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鬥篷1

剛入夜,西梢間裏,李氏摔碎東西的聲音響徹儲秀宮。同一宮裏的東梢間,王氏站在殿門口朝着西梢間煩道:“成日裏這麽摔,只怕還不到她解禁,這儲秀宮便如被搶劫似的了,什麽也剩不下了。”

王氏的貼身宮女環玉在旁道:“奴婢看她是活該,沒那能耐就別當那出頭鳥。不過奴婢也奇怪,想這李氏也不是個點火就着的,也算是沉得住氣的,怎得這回就偏和鹹福宮那對主仆較勁上了。”

王氏打了個哈欠道:“她不成日裏和佟氏混在一塊兒麽,定是佟氏又嫉妒通貴人有孕。從前那馬氏得寵,有了身孕她光是嫉妒也不敢做什麽,這通貴人……”王氏想到那日王氏在儲秀宮門口對自己的言行,便提到她就窩火。

環玉歪着頭,看向西梢間的燈火通明,詫異道:“小主,那佟氏就是個繡花枕頭,通常都是她受挑唆,李氏出主意,所以奴婢看這事啊沒有那麽簡單。估計着那主仆二人在什麽事上得罪了李氏,李氏咽不下這口氣,這才抓着不放。”

王氏陰沉着臉,白眼道:“別說她了,就是我也咽不下這口氣。”說罷她走到塌前,栽歪着躺在上面,眼神奸邪,“如今這後宮是越發不成體統了,都是那鈕妃軟弱無能,想那先皇後在時,這通貴人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不大嘴巴子扇她。如今這通貴人仗着皇上瞧上了自己的貼身侍婢,竟就跋扈了起來,讓我丢盡了臉面。來日若她誕下了皇子,我還不得看她臉色度日。”說着,王氏恨得切齒,恨不得咬上通貴人或瀾喬一口。

環玉仍站在門口,時刻留意着西梢間的動向。她開口道:“小主別灰心,好歹咱們老爺在皇上跟前是得力的,論她通貴人什麽家世,也敢和您較量。”

王氏眼神落寞道:“話雖如此,可你看那馬氏,雖也沒有什麽家世,可人家能生,一直盛寵不衰。偏我,肚子不争氣,一直鼓不起來。”說罷,她看環玉朝外頭看得出神,便問道,“你看什麽呢?”

環玉恍惚回到:“回小主,是綠茵。”說完,她又轉臉朝外頭看去,後來索性站在門旁手扶着門框看,且看得十分入神。

因着覺得環玉怠慢了她,所以王氏略有些反感,道:“她是臉上開花了,還是怎麽了,叫你瞧得這麽仔細?”說罷,王氏眼瞪向環玉。

終讓環玉看到了什麽,環玉便小碎步急走到王氏跟前,道:“小主,奴婢剛看到那綠茵神色匆匆地出了儲秀宮的門,但過了不多時她又回來了,而且手裏拿着一封信。”

王氏倒覺得沒什麽,只一副惺忪的樣子道:“許是向娘家求救了,她啊,也真是的,竟會給娘家添麻煩。”

環玉卻不這麽認為,她只覺得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事,只是王氏并沒有将心放在這事上,她便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幾個時辰過去,還有兩刻鐘的時間便是醜時了,此時整個紫禁城裏彌漫着寂寥無聲的壓抑氣氛。

偏瀾喬身着連帽的黑色鬥篷,神色緊張地從鹹福宮裏出來,動作很是輕緩,生怕驚動了旁人。只見她出了鹹福門,輕掩上門後左探探右瞧瞧,忽地她竟瞧見門右邊的牆根竟蹲着個人,見此瀾喬吓得立馬轉過臉,推開了門,想要回去。不想那人見有人出來,便起了身,聲音凄慘柔弱地問道:“是瀾喬麽?”

瀾喬停住腳步,只覺得這聲音太過熟悉。她便摘下帽子,轉臉看過去……雖夜裏如墨一樣漆黑,又無明月光照,緊靠着稀疏的宮燈照明,但和芳萃一起共事兩年,即便是光看芳萃的身形輪廓,瀾喬便能認出此人定是芳萃。

瀾喬驚訝地走過去,聲音極小地問道:“芳萃,你怎麽在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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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萃打量着瀾喬的穿着,也十分的驚異問道:“瀾喬,你……你為何要這副打扮啊?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瀾喬遮遮掩掩地回道:“哦,是……是我們主子交代的差事,主子不讓說,我也就不方便告訴你。”

芳萃本也心不在此,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瀾喬又忙問道:“芳萃,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是來找我的麽?”

說起這個,芳萃委屈的淚水顆顆落下,她抽泣道:“瀾喬……”

因夜深人靜,所以芳萃的哭聲顯得那麽刺耳,瀾喬懼憂地看了看四維,見無人,她小聲問道:“芳萃,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瑞姑姑又欺負你了?”

芳萃泣不成聲地撸起自己的袖子,抽搭道:“瀾喬,你救救我吧,我實在受不了了,你看看瑞姑姑把我給打的。”

瀾喬擡起芳萃的胳膊,雖是夜裏,但還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血痕。瀾喬見此,心似被揪住了似的,心疼不已。

芳萃道:“瀾喬,自從你離開辛者庫後,那瑞姑姑就将對你的氣都撒到了我和菱香身上,為此我們時常挨打。我實在忍受不了了,這才偷偷跑了出來,想你幫幫我,讓我離了辛者庫,哪怕跟你到鹹福宮做粗使的活也行。”

瀾喬雖是不忍芳萃受苦,但奈何自己自身難保。想那辛者庫雖是煉獄,但這出了辛者庫哪裏都是地獄。在辛者庫最不濟不過是挨打,可出了辛者庫就是命難保啊。想到這,瀾喬為難道:“芳萃,聽我的,在辛者庫忍上幾年出宮就好了,千萬別想出來,因為……因為哪個宮都不是好伺候的,不是要去害人就是被害。”瀾喬說罷,生怕自己禍從口出,便又道,“芳萃,這話我也就對你說,你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芳萃根本沒聽進去瀾喬的勸說,反而心裏怪怨她。她開口語氣酸道:“聽說皇上瞧上你了,你要當主子了?”

瀾喬睜大眼睛驚道:“你這是哪裏聽來的胡話,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

芳萃撇嘴道:“你就別騙我了,我都知道了,你和皇上私會,皇上很喜歡你,指不定那日你就成主子了。”說起這個,芳萃突然跪下,“瀾喬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吧。你就跟你們小主說說,讓我到鹹福宮來伺候,你現在也是有臉面的,想必你們小主必會同意的。”

芳萃的眼眸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明亮,波光中滿是期盼。瀾喬不願讓她失望,卻又不忍讓她進入者後宮的火坑中,且自己來日是要出宮的,這般芳萃便更孤立無援了。

瀾喬握住芳萃的手,為難道:“芳萃,你聽我說,這東六宮西六宮看起來富貴榮華,可事實上滿是陰謀毒害。難道你忘記了曾經在承乾宮,那佟氏是怎麽待你的,你可還記得我我脖子上的傷。所以,芳萃,在辛者庫忍上幾年,待出宮後再不回頭看着紫禁城一眼,這才是你今後最好的路。”

瀾喬的衷勸,芳萃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甚至覺得是瀾喬不願意幫她,眼睜睜地看着她身受苦楚。芳萃開口埋怨道:“你是打定主意不願意幫我了?虧我還拿你當好姐妹,其他人說起你壞話來我還為你和他們動氣手來,不想你竟這麽薄情寡義!!”

瀾喬心裏沉痛地看着芳萃,芳萃的誤解着實令她感到難過,可她卻又百口難辯。

芳萃憤憤道:“既然你不願意幫我那就算了,就當我白交了你這麽個姐妹。”說罷,芳萃轉身憤憤離去。

瀾喬急忙追過去道:“芳萃,你如何打算,你是不是要铤而走險?我告訴你,我真是為你好,你可不能糊塗啊。”

芳萃惱怒地甩開瀾喬的手,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氣憤道:“我是死是活不關你的事。”瀾喬想再繼續勸下去,不想卻在不遠處瞧見巡邏的侍衛。瀾喬便顧不上別的,趕緊躲閃開,朝另一個方向,奔宮後苑而去。

宮後苑內,黑寂空遼,偶爾感覺到樹叢中有動物亂竄的聲音。瀾喬走在其中,偶爾被花枝挂到衣服,她便吓得心髒似要跳了出來。直到她走到一假山處,學了幾聲布谷鳥叫,又不知從哪裏回應了幾聲布谷鳥叫,她便手放在胸口上,呼出了幾口大氣,頓時心安生了許多。

似到了醜時,一太監着裝的人,手拎着包袱,也朝假山走過來。今日夜裏的宮後苑假山,當真要比往日熱鬧的多。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李氏身邊的趙德海。瀾喬聽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頓時曾經自己受害的畫面歷歷在目,因而瀾喬心裏驚恐無比。但很快積壓許久的恨意湧了上來,這骨子恨意令瀾喬心剛強了起來,非但不害怕,還手握緊拳頭,打算誓死也要除了趙德海!

趙德海拎着包袱走到瀾喬的面前,見到瀾喬的臉上沒了麻子,且國色天香,便不禁嘴角流露出一抹yin蕩的笑意,開口輕浮道:“沒想到你竟是個美人,早知如此,我還殺你做什麽,還不如咱倆好呢。”

瀾喬咬着牙,強烈的厭惡感令她見到這個人便覺得反胃。她聲音清冷道:“少說廢話,東西呢?”

趙德海瞥了瞥瀾喬,提起手中的包袱,道:“都在這,夠你出宮逍遙了。”他又奸笑道,“真不知你為何要這樣,難道在宮裏不好麽,還是你宮外有相好的?告訴你,男人啊,确實沒幾個是好東西,不值得你這麽做。就說皇上吧,後宮那麽多女人,來日啊都得成老怨婦,所以啊與其出宮嫁人,還不如跟我好上呢。”說罷,趙德海佻薄地看向瀾喬,滿肚子歪心思。

瀾喬見趙德海出口诋毀玄烨,便怒斥道:“閉嘴,憑你也配提皇上!!”

趙德海仰面輕佻一笑,後言道:“你可真是個奴才命,主子都不在跟前你還這麽忠心,那你就更不該出宮了。”說着,趙德海湊上前,一副浮滑之态看向瀾喬,“我說,瀾喬,咱倆也算不打不相識,還不如和哥哥我好一場,定會讓你終身難忘的。”

見趙德海如此無賴可惡,瀾喬慌忙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刀尖沖向趙德海,道:“你個惡棍,可別亂來,不然我叫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趙德海見此,稍有幾分懼色,停住腳步,但語氣依舊輕浮:“我說你不依就不依被,幹嘛動刀啊。”

瀾喬厲聲道:“別跟我油嘴滑舌的,把包袱放到地上,然後你退後。”

趙德海頓了頓,眼神刁滑,不過還是照瀾喬說的做了。只見他一邊擡眼看向瀾喬,一邊緩緩地放下包袱,然後向後退步,但犀利的眼神一直鎖視着瀾喬和包袱,神情始終都不肯松懈。

瀾喬見趙德海離遠了,這才朝包袱走過去,待到跟前,她便用腳踢了踢包袱,看似是銀兩裝在裏面,便警惕地蹲了下去,伸手碰向那包袱。

趙德海見瀾喬正在碰那包袱,便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陰險的笑容。他心裏便算着時間,只等瀾喬因着那系口處的毒藥沾到皮膚上而毒發身亡。果然,不出他所料,瀾喬在碰過那包袱後不久便抽搐倒了地。

趙德海見狀,笑得便更肆意了,随即眼神陰摯地走了過去。待站到瀾喬身旁,他伸腳将瀾喬的身體踢開,見瀾喬嘴角流着血,便忍不住咧嘴笑開了懷。

“你這賤人,殺了你幾次都沒有得逞,如今竟自己送上門來了。只是可惜了……”說着,趙德海蹲下,使勁咽了下口水,然後伸出手指沿着瀾喬的臉頰滑動,眼神迷離。很快他按捺不住,伸手朝瀾喬的衣襟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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