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怒

“玉兒,西苑那邊都布置好了麽?”

“回娘娘,那邊都妥當了。奴婢今早在西苑的道場見了繼曉國師,他已經安排妥當,奴婢都查看過了。”

萬貴妃點了點頭,“你回頭告訴繼曉,這次的事兒若是成了,他入閣的事情本宮會親自和陛下說,可若是不成,任他的本事到天上去,也別想圓了這個夢。”

“娘娘,他讓奴婢給您這個。”上完了藥,林玉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萬貴妃。

“長樂宮?”萬貴妃閱罷,頗為不解,“本宮要對付的是太子,跟那黃毛丫頭有什麽關系?”

林玉上前一步,小聲道:“娘娘,自從紀氏死後,長樂宮再無人住過,如今張貴人卻在那兒懷了身孕,國師說這乃是陰魂附體,來陽間索命。”

萬貴妃滿是不屑,冷笑道:“若真有鬼神之說,本宮還能活到現在麽?”

“娘娘不信,可陛下篤信佛道,就算不信也定會有所忌諱。”

“好,就算這樣,那這事兒怎麽繞到太子身上?”萬貴妃甚是不以為然,瞧着手上新染的玫色指甲。

“這事兒現下就可解決。”林玉甚是淡定地回道。

“如何?”萬貴妃擡眉看她。

林玉悠悠道:“奴婢聽說,張貴人有個二妹,現在是仁壽宮的侍從女官,似乎前幾日還得罪了娘娘。”

“她叫張星夢,怎麽了?”萬貴妃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幾日她頻繁出入東宮,每次都至少要呆上半個時辰,敢情是太後讓她牽線去了,”林玉說着,狡黠一笑,“娘娘看不明白麽?”

“你是說……太子和她?”萬貴妃喜上眉梢,一下子站起來,“本宮怎麽就沒想到呢?”

“據奴婢所知,張氏現在還在東宮,只要把她從裏面搜出來,再弄個穢亂後宮的罪名,東宮便算完了。”

Advertisement

萬貴妃思忖了一下,“她現在還在裏面,你确定麽?”

“千真萬确,奴婢來之前跟梁芳商量過,他已派心腹盯死了東宮的前後門,就是沒見張氏出來。”

“好!本宮今日就要讓這小子再無翻身之力,”萬貴妃站起身來,望着梁上的宮燈,笑道,“傳我懿旨,張氏在東宮圖謀不軌,讓宮正司的人把她帶出來。”

“宮正司?”林玉蹙了蹙眉,“娘娘,王瓊是太後的人,萬一他們連成一氣”

“本宮只不過借她宮正司的名頭,你讓梁芳抽調些司禮監的人跟着去,”萬貴妃冷冷一笑,“今日老婆子不在宮裏,要是她敢使詐,就給本宮一并拿下。”

“是,娘娘,玉兒這就去辦。”林玉福了福身。

萬貴妃點點頭,将那瓶金創藥塞入她手中,“好好養傷,有你在,本宮放心。”

話說朱見深回到乾清宮之後,屏退了所有宮人,在書房裏單獨召見了欽天監監正錢和。

“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前來,所謂何事?”錢老頭做了個揖,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朱見深眉頭緊鎖,緩緩道:“朕今日得到山東加急,泰山地震,死傷甚衆,還請愛卿為朕明示。”

“什麽?”錢老頭一臉震驚,連咳了幾聲,“陛下,此乃我朝亘古未有之大事,容臣回去夜觀星象,再來回奏。”

“不必如此麻煩,”朱見深啜了口茶,“愛卿今夜就在乾清宮的丹陛上觀測星象,朕批折子候着你,如何?”

“陛下,東岳大震非同小可,臣實在不敢草草答複陛下。”錢和堅持道。

朱見深擺了擺手,“愛卿啊,你沒理解朕的意思,記得剛定都北京那會兒,奉天三殿大火,成祖為此還下了罪己诏,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其事。”

朱見深接着道:“朕自問功業不比成祖,此次泰山地震,朕何嘗不知這是上天的示警,只是眼下多事之秋,此事無論如何你得讓朕在明日早朝前先有個底。”

錢老頭見皇帝已然袒露心跡,于是捋了捋胡子道,“陛下既如此說,臣便直言了。”

“請講。”

“臣前幾日夜觀星象,發現東方的青龍七宿全都偏離了主位,而今東岳地震,恰巧應證了這一天象。”

“那這……說明了什麽?”朱見深心中有些膽怯。

“陛下明鑒,”錢和叩首道,“東岳大震,實為應在東宮。”

聽了這話,朱見深心頭一震。

東宮,太子,廢立之事當真是觸怒了老天?自古帝王的封禪之地連日大震,難道真是自己倒行逆施了?

朱見深頓覺情勢大為不妙,他許久不吭一聲,如坐針氈地端坐在那張龍椅上,內心的兩股力量在如火如荼地較量着,究竟,是順了天命,還是從了枕邊人。

只見他沉了半晌,方才用極輕的聲音道:“錢愛卿,你接着說。”

“東岳乃國之重器,象征國泰民安,而東宮廢立更是關乎江山社稷。”

見皇帝如此猶豫,錢衡橫下心來,決意推他一把。

他于是重重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陛下,據老臣所知,自我朝開國至今百餘年間,泰山從未有過如此大震。所謂天人合一,此乃上天預警陛下,廢儲之舉萬不可行,還望陛下順應天意。”

“朕知道了,”朱見深回到位子上,揉了揉太陽穴,不勝耐煩地揮了揮手,“錢愛卿你退下吧,此事朕還須深思熟慮,我們明早再議。”

“是,臣告退。”見皇帝已然有所動搖,錢衡甚為欣喜,此時便知趣退了下去。

就在朱見深心中翻江倒海的同時,東宮膳房內,兩個年輕人經過一個時辰的勞作,總算是進入了最後的蒸煮工序。

“這……是你做的?”星夢捧着一個模樣怪怪的綠色面團,瞅了半天。

“應該是剛才面團和艾草粉沒打勻,不算什麽大問題。”朱祐樘從她手裏拿過團子,放入竈上的蒸籠裏。

“做成這個樣子,你還打算呈上去?”星夢驚訝地盯着他,原本還以為他會精益求精地回一句,“咱們重來吧。”

“要是色香味俱全,那還是我的手藝麽。”他說着俯身給爐子生火。

“看不出來嘛,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星夢坐在竈臺上,低頭看他。

“呵,何時也學會打趣我了?”朱祐樘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拱手作揖道,“多謝張女官的指點,讓我做成了這頓佳肴。”

“一會兒蒸好了,殿下先嘗一個,怎麽樣?”星夢說着,伸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面粉。

“行,那你也嘗一個,”朱祐樘擦了擦手,坐到她身邊,“就給你挑個我做的如何?”

“其實你做的也都挺好的,和我的放在一起沒什麽區別,”星夢別過頭去,撲哧笑道,“除了剛才那一個。”

“噓……”朱祐樘隐約聽到屋外喧嚣不止,他輕拍星夢的肩,示意她坐着別動,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到膳房門口,看到李廣正一路小跑過來,便朝他招了招手,“怎麽回事,外頭誰在喧嘩?”

“殿下,宮正司的王瓊帶了一幹人在門口要人,何鼎和蕭敬帶着侍衛們……正和他們周旋。”李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瓊?出什麽事了?”

“是昭德宮的意思,要帶走張女官。後面還跟着司禮監的十幾個人,王瓊也沒法子,只能在門口盡量拖延些時間,”李廣頓了頓,附在他耳畔道,“殿下,看外頭這陣勢,今日撈不着人是不會罷休的。”

“即刻差人去仁壽宮,”朱祐樘聽着外頭愈發吵鬧,面露不屑,“好啊,萬氏終于是等不及了。”

“殿下您忘了,今日太後與皇後去太廟祭祖,尚在歸途中。”李廣顫聲回道。

朱祐樘聽見後頭門開的聲音,回頭看了眼,見星夢已然走到他身後,囑咐她道:“你呆在裏頭,千萬別出聲。”

見星夢鎮靜地點了點頭,遂又吩咐李廣,“膳房的門掩着就行,裏面的東西不準動,”

“是,殿下。”李廣輕輕合上門。

朱祐樘放下袖子,理了理蟒袍的邊角,“你現在就去門口告訴王瓊,張女官不在本王這兒,不信的話,就帶人進來搜。”

“殿下,”李廣擡頭看他,“您不怕她真的”

朱祐樘不以為然,淡淡一笑道:“放心,你只管把他們引到這兒來,本王自有辦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