,聽說現在新收的弟子大多數是十五代,能成為十四代的都好了不起!新募的弟子個個眼睛發亮,紛紛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真人,我覺得還應該有更多的鮮花盛開,滿園春色争奇鬥豔啊!”
“真人,怎麽沒有第三枝花?那樣我就能說,這是代表天闕宮的三大支——孤巒峰、映熙閣還有绛雲軒,三者缺一不可。”
……
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走上前來,這孩子身姿挺拔,眼睛明亮,英姿飒爽煞是可愛。她看看左邊桃花,又看看右邊海棠,笑道:“真人拿的是兩枝花,大概是說,世間修者雲集,誰也不能一枝獨秀,除了勤學苦練,還需謙虛謹慎,這才能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雲華真人一聽大樂:“這孩子好,這孩子好!”他用真氣稍作探查,不由得喜上眉梢,彎下腰來,笑容可掬滿臉慈愛:“孩子,你體內靈氣充沛,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你是在哪裏出生的?那一定是個靈氣充裕的地方,我說的對吧?”
那少女燦然一笑:“我來自星津洲。”
“星津洲?”雲華師祖心裏咯噔一下,急切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朗聲道:“明菁。”
雲華一愣,顫聲問:“是銘刻的銘嗎?”
少女搖頭:“不,是明月的明。”
“好……好……明菁,內門十三代弟子,入映熙閣清幽一脈。”
三支七脈的弟子一片嘩然,五年之內,除了某兩個人,天闕宮內門新晉弟子幾乎都是十四代甚至十五代。這個叫明菁的孩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入門,就成了多少人的師叔!
明菁站到清幽一脈的隊列中,雲華真人嘆了口氣道:“你們都知道,近幾年來,能入十三代的少年弟子寥寥,那兩個最小的,都天賦異禀屢建奇功,只可惜啊,命運多舛……好在如今有了明菁,天闕宮總算後繼有人!”
大家都沉默着,“那兩個最小的”,這是雲華師祖心裏永遠的痛。兩年前靈脈炸毀,魔龍陣被金毛犼攻破,玄千葉帶着魔族撤回幽都。道修死傷無數,胤華師祖心懷愧疚,在北方極寒之地坐化仙去,雲華接了天闕宮掌門的位置,整日裏念叨的,是折隕在寒極淵那天資聰穎、意氣風發的少年。
殿試還要繼續,最後剩在場中的是一個清瘦少年。這孩子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啥,急得額頭上全是汗,見真人目光望向他,忙胡亂擦了把汗,結結巴巴道:“師祖,你……你拿了兩枝花,我看這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雲華虎了臉道:“再說一遍?”
“呃……真人,要不然就是‘美人如花’?這桃花如此嬌豔,要是別在鬓間,那可美了……”
別在鬓間……別在……鬓間……
洛書腦子裏轟地一聲,她再聽不見別的聲音,緊緊盯着那枝桃花,情不自禁挪動腳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一步,兩步,離得更近了,那桃花果然開得嬌豔,仿似自己當年拿過的一枝。
雲華真人見她來,不由得怔住,大殿內的弟子本在小聲議論這場殿試,見洛書出現,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真人擎着花枝不動,直到洛書走到近前,盯着她瞧了半晌。那正考試的少年不明就裏,急道:“師祖,我通過沒有啊?”
雲華真人擺擺手,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