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香溢3
佟氏身着妃色蜀錦對襟棉襖,嘴唇的顏色似血液般鮮紅。只見她在束梅的攙扶下,一副居高臨下,傲然睥睨的姿态,從正殿中走了出來,且嘴角抿成一條得意,狠絕的線,似有似無的笑意在嘴角邊澹蕩。
可當她出了正殿門口,看向院子的時候,她臉上全部的傲意姿态即刻被外面的寒涼天氣給凝結住了,可與其說是天氣的功效,倒不如是說被滿院子的姹紫嫣紅給震懾住了。只見那一朵朵絨布做成的胭脂色牡丹花,在同樣是絨布做成的綠葉的襯托下,雍容端莊,豔麗妩媚,且在院子兩邊的花池中各一片,插到泥土裏,如花海一樣,令人為之心之狂舞。更可貴的是,這是開不敗的花朵,能抵擋嚴寒,亦能抵擋酷暑。
瀾喬見佟氏從裏面走了出來,且見到了花開滿院,便跪地看向佟氏那張含蘊怒氣的臉,道:“小主,奴婢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令這承乾宮一夜之間花開滿院,且花香四溢。小主您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請小主按您先前所說的,命慎刑司将芳萃放出來。”說罷,瀾喬眼神堅定地朝佟氏看去,且毫無畏懼。
佟氏這才從驚怒中晃過神來,她朝瀾喬看去,一口氣窩在胸口,眼睛似在噴火。終她沉着臉開口道:“你居然敢用假花來戲弄我?我看你這就是找死!”
瀾喬甩起無畏的臉道:“回小主,您昨日只說讓奴婢在一夜之間花開滿院,且花香四溢,但您并未說開的是什麽花。其實奴婢也可以尋來些梅花,畢竟在這個時節也只有梅花能暗香疏影般存活。但奴婢只是區區一介宮女,實在沒有能耐能将宮後苑的紅梅搬來這承乾宮供小主觀賞。但奴婢對小主的敬意卻沒有因此而停歇,故奴婢熬了一個晚上,親自動手為小主縫制這國色天香的牡丹,其寓意在于,奴婢認為小主就如這牡丹花,國色天香,儀态萬千,且信守諾言。”
瀾喬的一番話句句戳着佟氏的心窩,直戳的她肺腑郁結,一口氣暢快不得。
束梅慶幸瀾喬的聰慧,但她看向佟氏那張怒不可遏的臉,便為瀾喬繃緊了神經。因在這宮中,哪有真正信實的人。為了試探佟氏的心意,束梅在旁開口道:“小主,這花……”
佟氏聽此,将臉微轉向束梅,剛想開口,可卻心有不甘。突,她一個念頭閃過,便眼睛邪媚地看向瀾喬,問道:“不知道你這花香是怎麽來的?”
瀾喬轉了轉眼睛,回道:“回小主,是花香味道的西洋香水。”
如此聽來,佟氏軒軒甚得道:“我說瀾喬,那西洋物件自來都是身份極其尊貴的人才能用得上,就比如皇上,太皇太後,亦或者是太後。我雖比不上他們的尊貴身份,但承蒙皇上厚愛,我自然也是有的。可你的西洋香水又是哪裏得來的?你可千萬不要說是通貴人賞給你的,因她的卑賤身份,哪裏配用這樣名貴的東西。”說着,佟氏走下臺階,站到瀾喬面前,恨道,“所以,依我之見,這東西定是你偷來了。瀾喬啊,瀾喬,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敢盜取宮中用品,你知道不知道,這可是死罪啊!”
瀾喬鎖眉凝重道:“小主,這西洋香水是別人所贈,并非奴婢偷盜所得,還請小主明見。”
佟氏聽此,先是臉色冷若冰霜,而後她肆意大笑起來,待收斂起笑容,她開口道:“你說這是他人所贈,那我倒是想知道了,這是何人贈與你的?”她輕歪着頭,嫉恨道,“難不成是皇上?哼,可皇上又怎會贈予你東西,你不過是個卑賤的宮女。”說罷,佟氏轉過身去,命令道,“大膽瀾喬,居然偷盜宮中之物,還敢诓騙于我,如此奸詐偷竊之人,給我杖斃!”
瀾喬聽此,一口氣含在了嘴裏,因她實在想象不到,佟氏居然可以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如此的混淆視聽,簡直是猖狂至極。她即刻開口辯解道:“小主您何處此言,那西洋香水……”
佟氏不由分說,即刻截斷瀾喬的辯解,道:“人都跑到哪裏去了?還不将這個賤婢拉下去。”
佟氏卻不知,因着來順下的蒙汗藥,故除了束梅以外,其他的宮女太監,此刻皆在耳房中酣睡,不省人事。
佟氏見竟無一人出來,便又吼道:“人那?都死哪去了?都不想活了是不是?趕緊給我滾出來!”
縱是如此,佟氏也未見一個人從後院而來。
束梅見此,道:“小主,奴婢這就去叫人。”
佟氏揮手道:“不必了。”說罷,她給了束梅一個眼神。束梅即刻驚恐地看向佟氏,片刻後,她猶猶豫豫地從袖中取出一把不帶刀鞘的匕首。
瀾喬見此,惶恐道:“小主,你說讓我使這承乾宮一夜之間花開滿院,我如今已經做到,可你又為何出爾反爾,還要将我私自處死。即便你認為我偷盜宮中之物,你大可以将我交至慎刑司,亦或者交給鈕妃娘娘處置,你怎能如此濫殺無辜,草菅人命!”
佟氏一抹鄙夷的笑意挂在嘴角,道:“你是人麽?你自然不是,你只是個奴才。什麽是奴才?那便是我願意打便打,我願意罵便罵……”說着,她彎腰臉靠向瀾喬的臉,咬牙切齒道,“我願意殺便殺!”
瀾喬雖是痛悔,卻還是眼睛噙着淚,憤恨委屈問道:“小主究竟為何如此恨惡奴婢,竟這般栽贓陷害,要置我于死地?”
佟氏瞧着瀾喬,雖是沒有珠翠襯之,卻還是一副妍姿動人的可人模樣,別說是男人了,就是自己瞧見了也為之稱贊。她開口道:“你個奴才,有什麽資格問我。”說罷,她仍舊彎着身子,卻轉臉看向束梅,眼神狠絕道,“還不動手!”
束梅聽此,握刀的手顫抖不已,可她自己也是個奴才,若是此刻猶疑為瀾喬說情,想必佟氏一定會懷疑自己的忠心,以佟氏的性格,若是自己的忠心被質疑,那下場比死還要慘。如此,束梅臉色霜白,嘴唇哆嗦地似口中含一活物,一步一個腳印地朝瀾喬走去。
瀾喬見此,驚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見束梅眼神決絕,便知她已經下了決心要幫助佟氏殺了自己。為了自保,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朝門走去。不想,卻因為跪地太久,雙腿不聽使喚,從而摔倒在地。這時,最先醒來的一個小太監從後院而來。佟氏見此,即刻吩咐道:“快,将那個賤婢給我按住,定不能讓她活着出了承乾宮。”
如此,那個小太監便即刻跑上前,将欲要起身的瀾喬按住。束梅見狀,比起之前的決意,此刻倒是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
佟氏朝束梅憤怒道:“還磨蹭是什麽,還不快點給我殺了她!”
束梅聽此,心裏盼望着哪個救兵可以出現,哪怕是小小的通貴人,也可以救瀾喬一命,總好過這般損人不利己。可她這一路艱難走來,那承乾宮的宮門清冷不已,無一人現身。如此,她只能咬牙橫心,快步走向瀾喬,待走到瀾喬身旁,她手握刀柄,将刀尖沖下……
瀾喬喚道:“佟氏,你如此濫殺無辜就不怕鈕妃娘娘怪責你麽?還有皇上,皇上若是知道你如此殘害無辜的宮女,也會遷怒于你!”
束梅回頭望向佟氏,瑟縮道:“小主,她說的有道理,若是皇上知道了……”
可佟氏對瀾喬早已經恨之入骨,她甚至嫉恨得連在夢裏都想殺了她。總之,只要瀾喬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便如有一恥辱挂在臉上,永遠令其黯淡無光。如此,佟氏狠絕道:“啰嗦什麽,不就是個奴婢,你若不動手,我便要了你的命!”
這般,束梅即刻回轉了頭,并使勁地咽了口唾沫,而後将刀高高舉起,恍惚片刻,将瀾喬背部用力刺去……
不想那刀尖離瀾喬的身子還差三分的時候,只見滿頭大汗的梁九功踉跄地跑了進來,匆忙瞥了一眼瀾喬後,單膝跪地道:“奴才給佟小主請安。”
佟氏看了束梅一眼,束梅即刻将匕首藏于袖中,那小太監也放開了手,瀾喬終暫時得以脫身,卻也只能身子癱軟地坐在地上,因着實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佟氏冷面問道:“梁公公一大早來我承乾宮有何事啊?”
梁九功起身谄笑道:“奴才是來尋這瀾喬的。”說罷,他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瀾喬。
如此,瀾喬想:莫不是皇上派他來的?可是依佟氏跋扈的性子會放了自己麽?即便放了自己,那芳萃呢?這般想來,瀾喬并不樂觀。
佟氏聽此言,便心生不好的預感。她開口問道:“瀾喬?你找她有何事啊?”
梁九功回道:“回小主,奴才是來傳皇上口谕的。”說罷,他起身看向瀾喬,抖擻精神,正色道,“我說瀾喬姑娘,這一大早的你跑哪裏去了,可讓我好找。”
瀾喬癱坐在地上,緩慢地起身,邊搖晃着身子,邊不解問道:“找我?”
梁九功笑道:“是啊,就是找你。”說罷,他提了提氣,瞄了一眼佟氏,後又看着瀾喬,開口道:“傳皇上口谕,鹹福宮宮女章瀾喬,品貌端正,克……克娴于禮,故朕賜住于永和宮,并以答應品級賜原辛者庫宮女芳萃,菱香二人伺候!”
梁九功的一番話,似天降金玉般。束梅和那個小太監聽後皆瞠目結舌,連佟氏也是,一時間怔住的模樣。
也是,這自然是天大的福分,若是旁人聽見,必立時高興的合不攏嘴,心裏雀躍萬分,偏瀾喬……這是什麽意思?封我為庶妃了?他這是趁人之危麽?還有,為什麽梁九功說克娴于禮的時候遲疑了,難道他們認為我不夠文雅,穩重?常常失禮于人?
只見一時間怔住了神,浮想聯翩,傻愣地站着,一副略微不明情況的樣子。梁九功看瀾喬還在那傻站着,便提醒道:“哎喲,我的瀾喬姑娘,你怎麽還傻站着啊,眼下您便是這宮裏頭的庶妃了,是小主了,還不跪下謝恩。”
瀾喬聽此,似巨石壓身,忙驚慌道:“梁九功,你不是開玩笑吧,皇上怎會納我為妃?”
梁九功無奈看着瀾喬,兩手交疊放置腹前,偏歪着頭,道:“瀾喬姑娘,這既是皇上的旨意,也是皇上的恩典,您若還不謝恩,恐怕那個叫芳萃的姑娘可就沒命了。”他又走近低聲道,“這皇上将芳萃和菱香二人賞給你,難道你還不明白皇上的用意麽?快謝恩吧。”
束梅很為其高興,本想在旁提醒她,可奈何佟氏在旁,自己也不好多言。
佟氏終看不下去,上前站到梁九功身旁,憤憤道:“梁九功,你沒有弄錯吧,皇上怎會納她為妃,她不過是個下賤宮女,難不成了庶妃,要與我平起平坐麽?”
(本章完)