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信任或不信任

人逢喜事精神爽,蕭緯就算上朝看到那幫吵吵鬧鬧的老太婆,也一直笑眯眯的。整個眼神只落在站在最末的陳永年身上。而她的這幅喜滋滋甜蜜蜜的樣子,入了陳永年眼裏,對他而言,卻是另一種折磨。

蕭緯不知道陳永年心裏反反複複,只曉得她現在終于喜歡對了人。那個人也會一直喜歡她,只要不入宮。入不入宮又有什麽關系,對她來說,後宮本來就是個大擺設而已。

朝上鬧了一會兒終于安靜下來,蕭緯才一揮手:“朕同皇後商量之後,明兒下午請各府內眷入宮一聚。”她心裏又笑了聲,等他們這些人進來,她就能溜出宮和陳永年相處。這麽一想,臉上帶着笑,沖陳永年點點頭,“陳将軍,也讓陳安人入宮罷。”

尹楓不屑哼了聲,眼珠一轉,“皇上,陳将軍奉旨祈福,怎地什麽消息都沒傳來,就自個兒回來了?”他皺了皺眉頭,“聽說一路造了衆多寺廟,這,國庫真是空虛,怎麽能随意灑錢做這些事情。”

陳永年沉着勾起嘴角:“奉旨,祈福。”

少言的人也有好處,說兩個字,剩下的随便你們猜。他開口之後,蕭緯便跟着解釋:“尹愛卿啊,你明知陳将軍是奉旨,為何還要多問。雖說國庫空缺,但這些為民祈福的事情,也不該省那。”

蕭緯的解釋,讓陳永年心思轉了一圈,那藥性确實厲害,皇上果然迷戀上他了。禁不住擡眼去看,倒是和蕭緯對視正着,見那人笑盈盈的眼,笑盈盈的嘴,心砰一跳,舍不得挪開視線,又怕被人看出端倪,硬是低下頭。他已讓人去尋解藥,不過若真的尋到手了,到底要不要給蕭緯服用,只怕又是個難解的問題。想到這裏,陳永年匆匆忙忙将念頭抛下,不敢再思量下去。

等退了朝,蕭緯沒心思去看什麽奏折,興沖沖換好衣裳,吩咐李子樹看管靜思殿,熟門熟路出宮,直接就去了校令局。一進去就瞧見陳永年正在發呆。

“咦,你怎麽啦。”蕭緯語氣輕松。她隐隐覺得自己似乎在重蹈覆轍,當初喜歡上尹秀靖,也是如此。一門心思的喜歡,看到他就無法控制地從心底裏冒出高興來。而現在對待陳永年,竟也仿如當年。想到這裏,心情不免沉了記。可見到陳永年擡起頭,不過小小猶豫,就帶着淡笑向她迎來,便将胡思亂想給丢到腦後去。

“我今兒找你,有很多事要問。”蕭緯看看左右沒人,嘻嘻笑了兩聲,手指勾住他的護頸往下拉,“我現在知道你寡言只是為了不露陷。但現在,既然你我已經坦誠,今天你可要多多和我說話。”

陳永年順着她手指往下低頭,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故意,薄唇已先一步蹭到她的唇上。兩人同時吃了一驚,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蕭緯見陳永年這幅被輕薄的羞愧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吧,這個世界的女人,在談戀愛時要主動一點。

可不等她主動,那個應該羞愧到臉漲紅的陳永年,卻主動地勾住她的腰,往他自己身上緊了緊。蕭緯倒是怔住了,咦,陳永年是開竅了嗎。

“好,你要,你要我說什麽,我都說。”陳永年薄唇劃過她的臉頰,落到她耳邊。放松下來的陳永年,聲音比以前要來的低沉一些,金石之音,倒是好聽的很。

“你們?”不合時宜的人永遠不會缺少。文禮言扇着扇子,本來還是悠閑的潇灑模樣,可一見到眼前兩個不應該相擁的人摟在一起,姿勢還那麽的,嗯,暧昧,保持微笑的臉終于崩壞了。可文禮言畢竟腦筋靈活,心思一轉,說了句,“皇上找陳将軍密談,臣在門外守護,不會讓人進來。”人就快速出去,還順手關了門。

蕭緯撲哧笑出聲,“難怪你信她,果然是機靈的很。”說完這句話後,不由想到永娘說得曾經,裝作無意地問道,“她這個樣子,倒不像是以為我有飛花的癖好。反倒是像,”停了停話,仰起頭眼睛笑眯着,“反倒是像曉得你本身就是男人似的。”

話說完,裝作不留意地樣子,眼睛往別處看去。等陳永年沉默片刻,才聽他淡淡的笑了聲:“怕也是心慌,只是她一向冷靜。”

“所以,她并不知道你是男人?”蕭緯又是追問一句,這次她是死死盯着陳永年,看他嘴唇微動,少許後才搖了搖頭。蕭緯的心一跳,那永娘說的曾經是根本沒發生過,還是陳永年在騙她。

轉念間,陳永年已經放開她,歪頭笑了笑:“還想我說什麽?”

“哦,也沒什麽。就是明天你讓陳安人進宮陪陪永娘吧。”蕭緯将疑惑放進心裏,又立即追問,“你昨晚怎會突然進宮?”

說道昨晚入宮,便想起昨天的解毒。蕭緯臉紅成一片,可這是她最大的疑惑。要不是陳永年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又怎會對她昨日困境了如指掌。更何況,一直無音訊的陳永年,又為何突然昨天回來。這些疑點不解釋清楚,她的疑心病必定不會好的。雖然對陳永年情不自禁的喜歡,但心裏警鐘長鳴總沒什麽樂趣。

眼巴巴看着陳永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聽陳永年嘆了聲:“我突然想起扶月公子是誰,心裏難安。”

陳永年心思轉了一圈,他竟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那天見過扶月,又聽她輕輕招顧,心裏便存了不安。一路南下,另派人去查扶月。可其中有武王爺的原因,委實查得不容易。等收到扶月信息,才發現扶月就是當年,他背蕭緯去讨茶喝的甄家公子。甄家因為卷入朝野鬥争而被抄家,可不知道為什麽,用的抄家名目,竟是怠慢皇室,對皇女不敬。知道這點後,本想傳書示警,可心裏難熬,抛下還在扛着神跡的人馬,帶着文禮言快速回京。

見蕭緯沉默,陳永年不免苦笑,他用的理由确實荒唐。可事實就是如此,像是有個聲音一邊罵他混蛋,一邊祈求他快點來救她。

單膝跪了下來,可還沒開口,就被蕭緯阻止。揚起頭,見她雙手負後,不知道在想什麽,神情卻格外疏離。陳永年心慢吞吞沉了下去,若不是有迷藥,只怕蕭緯根本會疑心他在宮裏安插人手。沉默過後,蕭緯仿佛想通了什麽,舒了口氣,低下頭雙手搭在陳永年肩膀:“朕信你說的。但你千萬不要騙我。”

蕭緯選擇的相信,不是全然相信陳永年的解釋,而是相信陳永年不會害她。兩人對視小會,蕭緯拍了記手:“匆匆出來,我也得回去了。明日那些人都湊在一堆,倒正好許我們清閑半日。”

陳永年“恩”了聲,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想趁着藥性放縱一下的念頭:“那明天,咱們去騎馬?”

咱們啊。蕭緯細細品了兩遍,嘿,終于可以約會了。心裏先笑起來,臉上也帶了些出來:“那,咱們,明天見。”

因為這“咱們”兩字,讓蕭緯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入宮。又不想立即回靜思殿去看奏折,繞着遠路往玄石林回去。一路真是看什麽都順眼,連往日裏瞧着讨厭的雪青都沒那麽厭惡。

咦,真是雪青!誰允他出來的,好大的膽子。

“給,給皇上請安。”出乎意料的,雪青先一步跪了下來,全然沒有之前的自傲,甚至還帶着害怕。他縮頭縮腦地跪在一邊,雙手往身後不曉得在藏什麽。

蕭緯冷笑一聲,雪青能這麽規矩?不會是在想什麽鬼主意吧。哼了聲:“大膽,居然敢在宮裏鬼鬼祟祟!”剛想叫人把他拖下去,又想到了永娘可憐兮兮地求饒。就這麽一點點時間的猶豫,可憐兮兮的永娘,抱着一只毛絨絨的花貓,從斜刺裏咋咋呼呼跑了過來。

“皇上皇上,您怎麽到這兒來了。”他笑嘻嘻地揉着絨毛,也不行禮,一副嬌憨可掬的樣子。歪頭沖蕭緯笑問,“皇上,你在生誰的氣啊。”

蕭緯斜睨過去,見他三色耳珠順着他說話的動作,在他耳垂下蕩起小小的金色漣漪。襯托他烏黑溜圓的眼珠,恰是可愛的緊。蕭緯對永娘一直因為陳永年而特別寬容,此時見他讨好的笑,倒也不能繼續板着臉。上前摸摸花貓,笑了笑:“你在這兒玩呢,朕說過,不準雪青出來。你怎麽,把朕的話當做耳旁風麽。”

永娘眼珠在蕭緯臉上滴溜溜轉過一圈,幽幽嘆了口氣:“小人哪兒敢啊。不過小人閑得很,宮裏的各位主子都,都,都各有各的去處,也就只有永娘一個人孤零零的。”他揣摩着蕭緯的臉色,讨好地将花貓舉了舉,“可不想宮裏有這些小玩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都聚在玄石林裏。”語調轉而興奮,臉埋在貓毛裏蹭了蹭,“後來,雪青還教小人怎麽抓麻雀,有趣的緊。一時忘形,就讓雪青同小人一起來了。”

雪青這時将雙手攤到蕭緯眼前,一只手掌大小的麻雀在他掌心裏瑟瑟發抖,大約是怕麻雀逃走,他拇指死死按着麻雀的腳。蕭緯往他身後瞧了一眼,原來是用簸箕拿筷子頂住半邊,裏面撒些小米,再用細繩綁在筷子上。等麻雀進了簸箕,用力一抽把筷子抽掉,簸箕就能把麻雀給罩住了。

“是不是很厲害!”永娘嘻嘻笑了幾聲,将花貓放在地上,雙手接過麻雀,小心翼翼的撫摸,“真是笨呢,怎麽會被抓住呢。”

“怕是,怕是剛才傷了腳。”雪青輕聲輕氣地在旁說道,“不如放了吧。”

“放了豈不是讓那些貪吃鬼給吃掉啦。”永娘皺了皺眉,歪頭去看蕭緯,“皇上,不如讓太醫來看看。”

“撲哧”蕭緯忍不住笑了聲,“你呀,怎地那麽好心。你要救它,自己救去。”

永娘“嗯”了聲,倒是滿臉認真,“好,小人定要把它救好。”轉過眼又是嘆息,“也怪小人閑的發慌。皇上,您同皇後說說,千萬別讓阿爹進宮。雖是您的恩典,但後宮這地方沒規矩就不成方圓。小人沒名沒分的,憑什麽讓自家人進宮,阿爹也沒臉面同別人應酬。”

“嗯?你是在說朕為何不給你冊封麽。”蕭緯眯了眯眼,這件事情确實難辦,已經給了份位,卻一直沒有正式的冊封,說起來對永娘很不公平。可是,現在滿心滿腦的都是陳永年,要她怎麽去冊封別的男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蕭緯對陳永年的相信,有大半原因是因為陳永年是她前世有愧疚,今世為數不多可以相信的人。

有些時候,我們也會将眼睛半睜半閉,來守護自己內心的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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