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為何管他死活
沈鈞在池言歌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聽出來了,那是裴清儀沒回家那天晚上他在電話裏聽到的陌生男人的聲音,他頓時明白了裴清儀那天沒回家,怕是和池言歌在一起,而當他看到兩人親近的舉止時更是不甚舒服。
在外面等自己的妻子等了幾個小時來接他回家,卻看到妻子和其他男人言笑晏晏舉止親密,估計每個男人都做不到毫無芥蒂。
沈鈞問得醋意漫天,要是換了以往裴清儀也就撒嬌賣癡笑意融融地問‘先生是不是吃醋了’,要揶揄他說好大的醋味兒,可沈鈞這樣委婉的猜測卻讓裴清儀感覺到被冒犯,他不喜歡沈鈞這樣隐晦地說他和別人有那種親密的關系。
雖然知道沈鈞應該沒有那種意思,但裴清儀卻止不住地想起那天見到林致時他說的話,回得生硬,道,“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而已,先生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是麽?”
沈鈞皺皺眉,裴清儀的神情明顯表示出他不太高興了,
“清儀,你不會因為一個普通朋友跟我生氣的吧?”沈鈞道。
他不過是問一句,而青年卻像是被觸到逆鱗的小獸呲起了獠牙,渾身的氣場冷了幾分,這讓沈鈞也不能假裝如之前一樣的不在意了。
裴清儀緊抿着唇,一言不發,過了好久才忽然問他,“先生,十三號的晚上你說是自己一個人在公司,可實際上,應該不是吧?”
他不是也騙了自己麽?為什麽現在卻一副懷疑自己的樣子,明明裴清儀都已經打算忍下來不再去想那天林致的事情了,可沈鈞這樣無端的懷疑卻讓他滿腹委屈。
沈鈞蹙眉,“誰告訴你的?”
裴清儀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便慢慢冷下來,他側過臉,盯着前面延伸到遠方的路,沉聲道,“誰告訴我的不重要,不是小嚴說的,您不要找他麻煩。”
“清儀。”男人的聲音沉了沉,“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麽?我怎麽會去難為小嚴?”
裴清儀不語。
沈鈞看着青年執拗地轉過頭,始終不看過來一眼,之前還溫柔解意的小妻子現在卻變得比冰還冷,一句話也不說,雙方僵持着。沈鈞等了他幾分鐘沒有得到回答,就知道今天是必須要把這件事兒說清楚了,要不然裴清儀是不會願意的。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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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鈞還是服了軟,跟他道了歉,男人嘆了口氣,無奈道,“那天我沒有回家确實不是因為公司的事情,而是因為、林致。”
“……”
裴清儀掩在陰影下的手緊緊攥了起來,果然是這樣。
“林致是我以前的前男友,他前段時間剛回國的時候就來找了我,我上次沒有回家是跟他在一起。”沈鈞解釋道,“可是,我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這一點我不會騙你,清儀你應該相信我。”
“那您為什麽一晚上沒回來?”裴清儀聲音有些啞,問道。
“前些時間我一直很忙,回家很晚也是因為他的事情。他……想和我繼續從前的關系,那天也是,我沒想到他會鬧到割腕,接到他短信的時候我正在公司準備要回家陪你,但事情緊急,我只能送他去醫院。那天晚上我是在醫院陪了他一晚,身邊都是醫生護士,你覺得我們能做出什麽呢?”
青年聽他解釋,心裏之前的猜想散了些,但還是郁結于心,心裏輕松不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變得那麽不理智,好像之前所有的委屈都積壓到了現在,情緒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只是一點的小事情就能讓他變得格外敏感。
裴清儀說,“難道他沒有其他的親人朋友麽?必須要您去陪他麽?”
更惡毒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想說林致都已經是先生的前男友了,又和先生有什麽關系,又為什麽要管他的死活?明明是他要用割腕來威脅先生,肯定不會真的自殺的。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人性的虛僞和心機了,他知道林致肯定是假自殺來脅迫先生。他想戳穿,但還是忍住了,他不想讓沈鈞覺得他太過分。
“清儀。”
但沈鈞還是因為他那一句冷了臉,沉聲道,“人命關天,你怎麽能說得那麽漠不關己呢?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裴清儀從來都是溫柔可親的模樣,對任何人都懷着友好的善意,沈鈞喜歡他這一點,知道他不會輕易傷害別人,是個最最溫暖解意的人。
可裴清儀在提到林致的時候卻有點太過苛刻了,甚至說出那樣冷漠到刻薄的話。
沈鈞的聲音一沉,裴清儀就知道他生氣了,而他卻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将唇咬得幾乎要破皮,也沒有說一句認錯的話。
他今天不想和以前一樣将頭靠在男人膝蓋讓在他懷裏軟軟地認錯了,他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麽總是要他認錯?
青年不合時宜的倔強讓沈鈞心煩意亂,他盡量放柔了聲音跟裴清儀道歉,說自己剛剛話說重了,不該那樣說他,但裴清儀卻似乎決意不理他,臉也不轉過來,無論他說什麽都不說話,最多只是回答一個‘好’。青年态度依舊溫順,但骨子裏卻是冷漠剛硬。
沈鈞沒想過自己等了幾個小時來接他回家想給他一個驚喜卻鬧成了這樣,這是他們交往甚至結婚以來第一次争吵,兩個人都不是會在吵架時吵得面紅耳赤的人,誰都沒說過什麽賭氣的重話,卻比激烈的争吵更讓人心冷。
氣氛始終沉寂而冷漠,像是鈍刀子一樣慢慢地淩遲着青年那顆本就敏感脆弱的心。
沈鈞一言不發地将車開回家,期間兩人沒有任何交談。
他把車停到院子外,起身為裴清儀拉開車門喚他下車,才看到了青年通紅不堪的眼角。
沈鈞終于也是心軟了,見不得他這副被欺負得慘了卻委屈得都憋在心裏的樣子。男人伸出手攬在他纖窄的腰身,想把人抱到懷裏溫聲安慰,卻第一次被推開了。
“抱歉。”
裴清儀推開他的手,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在他的觸碰後身體一僵,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
沈鈞緩緩松開手,放開了他。
他看着青年低着頭轉身就進了屋子裏,背影沒有一絲留戀,似乎留在自己身邊是什麽煎熬難堪的事情。
從來都是溫順柔和的小妻子忽然之間像變了個人一樣,鬧起了脾氣,不再是以前哄一哄說句軟話就雙頰羞紅的樣子。沈鈞沒了睡意,煩躁地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煙。
他在屋外想了很久,終于掐掉了還在燃着的煙頭。
男人身上還帶着淡淡的煙味,推開門,屋內黑漆漆一片,也沒有聲音,似乎沒有人在。
沈鈞打開燈,看到青年背對着他側躺在床上,在感覺到燈亮了之後也沒有轉過頭來。
沈鈞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清儀,你今天也許太累了,所以情緒不對,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不用多想。這件事情我想我們彼此都有錯,就都先冷靜一下吧。我今天去書房睡,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不要熬得太晚。”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把頭埋在被子裏埋得更深了。
燈滅了,男人穿着皮鞋走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也漸漸遠了,直至再也聽不到。
裴清儀在他徹底走後,緊咬的牙關終于洩出了一絲抽泣的聲音,他的聲音很輕,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那麽不起眼,卻悶悶得壓抑得人喘不過來氣。
青年原本幹燥的眼角變得濕潤,溫熱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慢慢地浸透了身下的枕頭,留下一小灘濕透了的水漬。
他就是這樣嫉妒心重的一個人,就算是努力讓自己裝得大度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馬腳。
裴清儀無法掩飾,他做不到在沈鈞口中聽到林致的事情時還能毫無動容。他對林致沒有過多的同情心,取而代之的只有想讓他再也不出現在自己和沈鈞身邊的自私。
他想他自己就是一個惡人吧,一個自私涼薄的惡人。
可是當了惡人,卻還是做不到那樣地肆無忌憚理所應當。
裴清儀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錯了,他是不是不該介意,也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無法把說出口的話再吞回來。
裴清儀怕自己在沈鈞心裏也許會變成那樣愛使小性子毫無同理心的人,只要一想到這裏,他就手腳冰涼。
一夜胡思亂想郁郁寡歡,睡是睡不好,夢裏也總是被噩夢纏身,裴清儀一夜驚醒了好幾次,眼前都是沈鈞板下臉滿是冷淡的樣子。
他讨厭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醒來後卻頂着哭得通紅酸澀的眼睛,抱膝坐在床上沒有一絲力氣再去認錯。
拖來拖去,卻只是等到了小桃敲門說三爺已經去公司了的消息。
小桃今早看到兩人又是分房睡就猜到他們也許是吵了架,小心翼翼地問裴清儀現在要不要吃早飯。
裴清儀怔怔地愣了好久,在聽到早飯這個詞時一陣反胃,赤着腳沖到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胃酸上湧,灼得嗓子一陣難受,青年激得淚都出來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滿臉淚痕,狼狽不堪,難看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