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月十五日中元節
今天是傳統節日,中元節。蕭緯很愉悅,因為這個祭祖的日子,朝廷上安靜地不得了,每個人看上去都無心工作,急迫地想回家。作為沒有實權的皇帝蕭緯,當然也不會阻擾那些老太婆的雅興。
一手托腮,一手無意識地敲着扶手,眼神往下掃去,刻薄的許輔丞在得知兒子獲得青眼後,神情就比之前要溫和的多了嘛。那些站在尹楓身後的應聲蟲,對尹楓說話唯唯諾諾,真是懶得看他們。再看看站在最外的陳永年,簡直不能再帥。不對,是美帥美帥的。
陳永年似乎也像蕭緯一樣,無聊地只能看蕭緯。果然和蕭緯對視上眼神,勾起一絲無奈的笑,又沖蕭緯搖搖頭。還沒等蕭緯回笑過去,那尹老太婆終于在廢話一通之後,開口說了主題:“皇上,半月之後便是大婚,不知皇上對中宮人選可有定奪?”
“尹楓,你果然忠心,替朕操心這國事不說,還時刻擔心朕的後宮事宜。”蕭緯淺淺笑了記,“諸位公子入宮後,也就是前幾日朕見上一面,雖說尚無定奪,但人選倒是……”
尹楓眼珠一轉,快速打斷:“按照內府章程,皇後人選,不僅要合皇上心意,他的氣數,更需同皇上和本朝相輔相成。臣鬥膽,将各位公子的生辰都請天鑒司一一算過,結果已上了奏折。還請皇上多多考量。”
許輔丞面無表情,轉頭看向得意洋洋的尹楓,“不知尹尚書,尋了天鑒司哪位執司,查看各位公子的命數?”她表情不變,木然看着尹楓怒目,又說道,“國事上,臣等應替皇上分憂。但,皇上的後宮,自然由皇上自個兒定論。想尹尚書半生戎馬,如今怎地開始信這些虛妄飄渺之說。”
這許輔丞果然聰明!知道尹楓弄出這麽一出,便是在為尹秀靖争位。現在瞧着媛皚說不定就會因命數之說,和皇後之位擦肩而過,自然要好好争上一争。
只是許輔丞也知道,論權她還絆不過這尹楓。何況當今皇上就是個空架子,也沒人給她撐腰。話說出口,便将後半句刻薄話,縮回嘴裏。眼神冷冷往上位一瞥,正巧看見蕭緯一副愁眉苦臉,心裏也不由跟着蕭緯的神情,苦苦嘆了口氣。看來這幾日得到的消息,說蕭緯看上了媛皚,這件事倒是不假。
“朕想,若是那位公子能應了天數最好。若是不能,朕自然會以社稷為重。”蕭緯幹巴巴笑了幾聲,話雖對着尹楓,但眼神卻看向許輔丞,“兩位莫要為此事傷了和氣,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朕怎會不知。”
果然沒法給她撐腰,許輔丞又苦哈哈嘆了口氣,不由為自家兒子覺得命苦。眼角睨向更加得意的尹楓,心思一轉,背脊挺得極硬,如今她的兒子要同尹家公子在後宮奪寵,這皇帝再不争氣,為了媛皚也得扶一扶。
“皇上,”只她一開口,那嚣張的尹楓一邁步站在她前頭:“皇上,按照祖制,諸位公子冊封前,得回府等候聖旨。三日後便是吉日,不如讓臣等接了公子回府,等候冊封。”
“這,”蕭緯又是滿臉糾結,再次看了許輔丞一眼,才點頭,“也好,準了。”
蕭緯一句話了,朝上便開始沉默。尹楓和許輔丞互瞪,倒是讓蕭緯心裏很爽快,恨不得看她們翻好白眼之後,互毆才好。可惜呀可惜,美好願望沒有實現。
陳永年輕咳一聲:“寒食。”
哦哦,蕭緯點頭表示懂了。今兒中元,陳永年家裏怪裏怪氣的習俗是,她得快點回去悄悄地祭祖。然後家裏會備上好吃的冷菜,吃上一頓。想到這裏,便有點嘴饞。陳家安人的廚藝很贊,當年和陳永年結下閨蜜之情後,最大的好處,就是經常能吃到她老娘做的菜。
蕭緯笑了幾聲:“瞧瞧,倒是朕不好,竟然忘了今日是中元。”沖李常侍飛快使了個眼色,“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李常侍挺直腰板喊了聲:“退朝。”
不等尹許兩人再說話,蕭緯已站起身一甩袖子,便往耳門處走。腳步越走越快,心跳聲咚咚在耳邊轟鳴。腰間佩戴的雙魚玉佩,嘀零哐啷亂響,身後跟着李常侍碎亂的腳步。亂七八糟的聲音充斥耳膜,惹得心裏煩躁。連剛才看尹許兩人互瞪的高興,都突然不見了。
尹家的事情,根本不是一時三刻能夠解決。她怕重蹈覆轍,怕颠覆不了前世結局。不能心平氣和耐心等待,卻又對今□□上,根本傷不了尹楓半點皮毛的小手段沾沾自喜,最後是會露出痕跡驚動尹家的。
連許輔丞也不過是仗着天下讀書人為門生的份上,和尹楓能稍稍頂嘴啊。暗暗嘆了口氣,她還要忍耐忍耐。無奈站定腳步,回頭看向李常侍,細汗都蓋在額頭。李常侍在蕭緯剛穿成太女的時候,就伺候在跟前。比蕭緯大了二十多歲,如今也是四十的人了。尚無子女,唯一的愛好,就是看個小黃書,然後告假出宮同小子厮混。
“子樹,今兒是中元。不如朕準你假,出宮走走罷。”
“皇上,皇上。”李常侍喘着氣,總算順暢了,“小人陪着皇上。”
蕭緯笑了聲,轉眼望向小徑,那路邊栀子花倒是開的好,又香又糯的,倒像是蕭緯剛剛登基時候,一團錦簇,可過不了多久,或是突然一陣夜雨,那美景都會被打得零零碎碎。
等近黃昏,蕭緯裝模作樣地賞了寒食給宮裏的公子們,自然多多賞了許媛皚,也一并賞了東西給應茗和尹秀靖。随後,便嘻嘻笑着,穿着新做的月白常服,在一人高的落地鏡前轉了一圈:“好了,出宮罷。”
李常侍滿臉的不願意:“皇上,您怎麽能出宮呢。”蕭緯瞥了她一眼:“就許你出宮,朕就不能出去。”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萬一,”
蕭緯擺擺手,袖口那裏用暗紋繡了月見花,袖子擺動時,仿若月見在風中擺動。看上去,比之前的那些龍啊什麽的,來得柔和得多。
用大衣裳去吓唬人,根本就沒什麽意思。就好像你官位再高,進了澡堂子還不是一樣,細白嫩肉一大塊,沒什麽不同。
“怕什麽。朕也不去別的地方,今兒中元,朕一個人在宮裏過實在沒意思。去尋陳将軍一起過。”
李常侍嘀嘀咕咕:“那麽多公子,還說一個人。”
蕭緯手握扇子,一甩打開扇面,扇了扇,看細發飄起,笑道:“美人易得,知己難求。”
李常侍在蕭緯的脅迫下,帶着她偷偷摸摸出了宮。除了到北門時,被守衛攔住,需要亮出李常侍的名牌出門,這一路到宮門真是暢通無阻。蕭緯皺皺眉,沖李常侍問道:“這一路可真是簡單。要是有心人從宮外運人進來,或是從宮裏運人出去,豈不是容易的很。”
李常侍哎哎幾聲,“皇上,您穿得衣裳,還有小人的名貼才能一路無阻。要是換個一般的常侍,黃門,侍衛們還是要查的。”她擡眼見蕭緯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勸道,“皇上,如今四海升平,臣工一心,皇上不用擔心這些瑣事。等明兒,小人定調換人手,讓皇上放心。”
“臣工一心麽。呵呵。”蕭緯嚼着話音冷笑。看李常侍一臉疑惑,拍拍她的肩膀,“快走快走,等晚了,沒趕上陳将軍家吃飯,朕就要餓肚子了。”
果然李常侍是出宮小能手,北門外就停着她家馬車。趕車的小厮,嫩得能掐出水來。蕭緯瞥了李常侍一眼,她悻悻笑了幾聲,又是尴尬又是害怕:“皇上,這,小人是……”
“人之常情。”蕭緯給了她四字評語,吩咐她上車和蕭緯同坐。那小厮嫩嫩地喊了聲:“起了。”車輪咕嚕咕嚕慢吞吞的滾動起來。蕭緯掀開車簾看着街道,倒是整齊的很,也沒看到什麽乞丐。路上行人,就算衣裳上打有補丁,也不是那種破破爛爛的。禁不住微微點頭:“這京畿處的侍郎,好像不是尹家的門生?”
“回皇上的話,确實不是。是陳将軍力薦,她之前部下,文禮言軍師。”李常侍頓了頓,補充一句,“之前尹尚書不肯,說京畿要地怎能讓個文官來做。後來還是皇上您勸了勸,說難得陳将軍推薦人才。便讓文禮言做了京畿侍郎,讓尹尚書推薦的門生,放去绛州做了知府。”
“元音?”
“正是。”李常侍點頭,見蕭緯不語,以為蕭緯想着男色的事情,露出猥瑣笑容,“元音公子長得柔弱的很,全然看不出竟然是武将的公子。”
蕭緯無奈撇撇嘴,每次想些國家大事,就被李常侍往溝裏帶。放下車簾閉目養神,她有些記不得是怎麽說服尹楓放棄京畿重地,可是尹楓這種人怎會做賠本買賣。暗暗定下注意,得派個信得過的人,去查查绛州知府。
總算拐了幾個彎到了陳府。門外侍衛一見李常侍倒是認識,笑着半膝跪下行禮後,疑惑地看向蕭緯。李常侍往前站了一步:“去通禀陳将軍,就說有貴客。”
那些守門的,形形□□見得多。又見李常侍對蕭緯恭恭敬敬,連說話都不敢直腰,心裏自然有數,剛要通報。蕭緯便攔住:“我自個兒進去。無妨吧。”
她們又看向李常侍,李常侍忙躬身請蕭緯進去:“自然,自然。”又問他們,“你們陳将軍在何處?”
“在,在內院休息。”
蕭緯對陳永年家熟悉,以前常來玩,順便蹭飯吃。記得陳永年小院門口有棵紫薇,還被陳家堂姐笑話過,說陳永年紫薇星照的男命,雖為女兒身,但将來必定還是會被女人收為內寵。然後,她們兩個和陳家堂姐打了一架。最後還是蕭緯安慰陳永年,如果預兆成真,不如進後宮,讓她罩着。哎哎,往事已逝,如今還要靠陳永年來罩着蕭緯,可見人世間最不準的,便是未來事了。
走了不一會兒,就見着院外紫薇,長得繁茂,郁郁蔥蔥。蕭緯讓李常侍不用跟着,蹑手蹑腳打算吓唬陳永年。小心翼翼推院門,那院門竟然是栓上的。難不成還沒上完香嗎?一時沒了主意,又生出幾分好奇,擡頭看看紫薇樹,心思一動,卷起袖子就爬上去。坐在樹枝上,探頭探腦想看清院中情景。
萬萬沒想到啊,那院子裏哪裏有陳永年父女的身影,只見個美人兒,穿着一身素色,低頭跪在地上,沖着擺好的香案磕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了魔都的漫展,人山人海。不知道有沒有小夥伴和一個戴着狐貍面具看上去有點怪怪的人擦肩而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