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誰居心2
玄烨似從兩個女人的争執中察覺出了什麽,他沉吟片刻,剛要開口,卻在這個時候被一匆匆闖進來的侍衛打斷了。這神色緊張的侍衛,開口便道有重要軍情來奏報。既是重要軍情,這裏就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此,玄烨的心便早飛到了奏折上,因為在他的心裏,國事遠比這些後宮事情重要,且作為天下人的皇上,此身份要遠超過其他。
鈕妃見此,知玄烨的心意,便手搭向霁月,起身道:“皇上,即有前朝之事要繁忙,那這裏的事情便暫且擱置吧。只是臣妾認為,此事臣妾也有過錯,故臣妾不便着手處理。”
玄烨轉面道:“你何錯之有?”
鈕妃提了提垂下身的長袍,而後跪地道:“皇上,臣妾有錯。那穩婆是臣妾安排的,雖臣妾細細查過他們的底細,可如今竟還出了如此的事情,可見是臣妾不夠細心。因此臣妾還望皇上另命人處理此事,以示公允。”
玄烨因心念國事,故也不想在這等小事上太過上心,便道:“你的為人,朕是知道的,只是近來天氣寒涼,你又身子弱,那這樣就由你來安排人來查清此事;只是無論誰來調查此事,都要務必問過你,你也勿要嚴格督促,絕不可心軟。”
鈕妃垂頭恭順道:“臣妾遵命,臣妾謝皇上信任,定安排妥當的人來徹查此事,也會盡心督察。”
王氏以為就此逃過一劫,剛喘了一口氣,不想玄烨此刻正瞧向她,她便一口氣又噎了回去。玄烨開口道:“別以為你……”他又看向李氏,“你們……可以就此逃脫了,朕會一直過問此事。至于你,王氏,你是愚蠢,且頭腦不清,殺人都不明白要把濺在自己手上的血給擦幹淨就出來喊冤,你是真以為朕的眼睛是瞎子看不見啊!”他伸手指向王氏,“你,王氏,朕将周全的那雙手朕賞給你。”他又指向李氏,“還有李氏,朕賞給你們。就将那雙手放在儲秀宮的院子中間,好叫你們每日都警醒着。”
李氏急道:“皇上,臣妾有何錯啊,臣妾……”
玄烨鎖眉正色道:“要讓朕把話挑明麽?那就不是成日裏看着一雙手那麽簡單了?”
聽此,李氏掩面不敢擡頭。
玄烨雙手交疊放置身後,又仰面道:“你們兩個啊,每日要和你們手底下的奴才,瞧上……一個時辰,人要到齊!”說罷玄烨定睛看向李、王二人,欲要離開之際又看了眼瀾喬。不過,他剛出了門,聲音又傳進來道,“那個趙志喚,就不留用了,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日後子孫三代也別想再進宮了。”
趙志喚在裏聽此,先是驚懼地心提到嗓子眼,但想到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命可以保住,一顆慶幸的淚便忍不住落了下來。他便揚聲道:“臣謝皇上恩典!!”
鈕妃和一衆人恭送玄烨後,鈕妃起身道:“今日之事想必大家也都勞累了。”她溫和看向瀾喬,道,“瀾喬,今日你是有功的,這個皇上和本宮心裏都是有數的,皇上雖沒有嘉獎于你,但我相信你的富貴在後面呢。”說罷,她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意。
這般,瀾喬羞顏低下了頭,內心頗為沉重。
佟氏自是知道鈕妃話的深意,可她實在無法想象有一日瀾喬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只要一想到瀾喬伺候自己沐浴的場景,便認定了瀾喬是只配伺候自己的下賤人,若真是叫她成了皇上的嫔妃,那自己手撕了瀾喬的心都有。
王氏和李氏自是已經沒有經歷理會這些,她們都在心裏思襯着皇上究竟知道自己的多少事?且想到要日日看那周全被砍下的雙手,便覺得連宮都不敢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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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妃又端坐到玄烨坐過的椅子,道:“本想今日給通貴人母子一個交代,但現下時辰已晚,且大家都還沒有用過晚膳。那本宮便決定明天下令安排負責此事的人,且一定會督促此事,想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佟氏本想攬過負責調查此事的差事,但束梅字旁提醒勿要參與此事。待主仆二人出了鹹福宮,束梅在旁提醒佟氏,這是得罪人的差事,且事情鬧得這麽大,太後和太皇太後定會過問。想那太後與佟氏有結怨,必定會在事情上雞蛋裏挑骨頭,故佟氏還是置身事外比較好。
佟氏聽此,甚覺束梅為人聰慧,且諸事為自己籌謀的周到。
瀾喬心有不甘地走出西偏殿,她是最後一個走的,臨了她看向這個剛剛險些讓她喪命的地方,多有感觸。事實上,她不得不感謝老天奇跡地停了那場雪,好讓自己及時趕到。因為即便小皇子命大,也要及時救治,否則後果不可想象,回想剛剛的一幕幕,當真是險象環生!
至于今日之事,雖是王氏和李氏未得應有的懲罰,而讓瀾喬甚覺不甘心,但她相信,這事最後定有一個結果,也注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即便玄烨因為某種原因而沒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可自己對他們二人的醜不共戴天,瀾喬想,或許自己也會像對付趙德海那般,替通貴人母子除去他們。
鈕妃故意放慢腳步,待旁人離開後,她停住在門口。見瀾喬仍徘徊在西偏殿門口,便叫身邊的霁月叫了瀾喬來。
瀾喬意外鈕妃還沒有走,她行禮道:“娘娘,天冷夜寒,您怎麽還沒有回宮?”
鈕妃看向通貴人所住的東偏殿,表情憂郁。
瀾喬道:“娘娘可是想再看一看小皇子麽?既是這樣,何不進去瞧瞧?”
鈕妃轉面看向瀾喬,笑笑道:“不了,我身上一身涼氣,還是不要湊到那孩子跟前兒了。”她頓了頓,道,“瀾喬,告訴本宮,你在西偏殿徘徊遲遲不肯走,可是因為某人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而心有不甘?”
瀾喬低下頭,又擡頭回道:“奴婢不敢欺瞞娘娘,奴婢卻是這樣想。”
鈕妃溫柔道:“本宮告訴你,在這個宮裏面,從來不是心想事成的地方。即便心想事成,那也是伴随着諸多危險。”
瀾喬不明地看向鈕妃。
鈕妃咳嗽了兩聲,順了順自己胸口的氣道:“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事互相效力,卻叫他人得益處。”
瀾喬鎖眉道:“娘娘說的是權衡之術?”
鈕妃道:“也不盡然……”鈕妃似後悔和一個宮女說了不該說的話,可她卻也是從瀾喬身上看到了無畏的勇氣和正直之氣,才有感而發。她又按捺自己的內心,道:“瀾喬,話多說無益,有些還是要你自己經歷,才會銘記于心。本宮比誰都希望宮中和睦,但能保全自己才是萬全之策,像我與通貴人這等沒有家世的,便只能仰賴皇上,你如今能在皇上跟前兒說上話,也是仰賴皇上的喜愛,所以要牢牢把握這一點。”
瀾喬聽的糊塗,不明道:“恕奴婢愚鈍,不明娘娘話裏的深意。”
鈕妃略顯避諱,道:“你無需太明白,但如今你需要知道的是,要心裏接受将來會出現的各種結果,包括某人會僥幸逃脫懲罰。也要做出防備有人會借機掀起風浪的準備,總之這宮裏處處是算計,你要好自為之。”鈕妃怪自己說的太多,“罷了,本宮也乏了,且回去先好好照顧通貴人吧。”說罷,鈕妃轉身離開。
離了鹹福宮,霁月一邊扶着鈕妃,一邊嗔道:“娘娘為何要說那些子話,娘娘身子本就弱,又在外頭站了許久,娘娘實在不該。”
鈕妃悵然感慨道:“不知明日又會掀起什麽風浪?總之人啊,慣會不知足,總是在無休止的算計和争競中。”
霁月道:“奴婢看那瀾喬倒是個特別的人。”
鈕妃道:“是啊,只是她太過特別,也太過幸運,但人不能只靠幸運活着,有時候防并非是保命的上策,但是攻也要攻到地方,攻到時候,否則後患無窮。現下不過就是嫔妃間的争執,本宮還能說上話,可以瀾喬的勢頭,又怎會限于此。她啊,得需要韬光養晦。”
霁月仰面看向鈕妃的側臉,問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鈕妃搖搖頭,道:“本宮什麽意思都沒有,本宮只覺得都沒有意思。”
瀾喬進到東偏殿,只有兩名乳母和兩名宮女在,她神色憂傷地近到通貴人跟前,倏地,她雙膝跪地,輕聲道:“貴人,奴婢有錯,奴婢若是不信那穩婆的話,今日小皇子或許就沒有這般的苦難了。貴人,是奴婢不夠仔細,是奴婢愚蠢至極。”縱使今日瀾喬救活了小皇子,可她依然擔心日後小皇子會有身上帶有什麽後患,實在是關心則亂。
通貴人見此,用胳膊撐起上半身,聲音弱道:“瀾喬,你這是幹什麽,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你何罪之有啊!”
瀾喬痛悔地看向通貴人,道:“貴人……貴人,奴婢……”
通貴人打斷瀾喬,道:“快起來吧,先別跪着了。”待瀾喬起了身,通貴人感慨道,“我阿瑪在王氏手底下當差,若我産下皇子,她阿瑪便在我阿瑪面前低一等,她如何甘心。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們已經如此當心,不想竟是穩婆出現了問題。想必為此,她的母家沒少給她掏銀子啊。”
瀾喬安慰道:“貴人放心,皇上命人徹查此事,想必那王氏等人逍遙不了多久。”這話瀾喬說的實在沒有底氣,可她也只能這樣說。
瀾喬将通貴人扶起,令其靠坐。通貴人淡然開口道:“皇上現是用人之際,王氏和李氏的母家都是有兵權的人,縱是受罰又能怎樣,過了些時日他們便又能逍遙了。罷了,不說這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通貴人揚起笑臉,“快,乳母,将孩子抱來,讓瀾喬好好瞧瞧。”
瀾喬眼睛噙着淚水望着乳母抱來的小皇子,她歡喜道:“貴人,瞧他的大眼睛多像你,多黑多亮啊。”
通貴人朝孩子看去,笑道:“我看啊,他還是像皇上多些。他要是能像他皇阿瑪文才武略樣樣精通,我啊就知足了。”
瀾喬抱過孩子,輕輕地搖晃,雀躍道:“會的,還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通貴人看着瀾喬如此喜愛這個孩子,便收聚起笑容,認真道:“瀾喬,這是我們三人的孩子,你,我還有皇上。你日你救了他的性命,你便也是他的額娘,我們一起呵護他成長,不讓別人害他。”
瀾喬使勁地點頭,道:“奴婢定會拼了命地護小皇子周全。”說罷,瀾喬看着躺在自己懷中的這個弱小的生命……便心裏暗暗決定,一定要讓害過這個孩子的人付出應得代價!就算是為了這個孩子能安穩度日,她也要這樣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