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宮否1
鈕妃心系玄烨,見玄烨如此怒氣洶洶地離開,即氣佟氏和博爾濟吉特氏莽撞無理,又氣自己不能為玄烨分憂,太後區區的幾句話便叫自己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當真是無用。
鈕妃剛走到寝殿門口,便見到通貴人側靠在自己的榻上,一旁婢女瀾喬則在旁對其說笑,惹得通貴人面容雀躍,還時不時地笑出聲來。通貴人忍不住問道,且聲音溫柔:“你們在說笑些什麽?”
見鈕妃進來,瀾喬立即跪下,見通貴人也欲要起身,便佝偻着身子攙扶着通貴人。
鈕妃揮手道:“無妨,免了。”
通貴人回道:“娘娘,剛剛臣妾因為門外的喧嚷聲而憂心,瀾喬便講了宮外趣事說給我聽,這丫頭慣會逗我開心,倒叫我忘了煩惱之事。”
聽過此言,鈕妃并無任何的反應,只看了看瀾喬,而後在霁月的攙扶下坐在一旁的團枝雕花椅上,臉上略有些疲倦。倏地,她想到太醫還在殿外候着,便覺霁月讓人進來,好給通貴人診脈。
雖鈕妃心系通貴人的胎,但她大可讓太醫去鹹福宮去診脈,如此将通貴人主仆留下,不過是想讓她們免受其他嫔妃的冷嘲熱諷,拈酸吃醋,嫉妒争風,另則她也着實對瀾喬産生了好奇之心。
故此,待太醫診脈後,并說通貴人無恙且離開後,鈕妃便仔細端詳着瀾喬,看的瀾喬局促不安。
霁月見鈕妃氣虛,本想開口提議讓鈕妃歇息,不想霁月還未等開口,便瞧見鈕妃朝她擺動手,意在她勿要多言多語。這般,霁月便沒好氣地瞧向瀾喬:心想,憑你是什麽姿色,竟讓娘娘如此看重你。
瀾喬看出這主仆二人的心思,卻也只能聽之任之。
通貴人雖是依靠着塌而坐,卻也是坐立難安,渾身拘謹。她也知鈕妃的好意,心裏又着實替瀾喬擔心,便一臉渴求地開口道:“娘娘,想必娘娘留下我們主仆,也是為着瀾喬沖撞皇上一事吧?”通貴人無奈瞥向瀾喬,又看向鈕妃意味深長道,“都是是臣妾管教無方,将她縱容壞了,如此才叫她言行無狀,臣妾在這帶她向娘娘謝罪,請求娘娘原諒。”
瀾喬見通貴人如自己的姐姐般,如此的為了自己低聲下氣,又如此地為自己着想,而自己卻一心只想着出宮,讓其獨自面對自己留下的爛攤子,獨自面對宮裏的血雨腥風,當真是寡義薄情。為此,瀾喬心生悔恨。
鈕妃倦笑道:“通貴人何出此言,依本宮看這瀾喬并無錯處,也無沖撞行徑,所以通貴人你言重了。”
瀾喬有些看不透鈕妃,想來雖她給人一種仁愛寬容的模樣,但在這深宮之中,又怎會有這般無私心之人。縱然通貴人如此對自己吐露衷腸,卻也有為自己孩子周全的私心,這私心即是人之常情,故也算不得上什麽。可這鈕妃的私心究竟是什麽?一個人只有了解到她的私心在何處,才能真正地看透她。
瀾喬恭順跪下,道:“奴婢謝娘娘寬恕。”
鈕妃看向瀾喬,并沒有急着讓其起來,而是稍厲聲道:“本宮聽聞幾月前有一辛者庫的宮女在坤寧宮與皇上私會?不知是否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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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喬直截了當地回答:“回娘娘,是奴婢。”
鈕妃又問道:“那幾月前,通貴人中毒之事,是否是因皇上有意維護你,才使你免受他人陷害,讓真正的作惡之人受到懲罰?”
瀾喬頓了頓,心沉道:“回娘娘,奴婢不敢揣測皇上的心意。”
通貴人見鈕妃略有不悅,便急着為瀾喬辯解道:“娘娘……”
鈕妃打斷她的話,道:“你不要幫她說,叫她自己說,本宮要聽她親口說。”
如此,瀾喬擡頭稍有顧忌地看向鈕妃。雖是不信任,但想必自己不說,通貴人也會如實道出。與其通貴人說得含糊,不全面,還不如自己一次性說個清楚。如此,瀾喬便開口講與玄烨幼時在南堂相遇,後又因自己入宮為避太監對食而故作醜臉,再者便是與假扮葉公公的玄烨相遇。
只是瀾喬并未說出自己與李氏之間的恩怨,也沒有說出佟氏對此的牽連。
鈕妃細細聽着,雖是瀾喬說的清楚明白,但她卻覺瀾喬似有所保留。她開口問道:“可本宮聽聞你是承乾宮佟氏送給通貴人的,可如今怎得她卻因通貴人被毒害之事而受到責罰了?雖從旁人口中得知是她因知道你故意扮醜而生妒忌導致的,但畢竟你是她送入鹹福宮的,她又怎會讓你背這個黑鍋?這也說不通啊?”
瀾喬思襯後,遮掩道:“回娘娘,奴婢鬥膽論斷主子。想那佟氏并非是心機深沉之人,她之所以送奴婢來鹹福宮,不過是嫉妒貴人有孕,便讓相貌醜陋的我去伺候,好讓貴人心情煩悶。至于下毒……”
鈕妃眸光深不可測道:“那麽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事和佟氏無關,而是與她一同的李氏?”
瀾喬急忙叩首道:“奴婢不敢。”
如此一來,鈕妃似心裏明了了。她也不是不知佟氏性格魯莽任性,但許多事情算起來還是李氏撺掇的。可奈何李氏是皇族血統,家世又算得上顯赫,如今朝廷用人之際,想必皇上即便知道李氏有險惡行徑,也不便此事處置。如此,鈕妃想當今皇上是何等天縱英明,眼裏不容沙子的人,卻要因國家大義而隐忍不發。
通貴人坐直身子開口誠懇道:“娘娘,這瀾喬雖有些魯莽,做事不經過腦子,卻幾經救了臣妾的性命,如今也唯有她是臣妾信賴的。而且……而且經過上兩次的事情,臣妾甚是擔憂,生怕如此的事情再次發生在臣妾身上。”
鈕妃柔聲安慰道:“本宮知道你的擔心……本宮雖沒有子嗣,但本宮知道這女人生孩子當真是命懸一線,尤其是這宮裏的女人。”說罷,她黯然傷神地垂了眼,但很快她擡起頭來,笑着道,“不過,通貴人,你只管放心,本宮已經替你預備了一幹接生的穩婆,且為了防止有人加害與你,本宮已經名人查過他們的底細,并已經恩威并施,所以你盡管安心養胎。”她沉吟片刻,又道,“其餘其他的,你自己也仔細着,本宮這邊也仔細着,且你若是生産,本宮必會陪在你身邊,如此,本宮相信,通貴人你定會平安生産。”
瀾喬着實想不到,這鈕妃竟如此為通貴人着想。只是她并無子嗣,難道她就一點不嫉妒有孕的嫔妃麽?可見她如此真切,卻也看不出哪裏是裝出來的,這種種着實令瀾喬心裏産生疑問。
通貴人感激涕零,道了許多感謝之詞,但鈕妃卻無心這些感謝之詞,因她只當是自己該做的。便是馬氏生産之時,她也是如此做的。
鈕妃喝茶之際瞄了瞄仍舊跪着的瀾喬,思襯着道:“瀾喬,本宮叫你跪了這許久,你可想明白了什麽?”
通貴人詫異,原本她以為是鈕妃只顧着和自己說話,忘了叫瀾喬起身,不想她竟是故意的。
可瀾喬心裏明鏡似的,既然面前這位鈕妃娘娘如此為他人着想,自然也會為皇上着想。瀾喬伏面開口道:“回娘娘,娘娘的心意奴婢不明白。”
鈕妃冷道:“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明白的很,如此才會裝作不明白。”
聽此,通貴人嗔道:“娘娘面前,不許犯糊塗。”
鈕妃放下茶杯,冷眼道:“罷了,你即不想說,那麽本宮來說。”鈕妃頓了頓,“本宮叫你跪着,你便要跪着,因我是主,你是奴。可若是皇上叫本宮跪着,本宮也要如你一般,聽皇上的,皇上叫我跪幾個時辰,我便要跪着幾個時辰,因他是主,我是奴。其實這天底下,誰又不是皇上的奴呢?如今皇上鐘愛于你,你且又與皇上有着深厚的緣分,你又怎可忤逆皇上的心意,忤逆上天的美意?”
瀾喬惶惶道:“奴婢不敢!”
鈕妃冷笑,通貴人見此恐的心裏直哆嗦。鈕妃道:“你嘴上說不敢,但本宮知道你是個膽大妄為的。你能故作醜态,欺瞞主子;又敢立志不依附男人而活,只向往自在無約束的生活,可見你不但膽大妄為,還是個極其有主意的。”
在旁的霁月覺得鈕妃說的話極對,想着這天下的女人誰不愁嫁啊,可這瀾喬不但不愁煩這事,反倒如此特立獨行,意在雲游四海,這種新奇活法自己可從來沒聽過。
鈕妃又接着說道:“瀾喬,本宮和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不過這話也自然不都是為了你。你區區一介奴婢,本宮也犯不着和你浪費這些口舌,本宮是為皇上着想。”
聽到這樣的話,瀾喬終明白鈕妃的私心,那便是:皇上!如此癡情的女人,竟這般為自己的夫君着想,這令瀾喬想到自己的額娘。雖是通貴人也鐘情于皇上,但通貴人的私心也不限于皇上,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可鈕妃不同,鈕妃無子,如此便一心都在皇上身上。
鈕妃道:“你雖有些聰明,但終究還是太過年輕,想法也略有些天真些。你天真的以為你在宮裏樹敵,只是在宮裏的,只要自己出了宮,這些個敵人也就消失了。”鈕妃說罷冷哼譏笑,瀾喬擡面看向鈕妃的笑意,鈕妃無意遮擋,只坦然道,“這簡直是你在癡心妄想。”
這話也是通貴人想說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罷了。如今鈕妃在自己前面說了,總好過自己日後的勸說。
鈕妃在霁月的攙扶下起身,在瀾喬面前踱步道:“本宮告訴你,就算你出了宮,你能得一時的自由暢快,但本宮提醒你,這短暫的自由暢快轉瞬即逝,随之而來的便是殺機四伏!!”鈕妃強勁有力的字音如無形的利劍朝瀾喬而刺來。
瀾喬不敢插話,她只能聽下去,也有些想聽下去。
鈕妃嘆氣道:“你若是在宮裏,通貴人能護你,本宮能護你,皇上能護你,可你若出了宮,誰能護得了你。你真是太不了解一個女人的嫉恨,也小看了一個女人的空虛,一個空虛而又充滿嫉恨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會将自己的孤寂和苦毒都遷怒到你的身上,她們會不惜餘力地借助娘家的勢力追殺你,暗殺你。本宮問你,你如何抵擋?你如何逃脫?”
瀾喬驚恐地擡起頭,驚異地看向鈕妃,似被打醒了一番。卻如鈕妃所說,是自己太過年輕,太過天真,因自己從來沒有認識到宮中女人的可怕之處。但由此瀾喬想到李氏的冒險偷情,想到了博爾濟吉特氏和佟氏的嚣張跋扈,還有其他嫔妃的那些看不到的面孔,瀾喬便立時身子癱軟了下來。
鈕妃因強撐着力氣說了剛剛那番話,故而咳嗽了兩聲。霁月見此忙扶着鈕妃坐下,且遞過茶水,鈕妃揮了揮手,繼續說道:“瀾喬,人活着,命如何終究是自己不能掌控的,便是皇上也有許多的身不由己。本宮不會逼你成為皇上的妃子,但只要你能留在宮中,本宮只要有一口氣在,定會護你周全。至于出宮,你便不要再提起了。而且本宮要你這就去見皇上,收回你的請求……”如此,皇上便也能有件高興的事情在心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