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挨打
裴清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都快要走不動路了,氣得別過頭去不理他。
男人忍俊不禁,哄着給他揉了好一會兒的腰之後才見他臉色便好轉了,跟在他身後小媳婦一樣地去給沈父沈母請安。
沈母越看他們兩個越是歡喜,有心讓裴清儀也去公司擔個閑職,正好陪着沈鈞。她知道他們這樣年齡的年輕人閑不住,不可能一直待在着大宅子裏,想着裴清儀在沈鈞手下做點閑事,以後兩人一起去上班,下班了再一起回家也是不錯的。
沈鈞自然願意,但他也知道裴清儀自己有工作呢,便跟沈母說了,說這事情以後再談。
沈母雖然還想繼續說,但見沈鈞都這麽說了,自己也只能勸裴清儀還是找個清閑點的工作。
她這些天也看在眼裏,裴清儀每天工作回來之後都累成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工地上了呢。
沈母私下裏不滿意,跟沈鈞說了好幾次,讓沈鈞留意着趁早給裴清儀辭了那個累人的工作,她看在眼裏都心疼,還責怪沈鈞怎麽不心疼心疼自己媳婦兒的。
沈母說家裏又不需要他去賺錢,要是把自己身體搞垮了可怎麽辦。
沈鈞在回去之後便跟裴清儀提了,這次問了問他他到底是做什麽工作,但裴清儀只是搖搖頭,還是保密。
沈鈞皺皺眉,沒再說什麽。
沈鈞工作忙,婚禮之後便要趕去公司處理這幾天堆積的事務,跟裴清儀說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會加班,等把所有事兒都處理好了就帶他去度蜜月,提前安撫希望他不要有小情緒。
裴清儀自然不會因為蜜月度假推遲了幾天就有情緒,相反,他想着趁這幾天,他似乎可以多做一些事情。
要不然,之前受的那些累不就是白挨了?裴清儀現在不是會做無用工夫的人。
在婚禮期間,戴璇那邊也催得很緊,婚禮結束第二天的時候就讓他快點回組,說有戲要拍,催促他不要耽誤全組的進度。
裴清儀到了那兒才知道是什麽戲,心裏冷笑一聲,面上卻一片平靜,依舊像是毫不會反抗的溫順綿羊一樣默默換上戲服,然後在旁邊等着開拍。
拍什麽戲?無非還是俞安不願意拍的那些不怎麽體面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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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儀嫁給沈鈞之後,便不想再拍那些裸露戲份,這次并不是裸露戲份,但也沒好到哪兒去。
因為,是挨打的戲。
裴清儀記得,俞安接的這部戲裏似乎沒有挨打的戲份吧?但導演說編劇臨時加了那麽一段兒,說是劇情需要,俞安不願意拍,只能上替身,而其他替身和俞安身形并不是特別相像,便一直拖着等裴清儀來了再拍這一段戲。
導演安慰他說他也知道挨打的戲對替身來說不太能接受,但他争取盡早過,不會反複折騰,裴清儀低聲說了句謝謝導演,便見俞安走了過來,也坐在監視器旁邊是要看着拍戲的架勢。
“精益求精,拍不好的話當然要重拍,觀衆看的時候可不會管你到底拍了幾條。”
俞安的語氣冷冷地,說着,瞥了旁邊的編劇一眼,問,“張編劇,你說是吧?這場戲對整個劇情可是很重要的。”
“是是是。”被稱為張編劇的中年男人忙點頭,他年紀資歷比俞安大得多,但在俞安面前卻是俯首帖耳地,讓人看得很不舒服。
裴清儀視線在他們之間淺淺繞過一周,大約就明白了這場戲是為什麽要加了。
導演現在只要不傻,也能看出來俞安對他這個替身其實不是苛刻,而是故意為難了。
他對裴清儀其實還是有幾分好感的,這個替身拍那些髒亂累的戲份的時候從不喊苦,就算是被要求重拍也是一遍遍地繼續,幾乎沒有主動要求休息的時候。更重要的是,他的演技還很有靈性。
這樣能吃苦又有靈氣的演員已經很少了,在任何導演眼裏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可惜……
導演忍着沒說既然俞安那麽精益求精的話為什麽不自己去拍,用替身盡管剪輯得再好總還會讓人看出痕跡,他自己的戲份自己來演不就好了嘛。
但俞安是制片人花了大價錢請來的,他也礙于那些潛規則不能對俞安怎麽樣,只能嘆了口氣,讓副導演準備好所有機位,開拍。
裴清儀低着頭任其他工作人員們把他綁在道具架子上,他要拍的是被鞭笞的戲,導演要求他不能露出臉以免被觀衆看到,他便只能垂着頭,露出一截冰雪般瑩白的頸子。
和他拍對手戲的男演員演的是施刑拷打的酷吏的角色,男演員穿着古代官服,從牆上取下來一個長長的黑色皮鞭。
‘啪’地一聲,鞭聲破空重重地抽在了地上,第一鏡開拍。
裴清儀并沒有臺詞,也沒有表情,他要演的不是劇中的人物,而是俞安,最多的也只能是發出被鞭子抽打時的悶悶的痛哼聲。
這種戲份,其實演施刑的演員是最需要技巧的,要看起來打得力度很大其實抽在演員身上卻只是蜻蜓點水,甚至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都得是由老手來的。
裴清儀以前也演過幾場這樣的戲,知道并不算疼痛,只是有些難堪而已。
但那男演員卻在開拍的時候,在攝影機看不到的地方嘴唇動了動,裴清儀皺皺眉,他似乎見到那是在說抱歉的嘴型。
而接下來,他就明白那聲抱歉的意思了。
第一鞭抽過來的時候,鞭聲厲厲,抽在身上的時候卻是疼痛難忍,火辣辣地疼。
被綁在架子上的青年陡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剛落到油鍋裏的魚,繃直着脊背,連導演都愣了愣,覺得他演得也太像了點。
裴清儀咬着牙沒有喊出來,額上已經滲上細細的冷汗,随着接下來的幾鞭又在身上打來,他低着頭被發絲掩着的面容有些扭曲,表情越發痛楚,幾乎要将一口銀牙咬斷。
他知道現在不能出聲,不然,不知又要重拍幾次,這樣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受第二遍了。
整個挨打的戲份不過五分鐘,但裴清儀背後已經全是冷汗,都是疼的。
那些被鞭子打過的身上估計要裂出血痕,輕點的也要遍布淤青。
導演喊了cut,但裴清儀還垂着頭,等工作人員給他解了繩子之後,才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怎麽了?替身狀态不好?”
導演很滿意剛剛拍的那一鏡,覺得完全可以一次就過,這個替身的肢體語言表現得太完美了,剛剛就像是真的被打了一樣,鞭子落下的節奏和身體痛苦的節奏完全一致。
但他看到裴清儀面容蒼白,頭發都被冷汗浸透的樣子時不禁狐疑,看向剛剛那個演酷吏的男演員,“剛剛怎麽回事兒?”
那個演酷吏的演員是打人戲的老手了,和他對戲的演員是根本不會受什麽傷的,但那替身怎麽看着那麽虛弱?
那個被詢問的男演員支支吾吾,看向裴清儀的目光滿是抱歉,還是沒能說出什麽。
俞安很輕松地接話,語氣幾分嘲諷,涼涼道,“在家裏歇了幾天就懶了吧,才拍個幾分鐘的戲就累成這樣,接下來的戲還要不要拍了?真不知道戴姐這是請了個替身還是請了個少爺。”
他看着裴清儀演挨打的戲份,心裏升起滿滿的隐秘的***,很解氣。
這段戲當然是他要編劇加的,那男演員也是他囑咐要用力打的,這倆人都不敢得罪他,量他們也不敢說出口。而裴清儀?呵,他一個替身的話哪裏有人會信呢?就算信了又能怎麽樣,也沒人敢把他這個主演撤下去吧。
俞安就是因為沈明恪參加他小叔婚禮不帶他而生氣,他氣沒法往沈明恪身上撒,往裴清儀身上撒撒還是可以的。
反正之前裴清儀那幾年不也是這樣過來的麽,他也不敢去跟沈明恪告狀,沈明恪哪次不也都是向着自己的麽?俞安得意地想。
導演皺着眉頭,他想喊其他的工作人員扶起來裴清儀,問問是不是生病了,卻見裴清儀已經自己支撐着站起來了。
青年嘴唇沒有血色,面容清俊病弱,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但走過來時那冰冷的神情卻讓人不寒而栗。
俞安看他朝自己這裏走過來,雖然知道他不會做什麽,但看他那表情不禁有點怕,往後退了退,色厲內荏,“你幹嘛?身上髒死了,別過來!”
啪!
随着重而響亮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睜大了眼睛,微張着唇,整個片場寂靜了幾秒,接着是俞安近乎歇斯底裏的尖叫,“你敢打我!裴清儀,你瘋了,你居然打我!……”
剛剛還不可一世的美貌青年震驚地捂着自己一邊臉頰,那白嫩的臉頰上現出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卻是裴清儀剛剛走過來時打的一巴掌。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驚愕地看着他們。
俞安的眼睛猩紅,滿是紅血絲,他死死盯着裴清儀,伸着手震怒地要打回來,但他身邊幾個小助理怕事情鬧大忙攔着他不敢讓他過去。
小助理們想哭的心都有,戴姐剛走了沒多久,怎麽就出了這種事兒。
替身打演員的事情,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導演也同樣驚愕,他喊安保人員把裴清儀拖下去,忽然看到裴清儀身上破爛的戲服,那被鞭子打破的衣料上還黏着鮮紅的血,血的顏色顯然不是陳舊,而是新鮮的。
素日溫和的青年褪去了與人為善的笑容,面容陰冷。
他無力掙脫那個想要把他拖走的安保人員,只是在被拉走前冷靜地說,“我只說一句話就走。”
導演心中動容,擡擡手,讓安保人員放開他。
裴清儀看着一臉怒氣無法抑制的俞安,一字一句地,慢慢道,“俞安,記住這一天。這将會是你最後悔的一天。”
說過,青年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那戲服被他邊走邊撕下來,露出了裏面破了的衣服。
衆人清晰地看到,青年身上穿着的本來的衣服都被鞭子抽打得破爛,那瘦削的肩膀上甚至還滲出可怕的血痕,往外流着血,頓時明白了這個替身憤怒的來源。
俞安歇斯底裏的叫喊從背後傳過來,“賤人!別讓他走,你們愣着幹嘛,追啊,他打了我,你們都眼瞎了?攔着他啊!媽的!……”
但劇組裏的人看着那地上染血的戲服,就連剛剛要拖走裴清儀的保安心裏也不是滋味,看到瘋狂的俞安就像是跳梁小醜一樣,沒有一個人再同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