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去領結婚證吧
沈明恪是來賠禮道歉的,或者說,是被他爸逼着過來求沈鈞的諒解的。
他本來不想過來,他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也有自尊心,怎麽可能說跪就跪,但沈鋒卻大發雷霆,非要他來親自道歉,連他媽都勸不住。還說這事兒要是鬧到他爺爺那兒去,把他掃地出門都有可能,那他就別想再姓沈了,沈明恪慌了,只好冒着雨過來。
“小叔,之前的事兒都是我不知輕重,我一時沖動,所以才……反正,您要怎麽罰就說吧。”
年輕人咬咬牙,索性硬着頭皮從身後拿出了他爸逼着他拿過來的鐵棍,雙手捧着,“我爸說過了,小叔您要怎麽打都成。就是別把我給打廢了,我還得娶媳婦生孩子呢。”
前半句說得硬氣,後半句聽着又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沈鈞看了看他舉着的鐵棍一眼,那棍差不多有成人手腕那麽粗,他要是真打下去,那眼前的人離廢人也就差不多了。
“不用了,我不打你。”沈鈞淡淡道,“你回去吧。”
“小、小叔?”
沈明恪愕然擡頭,沒想到他居然那麽那麽輕易地放過自己,畢竟自己害他丢了顏面,他想着他家小叔一向也不是那麽寬容的人啊。
而沈鈞卻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微微俯身,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想在他面前打你,麻利地滾到後院去,現在。”
“……”
沈明恪牙齒打顫,只能說一句‘謝謝小叔’。
要是不說,他覺得自己得被打得更慘。
從小到大,沈明恪就沒怕過誰,唯獨怕這個比他大不了十歲的小叔,和他一起長大的那些堂兄弟們都說最怵的也是他們小叔。原因無他,他們家裏規矩嚴,他們這些輩分輕的只要犯了事兒都要家法伺候,而執家法的就是沈三爺沈鈞。
沈鋒年紀大了,更加上他還是大哥,是不會動手打他們的。而家裏的二爺沈铮常年不在家裏,沒時間,再說他就算在家裏,所有人也都不敢讓他再執家法了。
有一次,沈铮在外面正好碰到沈明恪的一個堂弟欺侮人家女學生,被老爺子氣得喊了沈铮往死裏打。在部隊裏待久了的沈铮還真地往死裏打,鐵面閻王一點不講情面,硬生生打得他那個堂弟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到現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呢,再也不敢出去仗着沈家的名頭欺負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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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雖然大家都說他們小叔是長輩裏面最溫和的,其實看着最斯文的才是吃人不吐骨頭,沈鈞行家法的時候下手有分寸,能讓人疼得死去活來卻又不怎麽傷筋動骨,他們這些輩分輕的裏面除了女孩兒,就沒有沒被沈鈞打過的。
沈明恪想想自己上次挨罰還是在年夜飯上,他因為一點小事兒加上喝了點酒和他爺爺頂嘴,他爸當天沒說什麽,第二天就把他拎到沈鈞的院子裏了,讓沈鈞好好教訓教訓他。
那頓教訓他可是記憶猶新,他一直到大年初十都還躺在床上呢。
裴清儀在門前聽着,聽到外面的聲音漸小,接着是一聲關門的聲音。他以為沈鈞要過來了,便走到床邊靠着等他,卻等了好久沒等來人。
沈鈞再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了,換了一身新的衣服。
“去哪兒了?”裴清儀看到他換下來的衣服上都濕透了。
“去了院子外看了看,雨下得有點急。”
男人看他精神還好,溫聲問,“之前不是說要你睡了麽,還沒睡着?”
“你不在我睡不着。”
“是麽?”沈鈞掀開被子,躺在了他身邊,半靠在床上,輕輕地活動着手腕,笑着道,“那我過來了,你可以好好睡了。”
裴清儀看他一直慢慢轉着手腕,皺了皺眉,便體貼地問,“先生是手腕酸麽?我來幫你揉一揉。”
“嗯。”
沈鈞把手放在他胸前,裴清儀便低着頭握着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慢慢地揉着,手法輕柔又不失力度,很熟練地。
“以前學過?”沈鈞問他。
“學過。”裴清儀輕聲說,“以前我奶奶還在世的時候,經常給她按,她關節不好。”
“哦。”
沈鈞讓他按摩了一會兒,手腕沒那麽酸了,便輕輕拍了拍他,“睡吧,這幾天都有雨,就不用早起去給爸媽問安了。”
裴清儀說了聲‘好’,和以往一樣,頭顱微微往旁邊側着靠在他身邊。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屋子裏只留着一盞暈黃柔和的燈,裴清儀之前還想問他沈明恪過來的事情,但一躺在他懷裏就忘了問了。睡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裴清儀躺在他懷裏,做了一個很久很久沒有過的安心溫暖的夢。
他醒來時,是被客廳裏面包的香氣給香醒的。
溫姨今天做了烤面包片、起司和三明治,桌上有切好的鮮橙和一碟去了殼的幹果,幾瓶小玻璃罐裏是各色果醬,旁邊是一杯熱牛奶,還有鮮榨的蔬菜汁,早餐簡簡單單,足以果腹。
沈鈞等他洗漱過了便一起吃早餐,吃到最後,忽然跟裴清儀說,“下周去領結婚證吧?”
裴清儀正在吃那塊橙子,怔了怔,橙子鮮嫩的汁水便順着唇角流了下來。沈鈞笑着拿雪白的帕子給他擦了,問,“那麽驚訝?不是早就決定過了麽?”
“不、不是。”裴清儀搖搖頭,對他仰頭笑笑,說,“只是剛剛太高興了,忘了反應了。”
“說謊可不是好孩子。”沈鈞說。
裴清儀實話實話,“只是,我覺得有點太快了,爸媽知道這件事了嗎?婚禮……嗯,婚禮不辦也可以,太麻煩了。”
“婚禮怎麽可以不辦呢?”沈鈞卻說,“這件事兒還是媽讓我早點跟你提的呢,說讓我們先去領了結婚證,然後再準備喜宴。你覺得怎麽樣?”
裴清儀說他都聽先生的,沈鈞對他無可奈何,嘆了聲說他太乖了,自己都不知道拿他怎麽辦好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喜宴的事情,裴清儀便催着他去公司,怕他晚了上班的時間,等他晚上回來再商量。他送沈鈞出了門,自己在屋子裏發了一會兒呆。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一切都很平靜。
他現在要嫁給這個相識兩個月的人了,而契機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恨。
對另一個人的恨。
裴清儀平靜地給自己為數不多的親友發了自己将要結婚的信息,收到的回複寥寥,還有些親戚直接回信息說他們不會來參加他的婚禮的,讓他不要再聯系他們了。
裴清儀看着那些冷漠的回複,心裏想,也是,他早就成了裴家的笑話。就算裴家早就破落了,但那些人還是清高的,骨子裏也看不上他這種為了錢去給別人當裸替,被包養的人。
他沒再去發信息,只把寥寥幾個祝賀他新婚的朋友留了下來,邀請他們到時候來參加婚禮畢竟,要結婚的話他這邊沒什麽人出席,似乎是挺難看的。
連綿了幾天的雨好不容易停了,裴清儀在沈家的後花園裏逛着,準備摘一些雨後的花瓣回去給溫姨做鮮花餅。
沈明煙每天惦記着溫姨做的鮮花餅,和美食家一樣天天說只有雨後花瓣做出來的鮮花餅最濕潤香甜,但她自己卻懶得摘,裴清儀今天有時間,就幫她摘了。
他剛走到假山旁,準備去更深處的花園,卻忽然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巴。
“唔——”
裴清儀又驚又怒,轉過頭,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年輕人把他抵在假山前,英俊得有些陰冷的面容帶着幾分猙獰的笑,壓抑着怒氣,低聲道,“等了好幾天了,你可終于算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