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女人憤1

郭絡羅氏身着酡顏色花卉紋雲錦緞袍,頭戴珠翠,妝容嬌豔地出現在玄烨面前。只見她一副媚眼,屈膝開口柔聲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玄烨随意坐着,擡手道:“免禮。”玄烨接過梁九功遞過來的茶杯,不想開蓋聞起來竟是金銀花,他便猛地眨了眨眼睛,而後一飲而盡。待喝盡了,他開口問道:“朕知鈕妃将通貴人母子遇害之事交與你處理,可你該去向鈕妃禀告,怎麽跑到朕這兒來了?”

郭絡羅氏沒想到玄烨會這般問話,一時間低頭局促地不知所措,但很快,她擡起笑臉,回道:“回皇上,近日外頭天寒,鈕妃娘娘柔膚弱體,臣妾不忍見鈕妃娘娘操勞,這才直接向皇上來禀明。”

玄烨淡淡道:“你有心了。只是你說你的調查有了進展,朕倒想知道你都查出了什麽?”

郭絡羅氏上前一步,神情略顯緊張和急促,待平緩一口氣後,她開口道:“回皇上,臣妾奉命調查通貴人母子被害一事,不遺巨細,且晝夜思量,細究證據的準确性,終在臣妾的努力下,調查出了一些眉目。”

玄烨胳膊杵着桌子,身子栽歪着,道:“你說。”

郭絡羅氏又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經臣妾查證,那個叫秀英的穩婆确是被人買通了,且已無據喪命,皆因……”

玄烨神情露出異色,鎖眉凝神道:“皆因什麽?”

郭絡羅氏故作忌憚道:“回皇上,皆因她的家人已舉家遷至江南,她已無後顧之憂,這才有恃無恐的在宮中行此歹毒之事。”郭絡羅氏又繼續道,“據那穩婆交代,原本通貴人胯寬,且勤于走動,故一個時辰便看見孩子的頭了,可她為了……加害皇子,故意拖延時辰,令皇子……令皇子久久未能生出,這才致使皇子出生便沒了哭聲,以至于大家都認為皇子薨了。”

玄烨眉間閃過一抹思慮,雙唇抿成一條冷酷而深沉的線,久未開口。郭絡羅氏擡眼瞄向玄烨,見其不動聲色,心裏忐忑不已。終玄烨開口道:“那個穩婆可招出誰是指使?”

郭絡羅氏擡眼看去玄烨,佯作為難的樣子,吞吞吐吐道:“臣妾……臣妾當時身在慎刑司,正問起這事,那穩婆也剛要開口,不料……”

玄烨坐起身來,眼神直逼而去,怒道:“不料什麽?”

郭絡羅氏惶恐回道:“不料……太後身旁的阿木爾傳太皇太後口谕,說太皇太後有命,說……說王氏管教奴才不嚴,才使得惡奴作亂,險些害了皇子的性命。故……故囚禁王氏一年,以儆效尤……”說罷,郭絡羅氏忐忑看向玄烨的臉色,不料卻聽得裏間傳來“噔”的一聲,她便探頭朝裏頭看去。

玄烨見此,拘謹地正了正身,眼睛看向郭絡羅氏,分散她的注意力道:“太後身旁的阿木爾傳太皇太後的口谕?”

郭絡羅氏回過神來,緊張回話道:“回皇上,确是如此……如此,臣妾只能聽命,亦不敢再追問下去。只是……”

玄烨問道:“只是什麽?”

郭絡羅氏眼睛瞥向旁處,揣着心思回道:“只是,臣妾聽聞,就在通貴人生産的時候,瀾喬和李氏被博爾濟吉特氏罰跪于甬道,不知此事是否和……博爾濟吉特氏有關?”

玄烨呼氣而道:“那你的意思是,這是太皇太後和太後為了博爾濟吉特氏徇私,才會出面幹涉此事?”

郭絡羅氏聽此,吓得立時跪下道:“臣妾不敢,太皇太後和太後為人皆公允無私,太皇太後更是為了大清殚精竭慮,嘔心瀝血,臣妾不敢妄加揣測。”

玄烨長呼一口氣後,起身,在心裏思襯此事。原本他亦是有些為難,皆因如今朝廷用兵之際,王氏和李氏的母家又都是武将,大清用人之際,現時實在不易太過嚴厲處置二人。且通貴人母子到底是沒事的,但此事畢竟驚動六宮,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也不好不給一衆人一個交代,尤其是瀾喬。但現如今,天皇太後和太後替他圓了這件事情,他也實覺僥幸。

可即便如此,王氏和李氏的所作所為,包括上次下毒之事,玄烨心裏是有本賬的。暫時不發落不代表她們就此可以逃脫罪責了,只是未到時機,待平了戰事,定要理一理後宮這不正之風。

如此,玄烨開口道:“即太皇太後和太後出面,那姑且朕就不嚴懲,不過你且告訴他們,若再不知收斂,新賬舊賬朕一起算。”

郭絡羅氏垂面回道:“臣妾遵命,臣妾定會勸誡。”

玄烨見郭絡羅氏一直跪着,便不忍道:“你起來吧。這次的事情,你辦的不錯,朕知你一向心細。只是那博爾濟吉特氏脾氣壞些,你與她同住一宮,定然平日裏沒少受她的氣,這朕是知道的,若是……”

郭絡羅氏感動道:“皇上,臣妾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雖然博爾濟吉特氏姐姐……是有些……驕縱,但臣妾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妃子,所以定然不會與博爾濟吉特氏一樣,臣妾就算打斷了牙齒咽下去,也不會給皇上煩心,令皇上丢顏面。”

玄烨見郭絡羅氏如此委曲求全,又如此的替自己着想,便更加憐恤道:“無妨,你若想要換居所,可随時和鈕妃提起,就說是朕的意思,朕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如此,郭絡羅氏柔弱哭泣,吐露衷腸道:“臣妾……臣妾謝皇上如此眷念臣妾,臣妾感激不已。臣妾阿瑪從小便教臣妾為妻當三從四德,處處為夫君考慮,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心裏只有皇上,慣沒有自己,故,只要皇上好,臣妾便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說罷,兩行動情的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玄烨本想上前擁住郭絡羅氏,且郭絡羅氏也盼着這一舉動,不想玄烨顧忌裏間的瀾喬,故止住了。他開口道:“好了,朕還有奏折要看,你且先回去吧,朕明日再找你說話。”

郭絡羅氏見此,心裏失落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只道:“臣妾告退。”

待郭絡羅氏走後,玄烨開口道:“出來吧。”

瀾喬從裏間怏怏地走了出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且嘴巴撅着,十分的不高興。玄烨見此,知其為了什麽,便道:“你也聽見了,是太皇太後的意思,朕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瀾喬憤怒地像個小獵犬,好似随時要咬人的模樣,她憤憤道:“不僅是那個穩婆,還有那個太醫。”她轉面看向玄烨,瞪道,“原本那日不是生産之日,是太醫将安胎藥換成了催産藥,這才使得萬頫提前生了出來。因他們知道我平時查藥茶的十分仔細,故才支開了我。”

玄烨悵望地看着瀾喬,手緊握着桌角。他道:“朕知道,朕知道你們受委屈了。”

瀾喬激動道:“皇上不知道!皇上不知道奴婢為何查藥查的那麽緊!那是因為奴婢剛到鹹福宮伺候,便發現有人在通貴人的安胎藥裏放了紅花。為此,奴婢才特意跑到太醫院,數清楚貴人的安胎藥裏究竟有多少味藥,且每味藥是什麽樣子,什麽味道,奴婢都記在心裏,就是怕通貴人的藥再有問題。可不想,簡直是防不勝防,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敵人在算計着什麽,算計着什麽要害你!”

玄烨聽此也憤恨不已,但為了眼下動蕩的大清,他只能顧此失彼,不予追究。

瀾喬又脹紅臉道:“還有,那穩婆舉家遷往別處,是誰安排的?是誰給的銀子?這是一個宮中女子能做成的事麽?可見宮裏的嫔妃和宮外的母家暗通款曲,陰謀毒害通貴人母子。我是個奴婢,我死不足惜,可萬頫是皇上的兒子……”

這時,梁九功怕瀾喬的言語令玄烨震怒,便提醒道:“瀾喬姑娘……”

玄烨見此,在旁呵道:“你讓她說下去!”

如此,梁九功憂心地看向瀾喬,心裏念叨着,可別再說下去了,小心皇上真生了氣。

可瀾喬滿心憤怒,一心只想替通貴人母子抱不平,憤怒令她無所畏懼,她向來這個脾氣,從前在家便敢頂撞阿瑪,斥責封建制度帶給女人的殘害和束縛;如今也有膽量頂撞皇上,哪怕為此失去性命。

可玄烨這個皇帝自登上皇位,便有許多的身不由己。即便是坐在高高在上的寶座上,依然不斷地受人脅迫,先是鳌拜,後是吳三桂。雖然他一貫學會了要在臂膀不夠結實的時候,按捺不動,伺機而發。可這在明白你的人面前,知道你是隐忍;卻在一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明你的人面前,被視為無能!作為一個皇上,一個男人,他可以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表現出無奈,但絕不能表現出無能。

故玄烨以憤怒之态遮掩,開口怒道:“你怎麽不說了?好,你不說,朕來說!朕是皇帝,這是朕的後宮,朕自然知道如何處理,如何發落,無需你來置喙。如若……”

瀾喬自認為心目了然,便截斷玄烨的威風,跪下,傲慢蠻橫道:“奴婢知道您是皇帝,這不僅後宮是您的,天下也是您的。奴婢不敢叨饒皇上,就該學剛郭絡羅氏那樣,擺出一副嬌柔理解的模樣,順服皇上才對。奴才這就回鹹福宮,拜它十個八個佛像,菩薩,日夜保佑萬頫不再受害。若是受害,也是咱們萬頫無福,更是不孝,不知道保護好自己,慣會給皇上添煩惱。”說罷,瀾喬瞪向玄烨,道,“奴婢知罪,請皇上恕罪。奴婢這就回去請佛像去,奴婢告退。”說罷,瀾喬起身,揚長而去。

“欸,瀾喬姑娘,你……這……”梁九功本想追出去,可又顧忌着玄烨在這,急得他直冒汗。

玄烨見瀾喬走遠,才憤怒地将桌上的茶杯給摔到地上。

梁九功跪下勸道:“皇上息怒!”

玄烨臉紅脖子粗,怒道:“朕息怒!朕息怒……她……”玄烨指向門,氣的鼻孔冒煙,“真是朕縱了她,你瞧,你剛瞧見了沒有,她這是跟誰呢,朕是皇帝!!她……一個奴婢,你看看,瞧瞧,成日裏總是給朕臉子,如今……如今竟還敢置喙朕。朕……”玄烨四處尋着東西要摔,可來回踱步,竟氣也散了。反而心裏還略有擔憂瀾喬是否因此而真生了氣,日後不見他了。可這剛感情升了溫,略略地有了肌膚之親,偏一下子被一盆冷水給澆沒了,想到這,玄烨心裏便窩火不痛苦。

由此,玄烨便道:“梁九功,傳朕旨意,光囚禁不行,叫那個李氏王氏抄經文,為表虔誠悔過之心,不準食葷,只準吃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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